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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山飞狐     南宋锦衣卫txt下载     南宋锦衣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拆——威力无穷

    韩风本来对于半路遇到一个去了半条命的人,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细作司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很快就让他郁闷了起来。部下们一条条打探到的消息,仔细的综合起来,似乎一条清晰可见的脉络马上就要呈现在面前。

    “总领大人,路上救回来的这个人,名字叫做沽。是跟随泉州富商柳轩轩来到临安的,官府有他的路引记录。据说他是柳轩轩的随从保镖之一!”

    “大人,沽是在一间官窑里被人追杀出来,当天黄昏时分,沽就已经进入了那间官窑,叫了一名叫做小水仙的*陪酒。卑职继续追查,发现在之前一天,大少爷韩霜曾经去过同一家官窑,巧合的是,大少爷点的陪酒*之中,也有这个小水仙……”

    “启禀大人,柳轩轩在临安城已经活动了一段时间,多和朝廷权贵、贵胄子弟交往。他们时常会在一起聚赌。事发当天中午,柳轩轩曾经和大少爷韩霜在同一家赌场里赌钱。”

    韩风听着这些让他头昏脑胀的报告,渐渐摸到了一条清晰的线索。事情的起因是在大少爷韩霜身上。十有*韩霜是在妓院里惹了麻烦,于是找到自己的朋友去帮忙处理,而柳轩轩就推荐了沽。沽去帮韩霜解决麻烦的时候,却被对方埋伏好的人攻击,差一点就丢了性命……韩风脸色渐渐阴沉起来,转过脸看着一本正经坐在一边记录的林珍问道:“韩霜如果会在官窑里惹麻烦,你猜,会是什么样的麻烦呢?”

    林珍放下手中的毛笔,若有所思的看着韩风,轻声说道:“如果一个现任官员在官窑里惹了麻烦,十有*,便是那种麻烦!”

    韩风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寻了一张大椅子懒懒的坐了下来,摊开双手说道:“只不过,那个叫做沽的年轻人,什么都不肯说!”

    “他不说不要紧,我已经派人去请他的主人来了!”林珍微笑着说道:“见到了柳轩轩,自然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午后的茶楼,许多闲来无事的人都会在这里消磨时光,叫上一壶清茶,点上几个小菜,和三两朋友叙叙话,惬意的很。今天,临安避风茶楼的气氛却有些诡异,往日里喜欢捧着鸟笼,带着赌具来茶楼闲坐的人们,发现在避风茶楼上二楼的楼梯口处,两名高大健壮的汉子,腰间挎着长刀,客气却不容置疑的告诉每一位想要上二楼的客人:“今天楼上,我们大人包场了。诸位还是坐楼下吧!”

    楼下坐满了人,楼上却是空旷无比。一张略显陈旧的大木桌,对面坐着两个年轻人。坐在上首的,自然是韩风,对面就是柳轩轩。话说第一次见到整个临安城都闻名的韩风,柳轩轩并没有显得多么紧张,十分淡定的见过礼,便坐在下首。韩风一直不说话,柳轩轩就默然微笑,毫不拘谨。

    “你的随从——沽,被人追杀,只剩下半条命。”韩风懒懒的开口道:“你这个当主人的,可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没有!”柳轩轩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沽,名义上是我的随从。其实我根本管不住他,他也时常给人做一些拿人钱财*的事,我从不过问!”

    一句话就给推的这么干净,韩风忍不住笑了,到底是泉州来的生意人,颇有滴水不漏之风。要是柳轩轩说什么都不知道,未免太过于虚伪。但是他很坦然的承认沽肯定做过一些麻烦事,随后再说自己不知情,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你认识韩霜?”韩风淡淡的问道。

    柳轩轩点了点头:“认识,但也谈不上深交。大人应该知道,像韩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拍马也拉不上关系。要是韩霜公子肯纡尊降贵跟柳某人来往,柳某当真是受宠若惊了!”

    就连站在韩风身后的老实人简怀诛都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眼前的柳轩轩不能说是不配合,可总是这么一推二五六,什么都不承认,叫人好不难受。问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简怀诛插口问道:“柳公子,在下也是官差出身。凡事都有因果。一群人为什么会在妓院里准备好了伏击你的随从?很难相信这仅仅是一次突发事件。”

    柳轩轩洒脱的笑了笑:“我是真的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这次都由不得你了!”韩风最本事的就是,一旦遇到对方耍滑头,自己就马上耍无赖。反正自己有官位在身,又有韩家做后台,这个无赖耍起来,一般人还真的受不了。尤其是柳轩轩只不过是个富商子弟,跟权贵还没沾上半文钱关系。

    “韩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柳轩轩诧异的反问道。

    韩风大咧咧的说道:“你是沽的主人,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相信的。这里不是公堂,我也不是大老爷,做什么事不需要讲究证据。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可以去见见你的下属。然后,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的跟我说清楚。”

    柳轩轩的眉头拧了起来,轻悠悠的问道:“要是一天后,我还是不知道呢?”

    “那你还是回泉州老家去吧。”韩风咧嘴笑了笑:“你来临安无非是给家族开路。既然要开路,少不了是要给官员们送礼的。大宋虽然不禁止官员收礼物,但是收的太多了,大小也是受贿。要是受贿的人很多,法不责众,那也不要紧。我只要抓那个行贿的就行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柳轩轩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一脸无辜的看着韩风:“韩大人,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是你在为难我。”韩风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件事,跟你肯定脱不了干系。你都不肯告诉我实情。要知道,此事很可能关系到我们韩家的大少爷。整个韩家的声誉或许都被握在他的手中。你咬死不松口,让我为难的很。到时候,小爷的心情很不美丽,就只好去拿你来出气了。”

    柳轩轩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躬身朝韩风施礼道:“韩大人,你为何不直接去问大少?”

    “他会说吗?”韩风举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去,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柳轩轩。

    细作司众人离开茶楼,柳轩轩的随从这才赶到楼上,方才细作司封锁二楼,只有柳轩轩孤身上楼。叫那些部下顿时捏了把汗。现在看到柳轩轩虽然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可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吃惊不小。

    “少爷……韩风说些什么?”一位老成持重的家仆轻声问道。

    柳轩轩苦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韩风?他就是个无赖,现在,要是我选择告诉韩风,就要开罪韩霜和另一群不明势力的人。那些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从他们布局设计韩霜以及沽来看,非同小可。”

    “那到底要不要跟韩风合作呢?”老家仆小心翼翼的问道。

    “让我想想。”柳轩轩叹息一声,收起折扇,带着诸位随从离开了茶楼。柳轩轩在临安已经购置了一片大宅子,占地四十多亩,将来就算柳家全部搬迁到临安来,也是够住了。带着几名随从,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柳轩轩忽然脸色一变,快步朝家宅走去。

    不远处几个年轻人正提着一个大桶在柳家的墙上不知道写些什么。柳轩轩就算涵养再好,被韩风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到有人在墙上乱写字,心情也恶劣的难以堪言。大步走到那几个年轻人身边,只见为首一人,身材高大,体魄强健,柳轩轩并不知道,那就是临安另一位著名的衙内,也是豹组的队长之一叶东。

    叶东提着大刷子,蘸着鲜艳的红漆,在柳家的围墙上,写了一个巨大的“拆”字。写完之后,用红漆在拆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圆,随即丢下刷子,一手托着下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字,朝身边的人问道:“看看,本少爷现在字写的不错吧?这个圈,画的格外圆……”

    柳轩轩强压着火气,厉声喝问道:“这算什么意思?要拆我家?这里是我买下的,就算要拆,至少也要我点头吧?”

    “通常情况下,拆房子自然是需要户主点头。不过……”叶东取出怀里的豹组铜牌,在柳轩轩的面前晃了晃:“我家大人说了,这里占地很广,有好几十亩呢。最适合改建一下,给细作司训练人手用。我家大人说,这叫什么——唔,符合公共利益,虽然这房子是你的。不过,你也需要牺牲小家为大家。当然,我家大人不会白拆你的房子,会按照市价补偿你的。一亩地,起码也补你两三贯,你还别嫌少。这里都已经快出临安城了。这么个破地方,买个破房子也就是几贯的事儿。”

    柳轩轩顿时气苦,哭笑不得。

第六十四章 自己的麻烦

    叶东暗自得意,来之前韩风就特意跟他打过招呼,说到这个“拆”字,果然是妙用无穷,据说,天底下一千人看到这个字,至少有九百九十九个会胆战心惊。这次,果不其然,只是一个大字,就已经叫镇定的柳轩轩乱了手脚。

    叶东从怀里取出一份契约,在柳轩轩面前抖了抖,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有我们细作司开具的*在此。要是阁下有什么不服的话,可以去临安府衙又或者大理寺,御史台去告状去。就算告到官家面前。细作司也是不怕的。我家大人说了,在咱们大宋,只要想拆你家房子,那必须拆了。”

    柳轩轩苦笑一声:“要不要闹的这么大啊?”

    叶东学着韩风的模样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说道:“我只是按照大人的吩咐来做事。你只管去告吧。不过,我家大人说了,就算告去了临安府。说不定府尹大人还会派衙役来帮忙拆你家。这个地方,会并入细作司,要是逾期你不搬走,那就是你*咱们细作司的拆迁,到时候,咱们大队人马开到,这房子一样夷为平地。你要是反抗,那就是暴力抗咱们大宋的国法,细作司的手段,想必不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吃得下的。”

    柳轩轩简直是哭笑不得,无奈的跺了跺脚,叹道:“我知道了。诸位大人先请回去,我会给韩风大人一个交代的。”

    叶东等人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离开,只留下柳轩轩和那一群呆若木鸡的随从,看着雪白墙壁上那个鲜艳的“拆”字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轩轩终于下了狠心,一甩袖子,大步走进了宅院。毕竟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宅院里请了不少佣人,忙忙碌碌的准备晚饭呢。柳轩轩一言不发,只管孤身朝后院走去。转过长长的廊台,就连碧绿的池塘都熄灭不了柳轩轩心头的火气,院子里种的柳树,柳枝随风轻轻摇摆,长长的柳枝划过池塘,在水面上划起一阵阵涟漪。

    柳轩轩径直走到庭院最深处,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穿着黑色布衫,卷起袖子,正在修建后花园的花草,看起来就和一般的花匠没有任何区别。柳轩轩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那个男人说道:“爹!”

    那男子抬起头来,看着已经压抑不住怒火的柳轩轩,轻声笑道:“怎么?出去和韩风见一次面,就气成这样?”

    柳轩轩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爹,韩风做事实在欺人太甚,在我家门口写个拆字,就说我们的地,他们细作司要拿去用了。又说是什么公共利益,又说我们暴力抗法。这家伙……唉,这口气我是一直强忍着啊!”

    “原来只是这点小事。”那男人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一条洁白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淡淡的说道:“韩风是这一年来,在官场崛起最快的人。跟官家,太上皇的关系都非同小可。手中握着细作司上万细作,还有豹组这么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再加上皇城司不久之后也要并入细作司。这样的人,就算嚣张一点,也不足为奇。你要记住,在一般人眼里,你是得罪不起的柳家少爷。可是在韩风眼中,他不敢得罪的人,随口就能数得出来,这些人之中,可是绝对没有你的。”

    柳轩轩幡然醒悟,食物链就是如此,当一匹狼看到一只兔子的时候,绝对不会和兔子讲究公平的。自己的牙齿和利爪就是道理。同样,韩风若是愿意和自己讲道理,那是给柳家一个面子,不愿意讲道理的时候,柳家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这位中年男人就是柳轩轩的父亲——柳逸空。一般人只道是柳轩轩自己来到临安城,却不曾想到,就连柳家真正的大老板都已经亲自来到临安坐镇。看来,这次,柳家是下定决心要把生意的线路打入江南。只不过,柳逸空就算来到临安,也只是在幕后坐镇而已,并没有抛头露面,所以,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柳轩轩一五一十将自己和韩风见面的情形对父亲和盘托出,并没有一丝夸大,也没有一丝隐瞒。

    柳逸空微笑着坐在花丛边的小凳子上,从食盒里拿出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小口,轻松的说道:“知道为什么我要亲自来临安吗?怕的就是,一旦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你处理的不好,反而耽误了我们柳家的大事。”

    柳轩轩垂手站在父亲身边,一副老实儿子模样。

    柳逸空淡淡的说道:“临安官场,要依靠的官员可以有很多。但是我们柳家这次进入江南,为的是长久在江南扎根下去。所以,要找一个靠得住的关系,自然要找那些年轻,有光明前途的人。这样的话,你和他们打好了关系,将来数十年,才能一直维系下去。当然,那些手中握有重权的官员,也是必须要结交的。他们代表的是现在,而你结交的那些年轻官宦子弟,代表的今后数十年大宋的权柄。”

    “韩风本来是最合适的目标。只可惜,我们柳家来到临安的时候,他刚好出使去了。而你又遇到了韩霜。韩霜是嫡长子,在户部也不能说前途不好。把宝押在韩霜的身上,自然也是一步好棋。不过,现在是一次风险,也是一个机会。韩霜最担心的就是韩风和他争夺韩家的继承权。韩风一回到江南,声势马上就凌驾于韩霜之上。这样的时候,应该果断的舍弃韩霜,改为和韩风搞好关系。”

    柳逸空嘲讽的笑道:“可是你却妇人之仁,还念着什么韩霜。要知道,我们是商人,要的是钱,能够带来利益的是朋友,能够带来更多利益的,是好朋友。为了好朋友,放弃一两个朋友,又算什么?”

    柳轩轩迟疑了一下,反问道:“爹,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韩霜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韩风?”

    “现在告诉韩风,有点早。”柳逸空放下茶杯,随手捋了捋胡子,淡淡的说道:“韩风如今咄咄逼人,觉得你不可能不屈服。你要是现在跑去把什么都给交代了,在韩风的眼中,你也就不值钱了。所以,在告诉韩风之前,咱们柳家必须要做些事出来,让韩风刮目相看。让他知道,我们柳家也是有实力去和他韩风合作的。”

    柳逸空若有深意的笑看自己的儿子:“至于做什么才能让韩风觉得我们柳家是有真材实料的。就不用为父教你了吧?”

    柳轩轩躬身施礼道:“儿子明白!”

    韩风独自坐在韩府的廊台上,一只脚翘在栏杆上,越想越是得意,一个拆字就逼得柳轩轩鸡飞狗跳,看来,这个字的确是伟大的创举。左边是个手,右边是个斥。也就是说,拆你家房子,不但要动嘴骂,还得动手砸。连骂带砸的,你家房子也就算是完事了。

    正想的得意,远远的看到韩霜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沿着廊台走了过来。

    韩风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大声招呼道:“大哥!”

    韩霜心神恍惚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想要从韩风身边绕过去,没想到却被这个弟弟拦住去路。

    “如果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出来。大家是一家人,关上门都是一个鼻孔出气。”韩风笑了笑:“你也好,我也罢,任何一个人有事都是韩家全家的事。当初我和李冬豪决斗的时候,你不是也为我打气助威吗?”

    韩霜淡淡的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想管着我,你省省吧。现在你还不是韩家的家主,将来,也未必就轮到你做家主。”

    大少爷虽然没有多说下去,但是目光中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韩风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冷冷的说道:“家主的位置,至少现在我还没工夫去想。你要是这么以为,那随便你好了。只不过,你是嫡长子,很多时候,你做的事,说的话,在外人看起来,就是整个韩家。如果因为你做了什么事,而对整个韩家带来不利的话。后果,你应该可以想象的到!”

    韩霜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弟弟,仿佛想要吃人似的。

    韩风毫不示弱,和韩霜对视着。

    远远的传来一声咳嗽,韩侂胄背负着双手一步步走了过来:“你们兄弟两在这里做什么?大吵大闹的,是不是想要仆人都来看笑话?两个都已经是朝廷官员了,可没有一个省心的。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么?”

    韩风一言不发,站在一边。韩霜急急忙忙解释道:“不是,弟弟他……”

    “你不用说了!”韩侂胄冰冷的目光落在韩霜的身上:“你在外边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用指望我会出面帮你解决。在没有查清楚到底对方有什么目的之前,韩家什么都不会做,你自己惹的麻烦,就看你自己能不能解决了!”

第六十五章 新官上任

    很多时候,人们诟病官僚机构办事效率是最低的。其实不然,当牵涉到“官二代”的继承。官府还是体现出了一贯的高效率。韩侂胄身为二品大员,他的儿子韩霜,又有三位二品以上大员联名保举。要为韩霜谋得一个度支员外郎的官职。这件事,从皇帝到吏部,一路放了通行。短短几天之内,韩霜就已经从一位从六品知事,摇身一变,成了户部里炙手可热的度支员外郎。

    这件事,在朝野中议论纷纷,有御史悲愤的上书朝廷,言称韩霜并未在户部做出任何成绩,贸然升为度支员外郎,其中必有潜规则。更有许多愤怒青年官员,上书赵扩表示强烈抗议。但是,这些举动都无济于事。丝毫没有延缓任命书到韩霜的手中。

    只不过,第一天,韩霜走进度支员外郎的办公房间,就被堆积如山的*吓了一跳。看着那些成山成海的文碟,韩霜不禁摇头叹息——从此以后,打马吊,逛窑子,风花雪月的好时光只怕要少了很多了。

    正坐在书桌后边长吁短叹,韩霜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却是户部郦尚书走了进来。这位韩府亲家,笑呵呵的看着韩霜,和蔼可亲的说道:“刚刚上任度支员外郎,你要小心谨慎的处理事务,遇到不明白的,要不耻下问。也可以来直接找我。现在朝野之中,许多人都盯着你在看。所以,短期之内,你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韩霜急忙站起身来,施礼道:“多谢尚书大人指点!”心中却是十分不以为然。度支员外郎的工作是多了一些,可这就能难倒韩霜大少爷了吗?大少爷来当度支员外郎可不是来度假的,这是要大展拳脚,要让文武百官看看清楚,韩家上下并非只有一个韩风能做事。韩霜,照样是一条好汉。

    “好好做!”郦尚书安抚了两句,转身走出了房间。心头一阵烦乱,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韩侂胄居然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出任度支员外郎。自己本来是一番好意想要做个顺水人情。结果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当然,韩侂胄并没有责怪与他。可就因为这样,才让郦尚书的心里更加不舒服。而且,郦尚书也不得不对留正和周必大留了个心眼,这两人在没有和韩侂胄通气的情况下,就跑来拉拢自己一起推举韩霜出任度支员外郎,现在看起来,*是没安好心。

    看着郦尚书走出房间,韩霜重新坐了下来,翻看眼前的文碟,这是一份并不算为难的工作。因为夏天的时候,雨水过多,有些河流泛滥成灾。有些地方的百姓需要朝廷的救济,不然的话,过冬只怕很困难。所以,地方官员送上*,请求朝廷下拨钱粮。这个*就被转到了户部,刚好,是刚刚上任的韩霜来办理这件事。

    度支员外郎管的是预算,具体能够给出去多少,还得和仓部协商。韩霜想了想,高声叫道:“去请仓部员外郎过来一趟!”

    门外自有服侍的人应了一声,一溜小跑去仓部请人去了。

    过不多时,仓部员外郎便来到这边,仓部员外郎夏子翎是个中年儒生。年约四十岁许,在仓部已经做了许多年,积累功绩才提拔到员外郎的位置。出身自然是贫寒,背景绝不可能跟韩家相比。

    夏子翎一看到韩霜就笑呵呵的作揖道:“新任度支员外郎,在下这厢有礼了!”

    韩霜倒不是一个架子很大的人,看到对方客客气气的,便回礼道:“夏兄不必多礼。小弟是有些疑惑,想要问问夏兄。”

    夏子翎也不客气,在书桌对过拉了一张大椅子,坐了下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韩霜翻了翻桌子上的*,淡淡的说道:“还不是为了救济款的事。几个县令一起送上来的*,加起来请求朝廷拨款三十万贯。我正在为这件事发愁呢!”

    夏子翎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而是十分坦然的看着韩霜,这件事其实很简单,给对方拨款是肯定的。因为,这已经是朝廷批下来的公务。要是不批,才是问题。关键的问题在于,朝廷里的惯例是,一旦有款子拨下来,肯定是要一级级扣下去的。比方说一般的赏赐,如果朝廷要赏给某个官员一万贯。户部这里照例卡掉两成。发八千贯出去。而官员拿到手之后,也要分一部分给朋友,还有孝敬上司的奉仪……

    救济款为难的是,韩霜现在不知道,是应该按照三十万一层层的让户部、州府、县里、乡里一级级扣下去。还是多发一些,扣到最后,还能留给灾民三十万。

    这些只是官府里一些见不得人的规则而已,谁也不会摆在台面上说。不过,这些潜规则,对于一直在韩府娇生惯养,在户部上了几年班却是一直打酱油的韩霜来说,就有些为难了。以前的韩霜,压根就没接触到这些事情。

    想了半天,韩霜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夏大人,在下现在为难的是,到底应该发多少出去呢?”

    夏子翎佯装诧异的反问道:“人家不是说了,三十万足矣?那就发三十万吧!”

    韩霜没想到对面是个比他还糊涂的官儿,忍不住解释道:“夏大人,你身居庙堂之上,有所不知。我若是发了三十万出去,户部先扣掉六万,这些是大家的花差。府里、县里一级级扣下去,到了灾民的手中,只怕能有十万就不错了。发的这么少,那些灾民是不是能够过冬?要是过不了冬,怕逼得有人造反。你也知道的,咱们大宋立国数百年,从来都没有出过全国规模的*,方腊闹的那么厉害,才是在江南一小块地方折腾了两下,就被官军给消灭了。要是咱们逼出个什么事儿来,只怕那些灾民会……”

    夏子翎心中好笑,类似的事,自己不知道处理过多少,早就称得上是轻车熟路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居然以为自己不懂。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了。不过,夏子翎也不说破,随口反问道:“那以韩大人来看,应该发多少合适呢?”

    “我想多发一些。”韩霜嘟囔道:“反正钱是朝廷的,又不是我们的。多发一些不要紧。我看,以六十万来发,一层层就算扣掉三十万。到了灾民的手中,也是足数的。他们能过冬,就不会惹麻烦。到那时候,咱们就省了很多麻烦!”

    夏子翎微笑道:“对啊。那就按韩大人的意思,批六十万好了。”

    韩霜一愣,难道说自己这么随口一说,居然暗合户部往年来的规矩?他到底还是不相信自己,追问道:“往年遇到类似的事,也是多发的吗?”

    “你觉得呢?”夏子翎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韩霜长长的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就简单的多了,翻开桌子上的*,举起毛笔,龙飞凤舞的批下一行大字:准以赈济款六十万贯支出!随后,打开装着官印的盒子,取出那一枚比他以往用的小官印不知道大了多少的度支员外郎官印,蘸了蘸朱漆,重重的扣在*上,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原来,举着这么大的官印,盖下去一个章,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韩霜双手拿起*,递到夏子翎的面前,轻声说道:“度支已经批了,接下来就是仓部的事儿了!”

    夏子翎赞道:“没想到韩大人心思如此慎密,替那些灾民想的如此周到,有韩大人来我们户部坐镇度支员外郎,实在是户部的福气。”

    韩霜正听的洋洋得意,却听夏子翎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多批了三十万贯,那韩大人劳苦功高,应该多得一份的……”

    韩霜压根就不知道以往户部扣下钱来,是怎么个分法。他又不愿意在夏子翎面前表现的什么都不懂,便大咧咧的说道:“嗯,这也没什么,就按照惯例就行了。”

    “惯例?”夏子翎追问道。

    “惯例!”

    夏子翎起身告辞,韩霜得意洋洋的坐在官位上,翘起二郎腿,心中志得意满。大家都看不起自己,说自己当不了什么度支员外郎。如今刚刚上任,不就把一个赈济款的事儿给批了吗?而且为朝廷想的那么周道,只是多花了一点点钱,便让那些官员多分了一份,灾民差不多能拿到足额的赈济款,自然不会惹乱子。说起来,今年冬天,大宋能够风平浪静的过去,还多亏了自己这个新任度支员外郎呢!

    要不是在户部衙门里,韩霜几乎就得意的想要唱上一曲了。饶是如此,也在嗓子眼里哼哼唧唧的,心中很是得意。

    想起来韩侂胄那张老脸,想起来韩风那咄咄逼人的样子,韩霜的心里就压不住火。都是韩家人,你们不帮老子,老子有的是本事,照样一拳一脚打出个天地来。

    起身伸了个懒腰,韩霜大步朝着门外走去,门外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像极了韩霜现在的好心情!

第六十六章 到底是谁?

    当柳轩轩一本正经坐在韩风面前的时候,韩风忍不住调侃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最好别拆你家房子?”

    小船儿轻轻荡漾,临时被抓来充当船夫的叶东和简怀诛面面相觑,都猜不到柳轩轩要如何应对。今天的太阳并不算太烈,午后时分泛舟西湖,倒是人生一大乐事。韩风选择在船上和柳轩轩见面,倒不是有什么闲情逸致,而是因为,在这里,绝对不虞有人会偷听到两人的谈话。

    柳轩轩轻叹一口气:“大人早晚要封将入相,又何必跟一介平民开这样的玩笑。”

    韩风一直都觉得柳轩轩这份淡定的功夫,实在是很不错。若非出身良好,加上从小就有很好的修养,柳轩轩也不可能把涵养功夫做的这么好。自己再三撩拨,这个年轻的富商少爷就是不生气。还能沉得住气来跟自己谈判,的确是难得的很!

    “那就不跟你开玩笑了。”韩风收敛起笑容:“是不是准备把韩霜的事告诉我?”

    柳轩轩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在谈大少爷的事之前,在下有个请求。”不等韩风说话,柳轩轩就抢着说道:“大人应该知道柳家在泉州是做造船舫的。这门生意帮着我们柳家赚了不少钱。不过,商人没有嫌钱多的。江南如此富庶,要是只待在泉州造船,实在是一大憾事。所以,柳家一直有志于朝江南发展。之前柳某人来到临安活动,也是为了帮柳家打开生意的门路。”

    韩风沉吟道:“你想和我做生意?”

    “没错!”柳轩轩不卑不亢的说道:“大人之前在建康府的绸布庄贩卖那些小衣。在下已经研究过了,大有可为。在国内卖是一回事,柳家一直和海外客商有来往。那些来自罗马的色目人,喜欢中土的瓷器丝绸。同样,咱们也可以把那些小衣贩卖给色目人。柳家的船可以达到那些色目人所在的罗马。而且,通过海路也可以把这门生意做到高丽和扶桑去。远赴南洋贩卖也不是不可以!”

    柳轩轩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神色坦然的很:“大人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在高句丽。那些女人都是不穿上衣,光着膀子的。表面上看起来,她们连衣服都不穿,又何必穿那些小衣呢?我却不这么看,她们不允许穿上衣,是有其国家的原因。在这条原因之下,在下敢保证,那些大人精心设计的小衣,绝对会比在国内卖的更好!”

    韩风还真的不知道高句丽的女人不穿上衣,那成天露着两坨白肉在田里干活,岂不是要惹人犯罪吗?不过,这件事,柳轩轩应该不会欺骗自己。那些异族的风俗很奇怪,什么样的都有。扶桑的女人,还喜欢把牙齿贴成黑漆漆的,以此为美呢。

    “你说的不错。”韩风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大宋又不是只有你们柳家造船,难道我不能找别人合作吗?”

    “大人当然可以找别人。”柳轩轩自信的说道:“说到海面上的生意,我柳家称了第二,还没有人能称第一。只不过,大人找了被人的话,赚到的钱,就要比跟柳家合作少很多了。”

    韩风心中一动,自己在建康府遇到的宇文良,出身琉球。乃是海盗出身,现在的柳轩轩一直是做海面上的生意,两人若是都帮助自己打理生意,也许真的有能配合的地方。自己曾经答应过宇文良,要在琉球设立巡检司。只是因为事情太多太忙,一直顾不上去和赵扩提议,不如,就顺着这一次在临安的时候,一并把事办了最好。

    韩风若有所思的看着柳轩轩,眼前的少年公子镇定无比,显然胸有成竹。

    “你觉得,这门生意,交给你负责海外贸易的话,一年可以赚回来多少钱?”韩风轻声问道:“既然想和我合作,想必你也做足了功夫,可以预计的利润,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

    柳轩轩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韩风肯这么问,也就是与柳家的合作,已经*不离十了。强忍着心头的喜悦,柳轩轩伸出一根手指:“如果是对海外贸易的话,风少肯大力支持。在江南设立大批手工作坊,把货物贩卖到海外之后,再从南洋以低价购置香料等土产,从罗马购买玻璃制品等等大宋的紧俏货。里外里的利润相当巨大,保守估计,每年纯利可达四百万贯。这些利润,柳家只要三成!”

    “开什么玩笑。最多两成!”韩风毫不示弱:“专利权是我的,没有我的帮助,你也无法在江南大规模开设作坊,而且,从海外购置大批土产回来江南贩卖,也需要有人照应,不然的话,一层层的关卡盘剥,都足以让你没了利润。这些事,都要靠我的面子。也就是说,小爷的面子才是最值钱的。你怎么好意思跟我要三成?”

    柳轩轩到底是商人出身,心中本来计算的就是要两成,故意多要一成,坐等韩风还价。如今听到韩风说两成,急忙拍板道:“那好,既然风少说了两成。我柳轩轩也不好意思多要,要是风少觉得没什么问题,稍候柳某可以亲自去一次建康府,和那边风少的部下仔细商讨生意的事。”

    韩风狡黠的笑了笑:“你以为是占了我的便宜吧。我这个人一向好说话,做人也很公道。这两成是你应得的。如果你开口要两成,我也绝对不会压你的价。不过,咱们既然是合作关系,大家就要讲究开诚布公。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韩霜的事告诉我,免得他为韩家惹出什么祸事来。”

    两人谈的十分轻松,一直摇着船桨的简怀诛却已经听的目瞪口呆。自从进了细作司,简怀诛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几何时,听说县令贪污个几千贯,就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数字了。可是,现在韩风轻描淡写的跟人谈着纯利润数百万贯的生意。曾几何时,看到知府就觉得是天大的官儿了,现在跟着韩风,动不动看到的就是二三品大员,简直已经对五品以下的官员审美疲劳了。曾几何时,觉得天下无非就是两个江南这么大,现在还跟着韩风跑去漠北转了一圈,那像海浪一样的草原,真是大开眼界啊。

    看着简怀诛一直在发呆,叶东忍不住伸手捅了简怀诛一下:“想什么呢?”

    “我是觉得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若不是跟随大人,只怕这辈子也经历不了这么多事。”简怀诛淡淡的感叹道。

    韩风忽然抬头冲着简怀诛叫道:“目光短浅,毫无大志。咱们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些算什么,以后跟着我,你要忙的事情还多得很呢!”

    柳轩轩神色淡然的说道:“韩大人,令兄到底出了什么事,其实您心知肚明,又何必让我开口再说一次呢?”

    韩风抿了抿嘴唇,显然不太舒服。韩霜嫖宿官妓,说起来不算什么大罪,可这事儿出在五代为官的韩家,就显得很难看了。而且,那些言官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干,成天就瞄着大臣们是不是犯错误,韩霜这事要是捅了出去,让御史们大做文章,后果可大可小啊!

    内禅之后,一切和韩风所预料的并不相同。

    不得不说,赵扩此人很有做皇帝的天赋,深通权衡之道。登基之后,首先安抚留正、周必大等老臣,随后一点点提拔属于自己的亲信。韩家和赵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是作为皇帝的亲信。可是,赵扩很明白皇帝是个孤家寡人的道理,而且,韩家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外戚,许多事不得不忌讳一些。

    要平衡外戚的力量,最好的,当然是宗室。

    于是,赵汝愚这位右相大人,再度被推上前台,就连赵飞,也已经被提拔为礼部侍郎。之前的礼部侍郎史弥远已经升任礼部尚书。朝中眼瞅着一派以赵汝愚为首,另一派是留正、周必大、史弥远等明哲保身的官员。韩侂胄一反常态的低调,已经身为外戚了,要是太高调,岂不是把自己变成了之前的李四维吗?

    唯一没法低调的,就是韩风。

    这家伙做事从来都是嚣张跋扈。去了金国之后,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韩风就此一去不复返。没想到,韩风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到江南来,不仅人没事,还顺手带回来铁木真的承诺,还捎带着拐走了一位金国郡主,气得完颜璟暴跳如雷。把边境宋军紧张的全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生怕这位金国皇帝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后,一怒之下就挥军攻宋!

    “风少,坦白说,我也猜不到,是什么人做的。”柳轩轩坦然的说道:“被扶上前台的每一位官员都有可能。韩家现在权柄太重了,你已经手握细作司和皇城司,韩侂胄大人掌管枢密院。韩皇后坐镇内宫。要是韩老大人再提上一步,便是相国。权势远胜当初的李家。很多人,都希望从韩家的权柄中分一杯羹出来!”

    韩风微微一笑道:“是谁,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韩风做事,一不讲证据,二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宁杀错不放过。”韩风把目光投向简怀诛:“划到岸边去!”

    随即,转过脸来对柳轩轩说道:“你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去建康府了。至于你那个叫做沽的随从,养好了伤,我会放他去找你的。”

第六十七章 大摇大摆带人走

    小船儿靠在岸边,韩风目送柳轩轩飘然远去,自己跳上岸,随手整了整衣服。

    叶东懒洋洋的问道:“大人,帮你摇了一下午的船,是不是晚上请喝酒啊?”

    “请,当然请!”韩风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跟我走一遭,请你喝花酒!”

    一说到喝花酒,叶东顿时精神一振,拉着面红耳赤的简怀诛就跟在韩风的身后,朝着临安城里最热闹的花街柳巷走去。如今是下午时分,妓院里的姐儿们和老|鸨们也要休息。韩风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大步走到一间妓院门口,看了看虚掩着的大门,径直走了过去,伸手一推,两扇门应声而来。

    屋里就是要比外边凉快的多,叶东一进妓院的大门就像回到自己家似的。三两步就抢到一张大椅子上坐下,叉开双腿,大咧咧的抓过茶几上的蒲扇,用力的摇了起来,扯开嗓子叫道:“老|鸨儿啊,有贵客来了,你们倒是出来几个人招呼一下啊。”

    从内堂里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龟奴,懒洋洋的招呼道:“几位官人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啊,姐儿们都在休息着呢。要不然,小的先给诸位上一壶茶,您现在挑个包间休息着。小的马上就找几个姐儿来服侍你们!”

    “那倒不用了。”韩风笑道:“你还真的以为咱们是来喝花酒的不成吗?小水仙在哪里,叫她出来见我!”

    龟奴迟疑了一下,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年轻人,还有他身后那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一脸愤青模样,另一个却是惫懒的很,坐也没个坐样,大大咧咧的好像经常去窑子玩的人。龟奴低声问道:“小水仙是官人相熟的姐儿吗?怎么小人看官人面生的很呢?”

    韩风背负着双手,冷冷的说道:“本官乃是细作司总领韩风。现在怀疑小水仙乃是金国细作,要带她回去细作司仔细盘查。若是你们这间妓院胆敢窝藏与她,我便将你们全部抓回细作司仔细拷打盘问。若是延误的时间长了,让小水仙跑了,你们下半辈子就都去广南西路晒太阳去吧!”

    龟奴打了个冷战,在临安城混迹这么久,韩风这两个字当真称得上是如雷贯耳,心中吓得砰砰乱跳,支吾着说道:“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小水仙怎么会是金国细作呢?”

    叶东这才知道韩风根本不是来请他喝花酒的,立刻跳了起来,伸手抓住龟奴的衣领,厉声喝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敢跟我们大人啰嗦,马上把人带出来!”

    韩风拍了拍叶东的胳膊:“别吓着他,让他带路,我们一起去把小水仙找出来……”

    楼上一双监视着大堂的眼睛眨了眨,那人抬起脸来,跺了跺脚,一溜烟跑去隔壁的房间,也不打招呼便推开门,只见里边坐着几条精壮汉子,屋里摆着各种武器,有弓箭刀剑等等。那人一进门就失声叫道:“我的天,韩风那个天杀的,居然亲自来了……”

    房间内众人齐齐变色,显然是被韩风亲自到来的消息惊住。一个看起来似乎像是首领的人轻声问道:“韩风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一进门就问小水仙在哪里……”那人急不可耐的说道:“这下惨了。马上带小水仙走吧!”

    首领面如寒霜,沉默不语。他们本来接受的任务是在这里保护并监视小水仙。看看韩霜会不会派人来杀人灭口。之前沽出现,想要杀死小水仙,就是被这群人逼得差点身亡。之后,他们的任务依然不变,依然是要逼得韩霜继续铤而走险。只要韩霜闹出更大的动静,就会有更多的把柄掌握在他们主人的手中。可是,没想到的是,韩风居然来了,而且就这么光天化日,大咧咧的像逛菜市场一样的来到妓院。

    “带走了小水仙,她也没法回到妓院来了……”首领沉吟道:“不如咱们拼力一击,把韩风干掉吧!”

    一群部下目瞪口呆的看着异想天开的首领,干掉韩风,这是多么充满诱惑力的事儿啊。可是,他们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做……

    “头儿……您是不是发烧了啊!”站在门口的那人吓得白了脸:“韩风那厮可招惹不得,李冬豪号称军中枪棒第二,仅次于霍全的身手。可是在校场上,众目睽睽之下,被韩风赤手空拳打死。李四维别院里护卫无数,韩风一人一刀杀得血流成河。这次去漠北,听说杀了个什么草原神箭手,还是个啥子大汗的。头儿,你居然想动韩风?”

    首领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趴在楼边的窗户上,顺着窗户缝隙看着韩风等人随着龟奴一步步朝后院走去,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制造点麻烦,尽量别让韩风把人带走,我这就去问问大人,到底要怎么办?”

    “怎么制造麻烦?”几个部下异口同声的问道。在杀人不眨眼的韩风面前制造麻烦,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么?

    “自己动脑子!”首领怒喝道:“养你们真是养了一群废物。看到韩风就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还自称是英雄好汉。我呸,我看都是一群狗熊操蛋!”

    骂完,首领雄纠纠气昂昂的推门而去,只剩下这一群呆若木鸡的部下面面相觑。没辙,任务还是要继续做的。要是让韩风就这样把人给带走了,回去了也没法交差。无奈之下,几个人风机火燎的朝着小水仙的房间跑去……

    龟奴在前点头哈腰的带着韩风来到小水仙的房门之前,低声说道:“姑娘就在这里了……”说罢,急忙抱着头一溜烟跑去找老|鸨了,妓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单单指望他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

    韩风听着小水仙的房间里隐约有声音,便对简怀诛使了个眼色。简怀诛会意,从腰间拔出长剑,一脚踢开房门。

    两扇门打开,却见几个男子正坐在一个睡眼朦胧的*身边,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个*显然还没有睡醒,迷茫的看着破门而入的三人。

    一名男子,身材颇为高大,当即站起来高声骂道:“什么人,来打扰老子喝酒?统统给我滚出去!”

    简怀诛还算有些礼貌的,抱拳道:“不好意思,得罪了。细作司要请这位姑娘回去盘查。如果是不相干的人,还请配合。”

    那人翻着眼睛叫道:“你说你是细作司的,你就是细作司的人?老子还说自己是大内侍卫呢!有证据吗?别来咋呼人。这地方,成天都有些发失心疯的,来这儿叫叫嚷嚷,说自己是什么官儿。这种人,老子见的太多了。有*吗?有印鉴吗?”

    叶东勃然大怒,便要伸手去掏怀里的铜牌,却被韩风压住了手臂。

    韩风缓步向前,走到那个男子身边,抓住他的手腕提了起来,仔细看着,忽然咧嘴一笑:“这位兄台,你看看,你的手掌两侧有很硬的茧子,虎口磨的硬邦邦的,据我所知,若是做农活,没有一样东西能够把你的手磨成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习武出身,而且惯用的是匕首短剑,经常反手握住,才会形成这样的磨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迟疑一下,眼色躲闪着韩风的逼视,没想到韩风就是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就已经看出了破绽,便支吾着说道:“我是给人做看家护院的。怎么?这又不犯王法。倒是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细作司的,有什么证据吗?”

    “唔,原来是个护院的,那就不是官儿了?”韩风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是说,如果我是官,打了你也是白打。如果我不是官,打了你也不怕官府报复我。既然如此……”

    韩风拉长了声音,脸上的笑容依旧,却高高抬起手臂,作势要照着那人的脸打下去。那人吃了一惊,想要往后躲闪,可是他的脚步怎么能比韩风的手更快。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脸上,顿时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出现在腮部,火辣辣的疼。

    “大人出手更快了!”叶东赞道:“当初刚进豹组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跟大人差不多。现在看起来,离大人还有很远的距离啊!”

    “少吹!”韩风嘿嘿笑着:“你小子从来都是跟在我的马后喝灰的份!”

    韩风指着那个年轻女子,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小水仙?”

    那女子惊恐的看着韩风,知道这几个自称是细作司的人,来头不小,自己这次只怕是要倒霉了。可韩风不是和韩霜争夺家主之位吗?又怎么会帮着韩霜来对付自己?小水仙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却不敢不回答韩风的话,只得点头说道:“奴家就是小水仙!”

    “嗯!”韩风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就跟我们走一遭吧!”

    那几个人一看韩风要带人走,顿时急了。他们的救兵还没到呢,要是这当儿就让韩风走了,岂不是过不了关。急忙大吵大嚷起来,死活拦着门口,不让韩风出去。那个被打肿了脸的男人,更是哭天喊地,大骂细作司仗势欺人……

第六十八章 心有余悸

    一听说细作司欺负人,韩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看也不看坐在地上呼天喊地的那几个猥琐男子,大步走出房门,还丢下一句:“细作司喜欢欺负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简怀诛到底是公差出身,走到韩风身边附耳低声说道:“这几个人看起来也跟这件事有些关系,要不要一并带回去?”

    韩风轻轻摇了摇头,带这几个人回去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沽作为一个涉嫌谋杀未遂的罪犯,根本不可能站出来指证这几个人伏击他。再说了,这几个一看就是从外地招揽来临安城的,十有*是被人一层层控制下来。到时候只揪出一个小官儿,根本无济于事。

    那几个人一看韩风真的要带小水仙走,却是死活不敢阻拦,只得扯开嗓子叫喊。动嘴而已,根本无法阻止韩风朝外走的脚步。妓院的老|鸨和龟奴们站在大堂,目瞪口呆的看着韩风大咧咧的把小水仙拖走,却不敢做声。难道自己不想活了吗?细作司的总领大人跑来妓院,说小水仙是金国细作,自己要是阻拦,到时候把自己当成同谋,那岂不是无辜的很?

    走出妓院的大门,阳光灿烂,街上的招牌、布篷,在地上投出千奇百怪的影子。路人尽量在阴影中行走,避开烈日骄阳。韩风抱着膀子,走在当先,简怀诛发挥当年当公差的时候抓人的功力,抓住哭哭啼啼的小水仙跟着叶东走在韩风身后。

    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不算多,可是也不少。看到有官府的人抓人,不愿意惹事的路人大多避开,也有些闲来无事的闲汉和三姑六婆,兴奋不已的站在路边围观,指指点点,口沫横飞,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不知道为什么,韩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不妥。或许这一切进行的太过于顺利,走进妓院,找到小水仙,然后把她抓出来。除了几个跳梁小丑阻拦了一番,别的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小水仙分明是要挟韩霜的重要证人,对方就算想用她作饵,逼着韩霜接二连三的犯错误,也不应该只有这么几个人手,也不应该只有这一手准备。难道说,他们就没有想到自己可能大摇大摆的来把人带走吗?都是在官府里混饭吃的人,谁都知道,官字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别说是对付区区一个*,就算是在马路上看谁不顺眼,照样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把他带回细作司修理一番!

    韩风高大的身影在地上变得很小,太阳几乎就在头顶直射下来,韩风解不开心中的疑惑,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忽然间,那影子似乎陡然变大……

    整条街上传来一声惊呼,韩风心知不妙,硬生生踩住前进的步伐,反而退了一步,还好这一步退的十分及时。一道雪亮的剑光顺着韩风的眉心,几乎贴着他的鼻子,从上而下刺下,剑身上的凛冽寒意,让韩风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出了一身冷汗。那灿烂耀眼的剑芒、势如破竹的进攻,摆明了是要把韩风杀死在当场!

    一人从房顶上翻身跃下,一剑直取韩风头顶,只是被地上的影子暴露,那几乎已经是必杀的一剑,终究未能得手。街上的人都已经吓得傻了眼,不知道是哪个女人,扯开嗓子叫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原本还算是尽然有序的街道,转眼间到处是胡乱狂奔的人,就算是再喜欢看热闹的人,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是一不小心把自己赔在这里,岂不是太不值得了?

    那人一击不中,就地一个翻身,长剑如灵蛇一般从手腕中吐出,直取韩风小腹,剑势凌厉,所取方位更是诡异无比,他整个人几乎已经贴在地上,手中长剑乃是从下而上,挑上韩风小腹,背脊紧贴着青石板地面,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几乎顺着路面滑了起来,前进的速度竟然比韩风连连退步更快。

    韩风身上根本没有携带武器,叶东急急忙忙扯出腰刀,却没法逼上前去,简怀诛的长剑隔着一个人也无从发挥,三人不约而同的朝后退去。叶东和简怀诛生怕自己退的慢了,挡住了韩风的退路,那就是真的害死韩风了。

    如影随形的长剑在韩风小腹左右如毒蛇吐信一般闪烁,锋锐的剑尖几乎已经要刺破韩风的衣服,一身冷汗直冒的韩风,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一年来,韩风遭遇的种种凶险,这一次格外令人惊恐!

    简怀诛百忙中一手扣住小水仙,把长剑高高抛起,厉声叫道:“大人,接剑!”

    韩风脚下连退,耳边听见长剑风声,伸手一揽,反手把长剑抄在手中,奋力一挡,两剑相交顿时激起一片火星。韩风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要缓得这么一缓,就好办的多了。果然,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叶东已经抢上前来,双手握刀,兜头劈下。那名刺客就地一滚,翻身而起,便叫叶东那一刀落了空。

    叶东得势不饶人,揉身猛扑,韩风急忙叫道:“小心!”

    叶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他出身叶家,在军中学的都是大开大合的武艺,马上冲锋自然是勇将,但是应对这样的刺客,却不是叶东的专长了。虽然势头很猛,但是在韩风这样的行家眼中看来,叶东这一扑,几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在别人手中。

    刺客双目微闭,长剑再度出手,闪电般挑向叶东咽喉,韩风迅即抢上一步,以剑刃截斩剑身,要把刺客的长剑拍下去。没想到,那名刺客的剑术极为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能硬生生撤回长剑,随即双手握剑,几乎是飞身而起,直取简怀诛……看那势头,简直是要把简怀诛钉在地上似的。

    韩风已经和叶东挤在一起,来不及救援简怀诛,失去武器的简怀诛,手中还拖着一个小水仙,根本无从抵抗,只能下意识的松手,后退,避开刺客锋芒……

    一声惨呼响起,街上的路人甲乙丙丁更是慌乱,韩风快步抢到简怀诛身边:“受伤了吗?”

    “我没事……”简怀诛心有余悸的看着被钉死在地上的小水仙,身上只觉得一阵寒气,要是自己退的晚了一步,便会和小水仙一样,成为被钉死的尸体。那名刺客一击得手,立即翻身爬上屋顶,跳入隔壁街道,扬长而去,只留下那柄钉死小水仙的长剑,剑柄还在不住颤抖……

    “咱们上当了!”韩风喃喃的说道。

    此时已经很明显,对方真正要杀死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韩风,而是要杀掉小水仙灭口。小水仙现在的死,只能证明两件事,第一,对方已经有了别的可以控制韩霜的把柄,根本不再需要这个*的存在。第二,是韩风把小水仙给带出来的,被人狙杀在当街,之前韩风又给小水仙安了个“可能是金国细作”的帽子。对方可以很坦然的发动言官,在朝廷里大肆批驳,说韩风滥用职权,导致一名官妓死亡云云……

    叶东的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方才对手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只得看着韩风说道:“大人,这要如何是好!”

    韩风冷冷的眯起眼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要是韩风那双杀气十足的眼睛开始眯上的时候,一场血雨腥风只怕是无从避免了。

    “这个剑手很厉害,依我看,比狼组的任何一个剑手,包括花雪在内,都要厉害的多。在一对一公平较量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韩风丝毫没有吹嘘自己的成分:“而且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很难对付!”

    简怀诛点了点头:“不过,这样的剑手绝对不会太多。对方至多也就是能找到一两个这样的高手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是的,所以他们绝对舍不得杀了个*就把此人放回去。”韩风冷冷的吩咐道:“叶东,去通知林珍,就算挖地三尺,细作司的人手也要尽数发动起来,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叶东点头答应了,收起腰刀,快速朝细作司衙门跑去。

    韩风转过脸来,看着简怀诛,一字一句的说道:“咱们要去一次临安府,先堵上对方的嘴。投案自首去吧,把今天的事情给说清楚。你马上用加急信件通知建康府那里,把小和尚和李飞镖给我找回来。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这样的好手,咱们必须要用精锐对精锐。绝对不能莫名其妙的死在对方手中。”

    顿了顿,韩风补充道:“把秋月白那个家伙也给我找出来,虽然他怕高,但是打起来还真是一把好手。”

    简怀诛答应一声,却没有马上转身离去。韩风诧异的问道:“怎么不去?”

    简怀诛老老实实的答道:“大人,只怕对方还有埋伏,我跟着你,好歹是两个人,有个照应。细作司少了谁都行,就是不能少了大人!”

第六十九章 东窗事发

    细作司如火如荼在整个临安城进行接连几天的大搜捕,而刑部衙门却也不期而至。韩府上下一顿晚饭还没有吃完,刑部的几位官员就带着大队公差来到韩府,恭恭敬敬的命人通传。韩侂胄接过名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立刻放下筷子,再也没有心情吃下去了。一种说不清是怜悯还是嘲讽的眼神,从韩霜的身上扫过,沉声对送信来的仆人吩咐道:“带刑部的人去客厅候着,我稍后就到!”

    看到韩侂胄放下碗筷,坐在一旁的韩风诧异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韩侂胄想了想,淡淡的说道:“你们兄弟都过来看看吧。”

    客厅里灯火通明,仆人送上香茶点心。那些刑部的官员要是去了别的地方自然会耀武扬威,这次是到了韩家,一个个都老实了许多。并没有一个人坐下,每个人都是恭敬规矩的站在一边,看到韩侂胄带着众人大步走了进来,为首一名刑部官员便挤出笑脸说道:“这时分来府上打扰,真是对不住韩大人,不过,公务在身,我们这些吃皇粮的也没有办法。还请韩大人见谅!”

    韩侂胄气度森然,与众人见过礼,便走到主位坐下,韩霜韩风两兄弟分别站在他的身后两边。这时,那些刑部来人才敢把屁股放在凳子上。

    “这么晚,急着来,有什么事?”韩侂胄开门见山的问道。

    为首一名刑部官员,官衔也有四品了,平日里经常见到韩侂胄,至少也混了个脸熟,便主动站出来说道:“韩大人,这次来贵府,是因为令公子牵涉户部的案子。如今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官家亲自下旨,要刑部和大理石彻查!”

    “有这样的事?”韩侂胄冷冷的扭头扫了韩霜一眼,韩霜顿时一身冷汗。

    那位刑部官员苦笑着说道:“下官不敢在韩大人面前说谎。户部交付给外地的赈灾款,本来各地申报的是三十万贯。令郎大笔一挥,给批了六十万,有签字画押有官印为证。应该不是别人做的。而且仓部员外郎夏子翎也说了,这六十万,全都是令郎的主意。是打定了主意要中饱私囊……”

    韩霜忍不住抢上两步,大声辩解道:“胡说,我的确是给批了六十万,但是大宋官员,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任何款子批下来的,户部、府里、县里都是要层层盘剥的。要是我只给批了三十万,最后到了灾民手中,未必还能有十万贯。所以我才做主给批了六十万,为的就是能够让灾民拿满三十万,好过个冬……”

    “住口!”韩侂胄愤愤然的一拍椅子扶手,大声喝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本来这官府里大家吃卡拿,那是惯例。不过,这始终是台面下的事儿,从来没有人会搬到台面上来说。就算所有的人都拿了钱,那也是心照不宣。如今韩霜一激动就把这事儿给捅了出来,这不是要和所有为官者为敌吗?

    刑部官员虽然对韩侂胄十分畏惧,但是对于这个草包衙内却一点也不害怕,冷笑着说道:“员外郎说的对,不过,员外郎好像忘记了。您亲手批的六十万,转手就让仓部给你换了十万贯的*……虽然员外郎说的信誓旦旦,是要为了灾民能够过一个冬天。其实,只怕是为了自己从中间抽取更大的黑钱吧?”

    韩霜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应对,要说起来,自己的动机早就和夏子翎说过了,可是自己从中间抽取了十万贯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十万贯的*,还是自己亲手从户部给批出来的呢,钱已经拿到了手,再说这些话,就显得是狡辩了。韩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父亲,希望韩侂胄能够说几句话,帮帮自己。大少爷出身的韩霜,要是进了刑部大牢,那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韩侂胄叹息一声,沉声问道:“你真的拿了十万贯?”

    “我……我……其实,我只是想……”韩霜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越说越乱,词不达意,结结巴巴的好不难堪。

    “我看,这件事应该别有隐情!”韩风走上两步,淡淡的说道:“家兄就任度支员外郎,只是最近的事儿,按道理说,这次处理赈灾款,是家兄第一次处理户部度支公务。巧的是,就这么一次出现问题,马上就被御史们知道了,跟着就要刑部来抓人。天底下是不是有这么巧的事?”

    韩家最让人害怕的,也就是韩侂胄和韩风了。看到韩风出来说话,那位刑部官员不敢托大,一本正经的回话道:“韩总领,无论这件事有什么样的内情,都应该让刑部来查。查个水落石出。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证据确凿的。刑部已经拿到的证据,每一件都指向度支员外郎。按照惯例,我们也只好把度支员外郎带回去!”

    “我不想去刑部,我不想进大牢……爹,你救救我……救救我……”韩霜一激灵就立刻转身跪倒在韩侂胄面前,哭哭啼啼的喊道:“要我进刑部大牢,那就是要我的命啊……爹,我不能去,不能去啊……”

    韩侂胄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嫡长子,这孩子从小就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过罪,若是真的让他去了刑部大牢,绝对是吃不了那个苦的。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

    看到韩侂胄的脸色有些迟疑,刑部官员轻声说道:“大人放心好了,这里都没有外人,既然是官家下旨要员外郎去刑部受审。员外郎不能不去,不过,咱们刑部罗大人和韩大人是至交,定然会给予许多方便,绝对不会让员外郎太受委屈的。”

    再不受委屈又能怎么样?那里毕竟是刑部大牢,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韩霜已经面若白霜,死死抱着韩侂胄的腿,怎么都不肯松手,只怕自己这一去刑部大牢,从此便是天高地远,说不定就要被发配充军了。去广南西路又或者是福建路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你们带他走吧!”韩侂胄挥了挥手。

    几名刑部的差役走到韩霜身后,低声说道:“大少爷,得罪了。”

    韩霜泪流满面,惊慌万分的叫道:“不要抓我,别抓我。我现在去改,改回三十万,我把我那十万贯给吐出来不行吗?”

    “带走!”韩侂胄厉声喝道。

    刑部官员知道韩侂胄是动了真怒,不敢迟疑,几个人合力,七手八脚把韩霜拖住,架着胳膊,便朝门外走去。走了好远,还能听见韩霜的哭喊声。韩侂胄的脸色十分难看,从大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韩风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很简单,从推荐大哥去担任度支员外郎开始就是一个局。无论他做了度支员外郎之后,做什么事,都会有人故意引诱他做错。本来他掌管的就是整个大宋的开支,一旦出了问题,马上就是大罪。偏偏大哥是个糊涂虫,根本无法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化,以为做个小官就是捞小钱,做了大官,就可以捞大钱,压根就分不清楚哪些钱是应该拿的,哪些钱碰都不能碰。”韩风冷笑道:“地方上报了三十万,是已经把大家伙儿想要贪的钱都算在内了。偏偏他自作聪明,又加了三十万,出了事,还能怪谁去?”

    韩侂胄叹息一声,长长的胡须在下颌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愤怒。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是韩家的人。五代以来,韩家还没有人被朝廷判过罪。这次要是因为你大哥的事,连累到韩家,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韩侂胄的目光渐渐严厉起来。

    韩风心中一懔,相处的久了,他也很了解韩侂胄的性格,为了维护韩家五代以来的声誉,必要的时候,丢车保帅是必须的。很有可能,韩侂胄会抢在刑部定韩霜的罪之前,先把这个嫡长子给杀死。官场的惯例,只要不是反叛这样的大罪,人死了,也就算了。总不能抓住人一点错误不放。到时候,韩家的清誉也就保住了。

    “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现在需要查清楚,到底对手是谁?不然的话,等于是闭上眼睛在打一场乱仗!”韩风淡淡的说道:“留正和周必大到底是受了谁的委托,推荐大哥?想要查清楚,还得从这个源头上开始查。”

    “他们都是老狐狸,根本不会说的。”韩侂胄微微一笑,看着韩风:“不过,我猜,你会想到办法的,对吗?”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韩风咧嘴笑了笑,至于他的办法,从来都不是光明正大的法子。官场上,犯法不犯法不要紧,重要的是,有没有把柄让人给抓住。像韩霜这样做事一点体统都没有,留下如此多的证据,那纯属自己找死,没人能救得了他!

    “交给我吧!”韩风坦然说道。

第七十章 杀不杀

    韩风一脸阴沉的朝着自己的庭院走去,夜色幽深,刑部众人离去之后,韩府上下归于平静。偶尔有路过的丫鬟家仆,看到韩风点头示意,但是满怀心事的韩风,只是随意敷衍的打了个招呼便过去了。

    长长的廊台,在黑夜中显得分外悠长,韩风缓慢的踏着步子,沿着廊台前行。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廊台边上,靠着栏杆,一位青衣女子斜倚栏杆,静静出神。

    “林珍?”韩风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珍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韩风,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我是在这里等你。大人,你太心软了。”

    韩风没有做声,走到林珍身边,一扭腰就坐在栏杆上,双手支在大腿上,懒懒的说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林珍轻悠悠的叹了口气:“韩霜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算你们知道了对手是谁,也于事无补。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韩霜只要对定罪,对韩家的声誉就是沉重的打击。本来,韩大人是未来宰相人选之一。若是因为韩霜,而导致韩大人根本不能坐上相位,对于整个朝廷里的主战派都是致命的。所以……”

    林珍美丽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厉色:“趁着刑部还没有开始审理案子,把韩霜杀了吧!”

    要说韩风对韩霜有多少兄弟之情,那就是纯属扯淡了。只不过韩风本来就不是一个残忍好杀之人。再说,好歹在这个人世上,大家关起门来,都是姓韩的。要是因为韩霜出了事,整个韩家就果断抛弃他,玩一出丢车保帅。未免让人心寒的很。韩风淡淡的说道:“杀了他,对事情也没有多少帮助。只是能暂时把事情压下去而已!”

    “只要压下去一段日子就足够了。”林珍冷笑着说道:“人都是善忘的,过了一段日子,朝廷里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官家和太上皇的注意力也不会集中在韩霜身上。他自己笨,死也是死有余辜。若是让他拖着韩家上下这么多人去死,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看到韩风并没有做声,林珍放低了声音,清晰的说道:“我想,韩大人是肯定想到,必要的时候,要丢车保帅的!”

    “这件事,以后再说。”韩风心里有些乱,杀了韩霜,的确是目前看起来最好的做法。但是,韩霜再怎么说也是韩家的嫡长子,是韩老夫人的心头肉。韩侂胄就算对这个儿子多么失望,也不至于马上就把这个儿子置于死地。自己派人去杀韩霜,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有些累,我先回去休息了!”韩风轻声丢下一句话,沿着廊台扬长而去。

    天边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一闪闪放射着光芒,庭院里的假山只能看出依稀轮廓,在黑夜中,犹如张牙舞爪的恶魔一般,池塘的水面平静如昔,偶尔有鱼儿跳出水面,溅起一片涟漪。林珍看着韩风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朝着韩家专门留给她们的小院子走去。

    小舞早已煮好了参茶,看到林珍神色黯淡的走了进来,轻笑道:“大姐,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韩大哥。他怎么可能答应你?”

    林珍颓然坐在床上,飞起双脚,将一双绣花鞋踢的远远的,抱起枕头,转身蜷缩在床上,喃喃说道:“这件事,如果韩大人不同意我们去做的话。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也应该主动为大人分忧。杀死韩霜,并不算很难的事情!”

    小舞忍不住笑出声来,找出一只小碗,给林珍倒了一碗参茶,端着碗走到床边,欠身坐了下来:“大姐,先起来喝参茶吧。现在二姐在建康府看着那群猴子,临安府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主持大局。要是你都没了心气,做妹妹的一个人可支持不住呢!”

    林珍没好气的翻身而起,接过茶碗,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忍不住又放下碗来说道:“小舞,你怎么看?”

    小舞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也觉得,韩霜死了,似乎对大人更好!”

    ………………

    刑部大牢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阴森,至少,这里还有为那些特殊的“客人”准备的牢房。如今,韩霜就坐在这样一间牢房里,狭窄的木板床上铺着雪白干净的被褥,地上也打扫的颇为干净,靠着墙角放着一个从没有用过的马桶。相比较其他脏兮兮的牢房,这里简直已经是人间天堂了。

    只不过,韩霜对自己的待遇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在家里,吃着山珍海味,享受着最顶级的美味,穿着绫罗绸缎……可是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囚服,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最让他郁闷的是,在韩霜刚刚被押进来的时候,那几个狱卒还特意告诉他,当初韩风杀死了李四维一家,就是被关在这间牢房里,仿佛这一间特别牢房,是特意为他们韩家人准备的一样。

    在牢房里只是待了几个时辰,韩霜就已经无法忍受了,没有人陪自己说话,没有漂亮的侍女,没有牌九骰子马吊……就连空气都似乎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刑部的官员们自从自己进入牢房来说,就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远远的,能听到看守大牢的狱卒们,正在玩着骰子,那象牙骰子撞击着木质骰盅的声音,清脆无比,让韩霜觉得非常悦耳,简直是天籁之音。要不是自己有重案在身,韩霜几乎就想大声喊出来——带我一起玩。

    “这他娘的算是什么世道?别人贪污了上百万贯,也没事。我就拿了那么一丁点儿钱,还不够赵汝愚几个月的开销,就这么把我抓进来,朝廷的法律难道永远都是欺善怕恶的吗?”韩霜愤愤的自言自语道。

    终于,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韩霜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蹦到木栅栏门旁边,努力的朝外看去。

    张耀仁一脸坏笑的走了过来,看到韩霜那一脸苦闷的模样,就立刻塞了一把碎银子给那几个狱卒,示意他们走开。

    待到狱卒们走远了去玩骰子,张耀仁这才笑呵呵的对韩霜说道:“大少爷,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你少来说风凉话!”韩霜看到张耀仁就一肚子火气出不来。

    “我是好心来提醒你,没想到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张耀仁淡淡的说道:“韩大少,你可要想清楚,你是韩家的嫡长子。不过,这身份对于你,却是一点儿保护都没有。反而,因为你是嫡长子的身份,你这次出事很有可能连累到韩家。所以,韩家的人,想要杀你,为将来消除隐患,也绝非不可能。你的父亲韩大人也就罢了,你那个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弟弟韩风,只怕是巴不得你赶紧死掉。”

    韩霜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性,但是听张耀仁这么一说,韩霜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自己的父亲做事是什么样的风格,他是非常清楚的。韩侂胄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韩家二百年来的积累,更重要的是,韩侂胄是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而他的弟弟——韩风,更是出了名的杀人王。自己现在落了水,难道还指望对方不痛打落水狗吗?

    张耀仁看着韩霜脸色的变化,心中稍微安稳了一些,他要的就是韩霜心中不安,对韩家开始猜忌。

    “大少,你放心好了。如果韩家想你死的话,我家大人肯定不想你这么早就英年早逝。”张耀仁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已经调配了许多人手来保护你,就算是你每天吃的牢饭,保证都是有专人试毒之后,再送来给你吃的。这一次,如果韩侂胄和韩风不来杀你也就算了,要是他们想要铤而走险,那只有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韩霜双手抓着木栅栏,双膝却渐渐的软了下去,一直滑下去,跪倒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们,总是步步紧逼……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呦呦呦,韩大少居然哭了啊!”张耀仁嘿嘿笑道:“没想到韩大少还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咱们没有逼你,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傻,去官窑喝酒就喝酒,没人拿刀逼着你去和小水仙睡觉吧?是你自己做的错事。到了户部当个度支员外郎,多好啊。没人强迫你去揣那十万贯吧?是你自己看到有钱赚就忍不住了。你这么傻,要是咱们不配合一下,岂不是显得我们都像你那么笨?”

    韩霜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浑身上下都已经开始瑟瑟发抖,咬着牙说道:“你不要得意,大不了我就把一切都对我爹说了。以你们,斗得过我们韩家过百年的根基吗?”

    张耀仁怜悯的看着韩霜,转身便要离去,却终究还是留下一句:“我家大人的根基,比你韩家只深不浅,难道你忘记了吗?”

第七十一章 火球攻牢

    “如果想要杀死韩霜,我们的机会并不是很大!”林珍一本正经的看着细作司的部下们。

    小舞不禁和林珍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要是秦燕没有去建康府,要是博戈满还在临安的话。他们也就不用如此着急了。刑部大牢守卫森严,林珍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调动人手,挥军攻入刑部大牢,杀死韩霜,那样的话,和造反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几天来,两人多方刺探,搜集了许多情报,可是反馈过来的消息,无一例外的让人失望。首先就是对刑部大牢的保护,刑部特意加派了人手,并且调来六扇门内的好手坐镇,或许是刑部的人猜到可能会有人杀死韩霜灭口……刑部的守卫从原来的三班增加到六班,而且人手足足扩充了两倍。可以称得上是密不透风。最要命的是,这些刑部守卫数人编成一组,哪怕是大小便都不允许独自行动,这可给外边的人想要混进大牢里,增加了天大的难度。

    其实,就是饮食。每天从采购的蔬菜肉类到大米面粉,都要经过严格审查。想要下毒毒死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顿饭在到韩霜的肚子里之前,至少要经过七八次检查程序,尽管那时候方才都已经凉了,不过,也比没了性命要好。至少,娇生惯养的韩霜,现在吃着那些冰冷无味的食物,吃的津津有味。

    人进不去大牢,下毒也没有办法。唯一可行的,就是从大牢之外杀死韩霜,这个机会非常渺茫。韩霜是被关在地牢里,可是地牢之外,也有森严的守卫。林珍细致的研究了刑部大牢的地形,和小舞两个人商议了许久,最终还是只能决定一条路线。

    那就是利用地牢位于地面之上的气窗。

    这个气窗约莫有八寸见方,一个人是绝对无法钻出去的。而且,气窗的位置很高,想要爬上去,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林珍却发现一个机会。那就是,如果有一名神箭手,可以选准位置,在韩霜离开床铺,走到栅栏门的时候,从远处用强弓硬弩,透过气窗,将其一击致命。

    不过,就算想出了这个办法,林珍也很无奈。第一,这样的神箭手,现在临安就没有。第二,韩霜每天除了去拿饭的时候,几乎就不会走近栅栏门。有的时候,狱卒把牢饭送到大牢里,韩霜也要发半天的呆,再去门口拿饭吃。时间根本没法把握。

    这两个问题解决不了,压根就谈不上怎么去杀死韩霜。

    而且,这件事,是林珍和小舞背着韩风,私自展开的行动。要是韩风知道了,未必会让她们做下去。但是这两个女人已经认定了,韩霜死了比活着好,起码还不会浪费粮食。

    “总不能等到刑部尚书提审韩霜的时候,再混到公差里去杀他吧?”小舞无奈的说道:“那样的话,就算真的杀了他,咱们的人也肯定暴露了!”

    林珍幽幽的叹了口气:“没有神箭手,倒是可以解决,如何能让韩霜走到栅栏门那里去,就难的很了!”

    小舞眼前一亮:“大姐,不如这样……我们用火球?”

    夜幕悄然降临在临安城,傍晚时分,天空飘飘摇摇下起了小雨,蒙蒙细雨似乎在昭示着现在已经进入了秋天。带着一丝丝寒意,飘入千家万户的院落。

    刑部大牢的周围,守卫的狱卒们披上蓑衣,抵挡着秋雨来袭。屋檐下挂着防风灯笼,却随着风雨不住飘动。

    就算是意志坚定的人,经历了几天高强度的守卫之后,也难免有些松懈了起来,终于有卫兵忍受不住,躲在屋檐下避雨,咒骂着鬼天气,更咒骂着让自己在这个鬼天气还要出差的上司。没日没夜的守着刑部大牢,这些护卫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黑漆漆的夜幕下,没有人注意到,一道黑影伏在刑部大牢的后院墙上已经许久了,整个人似乎已经和墙体融为一体。原本就苗条纤细的身材,在夜幕中根本就看不清楚。两队披着蓑衣的卫兵手按腰刀对面行过之后,那道黑影轻飘飘的从墙上溜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随即又伏在潮湿的土地上,一动不动,附耳贴住地面,似乎在听远处的脚步声,雨水顺着雨檐落在廊台上的声音,遮盖不住那些沉重整齐的脚步声。

    黑影缓慢的站起身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缓步朝大牢后方走去,不时借助树木、柱子、廊台隐藏自己的行踪,细细的雨水滴打在她的身上,随即融入衣服之内……

    韩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下着雨,林珍并没有去细作司衙门,自然也不会上街闲逛。小舞就在府里安坐着,却不见她的踪影。韩风太了解这个女人了,一旦是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韩府的小少爷风机火燎跑到小舞林珍所在的庭院,一把推开了房门,顿时把正在低头刺绣的小舞吓了一跳。

    “你们有古怪,林珍呢?”韩风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小舞手中的刺绣,开什么玩笑,小舞从来都不会做这些女工的活儿。刺绣?只怕是心里有事,随便在手中找点事,打发一下时间吧?

    小舞一点儿震惊都没有,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知道!”

    韩风换上一副笑脸,凑到小舞身边:“好歹咱们也是非同一般的关系,早晚你都是要进我韩家的门。你应该是跟我一条心的,乖小舞,你说吧,林珍去哪里了?”

    小舞眨了眨眼睛:“我真的不知道!”

    她这么一问三不知,叫韩风顿时憋不住火,一巴掌就拍在桌子边,怒道:“头发长见识短。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能动韩霜,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现在韩霜要是在刑部大牢里出了什么事,对,韩家的声誉是保住了。但是外边的人会怎么看?会说我为了争夺家主的位置,不惜杀死自己的亲大哥。到时候,韩家上下都会对我这个不择手段的人戒备不已。就算将来我真的成了韩家的家主,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再说了,你们怎知道对方不会将计就计?林珍要自己动手,如果她不慎失陷了,就会把整个细作司给拉下水。你知道现在皇城司快要和细作司合并了,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细作司看呢。巴不得给细作司找点毛病出来……”

    韩风正在怒气冲冲的发泄,忽然间小舞插口道:“林大姐若是真的出手,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抓住的。”

    “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林珍是不是去了刑部大牢?”韩风铁青着脸问道。

    一看到韩风动了真怒,小舞不禁有些慌张起来,自从认识韩风到现在一年多来,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位细作司的大人对自己如此火冒三丈。

    “主意是我出的。既然不能直接面对韩霜杀死他,不如就用火球,想办法把火球点燃,射入大牢之中。蒺藜火球在大牢里爆炸,那么狭小的牢房,韩霜根本无从躲避,就算不被火药直接炸死,也会被到处激飞的铁蒺藜打死。何况,那些铁蒺藜上边,都已经淬了毒……他怎么可能不死?”小舞坦然说道:“林大姐自然也不会笨到自己跑去大牢丢进去。她的箭术虽然不如二姐,可好歹而已是在细作司里训练出来的好手。三十步之内,只要一箭把点着的蒺藜火球射入大牢,然后还有足够的时间逃出大牢!”

    韩风的脸拉得老长,这些女人啊……为什么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冲动呢?

    刑部的地图,韩风也看过,从后院墙到大牢,大约有七十步,有几对官兵来回巡逻,如果三十步之内林珍有把握的话,那么她只需要逃出四十步不被人抓住,翻出院墙去,外边必然早已安排好了接应。

    “瞎胡闹!”韩风厉声喝了一句:“我现在去刑部把林珍给揪出来,然后罚你们两个一个月不准吃饭,只准喝粥!”

    那道黑影已经停下了脚步,一双秀丽的双眸,冷冷的盯着那个隐约透出光芒的气窗,从背上卸下一把短弓,取出一支长箭,箭头上,挂着一枚苹果大小的蒺藜火球。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把火球固定住,居然在箭头上沾的牢牢的。

    从怀里取出火折子,黑影用力一擦,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火折子居然没有打着,那道黑影暗骂一声,立刻住了手,远处,一队官兵披着蓑衣,提着长刀,懒懒散散的走来。

    她收起了手中的弓箭,屏住呼吸……

    不远处,另一道黑影,眼光中带着贪婪的神色,看着她隐约不定的身影,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却没有发出一丝响声,或许,他是在等待着她,把蒺藜火球射入大牢之后,再出手将她杀死。

    官兵渐渐远去,她重新提起手中的弓箭,再度瞄准了气窗……

第七十二章 如假包换

    韩风脚下生风,冒着小雨,飞快的朝着刑部大牢跑去。身后简怀诛紧紧跟随,韩风已经说了,要是林珍真的不幸在刑部失手,就要马上蒙上脸,两个人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林珍从大牢里弄出来,至于以后的事,那就想办法再说。

    街上的行人稀少,偶尔经过的几个人看到这两个一路狂奔的人,吓得马上让开了道路。韩风和简怀诛踩着满街雨水,气喘吁吁的跑到刑部大牢的后院墙之外。从韩府到刑部,并不是很短的一段路,可是对于经过小和尚严格训练的韩风来说,能够把他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可想而知,他跑的有多快了。

    简怀诛暗暗叫苦,他是很少看到韩风亲自出手,一直对这个衙内的本事不是很清楚,这次跑过来,心里也存了个要较劲的念头。没想到,自己差点跑炸了肺,跑的快要断了气,还是只能看到韩风的背影,这才真的心服口服。

    韩风大口大口喘着气说道:“你……你在这里……等我们。我现在就……进去……”长长的吸了口气,韩风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如果听到有什么不对劲,就马上蒙面杀进去帮我们突围。决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失陷在刑部大牢!”

    简怀诛坚定的点了点头,沉腰坐马,双手握拳,摆了个姿势,等着韩风踩他的手臂上墙,可是抬头一看,这个小衙内居然一脚蹬在墙上的凹陷处,身体腾空而起,双手已经紧紧抓住墙头,双臂只是一用力,就已经翻身而上。简怀诛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是不要给韩风当贴身护卫算了,自己跟着他,那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韩风趴在墙上,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官兵说话的声音,当即凝神闭气,贴着墙壁滑了下来。林珍能够寻找到把箭射入大牢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小舞和她已经商议了几个地方,成功性可能比较高。韩风当即朝着最有可能的那个地方潜去,还不忘拉上遮脸的面巾。

    巡逻的官兵渐渐走远,林珍压低了呼吸,举起弓箭,调整着角度,蒺藜火球从点着到爆炸的时间很短,她绝不可能先点着火再瞄准,只能先找好角度,然后点着火球,凭着手感,把火球射入大牢之中,跟着就可以听见那一声爆炸和韩霜濒临死亡的惨叫声了。

    计算着角度和蒺藜火球的重量,林珍终于确定了要射出的方向,这次,再度放下弓箭,取出火折子,奋力一擦,想要点着……

    远处的黑影悄然起身,双腿微微弯曲,眼神死死的盯着林珍,手中的长剑随着林珍动作的变化不住调整着出手的方向,细细的雨水遮挡不住他的目光,每次杀人之前,他有种难言的兴奋感。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天生的刺客,取走别人的性命,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啊?

    幽兰的火苗从火折子上跃起,林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正要把火折子朝蒺藜火球上凑,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捂住林珍的嘴,在她耳边轻声喝道:“别点,是我!”

    韩风那熟悉的声音在林珍耳边响起,起初被人捂住嘴而吓了一跳的林珍,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心里还是十分恐惧,心止不住的狂跳,在这个纷飞的雨夜里,甚至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

    “不要杀韩霜,跟我走……”韩风低声说道,随手把火折子按在地上一洼雨水之中,把弓箭丢弃在地上,扯着林珍的手,就要朝后院墙跑去。那里距离这儿不过四十步而已,以两人的脚程来说,只是片刻的功夫而已。

    只是,韩风和林珍刚刚站起身,就听见不远处一声高呼:“有刺客,抓刺客啊……”

    韩风陡然一惊,怎么可能,自己才进来一会儿就已经被人发现了?正要加快脚步朝着院墙跑去,忽然间一道黑影从侧翼冲出,手中长剑明光闪耀,雨水击打在剑身上,毫不留痕,冲着韩风身后的林珍刺下,剑势凌厉,迅若奔雷,看样子是要把林珍一击必杀!那人的口中继续大声喊着:“有人来劫狱啦……”

    好熟悉的一剑,同样是有去无回的气势,同样令人窒息的快捷。韩风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把林珍朝后方一扯,闪身避开对手狂野一剑。但是他的惊呼已经惊动了整个大牢的人,无数官兵提着腰刀,打着灯笼,疯狂的朝这里跑来。那人一剑没能要了林珍的命,也不恋战,居然比韩风和林珍跑的还快,就像一只黑夜里的狸猫似的,飞奔到院墙下,手按墙上凸起的砖头,翻身一跃,就已经跳上了墙头。

    韩风拉着林珍朝着墙边跑去,没想到那人居然站在墙上,长剑凌空下指,隐隐罩着韩风和林珍两人,脚下左右移动,看样子是要迫的韩风和林珍根本无法翻墙出去。只是时间已经耽误不得,身后那些刑部的公差已经大叫大嚷的追了上来。

    那人冷笑着轻声说道:“韩大人,认命吧,你和你的部下,同时带着弓箭武器在刑部大牢出现,你说,到时候刑部会以为你来做什么?”

    长剑的剑尖微微颤抖,随着墙下两人的移动不住摇摆,死死锁定了两人。

    林珍冷眼看着墙上的人,似乎要把他的面目给记下来似的。那人却毫不在意别人是不是知道他的容貌,十分淡定的看着林珍和韩风,就像看着两个已经必然要坐牢入狱的人似的。

    正在得意洋洋之际,忽然身后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一人一剑冲上院墙,所取的方位甚是猥琐,竟然是直飞那人的菊花。

    韩风忍不住咧嘴一笑,自从他看到那个刺客上了院墙开始,就知道简怀诛必然在找着出手的机会。那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韩风和林珍的身上,只求把他们困住,等刑部的官兵到来的时候,叫韩风和林珍就算跳到西湖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却忽略了,韩风居然还带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一直在墙外,等着出手的机会。

    人,肯定没有院墙高,举起手来,也不够院墙,加上长剑,就差不多和高墙一般高了,再高高跃起的话,剑尖刚好能捅到那个刺客的菊花。韩风不由得嘿嘿一声,没想到,简怀诛这个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人的贞|操啊!

    那人陡然遇袭,大吃一惊,更要命的是,对方刺的部位,根本不好防护,要是在平地上也就罢了,在湿滑的墙头,能够站稳身体就已经是很难得的高手了。这么一剑刺过来,那人只得重新跃下墙头。

    他朝着墙下一跳,韩风立刻双手抓住林珍的腰肢,把她朝上一举,让林珍刚好可以够到院墙,用力一推,林珍立刻翻出了院墙,那边的简怀诛稳稳将林珍接住。两人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大人……”

    韩风也不答话,飞起一脚朝那刺客踢去,他的腿功本来就不错,加上跟着小和尚学了那么久,又是久经实战的,一腿踢出,就叫那个刺客不得不避开锋芒,两人交手两个回合,都死死的闭着嘴,一声不吭。

    远处的刑部公差已经举着灯笼、刀枪围拢过来,为首一名公差厉声叫道:“什么人在刑部大院斗殴?马上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韩风立刻退开几步,笑呵呵的举起双手:“我本来就没有武器,自然也就不用放下了。至于,那个人,你们叫他不要刺我就行了!”

    那人冷冷的看了韩风一眼,忽然伸手入怀,取出一把飞镖,压根就不看准头,只管全都丢了出去,飞镖乱飞,那些离得近的公差措手不及,慌忙躲避,好几个人摔倒在地上,只是公差的人实在太多,想要避开也不可能,还是有几个人中了飞镖。就是这么一慌乱的功夫,那人已经爬上院墙,快步顺着院墙朝远处跑去,黑暗之中,隔着朦胧细雨,只能看到他跳下院墙……

    韩风也不担心,既然林珍和简怀诛都在外边,想必那人也不敢去招惹两人。简怀诛看到自己没有出来,自然也不会和林珍一起,自作聪明的放弃自己不顾,而去追那个刺客。

    出来混的,讲究的是,安全第一。

    “你是什么人?”一名刑部公差厉声喝道:“居然夜闯刑部大牢,找死吗?”

    韩风摊开双手,淡淡的笑道:“我可没有夜闯刑部大牢,今天天气很好,细雨润物,我是看着秋高气爽,难得一场秋雨,就出来散散步,刚好走到这里,就听见里边大喊有刺客,有人劫狱,像我这样的热血青年,要么就听不见,既然听见了,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所以,我就进来帮忙了?可是你们只顾着看我,也不去管那个真正的刺客,反倒把坏人放跑了,只抓了我这个好人……”

    “够了,够了!”那个公差被韩风一顿胡搅蛮缠,搞得头昏脑胀,迷茫的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韩风笑眯眯的说道:“细作司,韩风,如假包换!”

第七十三章 不妨直说

    听到韩风的名字,那些刑部公差不由得一愣,眼前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韩风。立刻便有几个在刑部是老资格的公差挤上来,仔细盯着韩风瞅了几眼,依稀记得就是眼前这个男子,把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在刑部大堂上,丢到了李冬豪的脸上,逼着那个倒霉蛋跟自己决斗。于是,马上就把韩风的身份告诉了这里的最高领导人。

    之前还厉声呼喝的公差顿时犯了难,眼前的韩风并不好惹,自从出道以来,不知道多少官员多少牛|逼人在韩风手下栽了跟头,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公差,要是硬着头皮跟韩风作对,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大人,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可能是刺客留下的!”一名捕快兴冲冲的举着手中的弓箭,快步跑了过来,箭尖上还挂着一枚蒺藜火球。

    公差头儿正愁不知怎么下台,马上伸手接过弓箭,对韩风问道:“这些东西是你的吗?”

    韩风坦然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韩大人的。那……”那名公差提高了声调:“这件案子十分复杂,居然有人闯入刑部意图不轨。我们刑部要上下一心,排除万难,紧密团结在以尚书大人为核心的刑部长官身边,力求从快从速破案,绝不放过刺客,也绝不冤枉好人!”

    在摆足了颜面功夫之后,那名公差放低了声音:“刑部要查案子了,也就不耽误韩大人的时间了。如今下着雨呢,要不要给韩大人找把伞,或者蓑衣?”

    韩风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别客气了!”转身就朝后院墙那里走去。身后的刑部公差诧异的叫道:“韩大人,正门在这边……”

    “不用了,我是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出去好了!”韩风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加快脚步走到墙边,轻松无比的翻越了刑部的高墙。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刑部公差在原地面面相觑。

    “头儿?你说,韩风的嫌疑大吗?”一名捕快凑近公差头儿,轻声问道。

    那名公差铁青着脸,低声说道:“关我什么事?不管韩风还是韩霜,还是那些牵涉进来的人,哪个是我们这些跑腿的六扇门能对付的?我只求韩风赶紧走,别在这里找麻烦了。至于他的嫌疑,自然是报给尚书大人,让他定夺。”

    诸位刑部公差会心一笑,平时都自己给大人们背黑锅,有些时候,做下属的也要学会耍滑头,否则的话,总是背黑锅,岂不是憋闷死。要是刑部的大人们都不说要找韩风的麻烦,自己又何必多事呢?难道真的嫌命长了吗?

    韩风顺着院墙一跃而下,萧瑟的夜雨中,简怀诛和林珍一脸无辜的看着从墙上跳下的韩风,待要说些什么,韩风却已经恶狠狠的喝道:“回去了再跟你们算账!”

    刑部的乱子很快就传到了宫中,赵扩自从即位之后,也算得上是励精图治,非常勤政,让太上皇赵昚十分满意。赵扩又是个心胸颇为宽广的人,刚刚开始做皇帝,遇到难以决断的问题,从来不会擅自下决定,通常都会召集大臣会议,又或者去后宫寻找赵昚商议。爷孙两人倒是其乐融融,有时候,赵昚也觉得,自己决定让这个孙子即位,实在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韩风夜闯刑部大牢的消息传入宫中的时候,重华宫里灯火通明,太监宫女们都打起精神,毕恭毕敬的伺候在一边。赵昚一身便服,坐在上首。赵扩和韩皇后陪着坐在下手,三人中间是一块精致的木棋盘。

    赵昚聚精会神捏着一枚白子,仔细看着棋盘上纵横回转的棋路,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重重一子拍下,清脆有声。

    赵扩凝神看着棋盘,良久无语,正在出神之际,韩皇后已经忍不住笑道:“你已经输了……快快交棋认输吧!”

    赵扩嘟囔道:“再看看,再看看!”

    赵昚微微一笑,轻轻捋了捋胡须,在宫中能够找到跟自己下棋的人,实在不是很多。那些太监怎么敢赢自己?偶尔和大臣下棋,也是不得要领。自己明明是个臭棋篓子,偏偏那些棋力高明的大臣,却要摆出一副拼命死战的模样,最后总是在紧要关头输给自己。实在无趣的很。到了赵扩和韩皇后入宫之后,赵扩忙于国事,自己的孙媳妇倒是下棋下的非常好。赵昚闲来无事就去找韩皇后下棋,下了几天之后,没想到这个出身韩家的孙媳妇秉承了韩家人一贯不服输的劲头,一局都不肯让。赵昚的棋力本来就比孙媳妇要差点,加上自己是长辈,每次都要坚定不移的让二子,自然是取胜无望。

    下了几次,赵昚就颇为郁闷了,这时候才开始跟赵扩下棋。一下,就发觉,自己的孙子原来也是个臭棋篓子。自己让了两子,还能和赵扩下的旗鼓相当,斗得难分难解。一来二去,下的上了瘾,每天等赵扩处理完国事,都要拉着他,谈谈政务,下下棋。

    赵昚正要丢下手中的棋子,忽然看到秋月白快步走了进来,便冲着秋月白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径直走过来。

    秋月白低着头走到太上皇的身边,行过君臣之礼,这才说道:“太上皇,官家,刑部刚刚送来消息。有人意图在刑部大牢刺杀韩霜,刑部紧急调动人手捉拿人犯,却发觉韩风和一名不知身份的剑手出现在刑部。韩风声称那名剑手才是刺客,自己是来捉拿刺客的。刑部不敢擅自捉拿大臣,便放了韩风离去。这边就紧急送了*来,请官家和太上皇定夺!”

    赵昚挥了挥手,秋月白会意,招呼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一起退下,偌大的宫殿里顷刻间就只剩下赵昚和赵扩夫妻三人。

    韩皇后盈盈起身,朝赵扩和赵昚施礼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赵昚明白孙媳妇的心意,这件案子牵涉到韩家人太多,自己毕竟是出身韩家,要是纠缠在其中,难免给人话柄,不如离开,不要妨碍爷孙两人说话好了。

    “你不用走!”赵昚缓缓的说道:“虽然你是出身韩家,可你现在也是赵家的人,一国之母。要是你走了,岂不是说,你连自己都信不过吗?”

    韩皇后看了看赵扩,赵扩已经伸出手来,握住韩皇后的手掌,将她重新拉回到身边坐下。

    “你怎么看?”赵昚淡淡的问道。

    赵扩长长的叹了口气:“韩霜贪墨公帑是毋庸置疑的。按照律法,自然要革除官职,永不录用。不过,这样的对与身为韩家嫡长子的韩霜打击太大。以前我还是王爷,自然不用想那么多。现在要驾驭群臣,每一个决定都可能牵涉到朝廷的根基,自然不能枉自下决断。”

    赵扩话锋一转:“韩风出现在刑部,未必是想杀死韩霜。我很了解韩风这个人,他或许有些冲动,但是也很护短。韩霜虽然把韩风当成竞争对手,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以韩风的性格,只会去护着韩霜,绝不会想现在就杀死他。他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刺客,是别有用心的人!”

    赵昚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渐渐的,赵扩已经在几个月的时间内,熟悉了身为皇帝的角色,开始用驾驭天下的眼光看着整个局势的变化。

    这位睿智的太上皇缓缓的说道:“韩家手中的权柄其实不算很大。韩风的势头狠劲,可是实权只局限于细作司和皇城司。尤其,皇城司还没有合并到细作司之内去。有些人,是害怕韩侂胄借助儿子和皇后的力量,登上相位。所以,那些人就想要制造一些事情,把韩侂胄登上相位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韩霜的丑闻一旦定罪,韩侂胄就算再沉得住气,也要为儿子的事负责。到时候,韩霜自然要革职流放,韩侂胄也要请罪。封相就难了……不过,想要北伐,韩侂胄却是最合适的宰相人选!”

    韩皇后一言不发,举起茶壶,为两代帝王倒茶。

    赵扩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要怎么处置韩霜,才能保住韩侂胄的面子呢?大宋国力和军力渐渐在恢复,北伐是迟早的事。要是因为韩霜一时愚蠢,而断送了韩侂胄的前途,对于北伐实在是个巨大的损失。”

    赵昚若有深意的看了看韩皇后,轻声说道:“你还不如问问皇后呢。我想,怎么处置韩家才是最合适的,皇后的心中只怕早就已经有了定论。不过,你一直不肯问她,她又出身韩家,怎么好直接告诉你呢?”

    赵扩诧异的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妻子,他很清楚韩皇后的才华。也知道,在这样复杂的局面上,自己身为帝王,身陷局中,很难看的清楚。反而自己的妻子却能撇开韩家人的身份,客观的看待问题。

    “皇后,有什么不妨直说!”赵扩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七十四章 福建路

    韩皇后放下手中的茶壶,端坐在两代帝王身前,秀丽的脸庞十分平静,轻启朱唇缓缓的说道:“多谢官家和太上皇信任。”

    赵昚和赵扩相视一笑,静待韩皇后的意见。

    “大宋有祖训,女子不得干政,本朝开国以来,只有一次例外!”韩皇后悠悠的说道:“今天臣妾破了这个例,只求日后史书上不要把臣妾写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就行了。”

    “不要紧!”赵昚淡淡的说道:“既然让你说,你就只管说好了。说错了也不打紧!”

    “谢太上皇!”韩皇后站起身来,缓缓走了两步,轻声说道:“官家即位之后,励精图治,为的是什么?第一,是为了国富民强。第二,国富民强之后,北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北伐最需要的是什么?一是军队,二是钱财!”

    “大宋不缺兵马,缺的是有战斗经验的精兵良将。除了四支驻屯大军之外,余下的兵马都是操练而已,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没有机会去剿匪。这样的军马,到了真正要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女真人的时候,能有多少战斗的勇气?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能够肯定的是,比起当年百炼成钢的岳家军、韩家军、飞虎军来说。现在大宋军马的战力实在太过于孱弱了。一群没有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士兵,上了战场,很可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其次缺的就是钱粮!”韩皇后微微一笑,清澈的目光落在赵扩身上:“从每年户部的收入来看,大宋好像不缺钱。一年的岁入几乎顶的上金国十年。其实不然,江南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大批失去土地的自耕农沦为佃户,又或者来到城镇为人做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会让大宋的商业更加发达。但是,问题出在我们的货币上,大宋是以铜钱为主要流通货币。但是铜产量根本无法满足每天都在增长的商业要求。更困难的是,商人从川中到江南买货,难道要他把几千贯铜钱用小车推着来江南吗?这不是招人抢吗?”

    “所以铜钱货币必须要转变,否则的话,一旦战事开启,大宋随时要准备上千万贯的铜钱作为战争储备。战事拖得久了,两千万贯,三千万贯,投入进去也绝非不可能。”

    韩皇后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为了战争而储备这么多的铜钱,民间就会缺乏交易必须的铜钱。战争打赢了,朝廷可以缓解压力。而一旦战事进入胶着,又或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打输了。大宋现在看起来蒸蒸日上的财政,就是马上宣告崩溃。大批失去土地又无法得到工钱的百姓会变成流匪。得不到军饷和犒赏的军士很可能出现哗变。稳定的江山,可能因为一场失败的北伐,而陷入危险之中。臣妾以为,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年来,太上皇都没有再度发动北伐的原因之一吧?”

    赵昚赞许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你看的很清楚!”

    韩皇后欠身施礼谢恩,接着说道:“为了有充足的战争资源。大宋必须开始过渡到金银货币的时代。大批的金银取代铜钱成为交易的硬通货。可是,我们大宋的金银产量并不算丰富,也无力支撑起整个帝国的商业。要吸纳金银,就要从海外贸易入手,把大批来自南洋扶桑甚至罗马的金银吸纳入江南。”

    “只有成功的把货币转化,我们才有可能积累起充足的战略储备。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使北伐出现任何局面,大宋依然可以支持下去。所以,户部在对海外的贸易必须要做好。”韩皇后说罢,嫣然一笑。

    赵扩有些迷糊:“为什么你不说说怎么处置韩家呢?”

    赵昚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赵扩的肩膀:“皇后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你却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韩皇后解释道:“对韩家的处置,其实可以一赏一罚。韩霜贪墨公帑,必须要罚,绝对不能因为韩家是高门大户,就放过他。这样的话,法令不明,更容易滋养权贵对朝廷法度的蔑视。时间久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野心就会更大。韩霜,必须要杀一儆百。革职,永不录用。这是给他的处罚,另外,朝廷可以要求他将功补过,韩霜在户部多年,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他还是有一些小聪明,可以做好一些具体的事务。不如流放他去福建路泉州府,在那里开拓对海外的贸易。”

    赵扩顿时犯了难:“韩霜此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简直就是个大宋马谡,夸夸其谈就行,做事就不行。怎么能叫他去呢?要是他去了,朕也不会放心的!”

    赵昚忍不住笑道:“韩霜自然不行,可是他有个好弟弟啊!”

    韩皇后接口说道:“韩霜一辈子不能再入仕途,等于被剥夺了韩家的继承权,对于他来说,这个打击很大。甚至要牵连二叔。可是,朝廷给了他另外一条路,虽然他没有官职,却可以为大宋打开一条财路,将来真的做出了成绩,朝廷另外给他奖励,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要他自己去福建路,谁都不放心。”

    “不过,韩风就不同。韩风执掌细作司,目前看起来,细作司的力量在于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这份情报系统,在江北的大地上早已遍地开花。韩风也不可能亲自在江北坐镇,而且,具体的事务,一直都是由他的部下处理,在建康府的高天赐,虽然为人中庸,但是处理情报事务,绝对是一把好手。韩风不用操心这么多事,就把他放到福建路泉州府去。让他代朝廷监督自己的哥哥,其实,名义上是发配韩霜过去,实际上,是派韩风去泉州主持大局,拓展大宋的海外贸易。”

    看着信心十足的韩皇后,赵扩有些迟疑,端起面前的茶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小口,也感觉不出来茶的味道。他并没有那么多信心,抬头看了赵昚一眼,目光中满是求助的味道。

    赵昚摇头笑道:“知人就要善用,拓展海外贸易,就要用人得当。坐镇泉州,打开莆田、清源军、泉州,覆盖整片海洋,把海外贸易拓展到整个大海,面对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赵扩立刻醒悟了过来,面露笑意,大声说道:“的确如此,琉球、扶桑、高丽、交趾、吕宋……这些都是蛮夷之地。包括那些色目人,都是如此。咱们兲朝上国,和他们使臣打交道的时候,都深感粗鄙。也不知道,在拓展的过程之中会发生什么,不如就让韩风去好了。他那个人,杀伐决断,而且什么事都敢担当也当得起。”

    赵昚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知道什么事是自己应该做的,什么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赵扩正想夸奖自己的妻子一句,忽然看到韩皇后盈盈走了过来,欠身说道:“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太祖皇帝就定下的规矩,今日臣妾已经犯戒。以后,臣妾不敢再对朝廷大事发一言一语……”

    赵昚压根就没当成一回事,赵扩自然也不会对自己心爱的老婆指手画脚,两位帝王将这个秀丽皇后好生劝慰一番,便吩咐宫女准备宵夜灯火,要挑灯夜战,好好钻研一番如何将大宋的货币从铜本位过渡到金银本位。

    “什么?叫我也去福建路?”韩风指着自己的鼻子,简直不敢相信。

    韩侂胄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如此。如果韩霜不去福建路,流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毁了他。对于他是韩家嫡长子的身份来说,必然会把韩家牵连下去。到了福建路,让他参与拓展海外贸易,或许还能找到他的优点,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废人!”

    “当然,只有你看着他,才会让朝廷放心。”韩侂胄淡淡的说道。

    韩风张口结舌,简直是莫名其妙嘛,现在的福建路可不是一千年后的福建。除了泉州等少数城市之外,现在的福建路可是说是颇为荒凉的,根本不能跟江南诸路相比。到那地方,吃苦是肯定的,而且要看着韩霜,说不定还要为他背黑锅。

    “朝廷也不会亏待你。”韩侂胄缓缓的说道:“皇城司计划在你回到临安之后,马上并入细作司。并且会把细作司从枢密院分出来,成为一个独立机构。主官不再是枢密院细作司的总领,而是从三品指挥使。等于是给你升官了。并且,有个消息你应该很高兴。事实上,从你答应去福建路开始,皇城司就全部听你指挥!”

    “真的?”韩风狡黠的笑了笑:“那我就要好好用一用皇城司了!”

    “查清是谁了吗?”韩风想到自己就快要离开临安,去福建路那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不由得担心起在临安孤身对付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的韩侂胄。

    韩侂胄傲然说道:“怕我登上相位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而已,无论是赵汝愚还是史弥远,又或者是留正。我韩侂胄又岂会怕他们?你放心去福建路吧,临安这边,为父能应付得来。”

    韩侂胄也狡黠的笑了笑,与他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截然不同:“再说,你去福建路,应该不会带着林珍她们吧。临安也需要人坐镇,你还怕我缺人用吗?”

第七十五章 天知道

    “在刑部居然没有能够留下韩风……”面对着墙壁的那位官员缓缓的说道,悄然转过身来,跳跃的灯火将他的神色衬托的十分明显。

    “不是我不想留下他,当时的情形的确不允许我和他缠斗,要是继续厮杀下去,最后都要被刑部的人抓获归案!”站在他身前的一名刺客缓缓的说道:“我不能冒险!”

    “左青鋣,你自称是在江湖上数得着的剑手,没想到到了临安,居然对着一个衙内都无可奈何,叫本官日后如何相信你?”面对着墙壁的那个官员面容严整,熟知的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官员就是右相,赵汝愚。自从赵扩内禅登基之后,作为内禅两大支柱之一的赵汝愚,就深得赵扩的信任,本来就已经权倾朝野,如今更是一手遮天。赵汝愚冷冷的看着左青鋣,十分轻缓的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做事干净利落才请你来,没想到,你到了临安这个久,除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帮我办好。要是你还不能替我解决韩风等人,我要你何用?”

    幽闭的密室里,传来阵阵低沉的呼吸之声,左青鋣不亏是一代刺客之王,尽管被赵汝愚当头批驳,却依然心平气和的叹了口气:“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一定会把韩风给留下来,只不过,韩风不是庸手,他身边的人,也绝非易于之辈。若是我不顾一切想要把韩风给拿下,那些人只怕会让我也脱不了身。到时候,只怕会牵连大人在内。于情于理,我还是一个人扛下来的好!”

    赵汝愚冷笑一声,自从内禅以来,赵扩论功行赏,作为从龙之功的大臣,赵汝愚等人得到了丰厚的奖励。但是韩家得到的却少于他。不得不说,韩家因为自己独特的关系,必须要保持着低调。无形中,让身为宗室的赵汝愚得到了许多好处。一开始,两家还相安无事。日子久了,赵汝愚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朝廷到底是想捧什么人吗?皇城司眼看着就要合并到细作司了。

    这个指挥使并不大。只不过是从三品而已,在临安城里,一品二品满街走,三品四品多如狗。坐上一个从三品的位置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是权柄却是不小。皇城司对内,细作司对外,可以说整个大宋朝野,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所有的一切都在韩风的监视之下。

    “一定要把韩风干掉!”赵汝愚缓缓的说道:“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考虑,韩风都是必须要杀死的人。绝对不能留着他成为我的对手!”

    左青鋣静静的说道:“如果大人真是想要他死,此去福建路,还有很多机会!”

    赵汝愚挥了挥手:“错,我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死的干干净净,跟我丝毫扯不上关系!”

    如今的朝政已经暂时稳固了下来,赵汝愚坐稳了右相的位置,周必大坐在左相的位置上。留正和韩侂胄是将来想要封相的人选。大部分官员都看的很清楚,周必大作为先朝的老臣,不会坐的太久,他的位置只怕是由留正来取代。可是另一个位置,就难说的很了。韩侂胄绝对是要瞄准了相位出手的。赵汝愚要是一个不留神,就要被韩侂胄赶下台。以前合作的关系,现在随时可以变得微妙。

    “韩侂胄本人已经十分可怕!”赵汝愚缓缓的说道:“在枢密院还是官家的面前,韩侂胄都拥有足够的分量。加上他那个儿子韩风,韩风自从进入细作司以来,一直都在不断博取太上皇的信任。韩家和韩皇后之间的关系,大家都很清楚,我们不能再耽误下去。要是等到韩侂胄取代了我,再重新夺回相位,就为难的很!”

    左青鋣一言不发,笔直的站在赵汝愚的面前,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赵汝愚心里很明白,现在的韩侂胄就是等一个机会,也许是朝廷里发生一点小事,都可以把韩侂胄推上前台。之前两人合作的关系,那是在对付赵惇的时候。现在的官家是赵扩,赵扩得到了赵昚充分的信任,手中的皇权越来越大。赵昚也对朝政里的一切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让赵扩发挥自己的见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韩侂胄登上相位,赵汝愚就几乎没有扳回一局的机会。大宋的朝政虽然经过几次变革。但是基本的框架还是没有变化,相位就是那么一两个人可以说得上话而已。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昔日的盟友只能变成今日的对手。

    “你要小心,韩风并不是好对付的。他自己的本事已经很厉害了,手下还有很多精兵强将。据说,那个出身少林寺的小和尚就是一个极为难缠的角色。我从朝中打探到的消息,韩风要监督韩霜前去福建路,这一路上,或许就是你下手的时机。如果实在没有下手的机会,就要一直跟到福建路,总要找到机会下手。”赵汝愚冷冷的说道:“韩风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厉害,要是不剪除了他,韩侂胄几乎就是不可打倒的。到时候,我必然会被韩侂胄赶下台!”

    左青鋣淡淡的说道:“我和韩风交过手,他的本事,我很清楚!”

    “清楚是一回事,可是能不能要了他的命,就是另外一回事!”赵汝愚轻描淡写的一笑:“当初的李冬豪,大家都知道实力是远超韩风,可是结果呢。被韩风打死在校场上,他手里可是无孔不入的细作司。你要小心为上!”

    左青鋣镇定的点了点头。

    “不管对方用什么样的办法,我们都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韩风淡淡的说道:“小和尚和李飞镖很快就要回到临安,到时候集合了人手,我们就要出发去福建路。李妙笔和秦燕也会一起赶来,坦白的说,我根本就不想去福建路,可是朝廷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去福建路是要扩展海外贸易的,说到做生意,我们都不是内行人,所以我已经吩咐雁当家的和宇文良尽快赶赴泉州府跟我们汇合,江南的生意就全盘交付给郦君瑾好了!”

    韩风似乎若不经意的吩咐着,一屋子细作司的精英都严肃的听着韩风的吩咐,这里灯火通明,一盏盏跳跃的灯火在宫灯里闪烁着光芒,在诸位细作司亲信的眼中。韩风现在所做的决定是极为关键的,甚至不亚于当初在漠北草原的时候,对铁木真做出的种种部署。

    烛火映红了林珍的脸蛋,这位美丽的女子轻声说道:“大人,豹组是不是跟你一起去福建路,否则的话,你去了福建路的力量就显得很单薄了!”

    “不需要!”韩风挑了挑眉头:“我去福建路又不是去打仗的,无非就是那些番邦小国还有琉球、扶桑、高句丽进行交易而已,带着那么多兵马过去干什么?难道是吓唬福建路的守将吗?”

    林珍轻笑道:“这当然不是吓唬福建路的守将。不过,大人你既然要去福建路,自然要准备充分一些。福建路和江南不同,那里山高皇帝远,许多事都要你在当地临时拿主意,至于律法什么的,根本就用不上。人手,多准备一些就是一些了!”

    韩风听到这句话,却从大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慢的踱步到众人身前,背负着双手,低声说道:“这一次去福建路。却是不得不去。官家已经发了话,我们不去,就是抗旨。而且,福建路那里,我们根本就不熟悉,那里商贾如云,地方势力远远超过朝廷的力量!”

    韩风把目光转到林珍的身上:“我们去了福建路,之后,临安的事务就由你一手打理,我对你的要求并不是很多。其一,我要求你必须把细作渗透到各个京官的家中,但凡是五品以上的京官,我要清晰的知道,他们每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情人叫什么,有没有私生子……对于外官,也要不遗余力的渗透,四品以上的外官,都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们哪怕放一个屁,我都要知道!细作司和皇城司合力,应该可以做到这一步,这个任务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我就交托给你了!”

    林珍轻声答应了一声,退到一边。

    韩风接着说道:“这一次韩家和细作司面临的对手,可能是赵汝愚,也可能是留正周必大,也可能是吴曦。总而言之,细作司面临的挑战,甚至要超过当初直接面对太子妃的时候。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给对方抓住小辫子。之前,林珍和小舞策划去刑部大牢杀死韩风,这样的事,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细作司只能有一个声音,除了我的命令,其他人,在没有我的授命之下,全部都是乱命!”

    林珍倔强的走上一步,想要反驳,却被韩风挥了挥手,制止了她说话的意图。

    “你就好生在临安待着,福建路那里,早晚都需要你的支持!”韩风悠悠的说道:“天知道,福建路那里会发生什么!”

第七十六章 婺州知府

    最近的更新的确不稳定,解释一下先。

    清明节前后,家里就我一个人,要应付很多事。老妈去安徽小住一段日子。

    我基本每天白天的事都很多,加上清明节放假的人很多,朋友跑到家里来拉,出去吃饭应酬什么的。

    而且,离我订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唔,也有很多事要忙啊,娶老婆是人生大事……

    最近泥尘童鞋的捧场太给力了,非常感谢。同感谢雪夜归来、bbhik等童鞋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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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吱吱呀呀的走着。数百名官兵簇拥着一群锦衣官员,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前进。

    “离临安已经多远了?”韩风端坐在马背上,轻声问道。

    身边的小舞计算了一下路程,答道:“这几天已经走出临安有四百多里了!”

    韩风看了看带着沉重枷锁和脚镣的韩霜,淡淡的吩咐道:“行了,这里都没有外人,把他身上的枷锁都给下了吧。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还有那么远的路,要怎么走?”

    负责押送韩霜的几名刑部公差顿时有些为难,迟疑着对韩风说道:“韩大人,这只怕有些不合规矩吧?”

    小舞嫣然一笑,跳下马背,走到几位公差的身边,取出几小锭银子塞在众人手中,轻声说道:“这里又不是临安,身边都是我们的人。自然没人会去刑部告发你们,路过州县的时候,再把枷锁带上就是。这些闲钱,几位差大人拿去喝茶吧。”顿了顿,小舞压低了声音说道:“诸位又何必惹得我家大人不高兴呢?”

    几名公差并非是想招惹韩风,只是路上解下枷锁,的确有违刑部的规矩,要是被人告上去,只怕自己的官帽都保不住。既然现在韩风愿意一力承当下来,这几个人便做个顺水人情,七手八脚的卸下韩霜身上的枷锁。

    沉重的枷锁“当啷”一声丢在大车上,韩霜扭过头去,神情复杂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却一言不发。小舞心中有数,韩风压根就没把韩霜当成过对手,对于一个自己根本就看不上眼的人,韩风反而会多少念着一点兄弟情,能够给予方便的时候,就给方便好了。

    初秋的时分走得久了,依然觉得有些炎热。风机火燎从建康府赶来临安的无法和李飞镖都忍不住扯开了衣襟。护送的官兵身上还有沉重的盔甲,更是走的汗流浃背。韩风坐在马背上,得意洋洋的看着无法说道:“当初你这个贼秃,坐在马车上看着小爷跑步,今天小爷骑马看你走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次出发去福建路,韩风没有带多少豹组官兵,吩咐叶东回到建康府继续加紧训练部下,反而是把吕品给调了过来,只带了一百骑兵。所以马匹也就不太多了。无法和李飞镖都把马儿让给了小舞等身体稍弱的人,自己走着路,结果却被韩风嘲笑。

    无法抹了把光头上的汗水,九个香疤带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扯开嗓子叫道:“大人,还是歇会儿吧。急着去福建路做什么啊?你小老婆又不在那里!”

    韩风在蒙古草原的事儿早就被嘴巴不严实的叶东添油加醋的说得路人皆知,一众官兵顿时哄笑起来。吕品凑到韩风身边,笑着说道:“还是歇歇的好,咱们豹组的人顶得住。那些从临安带出来的士兵就不行了!”

    韩风点了点头,一众官兵席地而坐,有的去打水,有的取出干粮吃几口,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

    李飞镖背靠路边一棵大树,懒洋洋的四处张望,忽然开口叫道:“奇怪,好像有人要上吊!”

    上吊?身边数人立刻站了起来,韩风索性跳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果然看到在远处的树林里,一个人把一条绳子缠在树上,正要把脖子往绳子里套。

    “善了个哉的,师傅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衲要去造浮屠……”无法一边喊着一边撒腿就跑。

    韩风等人紧随其后,跑到树林深处,只见那人已经吊上了绳子,李飞镖大手一扬,一道乌光闪过,将绳索打断。那人重重的落在地上,他才吊了一下,神智依然很清醒,落地便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看眼前众人,韩风穿着一身四品官服,便坐在地上,指着韩风的鼻子大骂起来:“你们这些狗官,不给老子活路,老子想寻死,都不让死么?”

    韩风被骂的莫名其妙,好在韩风明白,一个人都已经存了必死的心,还怕什么官员?大不了就是拉他去砍头,说不定比上吊还痛快点呢。忍着心中的火气,韩风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看你年纪也不算很大,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有手有脚,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至于要寻死啊?”

    李飞镖凑在吕品的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今天转性子了,以往大人常说,你们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小爷开心一下……”

    那人穿的粗布衣服,上边没有补丁,看起来家里不像很穷的样子,三十来岁,留着长长的胡须,似乎有些文弱,或许还曾经读过书呢。不过,他却说什么也不起来,只是一个劲的破口大骂。

    小舞轻声说道:“你们一个个高头大马,粗声粗气的,问什么?还是让我来吧!”

    一问之下,那人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的委屈,却叫韩风等人眼界大开。此人名叫万三生,乃是一个秀才,科举不中,又做不得农活,就在乡下开了个私塾教书。虽然赚不到几个钱,可是生活无忧,在乡下也颇为受人尊重。逢年过节,那些送孩子来读书的农夫还送些鸡鸭鱼肉来,日子倒也过得去,早些年,还在乡下娶了个媳妇。

    前不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少爷,学人家来山野打猎,带的猎犬忽然失控,将他老婆咬的遍体鳞伤。被狗咬伤就已经很惨了,那位少爷居然为了不赔医药钱,索性取出弓箭,一箭将他老婆射死。随后想要扬长而去的时候,被闻声赶来的村民堵住去路,将他扭送到官衙去。

    韩风扭头问道:“咱们现在走到哪个地界了?”

    吕品朗声答道:“婺州!”

    将那位少爷扭送到官衙之后,本来以为婺州府衙会秉公办理,却不想那位知府大人,居然说出一番歪理邪说来,说那少爷本来就是来打猎的,平时练箭练惯了,一时间看到猎犬在撕咬什么,习惯性的取出弓箭就射,所以射杀了那个女人。应该属于误杀,鉴于这位少爷有功名在身,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发扬坦白从宽的精神,判了赔偿五十贯!

    “五十贯……一条人命!”就连最不把杀人当回事的韩风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民不与官斗,本来就已经伤心欲绝的万三生,屋漏偏逢连夜雨。乡下的人都习惯了把去世的亲人,葬在附近的一座山岗之后,不想婺州府衙下了*,说婺州的人越来越多,当然,死人也就越来越多,所以府里要统一规划,以后死人都葬在那座山岗上。不过,一个墓穴要收一百贯。

    不想给钱也行,那就尽快迁坟,迁坟费是五十贯。婺州府派了不少公差,成天就在山上转悠,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派人去挨家挨户的收钱。那些村民不服气,说本来就是荒山,把人埋在那里,现在朝廷还要收钱,这是什么道理?府衙的老爷们坦然给出了解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帝是代天牧民,朝廷就是帮着皇帝办事儿的。所以,皇帝的土地,当然是朝廷来规划。怎么能说荒山就没有主呢?结果一下子把村民给说糊涂了,听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但是又觉得不对劲。这地,怎么突然就变成朝廷的了呢?乡下人靠山吃山已经数百年了,就算不是自己的,也不应该被朝廷这么拿去吧?而且,死人找个地埋了,通常都是大家自己把事儿给办了,怎么现在朝廷也横插一杠子来收钱呢?

    对于那些有钱人也就罢了,像万三生这样的没钱人,简直就是逼死他。本来给老婆下葬就已经花了不少钱,如今又要出钱买墓地,府里还不准他随便葬在田间地头,实在是……于是乎,这位读过之乎者也的秀才,索性找条绳子,准备下去陪老婆了。

    “婺州府衙怎么如此糊涂?”韩风喃喃的说道。

    小舞贴在韩风身边,轻声说道:“婺州知府名叫马跃,是先朝进士出身。大人可知道他的老师是谁?”

    “什么人?”韩风反问道。

    “留正!”小舞若有深意的吐出两个字,接着说道:“方才听万三生一说,我忽然想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留正今年六十岁,应该要办一次六十大寿了。马跃这次突然在乡间敛财,很有可能,除了中饱私囊之外,还是因为想要给留正祝寿!”

    韩风点了点头,像留正这样级别的官员,要给他送礼物,就不是钱财等俗物能够打发的了,最好是送王羲之的字,吴道子的画……这样的名品,才是最合身份境界的。只不过,这些东西,一是难买,二,就算是买,也是天价。十万八万贯都未必能拿下。

    “看来,我们要在婺州逗留一段日子了!”韩风淡淡的说道。

    无法诧异的说道:“不急着去福建路了?”

    “急什么?我小老婆又不在那里!”韩风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第七十七章 对面不识君

    婺州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州府了。走进婺州城,果然是一片繁华景象。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叫卖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韩风穿着便服,漫步在婺州城的路上,轻悠悠的说道:“留正也算是一代清官了。在朝廷里的声望很高。加上他做官历任几朝帝王,资历也很好。所以,太上皇禅位的时候,才会把留正给推上前台。只有像留正、周必大、赵汝愚还有我爹这样的老资格才能镇得住场面,也能为官家治理好天下!”

    简怀诛摇了摇头,苦笑道:“就算留正自己清正廉明,可是他的门生未必是这样。当年留正主持科举,录用的都是门生。那些人良莠不齐,又或者做官多年之后渐渐腐化,这都是留正始料未及的。他的寿辰虽然不想大肆铺张,不会像南渡之前的蔡京那般弄个生辰纲什么的,但也未必就没有人想要走走留正的门路。”

    小舞接口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据说婺州知府马跃已经任职多年,按理说,也该调回临安了。现在多走走留正的门路,将来自然好办事。”

    婺州府衙就在前方,再走过两个街口就可以看到威严的六扇门了。韩风整了整身上的服饰,轻声吩咐道:“咱们去下下马跃的威风,顺便看看从这里是不是能打开突破口。无论在朝廷里想要和韩家作对的是谁,是赵汝愚?还是留正周必大?小爷都要想办法把他们拉下水。相位之争,别以为小爷去了福建路,就帮不上忙!”

    “闲杂人等,快快让路!”几名凶神恶煞的公差大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铜锣,腰间挎着长刀,身后跟着三班衙役,高举“肃静”“回避”,一顶官轿紧随其后。显然是婺州府衙的马大人出巡了。

    一群便服出来的细作司,迎着官差的队伍就走了过去。为首的公差勃然大怒,指着韩风等人大骂道:“瞎了眼么?没看到是大人出来?耽误了大人的公务,个个都要抓到牢里去。赶紧给我滚开!”

    轿子已经停了下来,那名公差急忙回身说道:“大人,有几个不长眼的挡着路呢。卑职这就驱散他们,绝不耽误大人!”

    轿子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本官没工夫耽搁,听说韩大人的队伍就在婺州城外,本官要去迎接。你速速清路。待会儿韩大人进了婺州城,再看到这样不长眼睛的屁民,岂不是显得本官治理婺州无方?”

    那公差得了命令,顿时趾高气昂起来,带着一众衙役冲着韩风等人就猛扑过来,手中铁链抖的叮当作响。

    “打嘛!”韩风捅了捅简怀诛的胳膊:“去,都是你的后辈!”

    都头出身的简怀诛也是从小公差一步步熬上来的,最见不得这些狗仗人势的公差,韩风一句话而已,简怀诛就已经揉身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指东打西!

    “这小子最近功夫有进步!”无法抱着膀子,头上带着一顶范阳帽儿,挡着那几乎已经是他标志的九个香疤,笑嘻嘻的说道:“要是现在跟小衲对打,起码能多撑三五个回合了。”

    几个公差哪里是简怀诛的对手,只是几个照面之间,就被简怀诛打翻在地,大队公差做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紧紧围住马跃的轿子,大声呐喊,却就是看不到人扑上前来。

    韩风随口唤道:“够了够了。回来吧!”

    简怀诛收起拳头,站回到韩风身边。那些婺州公差如临大敌,警惕的看着缓步走过来的韩风,腰间的长刀都已经握在手中,公差们摆出各种拿手的姿势,双眼死盯韩风,随时准备在大人面前露上一手。不过,他们也不是笨蛋,让马跃看到就行了,难道真的拿命去拼吗?人家随便叫个跟班出来就打倒一大片,又怎么是这些公差能够对付的?

    韩风探手入怀,公差们立刻尖声惊叫了起来:“小心贼人放暗器,保护大人……”

    韩风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块金子,掂量了一下分量,丢在官轿之前,朗声说道:“这里的金子差不多可以换一百贯。大人五十贯就能买下一条人命,今天在下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就算大人的身份跟草民不同,贵一倍好了。本人欲用一锭金子买大人一条命。不知道大人觉得合理么?”

    轿帘掀开,马跃大步走了出来,他年岁约莫在四十许,身体微微发福,穿着一身官服显得颇有威严。一步踏出轿子,公差们立刻围了上来,挡在马跃身前。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马跃冷笑道:“我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本官已经根据律法判的清清楚楚,若是你不服,可以上告到刑部去,也可以告到安抚司。但是,你拦截官轿,阻碍公务,就是违法。来人!”

    马跃一身怒喝,数十名衙役立刻昂首挺胸,傲然看着韩风,只待大人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去把韩风捉拿归案。

    “把这个疯子给本官拿下,押入大牢,等本官迎接韩大人回来之后再审理!”马跃冷冷的看着韩风。这一次,韩风南下福建路,沿路官员都在打探消息,准备迎接。谁都知道韩风是现在太上皇和官家眼中的大红人,手中的权柄又重,能够拉拢这棵大树,对于将来的仕途,可是好处多多。偏偏韩风不太喜欢跟沿路官员打交道,最多就是没有食物或者清水的时候,不得已去州府补充一番,当然难免少不了要和官员们打打交道的。

    马跃成天派人在城外候着,昨天得到消息,说是韩风距离婺州只有六七十里,应该今天午后就能到婺州,马跃立刻准备出城,好生迎接韩风,让这位大员在自己的府邸里小住几日,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却被几个发神经病的汉子挡住去路,要是耽误了迎接韩风的时辰,马跃恨不得把眼前几个人都判斩立决。

    官差们紧张的挥舞着腰刀,朝着韩风等人逼近,刀光闪烁,锋锐逼人。路上的行人大多都听说过万三生那个可怜的妻子是怎么死的。虽然对这几位好汉的行径心中捧场,可也不敢得罪官府,只得暗暗为那几条好汉祈祷,巴不得他们赶紧撒腿就跑,打了几个衙役出出气就算了,难道真的被抓进官衙受罪吗?

    官差们已经围拢了韩风等人,为首一人厉声喝道:“束手就擒,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韩风冷笑一声,李飞镖会意,从怀里取出一支响箭,甩手飞上半空。箭声清越,闻声极远。还没等那些官差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间远处大街上的行人潮水般分开,惊叫声、诧异声、此起彼伏!

    两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就像一道黑色洪流霍然出现在人群的裂缝中,在慌乱的人丛中展现着自己高超的骑术,战马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那些惊慌失措的路人。吕品一马当前,朝着韩风所在冲来,忽然间,一个几岁的孩子跌倒在路上,看着气势汹汹冲来的战马,吓得立刻号啕大哭起来。路边或许是他的哥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失声惊呼,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弟弟。

    吕品双腿夹|紧马背,侧身弯腰,一把揽住那孩子的腰肢,抱上马来,随即翻向另一侧,准确无误的将那小孩递到少年的手中。路边顿时一片采声!

    骑兵们兵分两路,将数十名公差围在中央,长枪指处,皆是要害。

    那些公差傻了眼,对方居然是全副武装的骑兵,自己身上连块护身的铁皮都找不到,打什么啊?人家长枪一挺,自己来不及耍一招单刀破枪,就已经见了阎王爷……

    吕品跳下马背,分开众人,朝韩风走去,马跃惊惶的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进城?”

    吕品压根就不理会他,双手抱拳,朝韩风施礼道:“大人,豹组第二队长吕品来迟,甲胄在身,不便施礼,请大人见谅!”

    韩风微微点头,吕品立刻转身站在韩风身侧,百余名骑兵严阵以待,蓄势待发,耐不住寂寞的战马兴奋的刨着蹄子,用那嗜血的眼神看着那些呆若木鸡的公差们,或许马儿也在诧异,这些人为什么吓成这样?

    马跃硬生生的咽了一口口水,豹组?喊那个年轻人叫大人……自己果真是瞎了氪金狗眼,派头这么大的年轻人,身边有个美貌女子,还有本事大的不得了的部下,居然想不到是韩风,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韩大人?!!”马跃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无法抱着膀子笑嘻嘻的叫道:“你们最好不要乱动,保持现在的姿势,要不然的话,豹组这些被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怪物,会当你们想要反抗,一不小心捅死一个两个,岂不是害的大人每人要赔五十贯,破财了嘛!”

    方才还摆着各自造型的公差,没有一个敢动弹的,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些浑身上下都被盔甲包裹,只露出一双冰冷双眼的骑兵,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是力有未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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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衣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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