第一章 超越自己
稀稀落落的士兵们搬运着战场上的尸体,收拾着战利品。残破不全的旗帜,标志着又一个岛屿被宋军攻占,星星点点的火头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战斗。虽然那仅仅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而已。
陈潮平在一块略显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着这一次回到广州之后。广东水师就可以休整两个月,趁着这段日子就把儿子的婚事给办了。想起来,陈潮平不禁有些感触。跟韩家搭上了关系还真是没错,韩风并非仅仅利用了自己儿子和玉梅之间的关系,而是真情实意的在帮助这一对年轻人。
韩府送来了韩侂胄亲笔信笺,说明认下这个义女,却因为公务缠身,没法亲自到广南东路来给义女红包,所以派了韩家嫡系的一位叔伯兄弟来广南东路主持了仪式。韩家大包小包的不知道送了多少礼物,就连身在皇宫之中的韩皇后都亲自派人送来一对玉镯给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干妹妹。
李玉梅就这么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农家少女,一跃成为了整个广南东路的焦点人物。韩风更是派了亲信叶东送礼物到广南东路,这些礼物无论价值多么珍贵,都比不上那一份心思。让陈潮平觉得尴尬的是,之前他觉得女孩子配不上自己的儿子,现在……可真的有些是陈家高攀人家了。
“统制大人,这个酋长藏下来的钱财可真不少。咱们广东水师这回可吃饱了……”一名偏将乐呵呵的走到陈潮平的身边,笑眯眯的说道:“爪哇这边到处都有小岛,每个小岛几乎就是个独立的小小王国。虽然老百姓穷的快吃不上饭了,可酋长们富得冒油,那是多少代的积蓄啊。咱们这算不算劫富济贫了?”
“还劫富济贫呢!”陈潮平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咱们这次出来历经一个多月,攻占四个岛屿。算下来,除了上缴给朝廷的,每个官兵都能发一笔小财。开春之后,抢生意的人就多了。回去了得好好操练操练那些丘八。”
偏将连连点头,陈潮平说的是实情,广东水师自从申请不要开拔费下南洋之后,南洋的海面上就活动着两支队伍。一支是在锦衣卫直接领导下的海盗大队,他们轻车熟路,业务熟练,一个多月的时间从真腊抢到爪哇,收获极为丰富。另一支就是陈潮平麾下的广东水师了,说起战斗力,当然是广东水师更强。可说到当海盗抢东西,那就得摸着石头过河了。好几次,陈潮平都是白跑一趟,抢了几个穷光蛋而已……
“你们要没事多和锦衣卫的那帮人联络联络,学学人家是怎么做的。宇文良啊、林智啊、张笑啊都是海盗出身,他们翻翻眼皮子就知道哪个酋长有钱。出手就不落空,爪哇上千岛屿看起来挺多。不过,我听说,福建水师、江浙水师都在忙着写奏折,积极申请来南洋作战。人家都是上等效用,战船和兵马都比咱们要好。要是再没有进步……哼!来年,人家吃肉,你们能不能喝到汤都是问题。”
陈潮平训斥完了,意味深长的补充道:“要进步,要持续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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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林智站在甲板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对宇文良和张笑说道:“水师开始来抢生意了。可咱们是海盗出身,用韩总领……哦,不!现在应该叫韩指挥使大人的话来说,咱们是专业人士。吃的就是这碗饭!要是抢不过那些水师,面子往哪儿放?”
宇文良点头表示赞同,轻声说道:“我丢脸不要紧,丢了韩大人和锦衣卫的脸,可是大罪啊。”
张笑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发表意见。自从海盗们和水师进入南洋以来,从欧罗巴来的商船可就苦了。去东南亚贸易的商船已经没有利润可言,于是,大批欧罗巴商人进入福建和广东,带着大批来自国外的白银黄金,购买大宋的商品。虽然没有以前的利润那么好,不过,算下来,他们回到欧罗巴之后,也有不少钱赚。商人们追逐利益,有钱便是好事,抱怨几句,依然不耽误和大宋之间的贸易。
“韩大人来信说,朝廷已经派遣了使者,从海路远赴欧罗巴。与那里的君王以及教会,建立起长期的合作关系。”宇文良轻声说道:“这可是好消息啊。”
“什么意思?”张笑疑惑的问道。
宇文良解释道:“现在咱们大宋和欧罗巴之间的贸易往来,多数集中在茶叶、丝绸、瓷器……这些东西在欧罗巴都是能卖上高价的。现今的方式,是欧罗巴商人来到大宋购买,然后卖到他们的国内赚取差价。当然,我们不能断了人家的活路,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设立一个专门在欧罗巴贩卖大宋货物的店铺呢?”
张笑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赞道:“这是大财路啊!”
“是啊!”林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那些高鼻子白皮肤的人们所在的国家,每个城市里都出现一个大宋店铺,飘扬着汉字的旗帜,客似云来,真金白银哗啦啦的如流水一般涌入商铺……
“指挥使大人已经上书朝廷,把便于朝廷整合的货物,以官府名义限制私人卖给国外商人。然后把这些货物集中起来卖到欧罗巴……我算了一下,就好比那些国外商人比较喜欢购买的苏绸和杭绸来说,朝廷向蚕商收购,然后漂洋过海卖到欧罗巴,利润可是五倍以上……”宇文良叹了口气:“当然,这其中是有难度的。不过,指挥使大人提出的方案,未来一定可以实现。”
“那么你知道不知道朝廷准备直接和欧罗巴国家做那些商品的生意?”张笑急忙问道。
宇文良神秘兮兮的说道:“但凡茶叶丝绸这些东西,朝廷都不会碰。要鼓励民间的贸易,发展商业。这样的话,商业税收才会更高。朝廷准备卖给欧罗巴的,是武器!”
轻便坚固的铠甲、射程精远的弓弩、锋利的大刀利斧摆放在武器库的门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不同意,把这些东西卖给欧罗巴人?他们要是拿着我们制造的武器打过来怎么办?”
虽然是在皇帝面前,可留正依然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花白胡子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指着地上的武器,对着韩风叫嚣起来:“大宋的武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工匠的心血,实战的磨练,才有这样的成就。我们需要武器来保护自己,而不是把它作为赚钱的工具。”
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除了毒品,就是军火了!韩风心中好笑,这年代,可以没有毒品,可是出口军火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这位大人太过于敏感了。但是在赵扩面前,韩风还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根据我们锦衣卫所得来的消息,现在欧罗巴最先进的弓弩,是英格兰的长弓。射程不及我们的神臂弓,精度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盔甲不够我们的轻便,步军武器更是要逊色。夸口说一句,大宋现在的武器制作水准,至少领先全天下的国家三五十年。”
“神臂弓是经过韩世忠相公改装过的,我们完全可以把没有改装过的武器卖给那些欧罗巴人。如此一来,卖给对方的武器,就是我们已经淘汰的。对我们能有多少威胁?再说了,他们离的那么远,从陆地打过来很难,从海上过来。难道我们大宋水师会怕他?”
韩风诚恳的说道:“人和国家都是一样,没有危机感,就不会进步。我们把武器卖给了那些欧罗巴人,鼓励造兵工署不断开发新的武器,对武器加深研究。始终领先于对手才是正道。”
“韩指挥使说的有道理!”赵扩点了点头。
留正顿时就急了:“这怎么能叫有道理呢?拿什么卖钱都行,就是武器不行。”
韩风缓步走到留正身前,抱拳道:“留大人的心思,下官很敬佩。的确是为了大宋考虑的。可是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把这些武器卖给欧罗巴人,你怎知道他们将来的武器就一定比我们差?”
“以前的军队,平时是农民,打仗是军队。到了春秋战国,各个国家开始有常备军,这是进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更是数千年来战争史的一大进步。自从有了马镫,骑兵的冲锋能力发挥的淋漓尽致。而神臂弓、床弩也是不断改良完善。如果我们固步自封,觉得现在的,就是最好的。将来总会被别人超越。”
“其实,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在别人超越我们之前,先超越自己。不是吗?留大人?”韩风冲着留正咧嘴一笑。
这笑容极为灿烂阳光,一点儿杂念私心都没有。
赵扩看到留正有些尴尬,心中暗忖,果然是老了,朝廷也应该补充一些新血。韩风说的没错,难道说神臂弓就是天下最好的弓弩,将来一点儿进步的空间都没了?难道说,火药就只能拿来做蒺藜火球?年纪大的人,难免思想就会保守一点,大宋的官员应该有一些生面孔出现了!
第二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说张蓦那个人怎么样?朕准备破格提用他。”赵扩走在前边,韩风跟随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在武器库里观看着各种武器。所有大臣和侍卫都被留在库外。这一份圣眷就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到死。
韩风想了想,低声回答道:“官家。张蓦这个人才华很高。是岳麓书院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人才。他参加或者不参加科举,功名就在那里。朝廷要是错过了这样的人才,实在可惜。不过,张蓦心高气傲,如果官家要他不参加科举就破格录用,对于他来说,心里是有遗憾的。张蓦祖上曾经有遗训,要孩子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给张家出一位状元郎。官家……反正开春礼部就要会试了,不妨多等一段时间。看看张蓦到底有没有本事拿到状元。”
赵扩微微点头,轻声笑道:“是啊,朕有些急了。好,既然他想考状元郎。朕就给他个机会,到时候殿试,朕可是会对他严加考察。状元郎,那是大宋最顶尖的人才。可不是他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密密麻麻的武器在武器库里摆放着,许多弓弩上已经蒙上了灰尘,赵扩伸手在一支长弩上一摸,把手指头举到眼前看了看,不满的冷哼一声:“朝廷的军备不能这么疏忽。你说得对,大宋要不断发展,墨守成规是没有前途的。看看这些武器,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没有用过了,现在拉开弓弦,或许都会断了。”
“官家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韩风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臣有几个请求,不知道官家是不是能答应?”
“说!”赵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韩风,随手拿起一支长箭在手中把玩着,淡淡的说道:“如果不是很过分的,朕就准奏。”
“细作司和皇城司之前服饰不同。以后必然要统一。之前礼部说以暗红色为主调、苏绸为料。各组人手分别在胸前配以豹、狼、鸽等图案。前皇城司人员并入之后,臣希望他们官服以雕为图。意为洞察千里。”
赵扩点了点头:“这是小事,朕准了。”
“啊……接下来就不是小事了。官家知道臣在建康府以及各地开的都有绸布庄,这次锦衣卫所换装,肯定要大批采购布匹。反正要买,不如买臣的,臣可以打个八折给朝廷!”韩风奸笑两声,轻声唤道:“堂姐夫……肥水不流外人田!”
赵扩忍不住好笑,强忍着笑意说道:“也好,反正户部尚书是你未来老丈人,你就跟他说去吧。不过,朝廷要七折!”
“不是这样吧……”韩风愁眉苦脸的嘟囔道:“小本生意本来就难做,朝廷现在开辟海上贸易,设置海关。水师远赴南洋又发了大财,还要和欧罗巴人做武器生意。何必介意我那小店赚点钱呢……”
“七五折,一口价!”赵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看到韩风还想说什么,伸手一指,叫道:“再讨价还价,户部绝对不会跟你采购的。”
“少赚也好过没有!”韩风笑嘻嘻的答应下来。
“你说到水师下南洋,近来各路水师看到陈潮平那里发了财,眼红的很啊。纷纷打奏折,说的很激昂,要下南洋去锻炼士卒。开拔费自然是不要的……南洋那里,有这么多财富吗?”赵扩有些担心的问道。
韩风解释道:“其实南洋并不是很穷。穷的只是老百姓而已。酋长王子国王们都很有钱。之前我爹曾经说过,枢密院从现在开始,以锦衣卫所为主力,在南疆活动。真腊和占城打仗……真腊国王野心勃勃还想吞并交趾……交趾和缅甸交恶……大宋身为宗主国,发发战争财并没有问题。我们把武器卖给最弱小的占城、真腊会不买?真腊强大了,交趾就急了。南疆的军备竞赛会把他们的国库积蓄全部掏空,把真金白银送到大宋来。”
“要是那些南洋小国打不起来呢?”赵扩反问道。
韩风拍了拍胸脯:“臣的锦衣卫所不是吃干饭的。有矛盾要让他们打起来,没矛盾创造矛盾也要让他们打起来。其实战事是不是开启无所谓。南洋那里是一条链。只要一个国家强大了,余下的国家都会自危。只要打开了军备竞赛的大门,水师就可以把精力放在爪哇列岛了。那儿的酋长们,个个都是土财主。过千岛屿,得抢多少年啊……”
“早晚会抢空的。”赵扩喃喃的说道。
“那时候大宋已经很富有了。再说了,大宋的生活水平和南洋诸国不同。大宋百姓富有,就算是平民,大多也都吃得起肉,穿得起好布料。南洋的百姓生活就像奴隶一般。到时候,以宗主国的身份,鼓励移民到南洋,在南洋开办做工坊、造船厂……在原料和人工方面,就能省下来一大笔钱。就算有运费,也足够商人赚的了。在商言商,只要有利可图,还怕没有商人过去吗?”
韩风认真的说道:“再往后,可以驻军在南洋,轮流换防,我们是宗主国,在藩属驻军是小事一件。扶植南洋的傀儡政权……将来,是不是把南洋并入版图,就看官家您的心情了。”
开疆辟土是每个皇帝的心愿,但是大多数皇帝都不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样的人才。不过,但凡能够开疆辟土的皇帝,大多名留青史了!赵扩心中砰然一动,如果大宋在自己手中收复江北,再在南洋开疆辟土……就算这份功绩不敢和太祖太宗相比,至少在大宋的君王之中,自己也可以进入前三了。
“这些事,右相已经有了全盘计划。”韩风低声说道:“经略南洋,剑指江北,大宋整顿军备,几年之内,北伐可期。官家!”
赵扩轻轻点头,随即叮嘱道:“你爹上任之后,金人必然有所反应。众所周知,你爹对金人的态度是极为恶劣的,也是最强硬的主战派系领袖。你的锦衣卫所要多下功夫,麻痹金人,至少,在朕大举北伐之前,不要和金人产生大规模战争。”
“臣明白!”
赵扩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皇爷爷和你堂姐这段日子看不到你,常说让你进宫见个面。你堂姐说你是个忙碌命,成天就是天南地北的跑来跑去。怪我不知道体恤你。晚上一起回宫吃饭吧。”
“谢官家。”韩风难得正经一回,老老实实的谢了恩。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祖奶奶也问起好几次了,你们韩家老太君来宫里走动,说起你这个不争气的孙子,每次都要开骂。说是给你订亲都快两年了,你就是不成婚。是不是想熬到她看不到了才成婚?”赵扩淡淡的说道。
韩风凛然答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你也不脸红……”赵扩摸了摸鼻子,不屑一顾的斥道:“听人说,你在漠北,跟那个金国郡主……就是我们在绍兴喝花酒的时候见过的那个花魁沐谦心……你是不是……啊……你懂的!”
“臣不懂!”韩风一脸茫然。
“少演戏。听说你们在铁木真的营地,你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赵扩嘿嘿笑道:“你小子别的都不行,找女人的眼光真是厉害啊!”
韩风面容严谨,目光平视,一本正经的说道:“敢问官家,是不是秋月白那个叛徒出卖了我?我这就去杀他灭口!”
“少来这一套。”赵扩挥了挥手:“两年前你才十七八,不成婚不要紧。现在你都二十岁了,大宋二十岁的从三品大员,开朝以来除非是军功卓著又或者是当初立国的从龙之功。再不然就是寇天官、王旦那样的天纵之才。南渡以来,你是第一个。成婚吧!朕亲自给你主婚。”
“真不行!”韩风抓了抓头发:“很难办啊……郦君瑾没什么不好,问题是之前有时间成婚就好说,现在我爹刚上任。户部尚书和右相联姻,官家亲自主婚……朝中大臣会怎么想?我都不小心当上从三品都指挥使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赵汝愚等人刚刚下台,我不想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你说的也有道理!”赵扩微微点头,韩郦两家联姻,水涨船高。朝中大臣哪怕是墙头草的,现在也会倒过去。不利于朝廷一贯稳定的局面,并且会导致一些大臣的不满。韩家最近的人物冒的太快了。
“那好吧,先拖着。反正郦君瑾才十八,再熬一年问题不大,只要婚约在!”赵扩挑了挑眉毛:“朕就好人做到底。朕命礼部起草一份诏书,昭告天下沐谦心的身世,为奖励她弃暗投明,册封她为锦衣卫所副指挥使,和苏夕颜平起平坐。女子为官,很罕见了吧?将来她回到大宋,阻力会小很多。你也可以娶她回家了。”
“那就多谢官家了!”韩风施礼道:“臣替沐谦心谢恩!”
“晚上去宫里吃饭。那中午这顿是不是应该你请朕?”赵扩狡黠的笑了笑:“天天闷在宫里,很想吃吃外边的菜啊。”
第三章 不日而归
蔚蓝的天空飘荡着洁白云彩,寒冷的北风从漠北草原上呼啸而过。地上的枯草随风而抖,马儿懒懒的趴在马厩里晒太阳。
如此严寒的天气,几骑快马却在苍茫萧瑟的草原上狂奔,冲入营地之后,高举着号旗径直来到一座洁白宽敞的蒙古包前,为首一人翻身下马,拜倒在帐门口,高声叫道:“沐姑娘,江南有信送到。”
营帐门掀开,一个巧笑嫣兮的女孩子跳了出来,笑嘻嘻的丢了一袋暖好的酒给那个骑兵,轻声说道:“大冷天的,跑一次的也不容易。这是我家姑娘赏给你们的。”
那几个骑兵千恩万谢的交过信笺,拿了酒离开。
归尘蹦蹦跳跳的拿着信,送到正坐在火炉边取暖的沐谦心面前,叹道:“这天南地北的,写封信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送到,要看天时还要看运气。让我先开拆开看看里边写了些什么?”
沐谦心闪电般的伸出小手,劈手将信笺抢走,轻声说道:“小丫头,忘记我怎么告诉你的吗?偷看别人的信,是不道德的。”
信纸用的是临安最好的造纸坊出品的香笺,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依然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上边那些歪七扭八的字迹,显然是出自韩风的手笔。沐谦心忍不住轻声一笑,展开信笺读了下去。
“心心,好消息啊!官家昭告天下,表彰你弃暗投明,公开承认你的汉人身份。官家都如此表态了,将来你回来江南,谁还敢说三道四,就是和朝廷过不去。放心吧!我掐指一算,你看到信的时候,漠北应该还是冬天。这时候战事很少,听说你在漠北干的不错,帮铁木真安答打造了一个极有能力的军情处。大破乃蛮人就是你的手笔啊!看来,我要努力了,不然随时你这个锦衣卫副指挥使会替代了我。
近来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不在临安,信笺往来有所不便。所以,铁木真安答那边局势一旦明朗,你就快点回来帮我的忙吧。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锦衣卫因你而精彩……不管怎么说,先亲个嘴吧!”
沐谦心‘扑哧’一笑,清斥道:“这个无赖。”
“看小姐的意思,可一点没把韩风当无赖呢!”归尘抱着一条羊毛毯子,躺在暖椅上,喃喃的说道:“所以说,本姑娘是不准备嫁人了。”
沐谦心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走到小桌子前,取出一张信纸,提笔回信,写完之后,想了想,又取出一块唇红,先放在唇间轻轻一合,随即拿起信纸,嘟起小嘴在洁白的信纸上印下个红红的唇印,笑眯眯的把信纸封好。
归尘看得目瞪口呆,惊呼道:“小姐,你是中了韩风的邪了吧?这……这……这……”
“你懂什么?”沐谦心笑着回了一句,收拾好了信笺,起身整理衣服:“走,跟我去见铁木真大汗去。”
归尘很不情愿的从暖暖的毯子里钻了出来,她没有发问。韩风还不是一个见色忘义的人,既然给沐谦心写了信笺,肯定会给铁木真也写一封。看江南的情况,重新整顿之后的锦衣卫所,韩风一个人未必忙得过来。沐谦心的回归是迟早的事儿,铁木真的进度越快,沐谦心回去的就越早。
两位少女一前一后朝铁木真的大帐走去,一路上遇到的蒙古兵都笑呵呵的冲她们打着招呼。这一对姑娘人长的漂亮,又极为能干,一手把铁木真手中的军情处从无到有建立起来,多次在草原作战中建立奇功。蒙古人崇拜英雄,尽管对女人有些不感冒,可是有本事的女人,依然能够赢得他们的敬佩。
卫士们传报之后,沐谦心带着归尘走进了铁木真的大帐,施礼坐下。
蒙古诸将大多都在铁木真的身边,正听着大汗的教训:“这大半年来,咱们乞颜部扩张的很快,兵力不断扩大。你们也要重新适应,以前你们带着几百人,几千人就能打仗。以后,你们每个人都可能独当一面,都可能带着上万人马作战……”
看到沐谦心走了进来,铁木真冲她微微一笑,问道:“韩风安答的信,你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所以,我是来和大汗说一声的。本来我是准备在大汗攻入*草原,扫平王汗之后,再离开草原。不过,现在看起来,韩风那里也很需要我。嗯……我想在大汗彻底击败乃蛮人之后便离开草原。”沐谦心淡淡的说道:“希望大汗恩准。”
“这么快?”铁木真皱了皱眉头,走到大帐中央,看着铺在地上的地图,默然无语。
沐谦心缓步走到铁木真的身边:“大汗,开春之后,乃蛮人一定会反扑。按照大汗之前的安排,木华黎和赤老温分别带领一部兵马让开,等乃蛮人进入乞颜部领地之后,合围全歼他们的兵马。随后蒙古军要一直追击,追击到乃蛮人再也没有能力进入蒙古草原为止。根据目前军情处反馈回来的情报,一切都在大汗的掌握之中。所以……”
“所以,大约还有三个月,你就要离开草原了!”铁木真叹了口气,看着沐谦心:“好吧,韩风安答那里既然需要你,你就去吧。你为我一手打造了军情处,乞颜部的扩张进度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我们乞颜部非常感谢你,无论你和韩风安答什么时候回来草原,都永远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沐谦心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这段日子来,她在蒙古草原,看着蒙古兵攻城略地,看着铁木真把一个个部族吞并在旗下。这个男人的野心是没有止境的,蒙古草原不可能羁绊他的马蹄。就算攻破了最为肥美的*草原,连王汗部都被铁木真吃掉。他依然不可能满足,西夏、金国都可能成为蒙古人下一个目标。那些骁勇善战的蒙古军,给沐谦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假如铁木真混合蒙古诸部,打造出一支十余万人之众的蒙古军来,他的野心也会随着膨胀。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木华黎等人要适应从带领几千人作战到带领上万人作战,而铁木真的目光也会渐渐从草原转移到西北、中原……是不是会看到江南,谁也说不准!
假如真的有那一天,铁木真带领蒙古军南下……那时候,自己和韩风还可能是铁木真的座上宾吗?
“谢谢大汗。”沐谦心顿了顿,接着说道:“军情处那里,这几月来,大汗可以慢慢挑选合适的人来接手。我会一点点带领他熟悉军情处的运作,熟悉细作的用处。”
“好,击败了乃蛮人之后,草原上我只剩下最后一个对手了。我们蒙古人和大宋的盟约很快就能实现了。”铁木真笑道:“韩风安答写信来,说他的细作司已经升为锦衣卫所,他也升官发财了。上次我让木华黎帮我写信给韩风安答,告诉他,我很快就要有第四个孩子了,让他帮我的孩子起两个名字。一个给男孩用,一个给女孩用。”
“他也能给人起名字?”沐谦心想起韩风那歪七扭八的字迹,就忍不住想笑。
“起的不错,叫托雷。”铁木真解释道:“托雷在我们蒙古语中是‘镜子’的意思。”
沐谦心倒是知道,在北方的萨满教里,镜子是萨满巫师最重要的法器。而在蒙古人这里,铜镜代表了太阳、光明、威严!给铁木真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对于蒙古人来说,倒是十分合适的。
“韩风安答说,不管男女都可以叫托雷。不过,他说,肯定是儿子。咦,怎么汉人还有这样的本事,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能猜到是男女吗?我铁木真还没有女儿呢,这次要是生下个女儿,我一样疼她爱她。不过,我就要让木华黎写信给韩风安答,好好嘲笑他一番了。”
“汉人当然没有这样的本事。”沐谦心笑道:“韩风这人啊,成天就是瞎说,没个正经。大汗这次无论是得了儿子还是女儿,都是长生天赐予大汗的。”
“韩风是我的安答,也就等于是托雷的半个爹。你回去了就快点嫁给我的安答,以后我再有孩子了,就让你给他取名字。”铁木真哈哈大笑起来。
木华黎端起一碗酒,走到沐谦心面前,端端正正的送到她的手中,由衷的说道:“真可惜沐姑娘不是我们蒙古人。说真的,我们舍不得你离开,你美丽大方,聪明勇敢。是长生天最完美的杰作。请你转告韩风,以后要他好好对你,不然的话,我就算从蒙古草原跑到江南去,也要找他算账的。”
归尘听的暗暗心惊,这木华黎都等于是在表白了,但是小姐一脸装傻的样子,还笑眯眯的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唉,真要是去江南了,可得告诉韩风,要是他不好好对小姐,蒙古草原上的那些汉子们,都排队等着呢……
第四章 锦溪镇
这是今天的第几更了?我记不清了……
好累,我要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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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走不动了!”叶东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这样走到成都,就算人没累死,马儿也都累死了。今天我死也不走了,要不然,指挥使你就斩了我吧。”
看到叶东开始耍赖了,豹组的官兵纷纷跳下马背,嬉笑着死活不走了。
韩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展开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儿,朗声说道:“这儿是锦溪镇,距离成都已经不远了。好吧,咱们今天就在这儿休息一天。明天一鼓作气到成都去。”
“锦溪镇?”正躺在地上装死的叶东一个跟头翻身而起,快步走到韩风面前,一脸严肃,压低了声音说道:“指挥使大人,锦溪镇……我们还真得停一停。”
韩风陡然间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曾沧海的家就是在锦溪镇!”
叶东默然点了点头,别人也就罢了,他和曾沧海可是一起出生入死,从金人的包围圈里杀出来。正是曾沧海死命给他断后,受了重伤的叶东才有机会一路逃到滁州,留下了这条性命。此后虽然朝廷对曾沧海家中厚加抚恤,可叶东等人却一直没有机会来到锦溪镇看看这一家人到底生活的怎么样了。
“吩咐大队安营扎寨,咱们去锦溪镇上走一圈去。”韩风回头看了看无法和李飞镖等人,轻声说道:“都去吧……”
简怀诛还不知道曾沧海到底是何方神圣,一个劲的拉着李飞镖的袖子,缠着他说说曾沧海的故事。这位豹组重建初期的队长之一,在第一次出动的时候壮烈阵亡。在豹组已经是许多新兵蛋|子的偶像了。李飞镖难得的用凝重的口吻,给简怀诛说着曾沧海的故事。
锦溪镇并不是个小镇,居民有数百户,如今是下午时分,街上还有不少人走动。韩风等人一身便装,走进了锦溪镇,听着那跟曾沧海很相似的四川口音,心中波澜起伏。
秦燕轻声在韩风耳边说道:“曾沧海阵亡之后,朝廷给予的抚恤的确不少。应该足够他们一家人生活了。后来川中官员发回临安的*中,禀告抚恤阵亡将士的事情,也曾经提到过,说他们一家人生活的算是不错。让我们也稍觉心安。”
韩风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跟班从韩风身侧走过。撞到韩风的那个跟班看到韩风回头来瞅,轻蔑的举了举拳头,随即跟在那公子身后继续前行。
没想到那个公子哥儿回头一看,却看到了秦燕,顿时喜笑颜开,唿哨一声,吹了声口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漂亮的小娘子啊,晚上跟本少爷喝一杯吧?”
秦燕杏眼一翻,正要发作。无法懒洋洋的说了句:“算了,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咱们来看看曾家人就走了,这样的公子哥,只是口花花而已。”
那个公子哥还真只是口花花而已,看到秦燕不搭理他,便得意洋洋的继续走去。前方有个绿衣少女缓步前行,从身后看去,身段窈窕,秀发乌黑。那公子哥笑嘻嘻的又是唿哨一声,叫道:“前边那个小娘子,喂,就是你,穿绿裙子的。陪本少爷去喝一杯吧?”
“喝你个锤子呦!再给老娘说一句试试!”没想到那举止文静的绿衣少女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便是破口大骂。
那公子脸上一阵尴尬,调戏姑娘调戏的多了,见过姑娘哭的,见过姑娘逃的,也见过骂他无耻下流的。但是第一次在大街上被人骂的这么下不了台。顿时一股纨绔之气发作,仔细盯着那女子看了几眼,冷笑道:“我说是谁家小娘子这般泼辣,搞了半天是老曾家的丫头啊。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年你哥在吴大人府里当亲兵队长的时候,我还怕你三分,现在你大哥都死了这么久,尸体都不知道丢在哪儿喂狗了。你还是小时候的泼辣脾气……哼,得罪了本少爷,你老曾家护得住你?”
韩风情不自禁的和秦燕对看了一眼,原来这丫头居然是曾沧海的妹妹,难怪脾气这么大,跟她大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姑娘气得浑身哆嗦,咬牙道:“莫老三,你在锦溪镇欺行霸市也就罢了。我哥是为国捐躯,你敢说我大哥,我便和你死过……”
莫老三看她如此气愤,得意洋洋的狂笑起来,肩膀不住抖动,拍着胸脯道:“来啊,我看你怎么跟我死过?来,照着你三爷胸口打,打不死三爷,你家三爷就照着你胸口……哎呦呦,打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三爷还真舍不得啊……”
“好!就这么说!”
一个沉厚的声音在莫老三耳边响起,他诧异的回头一看,却是刚才被自己保镖撞到的那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还好整以暇的对老曾家的女儿说道:“你是人证啊,这一拳,我帮你打!”
“你想干什么?”莫老三刚叫出口,韩风已经一把推开他,沉腰坐马,吐气开声,一拳当胸平平打出。也不见招式如何花哨,更不见风云变色,只是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在胸口。
“噗”,一口鲜血从莫老三口中狂喷而出,整个人凌空朝后翻倒,像条快要渴死的鱼一般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直翻白眼。
韩风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膀:“大家都听到了,是他叫人先打的。我只是帮曾姑娘出手打一拳而已。要是打死了,可不管我的事哦!”
那几名跟班已经风机火燎的扑了上来,抱着出气多入气少的莫老三拼命嚎叫起来。正叫的悲切,无法和李飞镖已经一人拽住两个,把他们扯到一边,没好气的斥道:“别叫的跟死了爹似的,这一拳打不死他,在床上躺几个月就好了。识相的就赶紧抬他走!”
那些保镖刚想反抗,只觉得无法的手掌就像两支钳子紧紧抓住他们的胳膊,让他们动弹不动。这才知道遇到了一群难对付的家伙,顾不得和无法等人再纠缠,抬了那个还剩下半条命的少爷,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曾姑娘!”韩风拱了拱手:“我们是你大哥的同僚,正好路过锦溪镇,就想来看看你们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家里人都挺好的。”那姑娘只是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倒是秦燕是女儿家,方便一些,跑上前去拉住那姑娘的手,轻声问道:“我叫秦燕,你呢?叫什么名字?”
“叫我沧月吧。”曾沧月挣了挣秦燕的手掌,却没法从她手中挣脱,便由着她跟着自己,一路朝家走去。
按照韩风的想法,曾沧月陡然看到大哥的战友,就算不两眼泪汪汪,至少也应该表示一下感动吧?鲜花有木有?掌声有木有?就算都没有,也不应该如此冷淡啊。带着一肚子疑惑,韩风等人跟上前去,一路朝曾家走去。
曾沧海阵亡之后,曾家拿到了不少抚恤,现在的生活的确无忧,家里在镇上盖起了一座大房子,还有些余钱做些小买卖。看着干净整洁的曾家大门,韩风心中一动。当年曾沧海的愿望不过是给家里买个大房子而已,让弟妹们都可以念书做生意,好好过一生。如今,曾家的确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只是,他已经看不到了。
“难道你们要跟着我一起进去?我并没有说要请你们到家里来。”曾沧月冷淡的说道:“走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家也要关门。”
韩风不解的问道:“我们大老远来到四川,就算你念着你大哥和我们同袍之情,也不应该拒人千里之外吧?”
“你是谁?”曾沧月冷漠的问道。
“好吧,好吧。”韩风翻出铜牌:“现锦衣卫都指挥使,之前细作司总领。当年你大哥阵亡的时候,我就是豹组骑都尉。”
曾沧月神情复杂的看了看韩风,略带嘲讽的说道:“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从骑都尉到总领,现在做了都指挥使。每天大鱼大肉,我大哥现在就只能吃元宝蜡烛。去江北那一役,为什么你没死?为什么其他的队长没死?为什么死的偏是我大哥?朝廷*说是我大哥殉国。我知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敢告诉我实情吗?”
“我可以告诉你!”
叶东从韩风的身后走了出来,诚恳的看着曾沧月,沉重的说道:“当年我们大破淮南,数以千计的金兵,在身后紧追不舍。为了让更多的人可以活着回去。你大哥、指挥使大人,都亲自断后,绝非你想象的那样,是指挥使大人贪生怕死,只留下你大哥。”
“我们只有一百多人,要挡着数千金兵,拖住他们几个时辰。从下午打到天黑,弓箭都射完,刀枪都折断。指挥使大人死战不退,他是被你大哥命人绑走,最后只剩下我和你大哥两个还活着,我们骑着一匹马往滁州撤退。你大哥说马儿背不动两个人,要是这样的话,大家都得死。于是,他跳下马,一个人和金兵战斗……”
“啪!”一巴掌摔在叶东的脸上。
第五章 好汉子,有胆量
“是你贪生怕死,为什么你不跳马?为什么你不敢去面对金国鞑子,让我哥一个人留下和他们作战。”曾沧月泪眼婆娑的骂道:“你是懦夫,胆小鬼。”
叶东伸手揉了揉略显红肿的脸,心中却一点火气都没有,喃喃说道:“是,我的确没有你哥哥有勇气。我是懦夫!”
大门处,人影晃动,一位青衣老者撑着拐杖走了出来,站在门口诧异的看着这群人,低声问道:“怎么了?月儿,是不是有人来做客?你哭什么?”
“爹,没事,没事!”曾沧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到父亲身边,扶着他的胳膊,轻声说道:“这些都是大哥的同袍,来看咱们的。这位是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
“哎呦我的天哪。”老爷子比女儿见识多了不少,当然知道都指挥使是个多大的官儿,吓得差点就要丢了拐杖,连声冲着韩风作揖道:“原来是大人大驾光临寒舍,小女招呼不周,怠慢了大人,大人千万不要见怪。”
“老丈客气了。”韩风急忙走到他身边,伸手扶起他,轻声说道:“我们突然来到,应该是我们叨扰了老人家才是。”
曾父连声赔罪,又吩咐曾沧月去煮茶待客,客客气气的将韩风等人让到客厅坐下。曾家老老小小全都来陪着。韩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随意问道:“家中人都在?”
“回大人的话。海儿下边还有个大妹,去年出嫁了。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也算殷实,日子能过得去。余下的便是这个小妹和那个小弟,小妹还没许配人家,不过算起来的话,年纪也差不多够了。明后年要是出嫁,家里便又少个人了。”老人家显然有些伤感:“现在要抱外孙,还得去别的镇上。”
无法靠在柱子上,笑嘻嘻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我看沧海的小弟再过两年也可以娶妻了,你让他多娶几个,给你多生几个孙子。到时候,怕你忙都忙不过来。”
老人家笑了几声,下意识的看向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儿子,琢磨着无法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只是这两年有些难熬,便说道:“家里也不缺了用度,我也不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将来只要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就是了。他大哥……”
一提到曾沧海,曾家上下就有些难过。叶东缓缓叹了口气,思绪仿佛回到那个残阳如血的下午,曾沧海还带着浓重的四川口音跟自己说笑,还比赛着要杀几个金兵。正想得出神,忽然面前一阵香风,曾沧月快步走到自己身边,伸手递过一个小瓶子,轻声说道:“对不住,刚才打了你一巴掌。这是锦溪镇的草药,消肿化瘀很有效的,每天擦两次,很快消肿了。”
“哦,谢谢。”叶东刚说完,曾沧月就已经飘然离开。
一顿丰盛的晚餐,宾主尽欢。吃完晚饭,一行人缓缓朝锦溪镇外走去。
“还好曾沧月长得不像她大哥。”秦燕忍不住笑道:“我看她白白净净的,小巧玲珑,容貌清秀,也是个小美人坯子呢。将来不知道要嫁给谁家。不过,她性情泼辣,在大街上敢把那个少爷骂的抬不起头,还抽了叶东一巴掌。要知道,叶东可是豹组队长。手底下都是精兵强将,换了别的地方,六七品官看到叶东还得老老实实的,居然被人抽了一巴掌都不生气不还手。”
简怀诛伸手捅了捅正在发呆的叶东,取笑道:“这可不像你哦。”
叶东如梦方醒,喃喃说道:“哦,等等!”
叶东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众人身前,双臂一展,拦住韩风等人不让走。随即伸手拨弄头发,整了整衣服,挺胸收腹,昂然说道:“你们仔细看看,我和沧月配不配?”
韩风、无法、李飞镖、秦燕、简怀诛……五人一起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好歹我也是世家子弟,好歹我也相貌堂堂,好歹我自己也已经是豹组队长了。算得上是家门兴旺,事业有成。怎么就一点都不配?你们好好看清楚了再告诉我。”叶东不服,愤怒的叫嚣起来。
五人还是很整齐的摇了摇头,秦燕忍不住笑道:“如果把你脸上的肿消了,倒是有那么一两分配。”
“你没有眼光。欣赏不了我这级数的男人。”叶东自言自语道:“稍候我就写信回家,让我爹亲自来一次锦溪镇提亲。想来,以我爹的地位官职,曾家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曾沧海已经去了,我就替他照顾他们一家人吧。”
“那是个野蛮老婆。”韩风咂舌道:“还没过门就已经甩了你一巴掌,你不怕娶回家去,夫纲不振吗?再说了,听说叶夫人是很厉害的,管的你爹成天叫苦连天,满朝文武都知道你爹惧内。难道说,你们叶家有惧内的传统?还有啊,叶夫人是一品夫人,脾气又大,我看沧月也不遑多让。当心将来你家后院起火……”
叶东一想到成天如母老虎一般凶猛的老妈,脸色顿时一变。当然,他妈妈只是对叶大人很凶,对儿子不知道有多疼爱。可是自古婆媳是天敌,叶夫人讲究门当户对,肯定不喜欢贫苦出身的曾家女儿。将来自己家的后院岂不是每天战火烧天?
李飞镖嬉笑道:“你也不用紧张的这么早,依我看,按沧月姑娘的脾气,她若是不同意,她爹也勉强不了她。你与其在这里想着要怎么去帮你未来老婆跟你娘斗,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把人家姑娘骗到手。不过,你刚才被她打了一巴掌,这是个好的开始,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痛快。嗯,你要努力。”
众人正在说笑,忽然间一大群人打着火把,拿着棍棒快步走了过来,远远看到韩风等人,便快步围拢过来。为首一人指着韩风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三少爷。”
“是我又怎么样?你儿子死不了。”韩风淡淡的说道:“我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你好大的口气,打不死我的儿子以为就没事了吗?告诉你,在锦溪镇,我们莫家说了算。你、还有老曾家的那个贱人,我不扒了你们的皮,就随你姓。”
韩风脸色一变,朝叶东身边退了两步:“听见没,莫家应该还有人去找曾家麻烦。这是你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快去,跟秦燕一起去。”
“为什么是秦燕?”叶东还没反应过来。
秦燕忍不住揪了叶东一把:“我是女人,不会抢了你大英雄的风头,走!”
叶东这才醒悟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快步朝曾家方向跑去。
韩风抱起膀子,满不在乎的看着对面的莫家众人。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一脸冷峻看着他们。
这边四个人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好整以暇的准备打架,这让莫家的人有些惊愕。要知道诸葛亮的空城计不是人人都有胆量摆出来的。那四个人里边除了瘦高个看起来有些不耐打之外,余下的各个都是健硕精良的汉子。莫家老头迟疑了一下,对儿子的疼爱,终于战胜了一切未知的恐惧,高喝一声:“打!”
一群莫家护院还没来得及扑上来,忽然锦溪镇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不密集,也不整齐,伴随着几匹战马的马蹄声,快速从镇外驰来。
韩风皱了皱眉头,抬眼朝远处看去,远方的松脂火把跳跃不定,却把那些来人的衣服照得很是醒目。
“韩兄?可是韩兄?”一人高声呼喊道。
那些穿着号衣,举着火把,佩戴着武器的官兵蛮不讲理的将莫家众人冲得七零八落,随即一骑飞奔而来,离得好远就高声笑道:“就知道是韩兄,小弟吴文海迎接来迟了。”
韩风抱了抱拳:“都说了不用接,明天就到成都了。大老远的,你还走这一遭做什么?”
“唉,五十里地而已,要是韩兄来到四川,我还不接出成都,那我爹回来还不打死我?”吴文海翻身下马,走到韩风身前,笑嘻嘻的看着他:“听说韩相公奏请官家,不日我爹就能调防回川中了。这么好的消息,简直让我喜出望外。还有韩兄,领了皇命来四川。这么大的事,小弟得赶紧来拍拍韩总领的马屁。哦,是韩都指挥使大人。”
“爹,爹,你怎么了?”官兵圈外,一阵急促的叫声。
吴文海诧异的踮脚看去,只见一个老头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几个男人正抱着他拼命叫喊。吴文海不明就里,朝韩风问道:“韩兄,不是你的朋友?”
“的确不是,他们刚才是想来打架的吧……”
莫老头刚刚掐人中醒过来,听见韩风这句话,心中一急,喉头一口痰顶在咽喉,顿时又昏了过去。
“不是吧,锦衣卫三大高手坐镇,这些土财主来找你打架?”吴文海乐开了花,挑起大拇指冲着莫家众人一竖:“好汉子,有胆量!”
第六章 背黑锅
被人抢救了半天才醒过来的老人家,喃喃的挤到众人身前,嘟囔着说道:“原来是吴衙内,草民的二儿子就在衙内麾下。”
“叫什么?”吴文海挑了挑眉毛。
老头子恭恭敬敬的答道:“莫明堂,现在官居副统领。”
吴文海冷笑道:“难怪你们在锦溪镇如此飞扬跋扈,原来是倚仗有个做了副统领的儿子。莫明堂是吧?我倒是知道他。你居然想用自己的儿子跟我套近乎?行,那我便让你舒服,明儿个回去成都,就让莫明堂自己卷铺盖回锦溪镇种地去。”
莫家众人闻言大惊,急忙跪的满地都是,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道:“衙内息怒,这不关我的儿子的事啊。”
韩风推了推吴文海的肩膀,打着圆场道:“如果曾家的人没事,也就罢了。如果他们家里有个三长两短的。那……”
“不会的……”老头子已经是吓得脸色苍白,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吴文海懒得在跟他废话,吩咐手下亲兵赶到曾家去看看究竟,就拉着韩风走到一边宽敞的地方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我爹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很快了。”韩风想了想:“如果要北伐,川中便是整个北伐军的最重要基地。不容有失,于情于理,朝廷都会让吴将军回到四川。而我这次来四川的目的,也正是在此。吴将军毕竟在临安待的太久,川中需要重新布防,我的锦衣卫,一来是配合吴将军的行动,二来,也是要消除任何可能出现的隐患。”
吴文海点了点头,叹息一声:“为将难啊,我们吴家镇守四川已经超过五十年。做起事情来,瞻前顾后,要顾虑的太多了。还好这次来的是韩兄,如果来的是别人,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韩风苦笑两声,算是附和。这次被派到四川来,是赵扩答应放吴曦回到四川的条件之一。吴文海说得对,像这样的世家,在一个地方镇守的太久,必然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对老百姓太好了,别人会说他们是在收买人心。要是做错了什么事,又正好给了朝廷把柄,把吴家的势力从川中剪除。
现在大宋积攒力量北伐,财路已经打开,过些时日,哪怕是应付两次北伐都绰绰有余。军队以四路驻屯大军为主,他们的训练素质和作战能力还是值得肯定地。粮草辎重都不是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川中是不是能稳固,是不是能配合朝廷的举动。韩风记得很清楚,在历史上,韩侂胄的那次北伐,就是因为吴曦按兵不动,坐观战局,导致宋军两路突进的战略被金兵粉碎,随后四川大乱……所谓北伐也就草草收尾了。
朝廷对于四川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换句话说,赵扩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到四川帮他在川中的军队进行一次肃清。这是一次发生在一千年前的整风运动,做好了,将来两路宋军齐齐北上,成功的机会自然就大了很多。做不好……也许就是历史的重演。
两人闲叙一会儿,就见叶东和秦燕一溜小跑回来。韩风招了招手,将叶东喊到身边,轻声问道:“什么情况?”
“还真有十来个人去曾家找麻烦呢,我们去的时候,那些人拿着棍棒在大门口喊打喊杀,还一个劲的砸门,要翻墙进去。曾家老的老,小的小,余下的都是女人。沧月拿着一把菜刀要和他们死过。还好我们过去了,打了个不亦乐乎。”叶东嘿嘿一笑:“他们不耐打,才几下就打的哭爹喊娘。”
“你回来干什么?”韩风无奈的解释道:“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去找沧月姑娘,安抚她那颗受了惊吓的心。你居然自己跑回来了……”
“哦,那我再去?”叶东恍然大悟。
“现在还去个锤子呦。”吴文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样吧,别说我不帮你,锦溪镇这儿,锦衣卫要和我们四川驻屯军一起设立个训练场。你就留在锦溪镇折腾这件事吧……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这样你还不能得手,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叶东笑嘻嘻的谢过吴文海,又看韩风点了点头,知道是准了,便乐不可支的蹲到一边想自己的好事儿去了。
“川中现在情况怎么样?”韩风轻声问道。
吴文海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不太好。之前我爹在临安投闲置散,大伯在四川自然就是谨小慎微。而且朝廷和四川实行的是越级管理制度。主将的任命权,我们根本插不上手,中层军官倒是全部由吴家自己任命,而那些押队什么的,实行推举制。反正是一片混乱!”
韩风忍不住苦笑,这和后来的蒋委员长做法同出一辙,为了防止将领出现异心,就把他的军队军官控制在手中。而将领控制再下一级军官,以此类推。可这样的做法,就是导致军队的战斗力严重下降。中兴以来的几路强军——岳家军,韩家军,飞虎军……可都没有这样的体制啊。
也就是因为四川的特殊性,才被朝廷如此看紧。话说,川中分为四路,天府之国,幅员辽阔。正是因为有四路官府在此,蜀地才又被称为四川。四路官府和吴家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错综复杂。而四川背靠大理,面对金国和西夏,要不是因为川中易守难攻,早就被吞并下去了,这么多年来,川中子弟为了保家卫国不知道战死多少。偏偏朝廷还是放不下这个权啊!
“我们试试在四川整编军队,打造一个全新的体制,你看怎么样?”韩风压低了声音:“其他驻屯军的模式,不能用于你们川中,否则朝廷必然不准。而川中这样的做法,军队的战斗力很是问题,大家都不是瞎子,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体制?”吴文海脸色一紧:“这么做会不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咱们的时间够不够?要知道,现在整个大宋都在跟时间赛跑。还有,一旦出了问题,黑锅谁来背?”
韩风淡淡的说道:“明知道怎么走都是死路,不如自己走出一条路。朝廷是不是猜忌?你看我在这儿,你还怕什么?军队在这儿没变,重新整顿而已,时间应该是够的,一年?不行就两年?黑锅……”
韩风深深吸了口气,挺起胸膛,看着吴文海:“当然是你来背!”
第七章 兴元军的下马威
想要学习一个地方的语言,通常都是从骂人的话开始。想要了解一个地方,通常也都是从那些略带灰暗的地方开始入手。尽管成都拥有许多让人目不暇接的风景,但是吴文海第一站还是带着韩风来到了成都府的‘红灯区’。
和许多繁华的大城市一样,成都也有自己独立的区域专门为花街柳巷开放。吴文海和韩风都是一身便装,带着同僚便走入了成都男人最喜欢到来的地方。
“虽说江南女子温柔美丽。但是我敢说,咱们川中四路的姑娘也不遑多让。比起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四川姑娘的小辣椒味道,只怕你还吃不消呢。”吴文海嘿嘿笑着,轻车熟路的在前方带着路。
韩风并不介意接风洗尘要去哪里,无论是酒楼还是青楼,反正又没打主意在那里过夜。让吴文海过过地主的瘾头也就罢了。
这是一条非常热闹繁华的大街,楼宇林立,华灯初上,楼前的灯笼高高挂起,带着旖旎的红光照耀着黑夜。穿着打扮十分靓丽的姑娘们,站在门口招揽客人。而那些各个楼子里倚重的头牌姑娘,大多靠在楼上的栏杆,带着职业的微笑,温柔的注视着从下方走过的男人们,心中或许在猜测着今天晚上谁会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就是这儿了。”吴文海指着一座气派辉煌的三层楼子,笑道:“众星楼,取的是众星捧月之意。这里的头牌姑娘在成都府最有名,色艺双绝。多少达官贵人不知道砸下无数金银,只求能一亲芳泽。一般的客人,她可不接待呢。”
一般的客人?当然不包括驻屯军衙内和锦衣卫都指挥使。韩风心知肚明,像这样的楼子,黑白两道都要有深厚的关系才能开得起来。寻常官吏的确要大把砸银子才能见到这里的头牌,不过,若是吴文海走了进去,这儿的头牌恨不得马上就像蜜蜂一样围上来。自己?自然也是有这般吸引力的。二十出头的从三品大员,满朝仅此一例,谁敢限量韩风的前途?
“也好,就去见识一下。顺便让和尚**。”韩风揉了揉鼻子,轻声取笑道:“和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将来能一击得手,多多操练才是正道。”
小和尚脸不红心不跳,坦然答道:“真正的修行,应该是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太过拘泥于清规戒律,反而成不了正道。只不过,今天小衲有些不方便,喝点酒也就罢了。”
“切,女人才有天葵,你装什么。”韩风没好气的斥了一声,跟着吴文海快步走进了众星楼。
这楼子的确是成都最大的青楼,前边是三层楼宇,房间宽敞,大厅里足可以容纳七八十号人同时进餐。楼上的房间都是对过而设,两边都可以看到成都府的夜景。楼后便是花园,花园里居然有个小小的人工大塘,一艘玲珑画舫飘荡在大塘上,虽然不可能真的划起来,可看这氛围,也让人心旷神怡了。
只不过刚刚天黑,整个众星楼里就坐满了人。客人多,说明这家青楼的地位。可吴文海的脸色却有些难看,愤怒又带着些无奈。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冲着鸨|母招了招手。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鸨|母忙不迭的迎上前来,跺脚道:“衙内大驾光临,怎地也不先派人来知会一声?这可怎么是好?”
“果然不出所料。”吴文海冷笑道:“你们楼子里的姑娘,只怕今天晚上全被人叫上了吧?”
鸨|母尴尬的嚅嗫道:“衙内猜的是,要不是老身人老珠黄,已经无人问津了。他们就差没把老身都叫去陪酒了……”
韩风不明就里,打着圆场道:“生意居然这么好?这是好事啊。既然如此,咱们换别家喝酒便是。”
吴文海眯了眯眼睛,冷冷的说道:“韩兄有所不知。今天这是摆明了给你们锦衣卫下马威呢。这里的客人都是驻屯军的军官。熟人多得很呢,就我认识的人来说,官阶最小的也是副统领。楼上的头牌姑娘,说不定都去陪统制官去了。至于有没有更高的军官在这儿,就要问问鸨|母了。”
鸨|母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韩风,她是吃江湖饭的,青楼妓院的消息一贯很灵通。当然知道细作司已经改为锦衣卫,吞并了皇城司。在朝廷里风头一时无二!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让吴文海如此客气,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个逼死太子妃、大破淮南城的韩家少爷?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鸨|母虽然没有卵蛋,也觉得一阵阵蛋疼。壮着胆子问道:“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韩大人?”
“嗯!”韩风轻轻应了一声。
鸨|母顿时叫起撞天屈来:“这可不是老身有意的啊,也就半个时辰之前,驻屯军那边,兴元军都统制杨大人亲自带领军官来,说是要宴请部下,包了整个众星楼下来。所有姑娘都被叫了去。老身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无论是跟着吴文海,还是跟着韩风来到众星楼的人,此刻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来到青楼没有姑娘陪,就像去了澡堂子找不到搓背的一样憋屈。
“兴元军都统制……就是杨子厉……”李飞镖皱了皱眉头:“好像咱们锦衣卫没有得罪过他吧?”
韩风叹了口气,这件事说起来也很冤枉。要说,就得从吴玠驻守和尚原开始说起了。
建炎四年,张浚罢免曲端,改田熙河路经略使刘锡任都统制,集结永兴军路经略使吴玢.环庆路经略使赵哲,秦风路经略使孙渥,泾原路经略使刘锜等各路军马,计步兵十二万人,马兵六万人,与金将讹里朵、娄室、兀术在富平举行大会战,宋军大败,陕西各路遂相继大部沦陷,吴玠在陕西各军溃散和叛降之余,毅然率本部人马死守和尚原要塞。在往后的抗金战争中,吴玠和他的宗族又逐步发展和壮大了自己的军力。
吴玠军扼守和尚原,最初仅有几千人,处于非常艰难的境地。后来大败金将兀术统率的敌军主力,威名大震,吴玠本人也早于岳飞,成为整个南宋第一个因抗金军功而晋升的节度使。
吴玠后来虽然出任张浚宣抚处置使司的都统制,但王彦、关师古、刘锜等军,并不归他统辖。此外,张浚本人也有直属部队,据他上奏说,宣抚处置使司拥有“见屯诸将官兵四万五千人,马五千余匹,而吴玠、关师古两军不与”。
张浚离蜀返回南宋行朝后,宣抚使王似和宣抚副使卢法原事实上已不能节制吴玠。关师古战败,单骑降敌,他原来“所集二万余众”,却并未随之降金。吴玠“闻师古叛,并其军麾下,厚资给焉”,故在绍兴四年仙人关大捷以后,“玠军益以精强”。
王似后改任成都府知府,当卢法原病死时,业已升任宣抚副使的吴玠又并统宣抚司原来的直属部队三万人。
从此以后吴阶真正成为川陕军区的主帅。但剩下的王彦八字军,事实上仍不归吴玠节制,移驻荆南府。
在四川,“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人望素轻,颇不为都统制吴玠所惮”。
于是宋高宗亲赐玺书告诉吴玠说:“羊祜虽居大府,必任王濬,以专征伐之图;李愬虽立殊勋,必礼裴度,以正尊卑之分。”
然而文尊武卑的告诫并未起什么作用,吴玠还是排挤了王似和卢法原,独掌兵柄,吴玠死后,胡世将出任宣抚副使,节制吴璘、杨政和郭浩三大将,他对将领们训话,说:“国家开国于五代之后,方当五代之时,诸将不起于盗贼者,必因杀夺而得之,握兵在外,跋扈难制。故自国家受命,将无专征,必以文臣临之,鉴五代之弊也。”
他的训话无非为强调自己的尊严和权威,要吴璘等将服从他的节制。然而在川、陕军区之外,对于岳飞等官高权重的大帅,宋廷没有,也不可能派遣地位更高的文臣,加以节制。吴家根本不可以因为朝廷派来的一位宣抚副使而放弃五十年来拼命换来的一切。
吴曦在临安的时候,驻屯军大部由吴晫带领,差不多有兵七万人,另有四川宣抚使程松直属军三万人,乃是兴元府都统司的御前诸军,加上金州的御前诸军,则四川三支屯驻大兵的军力无疑已超过十万人。
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通过越级掌控的方法,来控制整个四川的局势。可想而知,要是吴家有什么想法,以他七万人的兵力,加上几乎是吴家部将的其他军队,想要吞并兴元军的三万人,实在是简单的很。四川随时可能变成一个独立王国!
韩风把这些情况简单又简单的跟无法、简怀诛和李飞镖等人转述一番。
这几个政治头脑几乎为零的家伙还是没有明白,这跟兴元军不给锦衣卫面子有什么关系?
韩风无奈的叹了口气:“简单的说,四川是金国枢密院南府最重要的渗透区域,而因为吴家和兴元军之间的矛盾,以及吴家统帅的驻屯军之内的越级掌控的矛盾。导致之前细作司在四川清洗军队军官清洗的极为厉害。”
“兴元军就在历次清洗中,损失了大批军官。有些是真的被金人收买。但是也有一些是冤案,曹宗卿当时为了建功立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人。细作司和兴元军的矛盾就是这么来的。现在我是头儿了,细作司也改成锦衣卫了。可兴元军依然记着仇呢……别以为四川就是兴元军看咱们不顺眼,三路兵马里边,锦衣卫的仇人多了去了。这次来四川,真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次这样的事儿!”
第八章 当飞扬遭遇跋扈
身为达官贵人,吴文海接待韩风,自然要在成都府最出名的楼子。哪怕是换了个楼子,都是丢了吴文海和韩风的面子。
如果在场的是吴曦或者吴晫,就算借个胆子给杨子厉,也不敢如此下大家的面子。不过,老子威风,儿子未必就能入得了这些大将的法眼。兴元军上下不过是把吴文海当成权贵子弟而已,从来就没有重视过。
“加一张桌子。”韩风对鸨|母说道:“拿手的酒菜就让厨房随便做。酒要竹叶青,暖一暖再拿上来。”
鸨|母张口结舌的说道:“雅间都已经坐满了人,加座只能加在大厅里。女儿们都被叫走陪客了。要不然……老身虽然老了点,好歹也是个女人,不如……”
“你可别这么客气,不用了!”韩风忍不住笑着将鸨|母推到一边,看着几名妓院伙计抬着一张大桌子放在大厅里,再布置椅子。
桌子放在厚厚的地毯上,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但是偏偏就在桌子落地的那一刻,兴元军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停下吃喝,无数道目光全都聚集在韩风和吴文海的身上。有几个眼色慢的姑娘家还在调笑,忽然发现气氛不对,赶紧住口。
“咱们坐下再说。”韩风扯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吴文海只觉得很没有面子,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派人去请伯父吴晫来此镇压场面,却被韩风拉了拉袖子:“想什么?难道这么小的事也要你伯父出面?为了喝酒而闹事,只怕你伯父也丢不起这个脸吧?”
吴文海翻了翻眼睛,心中显然不太服气,却无可奈何的坐在韩风身边。那些兴元军军官左看看右看看,韩风也不跟他们找事,只觉得无趣,便又继续喝酒起来。一时间,大堂里都是那些军官的呼喝声,加上青楼女子的媚笑,让人觉得十分烦躁。
“回去了,我一定要他们好看。兴元军……有什么大不了的?川中还是我们吴家说了算!”吴文海愤愤的捏着茶杯说道。看他那架势,手指头几乎要把茶杯捏的粉碎。
韩风冷笑道:“祸从口出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是我坐在这里,换了是别人,拿着你这句话去临安告状去。你爹还指望回四川?还有,你这想法太危险了。川中是大宋的国土,可不是你们吴家的私人领地。”
吴文海陡然一惊,低声说道:“我是一时失言,韩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反意。”韩风淡淡的说道:“兴元军也是驻屯军之一,是川中主力兵马。我来四川,可没打算到处树敌。不过,要是有人非要跟我过不去,那我也没有办法。小爷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兴元军的军官们正眼也不看韩风等人,趾高气昂的喝酒逗乐。忽然间,楼上传来一声宏亮的吆喝:“咦,楼下莫不是吴衙内么?身边这位面生的很呢,吴衙内既然亲自请客吃饭,还来众星楼这种地方,想必是贵客。不给我介绍介绍么?”
韩风和吴文海一起抬头望去,只见二楼栏杆处,一个男子,身材极高,穿着暗红色长袍,端着酒杯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他的身边站着两名年轻的女子,貌美如花,身段妖娆,一举一动都充满风情韵味。
“是兴元军杨子厉。在我大伯面前,他老实的像条狗。现在却摆起了威风。”吴文海口中说的恶毒,却笑容堆了满脸,站起来朝楼上抱拳施礼。虽然他是吴家少爷,可说起身份,人家是兴元军都统制,高了他何止一级两级?
韩风稳坐钓鱼台,锦衣卫和兴元军根本不是一个系统。品级两人也差不多,没必要对杨子厉这么客气。别人给自己下马威,还要用热脸却贴别人的冷屁股。韩风可没这毛病!
“杨将军,我身边这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韩风大人。今日,我是带韩大人来接风洗尘,不想众星楼居然客满如此……”吴文海朗声说道。
杨子厉满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韩大人是吧?那就不好意思了,近来我觉得兴元军操练很辛苦,想要犒赏他们。正巧约在今天出来吃喝玩乐,不过韩大人不用紧张。所用的钱财,都是我杨某人一力承当,绝对不用动用公帑。韩大人,我也是没办法啊……朝廷里有些机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总喜欢养一些闲人废物,又不上阵打仗,成天就知道陷害自己人。我们兴元军深受其害,现在做事都谨慎小心,生怕被人抓住小辫子就没法活了。”
杨子厉一开口,楼下的军官们便老实了许多,听着主帅揶揄韩风,许多人忍不住偷笑起来。看似声音很小的偷笑,却比那哈哈大笑更加伤人。
韩风缓缓起身,看着楼上,直截了当的丢了一句话:“杨将军,你今天是特意来下我和锦衣卫的面子吧?”
杨子厉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做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韩风这样的人,干脆利索。要是换了别的官员,大家肯定是要虚与委蛇一番,背后里互相骂娘,再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但是韩风就这么一问,还真让杨子厉不太好招架。
“韩大人,不能因为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就说什么是什么吧?你来众星楼没有姑娘陪,就说是我下你面子。要是你去了我们兴元军,找我找不到,是不是还说我是金国奸细啊?”杨子厉冷哼一声:“还是说,你们锦衣卫一向都是这么办事的?”
“你没下我面子就好。”韩风笑了笑,看着大堂里的军官们,忽然提高了声音问道:“你们这里副统领以上的将官都在。请问莫明堂副统领在不在?”
乱哄哄的军官们,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杨子厉,只见主帅缓缓点头,便站起身来,朗声答道:“末将莫明堂,不知道都指挥使大人有何吩咐?”
韩风盯着莫明堂的脸,那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军官,个头不算高,但是长的颇为结实,下巴上留着短短的胡须,目光明亮。韩风只是记得在锦溪镇的时候,莫老头提过他有个在兴元军当副统领的儿子,喊了一声,没想到还真的就在这里,真是让韩风有些敬佩自己的‘大召唤术’。
看来兴元军果然都对锦衣卫没有什么好印象,莫明堂站起身来,看着比自己高了半头的韩风,也只是冷冷的招呼一声:“大人叫我什么事?”
“啪!”一巴掌抽在莫明堂的脸上,韩风冷笑道:“当了这么久的军官,连规矩都不懂。副统领看到我,居然大咧咧的。行礼知道么?”
莫明堂紧咬着牙关,恶狠狠的看着韩风,出气都比刚才要粗重了许多,脸色已经涨得通红,额头上根根青筋暴起。半晌之后,恨恨的施礼道:“末将莫明堂见过都指挥使大人,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啪!”又一巴掌抽在莫明堂的脸上,韩风淡淡的说道:“虽然你是兴元军,不归属宣抚使直接统帅。但是你看到宣抚司的吴大人,也不知道行礼么?”
莫明堂怨毒的看着韩风,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瞅了瞅站在韩风身后的吴文海,终于还是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末将见过吴大人。”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韩风朗声问道,已经很安静的大厅里,人人都能听见他的言语。
莫明堂冷冷的答道:“是因为小将失了礼数。”
“你错了,是因为你家大人让我觉得很不开心,很没有面子。而且你们兴元军在我来到成都府的第一天就针对我,我这个人心胸没那么宽广,很难一笑了之。我本来想跟你家大人打一架,但是想想,我们俩加起来,跺跺脚,整个成都府也要抖两下。打起来未免太过于惊人,而且,我这人打起来就收不住手,经常打死人。我也不想去刑部受审,所以就找你出来打两巴掌下下你家大人的面子,明白了吗?”
韩风一本正经的教训着莫明堂,就像老师在教懵懂的学童一般。
杨子厉冷然在二楼看着韩风发飙,忽然间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的确是不给锦衣卫面子,但是也要对方忍得下这口气才行。现在韩风压根就没有要忍气吞声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把兴元军当地头蛇看,反而摆出一副猛龙过江的姿态。抓着自己的人猛抽,那巴掌等同于打在自己的脸上啊!
莫明堂揉了揉高肿的脸,冷冷的反问道:“大人莫非觉得末将好欺负?”
“错,你不好欺负。在锦溪镇,你们莫家横行霸道,欺凌乡里。有人要是不服,你这位当副统领的,就会回到老家,带着一群兵痞子把对方砸的家无宁日。”韩风掰了掰拳头,叹息道:“不过我这人有个坏毛病,专门喜欢欺负那些不好欺负的。”
杨子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韩大人,你口口声声跟我们兴元军过不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韩风耸了耸肩膀:“我想做什么?你管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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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其实我是在救命
杨子厉面色阴沉,却很难对着韩风真正发飙起来。给锦衣卫一点下马威也就罢了,真的要翻起脸来,这后果也不是杨子厉一个人能够承受得起的。而且听说吴曦就要回到四川了。吴曦和吴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吴晫是个和事老,善于和稀泥,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吴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虽然身为四川的第一号人物,可吴晫并没有对其他势力做出太多压迫性的举动。
而吴曦就完全不同。他是个咄咄逼人的人,在没有去临安之前,兴元军曾经一度被吴曦排挤的连军服都得挑着别人穿剩下的来用。那时候,别说是兴元军都统制了,就算是宣抚副使,在吴曦面前只要敢顶嘴,立马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过去。如果倒霉遇到吴曦的心情不太好,挨上几棍子也是可能的。
就因为那时候的吴曦年轻,冲动,脾气暴躁。朝廷担心他会给金人以可乘之机,这才把他调回临安,一来是牵制在川中的吴晫,另一个想法也是为了磨掉吴曦的火气,不然的话,四川这块战略要地,怎么能守得住?
杨子厉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韩风火爆不亚于吴曦,却比吴曦深沉多了,巴掌虽然没有直接抽打在自己脸上,却和打在自己脸上毫无分别。这样的耻辱让杨子厉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在众星楼这个成都府最高等级的青楼里,无数*都在看着自己。*们天天不知道接待南来北往的多少人,她们的嘴巴从来都不把门的,今天的事情,几天之内就会传遍成都,随即可能整个四川都会知道。
到时候人人都说,兴元军想给锦衣卫一个下马威,却被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一个大嘴巴子打了回来,这叫杨子厉的脸往哪儿放?
莫明堂显然已经动了真怒,恶狠狠的冲着韩风吼道:“就算我做的事有所不妥,我是兴元军的人,要管我也是杨都统制来管我。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锦衣卫插手了?你品级是高,可你不是我的直属上司。我怕你么?”
韩风冷笑道:“通常心中害怕的人,才会口口声声嚷着老子不怕你。”
吴文海幸灾乐祸的看着楼上的杨子厉,补充道:“看来杨都统制并没有把锦衣卫成立之后的权限跟部下说清楚吧?朝廷将皇城司细作司合并为大宋锦衣卫所,对外,刺探军情、狙击暗杀;对内,监察百官,风闻而动。权限从二品及以下官员乃至黎民百姓,皆在锦衣卫察查范围之内。别说区区一个兴元军副统领,就算是韩都指挥使要查某位都统制,也是一句话的事。”
杨子厉当然知道,不过,军中的军官多少都是有些脾气的,偶尔回乡的时候打打架,欺负乡里,并非什么罕见的事。只要不出大乱子,作为都统制的杨子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要说违反军纪,那肯定是违反的,只不过大多军官都违反过,想着法不责众,没想到韩风居然真的拿着这件事大做文章。
“韩大人!”杨子厉的语气不自觉的软了几分:“就算他违反了军规,按照规定,又没有闹出人命,在军中紧闭十天便是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
韩风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和杨子厉的视线撞在一处,年轻的都指挥使冷冷一笑,仿佛看穿了杨子厉色厉内荏的本心。
“带走。”韩风淡淡的说道:“是不是还有别的隐情,要带回去查问之后才知道。至于紧闭……我们锦衣卫的大牢坐起来总是要舒服点。对了,老|鸨……”
已经面无人色的鸨|母忙不迭的跑到韩风身边,愁眉苦脸的说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我们这就走了,酒席……算在杨大人账上好了。”韩风笑呵呵的靠在鸨|母身边:“我想,杨大人今天请客,也不在乎多给一桌的钱。”
莫明堂翻着眼睛瞪向韩风,简怀诛已经走到莫明堂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说道:“跟我们走吧。”
莫明堂反手一拨,一掌推向简怀诛的肩头,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怒喝道:“怎么?还当真要抓老子回去?”
简怀诛懒得搭理他,公差出身的他,双手一错,闪电般探出,扣住莫明堂的双手,往身后一扭。莫明堂哪里甘心坐以待毙,拼命反抗,肩头朝着简怀诛胸口顶去,脚下连进几步,想要挣脱他的手掌。
宽厚结实的肩头就像一枚铁锤撞向简怀诛的胸口,眼瞅着就要撞到他的心窝,简怀诛叹了口气,松开扣着他双臂的两手,捏指成拳,从上而下,狠狠砸在莫明堂的后脑上。那健壮的汉子顿时哼也不哼一声,一记标准的屁股向上狗啃泥趴倒在地上。
大厅里数十名兴元军军官长身站起,虽然他们今天出来喝酒并没有带着武器,可是桌椅板凳随时都可以化作伤人利器。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看着韩风,大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到冰点,没有一个人做声,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们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试图离开这些恐怖的男人,偶尔碰到桌椅,带倒酒杯,发出一两声杂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更是叫人的神经不断紧绷。
简怀诛就像没看到那些作势欲发的兴元军军官,双手提起莫明堂,解下他的腰带,熟练的将他捆了个结实。
老|鸨的嘴唇不住颤抖,要是兴元军和锦衣卫在这儿大打出手,几十个人打几个,少不得是要出人命的。双方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任何人有损伤,自己的青楼都开不下去了。虽然众星楼幕后有人罩着,可老|鸨心里很明白,她的后台老板在韩风、吴文海、杨子厉等人面前,只有给他们擦鞋的份。
韩风反而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从盘子里拿起一根鸡腿,塞到嘴里大嚼起来,还美滋滋的倒了杯酒,含糊不清的冲着兴元军众将说道:“都站起来做什么?别怕,本官今天就抓莫明堂一个,你们坐下喝酒,我不算你们失礼。”
杨子厉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韩风根本不怕惹事,反而在挑着自己部下的火气,要是兴元军忍不住先出手……以下犯上是大忌,五六品的军官胆敢殴打三品都指挥使……在青楼妓院,军官们集体滋事,丢尽了朝廷和官军的颜面……更重要的是,那位都指挥使的老爸是右相兼任枢密使,堂姐是皇后……
只要动了手,自己这支兴元军马上就面临大清洗,可以说,今天走进众星楼的军官,没几个还能继续干下去,降级的,调任的,革职的,就算自己还能保得住官位,也成了光杆将军了。杨子厉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今天要挑选这个地方给韩风下马威?这是不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楼上包间的门一扇扇打开,兴元军的军官不断从里边走出来,让凝重压抑的氛围更加紧张。
“看,有个蛾子飞过去了……”无法指了指楼上的杨子厉。
李飞镖探手入怀,冷眼一瞥杨子厉,甩手一支飞镖脱手而出,杨子厉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他本是战将出身,冲锋陷阵,大开大合是他的长处,弓马也不弱。但是这些短打擒拿、暗器毒药,根本是一窍不通,何曾领教过前狼组高手的手段?
飞镖卷起一阵犀利的风声,擦着杨子厉的脖子飞了过去,那一股劲风扫得杨子厉肌肤冷飕飕的,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二两重的飞镖结结实实的将一支飞蛾钉在板壁上……杨子厉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李,你这样会吓到杨大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暗杀杨大人呢!”韩风撇了撇满是油腻的嘴唇:“快去跟杨大人道个歉。”
李飞镖含笑抱拳冲着楼上说道:“卑职无知,吓倒杨大人了?是卑职的不对,请大人责骂!”
兴元军的军官们彻底愤怒了,爆发了,嚎叫着便要猛扑上来,主帅受辱,犹如全军被辱,这口气,让这些血性汉子们怎么能咽得下去?
“住手!”杨子厉狠狠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啪的一声清响,雪白的瓷杯粉身碎骨。
“韩大人只管把莫明堂带走,稍候我们兴元军会有军纪官去锦衣卫所跟进他的案子。”杨子厉抱了抱拳:“不送了!”
被硬生生勒住脚步的兴元军军官们,愕然听着主帅的吩咐,杨子厉的脾气可是一贯不太好,今天晚上被韩风一逼再逼,最后居然忍了下来,这本是来打韩风的脸,结果被韩风结结实实在脸上抽了几巴掌,心里何等憋屈?
“多谢杨大人。别忘了帮我们付账,走!”韩风站起身来,又在盘子里抓了个鸡爪,笑嘻嘻的咬着鸡爪带头朝外走去。
楼上一名兴元军军官凑到杨子厉身边,低声问道:“法不责众,今天就算打起来,朝廷也不会办的太难看。将军何必……?”
“你知道什么?我是救了你们一命。”杨子厉看着韩风等人的背影扬长而去,冷笑着说道:“李飞镖是狼组高手,那一手你们都看到了,想死么?韩风打死号称御前营第一人的李冬豪,几个照面打翻吴文海……要知道,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在吴文海手下走十个回合的。那个花和尚,算是韩风的半个师傅。”
“现在知道为什么说,我是在救你们的命了吧?”杨子厉冷哼一声:“我们也走,这笔帐,没完!”
第十章 踢得好蹴鞠
夜色沉凉,大街小巷的喧哗热闹并不能抵御丝丝寒意,吴文海陪着韩风走在前方,忽然忍不住有些好笑:“韩兄,我算是服了你了。能把杨子厉逼得发飙发不出来,忍气吞声的。在这最近十年来的四川,你是第一个。兴元军这次丢了脸,以后看着锦衣卫,估计都得绕着道走。”
韩风脸色平静了不少,低声说道:“本来我们锦衣卫来到四川,不打算惹事。不过,一开始就对上了兴元军,接下来的麻烦还多得很呢。好在,我们只是第一批来到四川的,稍候豹组的主力、狼组云都尉花雪,还有我手下的那些精兵强将,都会来到四川。这里到底你才是地头蛇,多配合我们办事吧。”
“放心,我一直看着兴元军不顺眼。”吴文海拍了拍胸脯。
韩风苦笑一声,他说的可不是要吴文海一起去对付兴元军,但是这位少爷已经把黑锅往兴元军身上背上了。韩风也懒得多说,吩咐众人把莫明堂先带回去关押起来,按照军规处置。便径直去了成都锦衣卫所休息去了。
由于四川的重要性,成都一直以来,细作司和皇城司都在这里活动,细作司要防止金国细作的渗透,监督军官们不要被金人或者西夏人吐蕃人收买;皇城司要看着川中官员,防止他们通敌卖国。一直都经常合作的两个衙门,现在合并起来,倒是十分熟络。
韩风一行人回到锦衣卫所,成都锦衣卫都尉还在衙门里候着没有回家休息。韩风看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站在院落里,冲着都尉招了招手:“过来!”
“指挥使大人。”都尉快步走过来,拱手施礼道:“下官成都都尉章凡,见过大人。”
“今天我们一进城就跟吴文海一起去吃饭了,害得你在这里久等,我也挺过意不去的。听章都尉口音,像是川中本地人。未来两年,我们锦衣卫所的工作都会主要布置在川中,章都尉多多用心。”韩风客气的说道。
章凡心中顿时一乐,他本隶属于皇城司,因为皇城司在大宋朝廷不甚受重视,所以这个都尉当的也没什么意思。后来莫名其妙就合并到细作司,新的官服还没穿几天,就听说都指挥使大人要亲自来四川坐镇,这可让章凡有些紧张。关于韩风的事情,当然难不倒皇城司出身的章凡,可他也算是草根出身,想要要伺候着一位纨绔子弟,出身豪门的年轻上司,难免有些头疼,谁知道才一见面,就觉得韩风毫无架子,对下属极为不错。那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今天我们刚到,就和兴元军对上了。”韩风走在前方,让章凡跟在身后,眉飞色舞的把众星楼里那一幕说给章凡听。
没想到的是,韩风话音刚落,章凡就忍不住诉起苦来,这位三十来岁的汉子愁眉苦脸的说道:“指挥使,您没来成都是不知道,咱们在这儿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川中本来就复杂,据说有数以百千计的金国细作在这里活动。以前的细作司忙的不亦乐乎。那些军官就算是不投敌,也有不少跟敌人暗自往来。偶尔卖些武器给金人,偶尔接受金人贿赂,出卖一些情报。咱们吃的是这碗饭,知道了肯定要抓啊!”
“就说前年吧,兴元军一位统制官,要说他投敌,那还真没有。可他的小老婆被金人收买,吹枕头风,从他口中套出了金州兵力部署和武器配备、粮草储备。消息一走漏,整个川中忙的不可开交,调兵遣将,防止金州落入敌手。这么大的事儿,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当然要抓,可他对下属极好,在军中口碑很高。我们皇城司的人去了军营,上千官兵嚎叫着要哗变,没奈何,只好请出宣抚使吴大人,没想到的是,吴大人说,防止驻屯军产生矛盾,就不对兴元军的事干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可就没辙了……”
韩风听着他诉苦,插口道:“然后呢?你们是抓人了?还是私了?”
“怎么私了?事情闹的这么大,我们只好一边发*给枢密院和兵部,一边劝说兴元军的将领们,让他们千万要冷静。这时候,细作司打探到消息,说那个统制官知道一旦朝廷派了特使来,谁也护不住他了,索性偷偷带了家私妻女,要往西夏逃去。”
“这还得了?细作司一拿到情报,我们两司就马上行动了,追了三百多里,差点就被他逃到西夏去,到底是追上了,他还不肯投降,求我们放过他的妻女,自己挥刀自尽了。”
章凡叹息着,显然是想到了当年追杀那位统制官的事情。
韩风也长长的叹息一声,泄露军情,当然是这位统制官不对。想要叛逃西夏,这也是他的不对。但是从他的行为来看,他爱兵如子,算是一员好将领。对妻女有情有义,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只不过,一步错就步步错,终于没了回头路。若是他投降,被杀头还是流放都无所谓,问题在于他的妻女,马上会沦为奴籍,这,可就翻不了身了。
“你们抓了他的妻女?”韩风悠悠的问道。
章凡摇了摇头,走近到韩风身边:“都是男人,看着那些女人吓得面无人色,心里都软。再说,除了那个已经逃走的小老婆,别人都是无辜的嘛!我们就看着他妻女离开,只带了他的尸体回来交差。可是,一路上路过兴元军的官兵驻地,他们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这也就罢了,快到成都的时候,好几百名愤怒到极点的官兵冲出军营,把我们给围了,要我们偿命。要不是吴晫大人那次亲自出面弹压,大人今天看到的都尉,肯定不是我了。”
“情况的确有些复杂啊……”韩风轻笑一声,吴晫倒是会做好人,之前官兵们嚷嚷要哗变,他就默不作声,静观其变。而官兵们真的哗变了,吴晫反而跑出来做好人,反正是里外里不得罪人,吃亏倒霉的事,都是细作司和皇城司给扛下了。
“如此说来,兴元军和咱们有别扭,也不是一件事两件事一天两天累积起来的,想要化解,可难的很呢!”韩风悠悠的说道:“以后我在成都府里走路也要小心着,说不得有人会砸我的黑砖,背后给我放冷箭呢。”
“这倒是不至于,但是大人也要小心。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过年的时候,初一早上一开门,门口挂着个血淋淋的猪头,这事儿都常见了。驻屯军就没有看着我们锦衣卫所顺眼的。”章凡苦笑道:“下官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说真的,心里还真有点悬乎。”
“那也不用害怕。”韩风走到一处石桌旁,找了个石凳就坐了下来:“既然我已经来了四川坐镇,无论是哪一路人马,都要收敛一些。”
“吴家的兵马,因为吴曦返回四川,我爹出力不少。必须要卖我的面子。难办的就是兴元军,他们在川中一直地位很尴尬,有监视吴家的职能,却没有那个实力。加上总是出事儿,也难免会心寒,慢慢来吧。”
章凡不敢坐下,恭恭敬敬的抱拳道:“其实下官等大人回来,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禀告。”
“说!”
“大人可知道茶马古道?”
韩风当然知道什么是茶马古道,所谓茶马古道就是“茶马互市”,即先有“互市”,后有“马道”或“古道”。它主要穿行于今藏、川、滇横断山脉地区和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流域,是以茶马互市为主要内容,以马帮为主要运输方式的一条古代商道。也是西部地区以茶易马或以马换茶为中心内容的汉藏民族间的一种传统的贸易往来和经济联系之道。
从唐*始,大约三四百年前,汉人就用这样的方式和西藏取得联系,其中四川是必经之路,重中之重。
“问题就出在茶马古道。之前因为军队要大批补充战马,所以朝廷在川西南开辟了三个州的茶马司负责对吐蕃的贸易。可是川西北那里,马源少了,得到的茶叶也就少。川西北的彝族人很不满意。他们的‘兹莫’很愤怒,派人前来成都府质问。成都府各个衙门互相踢蹴鞠,终于把蹴鞠踢到我们锦衣卫来了!”章凡说完,偷眼看了看韩风,心里可真没底啊。
“兹莫?是什么?”
章凡老老实实的答道:“兹莫就是彝族人的部落军事头领,通常,一个兹莫手下的战士从上千人到几百人不等。四川的彝族人很多,有一个部落就会有一个兹莫。”
“茶马司的事,为什么要踢给我们锦衣卫?”韩风反问道。
章凡无奈的说道:“因为川西北的茶马司都被砸了,想要派官军去镇压,吴大人说万万不可,四川的异族人不少,万一内部乱起来,就会给金人可乘之机。而制置使司也说他们不管茶马司的事儿。算下来,有武力又有资格涉及到这些的,只剩下我们锦衣卫了。”
“踢的好蹴鞠啊!”韩风揉了揉下巴,冷笑道:“等我见见那个兹莫的使者,看看再踢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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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件事:
1,韩风到了四川,急需大批龙套,包含少数民族龙套,金国西夏龙套,汉人龙套,男女不限。有长期盒饭领,短期炮灰也有……求助啦啊,有合适龙套,请在书评区龙套楼跟帖。
2,感谢捧场的阿亮01、独行者021、德意志文豪这几位书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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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东果阿倮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四川本来就是个少数民族很多的地方,汉人看到那些穿着各自民族服装的人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几名彝族打扮的男女,腰间挎着弯刀,看似十分随意的在街上走着。
“阿倮,这些汉人实在太不像话了,他们把我们当成球一样踢来踢去。”一名矮小但是很健壮的彝族武士气愤愤的说道:“我们来到成都已经一个月了,连衙门的大门都没进去几回。到底茶马司会不会给我们茶叶?至少也应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吧?难道就这样一直拖下去?”
被叫做阿倮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身暗紫色的服饰衬得她更加白皙。小巧的鼻子高耸,微微撅起的小嘴,就算没有涂抹唇红,也十分娇红,她身材也不算高,但是眉宇之间显得极为坚定。
“嗯,这不是今天让我们去锦衣卫所吗?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茶马司的事情要让锦衣卫所来处理。听说这个锦衣卫所就是以前皇城司和细作司合并之后的机构。也好,我们去看看,看锦衣卫所能把咱们再踢给谁。逼急了,咱们能砸了川西北的茶马司,就不能砸了他们成都的锦衣卫?”
阿倮下意识的按了按腰间的弯刀,武器在这个时候分外能给人安全感。
锦衣卫所的衙门就在前方,红漆大门两扇敞开,门口并没有站岗的卫兵,看起来就像是个高门大户住的宅子。不过,大门上方的金字牌匾还是出卖了这个宅子的真实身份——“锦衣卫”。
正要带着手下的武士一起走进去,忽然从锦衣卫所里冲出几个人来,迎面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差点就要撞到阿倮的肩头。就在两个肩膀即将相撞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脚尖一点地面,身子硬生生的朝左侧转了一百八十度,阿倮的身手也算是极为出色,百忙中收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两人险险避开。
那个年轻男子冲着阿倮抱歉的笑了笑,跟着大呼小叫的对身后的众人叫道:“快点、快点。已经日上三竿了,再不去,六婆的豆腐脑就要卖光了……快跑……”
几个人一溜烟顺着大街疯狂的冲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阿倮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冷冷的对身边武士说道:“你们都看到了?那些汉人根本就不是真正做事的人。还锦衣卫所呢,几个人大呼小叫的要去吃豆腐脑,这算什么事啊?”
身边几名武士随声附和,纷纷抱怨衙门办事效率低下,来回把这群彝族人当球踢,原来就是成天忙着在办公时间去吃豆腐脑去了……这样乱来,怎么能不低下呢?
阿倮摇了摇头,率先走进了锦衣卫所,跟她预想的并不相同,锦衣卫所里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秩序井然。门房看到走进来几个彝族人,快步迎了上来,施礼道:“几位来我们锦衣卫所,有什么事吗?”
阿倮这些天被衙门当球踢,早就积累了一肚子火气,对着门房们也没什么好语气,只是冷冷的说道:“我们是来自川西北、东果部落的人。是制置使司说让我们来找你们锦衣卫所的韩都指挥使,谈谈茶马司的事情。”
“哦,那姑娘你就稍等一会儿了。”门房微笑着回答道:“方才我们大人刚刚睡醒,觉得肚子很饿,就去找豆腐脑吃去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嘟囔道:“最多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回来了。姑娘稍安勿躁。”
啊?就是他?阿倮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年轻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办正经事的人。指望他谈茶马司的事情——阿倮几乎可以想到那个一脸坏笑的男人把自己继续当成球不知道踢给谁了……
“阿倮,我们等不等?”武士轻声问道。
“等,为什么不等!”阿倮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冷笑道:“我们被当成球踢已经气够了,要是今天锦衣卫所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就拆了他们的大门,让这些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几个一肚子火气的彝族人坐在客厅里,阿倮手中捧着的那杯茶从热已经渐渐变冷,终于听见从客厅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看,章凡就没有推荐错,这豆腐脑比临安的还好喝。嗯,以后我的早餐就吃这了,你们看看厨房能不能每天早上去买一份来……”
阿倮‘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在茶几上,愤愤然的冲到客厅门口,冲着那几个高谈阔论的男人叫道:“你们吃饱回来了?是不是可以谈谈茶马司的事情了?你们谁能做主,出来跟我谈。”
章凡生生的倒抽一口凉气,怎么说韩风也是三品大员,位高权重,从来别人看到韩风都是礼遇有加。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彝族姑娘一冲出来就是大呼小叫,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了。章凡倒是能够体谅他们连续被成都府各个衙门踢了一个月蹴鞠的心情,但是很怕韩风不理解。万一都指挥使大人喝一声:“统统打出去!”这事儿就难办了。
好在章凡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韩风愣了愣,看着怒气冲冲站在客厅门口的阿倮,伸手一拍脑门:“哎呀呀,刚才出门遇到你们,我就应该想到,哪里这么巧会在锦衣卫所门口遇到彝族人。对不住了,我忙着去吃豆腐脑,还差点撞到你呢!”
韩风既然没有生气,阿倮一肚子火气也就不好发出来,人家还说了对不住,自己也不能太不讲道理是吧?忍了忍火气,阿倮冷冷的说道:“韩大人是不是有时间跟我们谈谈茶马司的事儿了?”
“好。”韩风缓步走进客厅,章凡无法等人陪在一边,大家分了宾主坐下。韩风开口道:“我是前几天刚刚到成都府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不是很清楚,各个衙门转过来的卷宗,都说的不太明白,总之都是在把责任往外推。麻烦姑娘再给我说一遍好吗?”
阿倮的汉语说得很是不错,一开口就像小火炮似的,连珠发射了:“怎么说?好,我就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怪你们汉人。”
“刚开始的时候,你们汉人要从川西北和吐蕃换马,选了我们东果部落作为交易地。我们彝族人给你们提供保护,并且保证交易公平完成。我们得到的多吗?很少的,吐蕃人的战马,我们一匹都不要,你们汉人的金银,我们要的也很少。只是想要一些茶叶和药品而已。”
“现在川西南设立了三个新的茶马司,就要断绝我们东果部落的活路了?我们要的是公平,川西南可以给你们马,我们也可以。继续按照以前的条件就行了,为什么你们要砍掉东果部落的战马供应?是我们跟吐蕃部落给你们的战马没有川西南的好吗?”
“我要求恢复东果的地位,重新把茶叶供应给东果,我们继续和吐蕃人提供战马给你们。”阿倮气呼呼的一口气说完,翻着圆嘟嘟的大眼睛瞪着韩风。
韩风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对身边的章凡问道:“为什么朝廷不要东果的战马了?”
“贵啊,大人。在川西南,能够换三匹战马的茶叶,在他们那儿只能换两匹。所以……”章凡轻声解释道:“茶叶供应有限,当然是多换一些更值得。”
“那道理在我们这一边啊?为什么各个衙门不受理?没道理我们放着便宜的不买,非要买贵的吧?”韩风诧异的问道。
没等章凡回答,阿倮就愤愤的站了起来:“你以为我听不到你说话吗?你难道不知道一文钱一分货的道理吗?我们东果世世代代和汉人做生意,从来都是提供最好的战马给你们,保障交易的安全。我们东果人去吐蕃帮你们寻找愿意卖马的部落,并且挑选最好的马儿。你可知道,川西南那些战马,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战马……”
韩风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假如阿倮说的是真的,那问题就在汉人这一边了。因为茶叶供应是有限的。所以能够用同样的茶叶换到更多的马儿(不是战马),这就是制置使司和成都府各个衙门的功劳了。临安不可能派人来四川验马,而川中官员只需要证明自己换到了这么多马儿就行了。政绩就是辉煌的一笔!
而且,茶马古道的供应茶叶并不是不好的茶叶,在大宋收税最重的就是茶叶和酒水。而朝廷用茶叶去换马是官方行为,这些茶叶是肯定不收税的……
打个比方,假如供应的茶叶,能够和东果那边换到两百匹战马。就能够和川西南的茶马司换到三百匹‘马’。那么官员们只需要跟川西南换二百五十匹,就可以让自己的政绩上一层楼,余下价值五十匹马儿的茶叶,这些官员就私下给分了,卖了。由于没有税,这些茶叶的利润十分惊人。无论是卖到大理还是吐蕃或者西夏,哪怕返回内销,都是一大笔钱……
韩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他抬头看着阿倮:“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需要你和我一起去查。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还个公道给你们东果部落……”
看着韩风半天不做声,本以为自己又要被踢球的阿倮,忽然听见这句话,反而有些接受不了,指着韩风说道:“你……锦衣卫要办我们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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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声东击西
“得得得……”马蹄声响,一行人马出了成都府的南门。韩风坐在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笑呵呵的说道:“咱们此去凉山。一路上就当游山玩水了。不用每天坐在衙门里,我的心情真是那个好啊。”
阿倮鄙视的看着韩风的背影,这口吻简直是个败家子。这次大家要一起去凉山那边查查茶马司的情况,没想到韩风居然这么大张旗鼓,简直是要通知凉山那边的茶马司,先做好准备工作。
韩风和部下们说说笑笑,渐渐远离了成都府,走到一处岔路口,韩风忽然勒住马头,冲着众人招了招手。阿倮等人不明就里,围拢上来。
“咱们从这里分道扬镳。”韩风说着把身上的官服脱了下来,只穿着里边的黑色紧身短打,把官服塞在简怀诛的手中:“老简,你就假扮我,带领队伍继续朝凉山走。无法你们统统都跟着去。阿倮,你和我去甘孜。”
“我们阿倮姑娘怎么能独自一人跟你去甘孜?”一名彝族武士勃然大怒,差点就要拔刀相向,厉声喝道:“你这个汉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韩风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在成都府,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就算我随便动一动,都会有人知道。离开了成都府,我是故意大张旗鼓要去凉山,让甘孜那边的茶马司措手不及才是真的。人越少越好,我和阿倮姑娘两个人动作快的话,要不了几天就赶到了甘孜,就算甘孜那边想要布置欺骗我们也来不及。”
“无法,你们尽量把队伍拉开,有人盯梢的话,格杀勿论。”韩风冷冷的喝道:“我很不喜欢有人跟在身后的感觉。秦燕,你就穿着彝族衣服,冒充阿倮。不用着急赶路,我估计到了凉山,你们也未必能查得出什么。就在那里,等着我去和你们会合吧。”
“我们姑娘是个女孩……”彝族武士还没说完,就被韩风打断了话头。
“去,或者不去。你自己决定!”韩风静静的看着阿倮。
阿倮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傲然对身边的武士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就跟他走一遭,反正是为了整个东果部落。如果他有什么企图,我就砍了他一双手下来。”
看来阿倮的身手很得到那些武士的信任。他们互相看了几眼,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韩风检查了一番随身携带的东西,一提马鞭,朝着甘孜方向跑去,阿倮紧随其后。
“要是我们姑娘有什么意外,我们整个东果部落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彝族武士看着他们远去的烟尘,恶狠狠的说道。
李飞镖懒洋洋的说道:“你们想的太多了。据我所知,指挥使大人有个没过门的老婆,很漂亮。有个已经煮成熟饭的老婆,估计也快要从漠北朝四川来了。还有些已经有了口头承诺的……大人担心的是忙不过来,而不是再继续扩大……”
被李飞镖这么一顶,那些东果武士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韩风和阿倮绝尘而去。
简怀诛穿上韩风的官服,乐呵呵的说道:“原来我穿起来,也是这么英武不凡啊?”
“别臭美了,走吧!”无法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提起缰绳便走。
一路上风尘仆仆,韩风和阿倮只随便吃了点干粮,一路已经到了广都县。广都并不是个小县,下辖数万户人,入城的时候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是看起来,街上依然十分热闹。
韩风牵着马儿,走入广都县,看着路边林立的酒肆客栈,赞叹道:“天府之国,果然名不虚传。富庶之地堪比江南。”
阿倮很少离开东果,这次从东果来到成都算是人生第一次出了大远门,没想到,又要从成都往甘孜跑。还是孤身一人和一个男子一起,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也不想和韩风说话,只管牵着马儿朝前走去。
“客官,一看您就是远道而来,小店最出名的花椒炖牛肉,配上自家酿的美酒,那是最好不过了。客官要是想打尖,不来小店定然会后悔的。”店小二殷勤的站在门口朝韩风招呼道。
韩风朝店里看了几眼,只见这店子虽然不算大,可是收拾的十分干净。里边飘出来的炖牛肉香味传到鼻子里,只觉得食指大动,肚子都忍不住叫了两声。
“咱们在这儿吃点东西,再找地方休息一晚?”韩风回头对阿倮说道。
“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酒肆,随便挑选了个干净的座位坐了下来,点了几个小菜,店小二便乐呵呵的忙乎去了。韩风皱了皱眉头,对阿倮说道:“其实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被人推来推去一个多月,这次又要和我一个人去甘孜,肯定有些不舒服。不过,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大咧咧的,顾不到那些细处,要是有什么不妥的,你尽管说。”
“这是你让我说的啊!”阿倮憋了一个月的火忍不住全都爆发出来:“你们汉人做错事,偏偏让我们东果人吃亏,有没有?到了成都,各个衙门当我们是球一样的踢啊,有没有?还有你,本姑娘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居然不相信我,非要自己去查,难道当我在说瞎话吗?有没有?现在说吃牛肉就吃,点菜也不问问我不吃什么,你一个人吃独食啊?有没有?”
“哦,那我把菜单拿回来,你再点。”韩风只觉有些好笑。
“不用了,反正那些菜我也能吃得下。”阿倮迟疑了一下:“不过,你没点酒。”
“我以为你不喝的。”韩风尴尬了……立刻高声叫道:“小二,拿两壶酒来。”
“四壶!”阿倮得意的笑了笑:“在东果,喝酒我除了我爹,还没怕过人呢。这次就当你是代表成都各个衙门向我赔罪。我是女人,你多少应该让着我一点,待会儿,你先自罚三杯,再跟我喝好了。”
“你这样会灌醉我的。”韩风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果会很严重。”
“不怕,我看到了,你的钱袋……唔,就挂在那儿。我会付账!”阿倮格格笑了起来,只觉得离开东果一个多月,就数这一会儿最开心了!
第十三章 死路难逃
“小二,再拿一坛子酒来……”韩风扯开嗓门叫了起来,只是舌头已经有些大了,听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阿倮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虽然她也已经喝的满脸通红,脑袋都已经有些昏沉了。但是她依然很清楚的知道,当一个人开始要酒喝的时候,那是代表他真正喝醉了。
“我们不喝了。”阿倮摸出一小块银子摆在桌子上,抓过自己的行李:“走吧!”
“走?”韩风红着眼睛,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还能再喝三斤。”
“是是是,你还能再喝十斤。”阿倮知道在这个时候,跟韩风做口舌之争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喝醉的人永远都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要么就是自信心膨胀,要么就是沮丧的一塌糊涂。得意忘形的有之,号啕大哭的也有。阿倮在东果部落里就见得太多了。
两人的脚步都有些蹒跚,走出酒店,缓慢的解开拴马桩上的缰绳,夜风吹过,一阵清凉,韩风的脑袋更觉得昏沉,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躺下睡一晚再说。
“看见没……那是两只肥羊。”黑暗的角落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韩风和阿倮,轻声说道:“这两个人喝酒没有用铜钱付账,而是给的银子。照我看,且不说那个男人身上有多少钱,光是这个雌儿,那一口袋少数也有几十两金银。”
他身边蹲着几名闲汉,偷眼朝韩风所在看了两眼,点头道:“三哥说得是,在川中,有一匹马就不得了,他们一个是汉人,一个是彝族女子,看样子不像是官府的人,身上带着这么多钱,很可能是偷偷私奔出来的。估计那汉人是怕了彝族娶亲要‘过七关’……”
“好几天没发市了……”拥有一双明亮眼睛的汉子重重吐了口吐沫在地上:“昨天以为是个肥羊,结果口袋里比咱们还空。今天希望不要落空了!”
“但是那个女的带着弯刀,男的也有腰刀在身。万一遇到了好手……”
那汉子不屑一顾的说道:“看他们现在喝成这样,就算是个三岁孩子过来,都能轻而易举打昏他们。咱们五个人怕什么?走!”
韩风牵着马儿,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除了客栈和少数酒肆之外,余下的店铺都已经关上门打烊了。越是想要找客栈,却发现越是不好找,看了好几间亮着灯的都是酒馆。韩风一股酒意上涌,忍不住愤愤说道:“来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客栈,现在却号,一个都找不到。”
阿倮看灌倒了韩风,心中一个多月的憋屈一扫而空,现在看着韩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轻声说道:“广都并不是客商云集之地,客栈少点也很寻常,咱们再找找……”
话音刚落,忽然几条黑影猛地里从斜巷里扑出,为首一人直直扑在韩风身上,两人顺着路边一路滚去,撕扯在一起。
阿倮吃了一惊,拔刀相向,高声叫道:“什么人?敢在街头行凶么?”
韩风喝得迷迷糊糊,陡然间被人扑倒在地,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抬拳朝压在身上的人面门打去,可是酒后乏力,反应又慢,手臂刚刚抬起来,就已被人按在地上,另一人快步跑到韩风身边,一柄带着锈的破烂匕首顶在韩风咽喉,低声喝道:“我们只求财,不想杀人。”
三人并肩朝阿倮挤了过来,为首一人冷冷的说道:“姑娘,把身上的钱袋解下来给我,马儿也交给我。你不会有事的。”
阿倮斜眼一瞥,只见韩风已经被人控制在手中,便敷衍道:“好,我把钱给你们,把我伙伴放开。”
说着,阿倮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布袋上,正要解下来丢给那些劫匪,忽然间,按住韩风的一人惊声叫道:“三哥,大事不好,这人他娘的居然是个官儿……”
被唤作三哥的男人侧头望去,只见同伴已经把韩风腰间的钱袋解了下来,里边的金银铜钱倒了一地。一块铜牌落在同伴的手中,高高举起,那是一块椭圆形的铜牌,看不到上边有什么图案或者字迹。三哥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官儿?”
“上边写着——大宋锦衣卫所……”同伴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挺耳熟,好像来头不小。”
“这牌子是我捡的……”韩风酒已经醒了三分,看到锦衣卫铜牌被人翻了出来,暗暗叫苦,只得信口胡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哥果断揉身朝阿倮扑去,手中亮出一截明晃晃的匕首,直取她的咽喉,身边两个同伴左右夹击,拿着木棒朝阿倮双腿扫去。
“那女子,你要是动一动,我就杀了这男的。”按住韩风的劫匪把匕首顶在他的脖子上,用力把韩风拉了起来,冲着阿倮大声叫喊。
阿倮本来喝了酒,脚步就有些飘浮,三人扑过来招架的就有些困难,陡然听见那人如此叫喊,忍不住朝韩风的方向看去,脚上忽然被人打了一棒子,脚踝吃疼,跌倒在地。三哥欺近身前,扣住阿倮的肩膀,将她的弯刀卸下,随手反扣住她的双手,冲着同伙叫道:“带着人走。把马儿牵上……”
空荡荡的大街上,除了几盏灯笼被夜风吹动,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这僻静的街道上发生的一切。五名劫匪带着韩风和阿倮,牵着两匹马儿,左绕右绕,来到一处僻静的菜园子里。
韩风见过的场面太多了,倒不是很害怕,就是觉得有些可笑。多少金国刺客,多少大宋奸臣想要了他的性命,从来都没有得手过。今天只不过是喝多了几杯,就被几个蟊贼打翻在地,要是这件事传出去,自己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免得还活着丢人现眼。
菜园子里只是刚刚种上了菜苗,夜里的菜园显得黑漆漆的,看来就算是一整夜都不会有人来了。几名劫匪取出一条长长的麻绳,将韩风和阿倮背对背捆在一起,走到一边不知道低声商议些什么。
“韩大人,这次是我错了。”阿倮压低了声音,充满了悔意:“要不是我灌你喝了那么多酒,咱们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就被抓到这里来啊。”
“嗯,所以我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金国细作。”韩风冷哼一声。
阿倮立刻变了脸色,冷冷的说道:“胡说,我们东果人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给金人做狗?我灌你喝酒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被贼人盯上。”
韩风只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而已,听阿倮已经认真了,轻声说道:“这不能完全怪你。一直以来,我都很少单独行动,身边总有人帮我打点一切,他们会去检验饭菜酒水是不是有毒,前方是不是有人埋伏,后方是不是有人尾随。就算是喝酒,也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喝的,保护着大家伙儿的安全。日子久了,我自己的警惕性就放松了下来,这世上,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多。要是金国或者西夏的同行知道我今天的事儿,只怕大牙都会笑掉。”
“放心好了,要是我们逃出去,这件事我就闷在肚子里,谁也不说。”阿倮轻声说道。
“很好……”韩风低声说道:“在我的靴子里还藏着一支匕首,不过我手被捆在前边,够不着靴子。现在我把脚抬起来,到你的手边,你先把匕首摸出来……”
阿倮心中大喜…………
几名打家劫舍的好汉蹲在一块儿,低声商议着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
三哥神情复杂的看了看韩风和阿倮,咬牙道:“算命王瞎子说我这几个月运势那叫一个差,果然不错。你们说吧,这个男人八成是个官儿,要是我们放走了他,他一定会调集人手追查我们。到时候就等着脸上刺字发配广南吧。可要是杀了他……那可是杀官,等同于造反。”
“三哥的意思是,杀不杀,咱们都是死路一条?”一劫匪无奈的说道。
“大致也就如此了。”三哥揉了揉太阳穴:“那个女的也很麻烦,你们看,她穿的是白裙子,身上带的有东果部落的信物。就算不是兹莫家的人,也是重要头领的家人。”
几名劫匪回头看了看,一起摇头叹息。川人大多都知道,彝族少女要是穿着白裙子就是还没有嫁人,要是穿上了黑裙子,便是妇女了。一不小心抓了一个肯定是东果部落头目的女儿,这运势咋就这么差呢?
“既然杀不杀都是死路一条,那咱们索性杀了吧,埋尸荒野,反正也没人知道。这个女的长的不错,咱们干脆就先奸后杀,我还是童男呢!”一名劫匪愤愤然的说道。
三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疯了?当初是因为没饭吃了,咱们才做了这没本钱的买卖。说好了劫富济贫,替天行道。你还想作这种事?想都别想。”
“那三哥你说吧,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然大家伙儿就朝大山里一钻,等风头过去再回来?”
三哥默然片刻,缓缓说道:“也许,咱们还有条活路。”
第十四章 事出有因
五个人在一边商议,阿倮反握着匕首一点点切割着绑住手臂的绳索。结实的麻绳在匕首缓慢又坚定的滑动下,一点点裂开。
“快点,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韩风一直关注着那几名劫匪的争吵。
阿倮轻声说道:“就快好了。”匕首上又加了几分力道,磨了几下,双手稍微发力,用力一挣,顿觉手腕上一阵轻松。忍不住轻声呼唤道:“断了。”
韩风试着将双手上的绳索扯开,忽然间看到那几人朝自己走过来,立刻停止了动作,轻声对阿倮说道:“见机行事。”
为首的三哥走到韩风近前,低声说道:“知道你是个官儿,我们就怕这件事没法了结了。兄弟们吃这碗饭大约一年多了,从来没有下手害过一条人命。所以大致也不怕,反正都是因为饿肚子才做了这门生意。要是被抓去了,没有杀过人,最多也就是让我们充军。充军之后不管怎么样,至少也有一口饱饭吃。”
“而且我们盗亦有道,劫了人,多少会给人留些盘缠,断然不至于让人客死异乡。就因为这样,我们才做的很放心,却没想到惹了你这个麻烦。”三哥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商量了半天,放不放你,都是死路一条。做官的都要面子,你被我们抓住,怎么肯放过我们?”
韩风双手既然已经挣脱了束缚,便不再担心了,此刻酒也醒得七七八八,就算打起来,这几个人也不在心上。便坦然反问道:“所以你们准备杀了我们,一走了之?”
“杀人不是什么好事,开了个头,以后就很难收手了。”三哥苦笑一声:“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女人一样。没有跟男人睡过之前,倒是可以坚守贞操。可要是跟男人睡过了之后……是不是会变成荡妇就难说的很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你的口气,似乎不太想杀我?”韩风淡淡的说道。
“虽然我也知道当官的说话靠不住。不过,我还想赌一次,看看我的运道是不是已经差到了极点。你们的马儿,我们不要了,钱大多还给你们,我们只留了十几两银子准备对付着吃饱肚子。希望大人你不要追究……”三哥缓缓的说道。
韩风挑了挑眉毛:“你知道当官的靠不住,那我只是口头上说不追究,你怎么能保证我就真的不追究呢?”
“说真的,我信不过你,但是我信得过这位姑娘。”三哥看着阿倮说道:“请你对天菩萨起誓,绝不追究我们。”
阿倮的脸色变了变,这可是涉及到他们彝族的信仰。起誓这种事儿对于韩风这种人来说,当然是随口就来,可是对于阿倮来说,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韩风双手用力一挣,摆脱了绳索的束缚,伸手拍了拍三哥的肩膀:“我看,起誓就不用了。现在我已经脱离了禁锢,绑住一只手也能打赢你们五个。不过,听你刚才那么一说,好像还真有些盗亦有道的意思。我在考虑着,是不是给你们一个机会。”
韩风的双手一挣脱出来,顿时让那些劫匪变了脸色,但是三哥是有苦说不出,韩风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上,有意无意的掐住他的肩颈骨和琵琶骨,半身的力量都用不出来。光是这一手,就已经让这位劫匪头子明白过来,今天要不是遇到韩风喝醉了,这次可就踢到铁板上了,没等自己的兄弟们动手,三哥就已经抢先喝道:“谁都不要乱动。”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韩风眨了眨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樊鹏。”三哥轻声说道:“在家排行老三,不过家里人现在都已不在了。”
“你好像读过书?以前做过什么?”
樊鹏隐约觉察出韩风并没有杀死他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这几个都是我乡里。小时候曾经在一起读过几天私塾,后来乡里发生了瘟疫,全村就活下我们几个人。逃到广都来,卖了几天力气,偏偏遇到无良东家,克扣我们的工钱,一怒之下,我们就打了那个东家,听说打的去了大半条命。我们觉得肯定要吃官司,说不定就要充军,索性就干了这行买卖。”
“你说的事,我会派人去查。”韩风沉吟道:“樊鹏,我听你谈吐做事,心中还是有些想法,若是真的甘心为贼,也不至于一年来不杀一人。现在你帮我做一件事。做好了,我会和官府通气,将你们之前的罪过尽量轻判。”
“轻判?这一年来少说抢了十几二十个人,怎么轻判?”樊鹏苦笑道:“大人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你也没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余地,除非你准备在深山老林里蹲上一辈子。不然的话,我总是可以把你挖出来的。”韩风微笑着,但是笑意却让樊鹏有些不寒而栗,看起来,算命的说他运势差,还得在继续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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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孜在四川也是个大镇,这儿关系着茶马古道的交易,茶马司在这儿设立机构,甘孜各个民族的百姓都有,民风朴实,但是稍有不慎,犯了别人的忌讳,那也是大忌。
昌隆茶庄在甘孜也是老字号了,不过由于茶叶生意不像是酒楼客栈,每天人来人往,所以显得略微有些冷清,掌柜的靠在柜台上打着盹,店里的伙计自然不敢如此放松,装模作样的在整理货柜,拿着抹布在已经很干净的柜台上擦来擦去。
“少爷,里边请!”
伙计抬头一看,只见几名打扮的十分光鲜的跟班,如众星捧月一般,前后服侍着一位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一身苏绸长袍,手持折扇,神情冷漠,抬步走进茶庄,看了看在柜台后打瞌睡的掌柜,冷哼一声道:“甘孜的茶庄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吗?这要是放在我们广都,早就把掌柜的给赶走了。”
伙计听着对方来头不凡,急忙招呼道:“几位请坐。您是想买什么茶叶?”
掌柜的揉了揉眼睛,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只听那个年轻人沉声说道:“西湖龙井、庐山云雾、安溪铁观音、信阳毛尖,这几样都有吗?”
“有有有,我们这儿货是最全的。不过您说的这几样都是名茶,价钱不菲。”掌柜的从柜台后转过来,笑呵呵的对广都客商说道:“不知道您想要多少?”
“每样我都要三十斤。”年轻人傲气凌人的说道:“不要跟我谈钱,我什么都缺,偏偏不缺这玩意。”随即伸手入怀,取出一颗金锭子,摆在茶几上。黄澄澄的金子被阳光一照,灿烂夺目,天底下哪里有人不喜欢金子的?
“三十斤……”掌柜的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位官人,不瞒您说,四样名茶加起来一百二十斤,你可知道这笔钱得多少,小店全部存货也不值这么多钱啊。像是那最贵的铁观音,一两银子只不过才能买一两茶叶而已……”
“只怕没有这么贵吧!”年轻人站了起来,贴着老掌柜的耳边说道:“我听人说,你这里有便宜的茶叶卖,至少要比外边便宜四成呢。要不然我能大老远从广都来你这儿买?”
他那一口标准的广都口音,当然瞒不过土生土长的老掌柜,但是老掌柜依然迟疑着,喃喃说道:“没有,真的没有。”
年轻人也不勉强,叹息一声:“那可能是朋友给我介绍错了地方。我再去别家问问去。”
说着,拿起茶几上那一枚金锭子放入怀中,举步朝门外走去。掌柜的站在原地,笑呵呵的目送他们离开,随即脸色渐渐冷漠,低声对伙计吩咐道:“跟上去,看看他们住哪里,接触过什么人?”
店伙计答应一声,随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戴了顶小帽,便举步走出茶庄,低着头,顺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掌柜的转身走回后堂,那儿却有一位中年人正看着账本,听见掌柜的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来,微笑着对他说道:“做的好,我们现在做事要谨慎,听说韩风亲自带队去查凉山那里的茶马司。我想,早晚是要查到甘孜来的。现在出货要快,但是也要安全。如果不是咱们的老主顾,还是小心谨慎的好,不能看到对方拿钱出来,就把茶叶端出去给人家。”
“我知道……不过,那人看起来很有钱,一口地道的广都话,倒也不像是锦衣卫的人。据我所知,锦衣卫很少用本地人,因为怕本地人会因为各种裙带关系,走漏风声。”
“小心驶得万年船。”中年人叹息道:“我们的后台老板,可不想现在就跟韩风对上。但是那些狡猾的成都官员,故意来回推搡,把事情推到韩风身上,这家伙向来是无事就喜欢出头,更别说是送上门的勾当了。这是逼着咱们跟锦衣卫作对呢。唉,能不让他们抓到把柄,就省点烦心事吧!”
第十五章 月有阴晴圆缺
韩风在上唇贴了两撇假胡子,看起来年纪要大了一些,身上裹着一件从旧衣坊里花了三十文钱买来的破旧短衫,懒洋洋的靠在茶庄附近的大树上。左右路人经过的时候,就算随意看到韩风,也以为这是一个在等着招闲工的汉子。
“每月两贯钱……去我的货仓搬货,包吃住。”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在韩风面前停下脚步,伸手捏了捏韩风的胳膊,赞道:“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不过身上还挺结实。怎么样?我给的条件不错了。做不做?”
“不做。”韩风斩钉截铁的答道,目光始终似有还无的盯着茶庄的大门。
商人冷哼一声,打量了韩风几眼,轻蔑的斥道:“面无三两肉,还挑精拣肥,就我给的价钱,整个甘孜你都找不到第二家。不做,本大爷还不请你了呢!”
阿倮双手十指拧在一起,漫不经心的在街上踱着步,她身上虽然还穿着彝族的服饰,却已经将那些东果部落的标志都给拿了下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彝族少女想要在街上买东西似的闲逛着。她和韩风一东一西,目光却都没有离开过茶庄。
路边有个书摊,阿倮蹲下来,在书摊上胡乱翻着书。卖书的小贩一个劲的赞道:“姑娘也识字啊,真是难得。要看小说吗?这儿有最新版的《大宋第一盗》和《南宋锦衣卫》,看看吧……”
阿倮伸手接过那两本书,假意翻了翻,忽然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从茶庄里,樊鹏带着他的伙计们大步走了出来,阿倮急忙站起来,就要尾随樊鹏等人离去……
卖书的小贩急了:“姑娘,你看书不给钱也就罢了,好歹收藏一下么,咱不能当小白啊不是……”
阿倮丢下一小块碎银,缓步跟在樊鹏等人身后,保持着四五十步的距离,韩风在对面已经抱着膀子晃晃悠悠的迎面走了过来。樊鹏等人就像看不到韩风似的,昂着头从韩风身边走过。待到韩风和阿倮擦肩而过的时候,阿倮的耳中听见韩风简短的两句话——
“有人盯梢。不要轻举妄动。”
阿倮默然无语,继续朝前走去,偶尔停下脚步在路边的摊子上翻看东西的时候,果然看到一人跟在樊鹏等人身后,东张西望的跟了去。那人的举动落在韩风这行家的眼中,简直就不能叫盯梢,一点专业水准的都没有。韩风索性坐在茶庄对面的拴马桩上,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等了半天也没看到还有人出来继续盯梢,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冷笑一声:“在我锦衣卫面前玩盯梢,这尼玛不是在张学友面前唱吻别么,看来这茶庄只是个门面,真正的幕后老板应该另有其人啊!”
樊鹏故意在一个小杂货摊子前停下脚步,看着阿倮远远的用手指挽住一缕头发,在手指头上不停的缠来绕去,这是他们早已约好的暗号,樊鹏知道有人盯梢,不动声色的买了两件杂货,便带着盯梢的人慢悠悠的逛大街,到处装大款,吃香喝辣,斗鸡走犬,玩的不亦乐乎。处处显摆着暴发户的气质。不过,樊鹏本就没有当过有钱人,扮暴发户倒是不用伪装,本色演出就是,反正就是到处撒钱呗。
盯梢的人目送樊鹏等人走进甘孜最大的客栈,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茶庄。
老掌柜依旧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看到小伙计走了回来,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那几个应该是广都来的土财主和保镖,只怕许久没离开过广都了,到了甘孜看什么都新鲜,就这么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金银首饰买了一大堆,土特产也买了一大推。我掐指一算,少说也花了七八十两银子。只不过是土包子而已!”小伙计笑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要是土财主就好办,你看到他们住在哪里了?”
“看到了。”
“那好,明天就去那附近溜达,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就过去装作假意遇到,说本店来了新货,邀他们来看看。但是要告诉他们,提前准备好钱,若是不够钱付账,那就不用来了。”老掌柜盘算了一下,轻声说道:“咱们现在出货要快,要是他们能够多买点,不介意再便宜一些卖掉。这些茶叶放在我这儿,始终不踏实,韩风查完了凉山来到甘孜,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就不好办了。”
“小的明白。我办事,您放心!”小伙计嘿嘿笑了两声,志得意满。
天色已经落黑,转了一整天的樊鹏腰酸腿疼的躺在床上,忽然间窗户被人掀开,两条黑影一前一后灵猫般的跳了进来。一人轻声唤道:“樊鹏,起来!”
“韩大人……”樊鹏扶着腰坐了起来,一边揉着一边感叹:“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上街买东西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男人天生就不是干这活儿的料。当年我被捕快追了七条街,也不过多喘几口气罢了。今天到处逛街买东西,草民真是自杀的心都有啊!”
韩风轻声劝慰道:“没事,明天就不用买了。”
阿倮轻声笑着,走到桌子边拿过一个茶杯,舒服的坐了下来:“别以为女人就天生喜欢买东西,逛街是一种快乐。并非要买东西。说回正经事吧……”
“今天樊鹏提出要一共一百二十斤,他们借口没有。但是我们推算,这些人手中的各色茶叶,加起来不会少于两百斤。韩大人准备用这些茶叶跟我们东果换多少战马?”
“为什么一定要跟东果换?”韩风故意摆起了架子,翘起二郎腿坐在床上,脚尖一抖一抖的,笑眯眯的看着阿倮:“我只是来查清楚真相,这些茶叶如果证实是茶马司勾结其他衙门私自扣押下来的茶叶,当然要充公。就算要继续拿去换战马……也得重新找人了。”
韩风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阿倮,语气十分严肃的说道:“不要忘记了,你们东果部落可是一怒之下就砸了我们在川西北的茶马司。茶马司虽然很小,可也是朝廷衙门,我不追究你们东果等同于谋反的罪状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茶叶……”
阿倮没想到韩风忽然提起这件事来,怒气冲冲的反驳道:“既然是你们汉人的茶马司坑我们东果人在先。就算我砸了他,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好你个韩风,本来这几天我对你的看法,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现在……”
“逗你玩的。”韩风截断了阿倮的话头,低声叹息道:“你实在没有说笑的天分,两句话就上了火。的确,茶马司是有错的话,这批茶叶我可以做主,送给你们东果部落。不要你们从藏人那里过来的马匹。不过,东果始终要为砸了茶马司负责,否则朝廷的威信就会受挫。你想过要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没有!”阿倮听说要把那批茶叶送给东果,心中一乐,可是韩风说得也有道理,大宋毕竟是要颜面的。如果茶马司被砸了,不追究。那么以后哪个衙门做错了什么事,大家是不是跟风去一块给砸了?
樊鹏忍不住插口道:“东果要解决这件事并不难。既然韩大人愿意送茶叶,难道你们不能送些特产和马匹当做赔罪吗?大家各退一步,也就算了。”
两道目光一齐落在樊鹏的脸上,樊鹏顿时知道自己犯了傻,面前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在和东果部落兹莫的女儿谈判,自己根本没有调停的资格。说话都是错!
“我什么都不说了!”樊鹏唯唯诺诺的说道:“我给你们倒茶去。”
韩风收回目光,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阿倮的身边,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阿倮的脸色变幻不定,有些惊异的看着韩风,半晌才喃喃说道:“这……不可能吧!”
“我觉得有可能。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你回去东果好好替我跟你的族人说说。”韩风诚恳的说道:“拜托你!”
“好吧!”阿倮看了看樊鹏,没有再继续和韩风研究他那个显得有些过分的要求。缓缓问道:“如果茶庄的人叫樊鹏去交易。我们怎么做?”
她皱了皱眉头:“只靠两个人抓人是肯定不行的。临时从附近的军营抽调人手?还是去衙门调动捕快?韩大人,你有什么打算?”
韩风笑了笑:“这些茶叶没有交过税,没有各地开具的*。一查就知道,我们出钱买下来就是,这些就是证据,然后再调兵遣将去抓人。何必要自己去拼命呢?”
“大人,高!实在是高啊!”樊鹏逮到个机会,先拍拍马屁争取把刚才的失态挽回。
两道目光又齐刷刷的落在樊鹏的脸上,樊鹏郁闷的朝着嘴巴拍了一下,手指头顺着唇间一划,做了个不再开口的手势。
“如果出现任何变故,我们要怎么办?”阿倮认真的问道:“我们加起来只有七个人,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个真没有!”韩风耸了耸肩膀:“我这人不怎么会计划,随机应变吧。希望接下来的事情就像今天晚上的月亮一样圆满就好了……”
一朵云彩缓缓从天空飘过,将那轮明月挡住大半边,银色的光芒似乎也暗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