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胜利大逃亡(六)
一向自负天资过人的沐谦心,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豹组的战斗。和当年在江北大营之时,完颜璟麾下的黑甲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一组刺客尽数消灭相比,眼前的豹组官兵似乎凌厉有所不足,却充满了游刃有余和严谨细致的作风。
每一刀砍出,所取的都是致命之处,绝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鲜血扬起之处,必有一人倒地,或身亡,或无法动弹……
而那两个掠阵的豹组官兵,没有丝毫大意,手握钢刀,紧密的守护着沐谦心和归尘两人,即便那些土制的弓箭射出来一支两支,也绝对过不了这两人这一关!
沐谦心心中一动,高声叫道:“抓几个活口来……”
已经失去斗志的强盗们纷纷逃散,一逃命,形势就立刻不同,到底是对方人多,这边出手的一共就三人,怎么抓也抓不完,每人只来得及抓了一个活口,余下的人就已经作鸟兽散,压根不去管躺在地上的同伙……
沐谦心遥望西侧,轻声问道:“距离换马的地方,还有多远?”
“三里地吧!”一名豹组细作朗声答道。
“咱们走过去……”沐谦心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和伤者,冷冷的说道:“把尸体拉到路边,活口和受了伤的绑在马上,天快黑了,就算路上有人,也看不清楚他们……”
那几名豹组的官兵立刻反应过来,知道沐谦心是想用这几个劫匪来迷惑追兵的视线,当即一起动手,把那几个土匪捆了个结结实实,嘴巴堵上,全都绑在马背上,随即拿着钢刀照着马臀上轻砍一刀。马儿吃疼,撒开蹄子朝着东侧一溜烟的跑去……
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那几条人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汴京城里已经闹得满城风雨,韩风在塞外根本就不知道,王汗的宴会过去之后,虽然那些草原大汗们还经常在一起喝酒说笑,但是阵营分明,剑拔弩张之意坦然无比。就算是瞎子也能看清楚,如今的草原上,大战一触即发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大汗们之间的心照不宣,铁木真和札木合同一天离开了克烈部,各自离去。
长长的队伍迤逦前行,韩风按住马头,和铁木真并肩一起。诸位大将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让这两人有单独说话的空间。
“韩兄弟,你的这一招很险。”铁木真遥望前方,轻声说道:“王汗出兵助我,打败札木合就绝对不是难事。可札木合一去,草原上就剩下乞颜部还能和克烈部争雄了。你也看到桑昆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强敌环视,桑昆根本守不住克烈部,更别说还有乃蛮人在外虎视眈眈。王汗一定要为桑昆扫清障碍……札木合被击败之后,乞颜部就要独自抵抗克烈部的压力,一时间,我也没有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韩风早就成竹在胸,等着铁木真来问,轻松的笑道:“大汗,乞颜部在草原上并非最强,弱者的生存之道,就是依强者而击败同等级对手,充实自己的实力。如今札木合的十三翼,乞颜部要联合克烈部击破,那面对克烈部的时候,乞颜部当然还可以找别人……”
铁木真眼前一亮,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浮现。他明白韩风的意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草原上,金人永远都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的国家出现。乞颜部和克烈部联手消灭札答阑部,在金人的眼中,只是一次寻常的部族征战而已。而到了乞颜部和克烈部争锋的时候,那可就是决定统一草原的战争了。金人既然不想草原统一,就一定会扶植弱者,对抗克烈部。
铁木真和金人的关系虽然很差,虽然铁木真一直想要为俺巴孩大汗复仇,洗刷蒙古人的耻辱,可是在利益上,当铁木真可以和金人达成一致的时候,又何妨接受金人的册封,吃金人的粮食,用金人的武器,借金人的武力呢?
“有时候我觉得,韩兄弟,你就是长生天派来助我的。”铁木真笑道:“既然你已经想的这么周全,这一次,我们绝没有失败的道理。”
韩风点头微笑,铁木真本就是一个极有感染力和统治力的王者,看他南征北伐,把无数敌人的猛将变成自己忠心的部属,就知道这个人对于草原豪杰有多大的号召力了。韩风当年一直很纠结一个问题,就算是多么大度的男人,甚至是千年以后的国度,男人一样很难接受,自己的老婆生了别人的儿子,自己还一样当成亲儿子来养。可是,史书一直记载的是,术赤被铁木真当成己出!
如今,韩风才算看明白了,术赤,就是铁木真立给木华黎、博尔忽乃至日后的哲别等人看的榜样。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铁木真都可以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那这些降将还有什么担心的呢?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个胸怀比天还宽,比海还阔的大汗……
想通了这一点,韩风微微眯起了眼睛,打死他都不相信铁木真对术赤一点儿芥蒂都没有。要是用什么亲情爱情来衡量帝王,简直就是搞笑。假如有朝一日,铁木真真的要南下侵宋,术赤和铁木真的关系,未尝不可以利用……
秋月白、简怀诛这些人哪里知道韩风心里这些花花肠子。
“大人……”留守在乞颜部的一小队豹组官兵飞也似的冲着队伍飞奔而来。
韩风很少看到豹组官兵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为首一名官兵跑的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却嘿嘿笑着,不怀好意的看着韩风说道:“大人,乞颜部来了一位贵客,在等着你。”
大老远的跑到乞颜部等自己?韩风诧异的反问道:“是不是不想升官了?赶紧说,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官兵咧开大嘴,笑道:“是金国都元帅府郡主,完颜沐沐!”
话刚说出口,韩风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差点没把那个小兵从马背上给掀下来。韩风低声喝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幸亏这些蒙古人大多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沐谦心北上而来,对于韩风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震惊的消息。要知道,沐谦心被逼婚,逼急了肯定要跑路。天下虽大,她能去的地方,不过是漠北,西夏和南宋而已。眼下自己在漠北帮着铁木真到处欺负人,沐谦心还能跑到哪里去?当然是乖乖的来漠北跟自己汇合了……韩风不觉得意一笑,对自己的男儿魅力颇为自信。
但是沐谦心北上,很可能扰乱了铁木真的大计。要对抗克烈部,必须要借助金人的力量。假如金人知道了沐谦心就在乞颜部,又或者将来知道了铁木真曾经协助过沐谦心逃亡,以完颜璟对沐谦心的喜爱,很难保证这位帝王不会做出伤害大局的判断。
一个睿智的皇帝当然会以国事为重,在草原的问题上要坚定不移的执行分裂和各个击破的方针。可皇帝也是个人,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未来老婆跟着别人跑了的男人,你伤不起啊伤不起。天知道,完颜璟会不会发疯,协助克烈部一举灭了乞颜部,然后再想其他的招数来分裂克烈部。
这个赌注实在有些太大,韩风赌不起,他根本不能指望王汗或者札木合在草原上建立统一的政权。唯一的希望就在铁木真身上,而且两人至少已经有了共识——现阶段,蒙古人和汉人的大敌,都是金国人。
韩风举起右手,灵活的手指做了几个手势。身后的花雪等人看的明明白白,这意思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没有韩风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说话。
铁木真看着韩风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你的部下这么急着来找你?”
韩风苦笑一声,坦然的说道:“乞颜部现在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能会对大汗的计划带来难以估计的变数。但是我又不能把她交给你或者还给金人。所以……大汗,你若是觉得她不适合留在乞颜部,我马上带她走。”
韩风把沐谦心和完颜璟之间的种种事情说给铁木真听。草原大汗对于这种男女之事一点儿也不理解,在铁木真的心里,打下了大大的地盘,拥有强大的实力,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如果有朝一日攻破西夏或者金国的都城,就算让他们的皇后或者贵妃侍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啊……
事实上,在攻打西夏的时候,铁木真还真的坚定不移的睡了西夏王妃,关于铁木真的死因,一种谣传就是,在铁木真睡了这位王妃之后,半夜里,忍辱负重的王妃拿起剪刀,咔嚓一下……一了百了了……当然,野史不能作准。
韩风想起曾经看过关于铁木真的那些野史轶事,也很清楚这位蒙古大汗绝对不会把一个女人看得太重。
只不过现在正是铁木真要和札木合翻脸的时候,沐谦心跑来闹这么一出,实在让人有些为难!
韩风静静的看着铁木真的眼睛,等着他说出决定!
第四十九章 厉害的女人
直到很久以后,铁木真回想起他那天对韩风说的话,依然觉得自己作对了。如果不是哪个女人的出现,草原或许就没有这么快统一……一个强大的,统一的国家,出现在金国的北方,绝对是对任何一个内陆政权的威胁。
乞颜部的人早已忙碌起来,迎接大汗的归来。木华黎亲自带队出迎,韩风到了营帐附近就火速冲向自己的帐篷。
一位白衣少女正端着一壶奶茶,弯着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抬头看到韩风霍然出现,那少女低呼一声,差点将奶茶打翻在地上。随即换上一脸喜悦的笑容,笑盈盈的看着韩风。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只是静静的互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人都已经到了漠北,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这就是来找你的那个姑娘?”铁木真伸手拍了拍韩风的肩膀,对着沐谦心露出笑容。
韩风笑着答道:“可不就是那个一点儿也不省事的金国郡主嘛……”
“好,有贵客来我乞颜部,决不能亏待了她。来我的大帐,让我们乞颜部好好欢迎这个美丽的姑娘。”铁木真哈哈大笑,拉住韩风的胳膊,径直朝大帐走去。沐谦心静静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奶茶,伸出小手,拢了拢额头的秀发,轻移莲步,随着两人朝大帐走去。
热闹的大帐里,满是铁木真的亲信,而韩风的同伴也都尽数到齐,数十人喧哗无比。花雪和简怀诛等人的目光多少有些奇怪,到底是叶东沉不住气,坐到韩风的身边,低声问道:“大人,我有些受不了。这女人以前跟我们细作司斗生斗死。难道说,你准备把她带回江南?她的身份……我可不知道朝中那些大员们,是不是能接受,当心,言官会抓住你这个把柄,弹劾你一本……”
沐谦心就坐在韩风的另一侧,叶东的话,她都听在耳中,却是微笑不语。自己已经到了漠北,心意,韩风应该十分清楚。这时候,若是这个男人不表态,那还是自己选中的意中人吗?
“我娶我的老婆,跟言官无关……”韩风淡淡的回了一句。
花雪掩口笑道:“大人,那你要娶的老婆可真不少。”
“多事!”韩风故作凶狠,恶狠狠的瞪了花雪一眼。简怀诛急忙端着酒碗打着圆场,跟秋月白对碰了一下,大声说道:“喝酒,喝酒……”
铁木真举起酒樽,向沐谦心示意。沐谦心回敬一礼,将酒樽递到嘴边,浅浅饮了一小口。放下酒樽,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位郡主先开了口:“铁木真大汗,不知道你对札木合即将被推举为古儿汗,是怎么看的?”
沐谦心的蒙古语说的字正腔圆,这位统帅都元帅府成千细作的女子,果然不简单。比起韩风这个半路出家的,可要专业的多了。这年头,不会几门外语,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韩风诧异的看了沐谦心一眼,忽然间,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捏住韩风的手腕,轻轻捏了两下。韩风心中恍然,沐谦心当然知道自己到了这里来,肯定会给铁木真带来麻烦。如果来到这里,不能帮铁木真做些事,白白让别人承挡风险。就算铁木真是个极为大度的人,他的部下也绝非个个都是心胸宽广之辈,早晚会出问题。不如让沐谦心早早显露本事,震慑一下这些蒙古人,也好继续相处下去。
一说到古儿汗的事儿,喧闹的大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许多双眼睛看向沐谦心。
铁木真放下酒樽,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知道郡主是怎么看的呢?”
“北面的军情一直是枢密院和都元帅府极为关注的。札木合要被推举为古儿汗,这样的大事,都元帅府知道的很早。”沐谦心悠然说道:“大汗,在都元帅府对漠北人物的卷宗之中,你的卷宗是最厚的,也是最传奇的一人。在家破人亡的情况下,几乎凭借一己之力,重新整合了乞颜部。又是黄金家族唯一嫡系后裔,无论从出身还是个人才能上,大汗你都是草原之王的最有力争夺者。”
大帐里,无论是木华黎、赤老温还是博尔术和者勒蔑,听到沐谦心称赞铁木真,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在蒙古人的眼中,强大的金国,现在还不是蒙古人可以对抗的。而来自都元帅府的郡主,称赞铁木真是最有资格成为草原之王的人,当部下的,也觉得脸上光彩。
“但是,大汗的举动,我觉得太慢了,有失于稳妥,却忘记了,在这片草原上,如果没有狼一般的凶残,鹰一般的洞察力,是绝对无法存活下去的。”沐谦心先扬后抑,轻飘飘的丢出一句,就已经让许多蒙古人变了脸色。
术赤手里还抓着一支羊腿,睁大着黑溜溜的眼睛,举起胳膊,用袖子擦去嘴上的油腻,不服的叫道:“你说谎,我父亲是草原上最强大的英雄。”
术赤的话,正是代表了许多蒙古人的心声,像木华黎、博尔术这样的人,心机深沉,自然不会马上跳起来反驳沐谦心,只是目光脸色,都已经流露出了些许不满。倒是韩风抱着双膝,笑嘻嘻的端着酒樽,仿佛对沐谦心极有把握似的。
铁木真又怎么会是一个听不见别人意见的人,当即说道:“沐姑娘请说!”
“大汗,这其实不能怪你。只因为草原上的战争,与中原不同。所以,你们忽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就是细作和刺客的力量!”沐谦心转过脸来,冲着韩风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
沐谦心索性站了起来,她身材高挑,风姿卓著,一袭白衣更是显得窈窕身段飘飘若仙。秀丽的容颜让那些蒙古汉子看得目瞪口呆。沐谦心走了几步,站在众人之间,面对着铁木真说道:“大汗,札木合是你的安答,你知道他的本事。或许比起大汗,他有所不如。但是绝对不会差很多。整合十三部之后,札答阑部的势力,必然更上一层楼。如今的乞颜部本就略逊札答阑部。大汗居然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吃肉,坐看札木合慢慢整合十三翼的势力。我倒是对大汗佩服的很!”
铁木真拧紧了眉头,沉声说道:“你说!”
“我说了,大汗缺的是一个细作司。”沐谦心的声音就像银珠落地,清澈动听:“十三翼虽然推举札木合为古儿汗。可毕竟是十三个部族。根本不可能团结。现在应该只剩下十二个了,听说泰赤乌部,已经被韩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的七零八落。大汗,这就是武力的表现。但是绝不仅仅是打散一个部族就算。”
“大汗,你手下怯薛比起韩风豹组,绝不逊色。人数更加众多。与其让如此精锐的怯薛留在你的身边,为何不将他们派遣出去?”
铁木真隐约猜到了沐谦心的意思,颔首笑道:“沐姑娘,我明白了。只是我的部下未必明白,有劳你跟他们解释一番。”
沐谦心欠欠施礼道:“好!”她转过身来,看着蒙古诸将,清楚的说道:“首先,大汗应该先摆明自己的立场。古儿汗这个位置,推举札木合,乞颜部肯定是不干的。然后要求各部公推古儿汗。于额尔古纳河推选。”
不等那些蒙古将领反驳,沐谦心就接着说道:“札木合唾手可得的古儿汗,当然不会大老远跑去额尔古纳河,再去和大汗推选。他势必要加快整合十三部的动作。而此时,要挑选最弱小的两个部族出来。”
“第一部,大汗以大将领兵,统帅一千怯薛。随便找个借口,要以最快的速度,突袭此部族。战果一定要大。以一千怯薛临敌,务求灭族。以武力震服其他小部族,营造出比韩风的豹组上次击溃泰赤乌部更大的战果。泰赤乌部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存活下来,依附札木合。如果怯薛出战,凭借人数上的优势,要做到穷追猛打,歼敌务尽!”
“第二部,就要请韩风动用手下狼组刺客了。不过,有云都尉花雪,和四品带刀侍卫秋月白在此,这两位杀人行家坐镇,其他刺客配合。要让那一族的头目,一夜之内尽数殒命。要让依附札木合的部族都清楚,大汗有足够的力量,以各种方式,让他们的部族毁于一旦!”
叶东贴着韩风的耳朵,轻声说道:“大人,你要想清楚,这女人太厉害了,娶回家的话,我只怕你其他的老婆,联合起来都斗不过她……”
花雪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此外,还要一队人替大汗巡游诸部。他札木合可以整合十三翼,大汗一样可以整合乞颜部周边的小部族。两次出击得手之后,札木合肯定不敢拖延,必然会迅速集合归附于他的部族,匆忙进攻乞颜部。大汗,汉人曾经有场著名的淝水之战。苻坚八十三万大军被谢玄八万精兵击溃。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苻坚只求兵多,却带了一群乌合之众。最后反而牵绊了自己的手脚!”
沐谦心款款欠身,施礼道:“大汗,如果你觉得我的办法可行。那么游说的事儿,我来办!”
“你一个人去那么多部族?”铁木真迟疑了一下:“需要多少人手保护?”
“那倒不需要!”沐谦心巧笑嫣然的看着韩风:“我想,韩大人应该不介意陪我去走走的。有他的豹组在,那些小部族就算想做什么,也留不住我们!”
第五十章 立威
黑压压的云层翻滚而来,几乎快要压到了草原上,一阵阵狂风吹过,牧民们纷纷聚拢了牛羊,躲进了帐篷,等候着暴雨的到来。虽然只是下午时分,就几乎看不清三丈外的物件。浓厚的云层中,不时传来几声雷声。那轰隆隆的雷声似乎就在耳边炸响,暴雨已经随时都可能会落下。
格尔客部是个小部族,只拥有一小片草原。论起兵力人力根本无法和乞颜部这样的大部族相抗衡。早晚是个被人吞并的命,不如早早选好一个能够依附的大汗。格尔客部的大汗汪古惕是个很聪明的人,很早之前就已经看准了札木合会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大英雄。果然不出他所料,札答阑部不断扩充自己的力量,就算现在红极一时的铁木真也曾经托庇在札答阑部,如果不是札木合出兵相助,铁木真甚至都无法夺回自己的妻子。
在札答阑部和乞颜部之间,汪古惕自然会选择扎答兰部。现在就拥有近四万强兵的札木合,日后或许还能进入肥沃的*草原,与那里的霸主克烈部较量一番呢。
虽然格尔客部是个很小的部族,可是也拥有两千多骑兵,在这一小块贫瘠的草原上,多少有着保护自己的本钱。
汪古惕咒骂了几句闷热的天气,脱下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走进帐篷,两个略有姿色的女奴跪在地毯上为他烤着羊腿。汪古惕大咧咧的走了过去,伸手抓过已经烤的香喷喷的羊腿,递到嘴边咬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在两个女奴中间,随意在她们丰腴的胸口摸了一把,自己得意的笑了起来。
帐篷外走进来一名女子,提着一壶酒,进门就跪在一边,低着头调酒。
汪古惕得意洋洋的看着这几名女奴,在格尔客部,这几个女奴已经算得上是很美丽的了。每天,汪古惕都要在这几个女奴的身上好好发泄一番,看着她们娇羞不胜的样子,已经过了四十岁的汪古惕就会觉得自己还像年少时候一样强壮。
在草原上已经不可能征伐出自己的天地了,那就在女人的身上满足自己的**吧!
汪古惕一口口咬着熟透的羊腿,大碗饮着酒,听着帐篷之外那轰隆隆的雷声,琢磨着草原上的雷雨夜,又是无聊的一夜,不如再把这几个女奴好好征服一番……
懒洋洋的躺在地毯上,汪古惕舒服的翻了个身,含混不清的说道:“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给我捏捏!”
几名女奴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物事,围拢在汪古惕的身边,伸手揉捏起来。
汪古惕惬意的闭上眼睛,感受着几只小手在背上捏来捏去,可是耳边总是能听到那一阵阵雷声,叫他好不耐烦……正嘟囔着咒骂着鬼天气,忽然间,汪古惕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倒是把那几个女奴都吓了一跳。没等那几个女子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汪古惕又贴在地上,侧耳倾听……
那些根本不是雷声,从那熟悉的轰隆隆之声中,汪古惕听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是大批战马踏动草原的声音。汪古惕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狂跳起来,掀起门帘,大步跑了出去。
天气依然炎热的让人窒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燥热,就算是呼吸之间都似乎能闻到让人窒息的热浪。不少格尔客部的族人已经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各自寻找自己的战马和武器。在草原上生存的人,早已习惯了丛林法则。没有宣战的传统,只要想进攻,敌人随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汪古惕高声呼喊,召唤着自己的战士快快上马抵抗。但是为时已晚,远处在黑压压的云层下,一队骑兵排山倒海般冲来,整齐的皮甲,威严的队形。只有铁木真的怯薛才有这般气势,数以千计的骑兵飞也似的冲向格尔客部的营帐,密集的箭雨倾盆而下,无数支马弓拉开如满月,将箭矢射上半空,纷纷朝下方的格尔客部族人落下。
根本毫无准备的格尔客部,突然被怯薛袭击,如同遭遇灭顶之灾,四处都是慌乱奔走的人,衣甲武器胡乱丢弃着,怯薛军整齐的分散成一个个百人队,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凶神恶煞的冲入格尔客部,挥舞着手中的马刀,毫不留情的斩杀着面前的每个人……
汪古惕绝望的惊呼着:“是铁木真的怯薛……”
身边几个格尔客部的族人,死命牵过一匹快马,将汪古惕扶上马背,掩护着他们的大汗逃走……可是,逃又能逃去哪里?是札答阑部吗?汪古惕脑子里一片混乱,手中的马鞭下意识的抽打在马臀上,吃痛的马儿快速蹿了出去……
木华黎冷眼看着格尔客部的动向,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一队又一队怯薛往来冲杀,转眼之间已经将格尔客部族人彻底分割,根本来不及组成战斗队形的格尔客部,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一个又一个死在怯薛的刀下……
汪古惕双腿夹.紧了马刺,拼命朝人少的地方逃窜,到底是一方大汗,无论如何,起码的功夫还不生疏,马儿疯狂的奔跑,却好像到处都已经被怯薛军包围似的,根本看不到活着逃出去的路。汪古惕只觉得一阵绝望,铁木真的怯薛明明没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千多人就能够把格尔客部分割包围呢?
他忘记了他的对手,是铁木真手下的头号大将木华黎,指挥着最为精锐的怯薛军,若是让格尔客部还能突围而出,简直是木华黎的耻辱。
呼号而下的怯薛军刀枪并举,将斩下的头颅随手挂在腰间,有的人腰间已经挂了好几个血淋淋的头颅,可是没有一个怯薛军会觉得累赘,这就是他们立功的本钱。汪古惕带着一群亲信部下死命逃窜,想要打开一个缺口,但是木华黎根本不给他们逃窜的机会,一队队怯薛军纵横交错,汪古惕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格尔客部在怯薛军的突袭下,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彻底进入了崩溃之中。
喊杀声在草原上此起彼伏,兵刃相交时溅起的火花落在干燥的草上,燃起点点火头。火苗还没来得及跳跃起来,忽然间一道幽蓝色的闪电,把黑压压的天空撕的四分五裂,豆大的雨点疯狂的落向地面,把星星点点的火苗彻底熄灭……
雨幕顷刻之间把天地之间连接成一片,雨水无情的洗刷着盔甲上的鲜血,草地拼命吸收着水分。铺天盖地的暴雨模糊了每个人的视线,木华黎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冷漠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依然镇定无比的下达着一道道命令。
一柄利斧冲着汪古惕的脑门砍下,这位格尔客部的大汗奋起全力举起马刀一挡,当的一声,马刀已经被打成了曲尺,一只大手拦腰伸过来,抓住汪古惕的腰带,轻轻一提,便将这个至少有一百五十斤重的汉子提起,放在自己的马背上,顺手用斧柄在汪古惕的后脑上一敲。汪古惕哼也没哼一声,便昏厥过去……
战斗渐渐接近尾声,不敢再做抵抗的格尔客部族人,纷纷跪在一边,双手高高举起,任凭雨水湿透他们的衣衫,头也不敢抬起。怯薛军耀武扬威在雨中奔驰,用绳索将那些投降的格尔客部族人窜起。
赤老温提着汪古惕缓缓纵马来到木华黎的面前,随手将汪古惕丢在木华黎的马前。
脑门重重的磕在地上,泥水溅在汪古惕的脸上,这位格尔客部大汗顿时清醒了不少,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来,看着木华黎,嘶声叫道:“铁木真为什么攻打我们格尔客部?”
“因为你们觉得大汗做不了古儿汗!”木华黎冷冷的说道:“在草原上,只有依附强者才能生存下去。你要怪,就怪自己看错了札木合!”
汪古惕拼命叫喊道:“铁木真是草原英雄,我格尔客部愿奉铁木真为众汗之汗……不要杀我,不要灭我的格尔客部……”
木华黎提起马鞭,指着遍地尸体,淡淡的说道:“格尔客部从今天开始,已经从草原上被除名了。”
汪古惕惊恐的看向四周,满地都是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混杂着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渗人。汪古惕绝望的尖叫着:“我是一族之汗,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我见血而死……”
“废话!”赤老温不耐烦的举起利斧,咔嚓一声,将汪古惕硕大的脑袋砍成两半。
随手指了指那些已经投降的格尔客部族人,赤老温笑着问道:“是不是要抓他们回去当奴隶?”
“我们乞颜部不缺这几个奴隶。”木华黎轻声说道:“那位金国郡主对大汗说过,既然要立威给别人看,就要斩尽杀绝。让别的部族看清楚,跟随札木合的下场。如果再执迷不悟,也是灭族的下场!全杀!”
无数柄马刀扬起,无数热血飞溅,闪电凄厉的划破天际,草原上的烈烈暴雨,更加急促……
第五十一章 草原雨夜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察泰尔部所有人都躲在帐篷里不愿出来,听着雨水打在帐篷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居然让很多人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一座大帐里,还是灯火通明,在磅礴的暴雨中依然可以听见那里的歌声,欢笑声……就算外边在下着倾盆大雨,那些奴隶们还得将一袋袋酒送到那座大帐里去,就算雨水把他们的全身都打湿透,也不敢让雨水滴进酒袋之中。
一个愁眉苦脸的蒙古人,捧着刚刚洗干净的瓜果,一溜小跑朝大帐那边跑去,才跑到半路上,忽然间脚下一拌,摔倒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只大手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一柄雪亮的匕首,在雨夜里陡然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割下。凄厉的闪电划破天空,一瞬间把整个天地照的明亮无比。
淋漓的雨水顺着那人的额头滴下,那是一张俊秀的脸,只是肃杀的让人觉得恐怖,在电光之下,显得有些发青。那个倒霉的蒙古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匕首就已经深深的划破了他的喉咙,腔子里的血喷的老高,可他失去了力气,而显得软绵绵的尸体,被那人翻过,鲜血没有溅在衣服上多少。
那个俊秀的男人,拖着尸体的双脚,将他拖入一堆杂物之后,麻利的剥下他身上的衣服,迅速换在自己身上,把雨水打湿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了半边脸,随即捡起他丢在地上的酒袋,低着头,一溜烟朝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帐跑去。
掀开大帐的门帘,几个蒙古人正围坐在一起喝酒,两个美丽的女奴,跪在一边为他们斟酒。这几个人时而高声大笑,时而痛饮几口。低头走进去的俊秀男子,偷眼看了看那几个男人,知道这几个都是察泰尔部的贵胄。拖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他们近身,把酒袋缓缓放在地上。
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送酒的奴隶,就在酒袋滑落到地上的一瞬间,那柄刚刚被雨水冲刷掉血迹的匕首再度出手,在两名女奴的尖叫声中,飞扬而起的匕首带着一道耀眼的光芒,闪电般划过身侧一名男子的咽喉。
俊秀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揉身上前,趁着蒙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手扣住一名蒙古大汉的咽喉,用力一捏,硬生生的捏碎了他的喉头,那个蒙古人痛苦万分,双手捂着咽喉,拼命在地上打着滚,可是连叫也叫不出来声音。
大吃一惊的蒙古人急忙操起身边的武器,哪怕是烤肉用的叉子,现在也能够作为防身利器,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似斯文俊秀的男人,动作居然这么快,叉子还没有来得及举起来,匕首就已经到了眼前,深深的顺着眼眶刺了进去。猛然拔出之时,带着血淋淋的眼珠,那凄厉的惨叫声,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在疯狂的雨点声中,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微弱。
俊秀男人的匕首一吞一吐,势如破竹一般在那个蒙古大汉的手腕上一划,他刚刚捡起来的马刀,顿时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两名女奴尖叫着想要逃出去,却被那俊秀男人一脚一个踢翻在地。他的脚力非同小可,两个孱弱的女子,被他这么一踢,哪里还能爬的起来。
唯一还能战斗的蒙古人,不顾手腕上的伤痛,和那个俊秀男子战在一起。只不过,在马背上冲锋陷阵,大开大合是他的功夫。而近身搏斗,根本不是他的所长。有心要以蒙古人最擅长的摔跤取胜,可是他的手掌还没有碰到那俊秀男子的肩头,明亮的匕首就已经等候在那里,差点将他的手掌刺穿。
此时绝不可恋战,俊秀男子故意卖了个空门,脚下一个趔趄。蒙古大汉一看有机可乘,顿时合身扑上,想要趁着那个俊秀男子没有站稳的时候,将他掀翻在地……没想到,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站直了身体,匕首巧妙的划了个半圈,顺着蒙古大汉扑过来的势头,恶狠狠的从他的背后,刺入后心。
四男两女或是或伤,那个俊秀男子冷静的走上前去,每人在心窝处补上一刀。将帐篷中的火把一一熄灭。灯火通明的大帐顿时黑了下来,静悄悄的,就像那些在雨夜中沉睡着的营帐一样,了无声息。
帐外的暴雨依然在疯狂的下着,草地都已经无法吸收这么多雨水,一脚踩下,湿湿的全是水。俊秀男子转身出了大帐,将帐门合上,低着头,消失在那茫茫雨夜之中。
察泰尔部本就是一个小部族,族中的女子不算多,对外作战,胜利的时候很少。偶尔能抢到几个女人,族长职德扎里也顾不得到底长的怎么样,只管先把初夜权给占了再说。不过,今天的职德扎里心情很好,前几天抓来一个蒙古少女,长的还算不错。只不过,抓来的时候,那个少女正在来月事。
职德扎里嫌脏,就吩咐人把那个蒙古少女先看管起来,找了个老婆子每天去看看。听说,今天,那个蒙古少女的月事已尽。职德扎里正好看着下大雨,闲着也是闲着,喝了点酒,便让人把那个蒙古少女送到自己的大帐里,准备夜里好好享受一番。
安静的大帐里,那个惊恐万分的蒙古少女,早已被几个老婆子扒光,光溜溜的躺在床上,不知道稍候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职德扎里还没有来,却有一道诡异的身影,闪身进了营帐,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捂住那个蒙古少女的嘴巴,取出一柄匕首,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割开,轻声说道:“不要叫!”
蒙古少女吃了一惊,说话的居然是个女人,而且她的蒙古话半生不熟,就像是咬着一个核桃再说一样。那个女子动作很快,三下两下就把她的束缚解开,随手拿起一个布团,堵上那个蒙古少女的嘴巴,举起右手,狠狠的砍在那少女的后颈上。那蒙古少女顿时哼也不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这个说着半生不熟蒙古语的,自然是韩风身上的得力干将,云都尉花雪。
花雪把那女子塞在床上,自己躺在床上,那柄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匕首,在手中轻轻把玩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门忽然被人掀开,一个满身酒气的蒙古大汉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哈哈大笑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好好的乐一乐!”
花雪皱了皱眉头,为什么男人总是这么急色呢?她目力过人,在黑漆漆的营帐之中,依然看得到,那个男人解下腰间的佩刀,当啷一声就丢在一边,三下两下就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身上只穿着一条裤子,笑呵呵的搓着双手,朝花雪这边走过来。一边得意的喈喈笑着。
闪电掠过草原,刹那间,伴随着阵阵雷声,营帐里光线大亮,职德扎里正色迷迷的走到床边,忽然眼前一亮,床上的女人,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还是穿着衣服的。职德扎里不由得大怒骂道:“这些该死的老婆子,不是告诉了她们,把这个小母猪给我扒光了,等着我吗?一个个都不听吩咐了是吧……”
正要扑上床去,忽然间,床上那个女子翻身而起,匕首快捷无比的刺出,带着一阵金刃破空之声,直取职德扎里的咽喉。尖锐的锋刃已经顶到了职德扎里的喉结,要不是职德扎里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落下功夫,经常坚持操练,只是这一下就已经要了他的命。在百忙中,职德扎里居然还能硬生生的扭头过去,匕首擦着职德扎里的脖子掠过,在他的脖颈上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职德扎里惊声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轰隆隆的雷声一阵又一阵,疯狂的暴雨让人只能听到雨水击打在草地上和帐篷顶那砰砰的声音,根本没有人能听得到这位草原大汗的绝望呼救。
花雪纵身跃起,她灵活的就像一只狸猫,匕首瞄准了职德扎里的心窝,又是一记刺出。
职德扎里拼命握住花雪的手腕,匕首几乎已经顶住了他的心窝,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就刺不下去。让一个女人和一条蒙古汉子比力气,绝对不是强项,花雪扭动手腕,将要抽出匕首,可是职德扎里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时候,死死的抓住花雪的手腕,拼命也不让她将匕首挣脱。
两人就这么一抢,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职德扎里松开双手,就势一滚,朝自己丢下的佩刀那儿滚去。手指已经碰到了刀鞘,职德扎里心中大喜,只要抓住了刀,就算花雪有再大的本事,自己也能挡几下,逃出去。
出了大帐,随便喊两声,全族都会前来救援,到时候,再看花雪能跑到哪里去……
只可惜,职德扎里的思维已经永远的停在了这一刻,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手的行动会快到这种程度,自己刚刚抓住刀鞘,那柄如影随形的匕首,就已经跟了上来,洞穿了他的咽喉。
瞪大了眼睛的职德扎里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生生的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看不到,那个女子,一样消失在雨夜之中……
第五十二章 留下
数百名骑兵成散兵队形,缓缓的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前进。这几天来,草原上连降暴雨,气温也似乎下降了不少。算算节气,炎热的夏天就快要过去,熬过了秋老虎,便可以进入凉爽的秋天了。
等到这几天的暴雨下完,铁木真派出去的怯薛也已经回到了乞颜部。韩风和沐谦心这才带着豹组官兵出发。
暴雨后的草原似乎显得格外翠绿,偶尔能看到几朵叫不上名字的花儿,清新的风扑面而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者勒蔑一脸严肃,带着一小队蒙古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天空中几只猎鹰往返飞翔,监视着草原上的一举一动,防止敌人对这一队兵马发动突袭。铁木真最近的举动十分凌厉,几天之内,让两个依附于札答阑部的小部族覆亡。一部被斩杀殆尽,另一部群龙无首,为了争夺汗位,自己人打自己人,打的不亦乐乎,已经不成气候了。
“算上泰赤乌部,札木合号称十三翼,如今零头已经没了,剩下的,只怕也开始各自打着小算盘了。”韩风与沐谦心并肩策马,轻声说道。
沐谦心骑着一匹红马,雪白长裙衬着血红战马,更显得马健人娇。
“十三翼不足为惧。”沐谦心淡然说道:“之前我还在都元帅府的时候,就曾经仔细研究过草原上的局势。札木合看似联合十三翼,实力大涨。其实是逼迫铁木真和他翻脸。而他就算联合了十三翼也没有击败铁木真的本事。最多只能取得几次战役的胜利。札木合性格残暴,刚愎自用。假以时日,必然灭亡于铁木真之手。所以,贸然开战,对札木合是最为不利的。”
“王汗是不得不重视的一股力量。他盘踞*草原,部下众多。不过王汗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有个非常没用的儿子。王汗迫不得已,只能在自己在世的时候,为儿子打下一个铁桶江山来。偏偏外围的对手是铁木真和札木合这两个人杰。这两个人,随便哪个都是草原上百年一遇的英雄人物,现如今,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个。王汗想要吞并他们,难度实在太大。可要他把克烈部拱手相送,他又不甘心。”
“至于乃蛮人,根本不足为患。如果没有草原内战,铁木真、札木合、王汗任何一个人,只要谨慎一些,有些耐心。都可以消灭乃蛮人。”
沐谦心指点草原局势,轻松无比的说道:“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你说服了王汗帮助铁木真。一旦十三翼之战爆发,得到好处最大的,就是铁木真了。”
“是的。”韩风沉吟道:“铁木真很有可能成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真正统一蒙古族的人。你不觉得,在金国的背后,出现一个强大而统一的帝国,对我们宋人有莫大的好处吗?”
沐谦心微微一笑:“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才和铁木真说,我要留在草原上,帮他组建自己的军情系统。”
自从韩风等人来到草原上之后,细作的一切作用,在略显纯朴的草原上都被无限放大。刺杀、突袭、离间……之前蒙古人的探子就非常简单,只是简单的刺探军情。再有,就是以商队的形式来探查。相比较汉人已经玩了几千年的细作把戏,实在是简单的让人无言以对。
对于有着雄心壮志想要统一草原的铁木真来说,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壮大自己的机会。眼前就有细作的行家——沐谦心。铁木真又怎么会不找她帮忙呢?
“你为什么答应他?”韩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沐谦心悠然说道:“一个强大而出色的情报系统,对于军队的帮助有多大。你应该很清楚。铁木真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学着都元帅府和细作司,打造自己的军情体系,就算我不帮他,他也会找其他人帮忙。再说,就算自己摸索着,也花不了太长的时间。草原上本就是乱世,在这样的地方,训练细作,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答应帮助他,是因为我知道,每一个在北方强大起来的异族,最后都无可避免的要和汉人冲突。看看这片土地吧……”沐谦心伸手指着北方,阵风吹过,雪白的衣衫随风飘动,纤细的手指如同白玉一般:“往北,是一望无际的大漠。东方是大海,南方是蛮夷之地。西方有雪山隔绝。而汉人正好占据了最为肥沃的土地!”
“老天生来就是不公平的。你想想,南渡之前,中原肥沃的土地一直都是汉人所有。女真人在白山黑水之中打猎。契丹人在草原上放牧,若不是他们占据了燕云十六州,根本就不可能一次次熬过天灾。西夏位于河西走廊,怎么能和中原相比,吐蕃人困于高原之上,土地贫瘠,物产稀少。大理偏安一方,却夹在缅甸、吐蕃、西夏、大宋几个大国之间,只能依附强国生存。”
“东南西北都有地理的限制,那些崛起的民族只有挑战中原,才能取得更好的生活。从古到今来,无数民族这么做过。匈奴人和汉人大战数百年,终于被赶去西方。突厥人被打的一蹶不振,同样远赴西域。南北朝的时候,无数异族入侵中原,为的就是占有这片土地。等到契丹人,虽然占据了燕云十六州,也不能真正消灭中原政权。女真人几乎已经做到了,先是攻破汴京,而后完颜亮南征。也是大宋命不该绝,偏偏出了个书生虞允文……”
沐谦心说着,韩风微微一笑,虞允文的确是个奇迹,在采石之战以前,虞允文只是一个小文官。充其量也就是相当于一名少校参谋官。可就是这个人,把一盘散沙的宋军重新组织起来,在采石击败完颜亮,间接导致金兵内乱,完颜亮被部下杀死,金人忙于争夺帝位,顾不得南侵,从而保住了大宋的江山。可想而知,如果当时没有虞允文,完颜亮提兵南下,那提兵百万西湖上,跃马吴山第一峰。就真的不是梦了!
“蒙古人也是一样,眼下这时分,蒙古人和汉人一样,生死大敌都是女真人。假以时日,女真人倘若被击败灭国。宋廷又要重新面对蒙古人的威胁。看看这些勇猛无比的草原战士,他们对汉人的生存威胁,甚至要远远超过女真人和契丹人……到那个时候,你以为,汉人和蒙古人还能亲如兄弟吗?还能靠着一纸合约来保护大家的关系吗?”
沐谦心的声音很柔弱,却充满了不可置疑的意味。韩风很清楚这个道理,和平不能寄希望于别人不来打你。真正是和平是,老子很强,强到老子想打你就打你,老子不想打你的时候,你小子也不敢动。
“所以,你现在留下帮助铁木真组建军情系统,为的就是,将来一旦大宋和蒙古人翻了脸,不管怎么样,这个军情系统都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到时候,你自然有办法,帮我对付蒙古人,对吗?”韩风深深的望着沐谦心。
沐谦心只是嫣然一笑,并没有作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天下虽大,我能去的地方却不多。我当然想回到江南去。可是我之前毕竟是金国郡主,宋廷满朝文武都很难接受于我,哪怕证实了我的身份是汉人。与其现在去了面对那么多麻烦,不如先留在蒙古草原。至于江南,你回去了,帮我铺好路,才没有那么麻烦嘛!”
“你倒是想的好事,什么麻烦都让我做了,自己落得轻松!”韩风大咧咧的笑道:“我回到江南,什么都不作,就等着你自己去江南再说。”
沐谦心淡淡一笑,调转马头,从韩风的身边跑开。
江山美如画,芳草碧连天。
阵阵微风拂过草原,嫩绿的小草齐刷刷的低下头颅。韩风心情大好,目光所及处,只见几朵美丽的红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格外显眼。
那是一种灿烂的艳红,红的像绝色佳人的唇,红的像出嫁新娘的裙……
红花绿草,娇艳的花朵盛开之时,就像沐谦心美丽的俏面……
韩风迈步走过去,每一张俏面都仿佛在风中对他展开笑颜,好美的笑颜!
花朵就在韩风的脚边,他弯下腰去,看着那无名的红花,青涩的绿叶,无论是青涩还是娇艳,都让人不忍将它采摘。采下一朵鲜花,留下的只是片刻美丽,却扼杀了一片生机!
韩风的心永远不会去想那么多,此时此刻的心意,就像草原上的蓝天一般通彻。不经意间,那朵红花已经落在韩风的手中。“江南可采莲”,他采的虽不是莲,但他的心中,却满是江南!
漠北的红花递到沐谦心的面前,赤血宝马,灿烂的鲜花,韩风轻声说道:“好看吗?”
沐谦心微微低下头来,长长的睫毛似乎轻轻颤抖。
“戴上吧!”韩风又说道。
沐谦心没有说什么,那朵红花落在发鬓,微风吹来,花朵娇艳欲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逸,煞是俏丽!
不知何时,那些细作司的人,早已散开,似乎在窃窃私语,似乎在掩口轻笑……
第五十三章 一边倒的谈判
叶东大枪一摆,数百名豹组骑兵整齐的勒住马头,迅捷无比的在草原上摆好阵势。山坡下方是一片雪白的蒙古包。那里的蒙古人已经严阵以待,低矮的山坡并不会对骑兵的冲锋形成多大的优势。那些蒙古人毫不畏惧,远处不断传来号角声、战鼓声,不断有蒙古人骑着战马加入队列,警惕的看着远处的豹组骑兵。
两军相隔三箭之地,阵前的官兵只能互相看到对方的轮廓,根本看不清面目,而那些蒙古人的强弓硬弩已经准备妥当。要是豹组骑兵发动突袭,率先迎接他们的,便是蒙古人的铺天盖地箭雨。
者勒蔑早就带着一小队骑兵进入了对方营帐,看到那些严阵以待的蒙古兵,者勒蔑只觉得有些好笑。真要是攻打他们,那也应该是木华黎和赤老温带着怯薛军来。务求一击让这个小部族彻底从草原消失。
过了半晌,者勒蔑缓缓策马而出,带着几个卫兵,轻快的跑回本方阵营,低声对沐谦心说道:“沐姑娘,乞勒米部已经答应和姑娘面谈。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如果过了一个时辰,姑娘和韩兄弟没有出来的话,我们就马上挥军攻入。”
沐谦心微微一笑,知道者勒蔑是有些紧张了。她既然来到这里,就有十足的把握对付那些蒙古人,又怎么会自己脑子一热跑来当对方的祭品呢?头上的红花依然灿烂娇艳,沐谦心对着韩风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韩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驰入乞勒米部,那里严阵以待的蒙古人警惕的让开一道通道,林立的刀枪几乎就要碰到韩风的身上。蒙古兵杀气腾腾的看着两人,可是沐谦心和韩风都是经历过大阵仗,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怎么会被几个蒙古兵给吓到呢?
轻快的进入乞勒米部,他们的族长已经在大帐里相候。乞勒米部主要的将领都在外围警戒,天知道乞颜部是不是只来了这么一小队骑兵,还是说,乞颜部的大军已经在外围压阵。准备麻痹了自己,随时准备冲杀进来。
韩风掀开大帐的门帘,带着沐谦心缓步走了进去,只见大帐里端坐着七八个人,看着打扮估计都是乞勒米部的贵胄。居中一人,身穿宽大的蒙古服色,裸露着胸口,显得肌肉极为彪悍,满脸的大胡子,让人看不清真实的年纪。只是顾盼之间,颇有威势。
韩风猜测那人应该是乞勒米部的族长哈丹巴特尔。便和沐谦心对那人见礼:“乞颜部使者见过乞勒米部大汗哈丹巴特尔。”
哈丹巴特尔在草原上也算是略有威名,沉声说道:“是铁木真叫你们来见我的?我们乞勒米部和铁木真的乞颜部一向没有什么交往。怎么突然就派人前来?是不是铁木真有什么诡计?”
韩风刚想说话,忽然觉得手掌被沐谦心握了一下,他知道沐谦心是主动把这一场游说的责任揽上肩头。自己的蒙古话反正也没有沐谦心那么纯熟,索性就让给这个女孩子去发挥好了,大不了就是带着人跟乞勒米部打一场得了!
沐谦心悠然说道:“大汗,乞颜部以前和乞勒米部没有什么交往,从今以后有交往不就行了?只不过,铁木真大汗有言在先,在草原上,愿意和乞颜部做朋友的,就永远都是朋友。如果想要和乞颜部做敌人的话,乞颜部也绝不会厚着脸皮去哀求别人的友谊。”
哈达巴特尔大怒,拍案而起:“这算什么话?铁木真已经够目中无人的了。派你们两个连毛都没有长全的人来我乞勒米部,就是摆明了看不起人。现在又说这种话。难道铁木真以为他就是草原之主吗?”
看到大汗发怒,乞勒米部的几名将领全都站起身来,手按刀柄,只要哈丹巴特尔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要刀剑出鞘,把韩风和沐谦心砍成一块块的。
沐谦心却好像一点也不惧怕似的,眼中压根就没有那些群情激奋的蒙古将领,淡淡的说道:“大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铁木真大汗肯定不是草原之主。因为,你们要推举的古儿汗,根本就不是他。所以,在您的心目中,古儿汗应该是札木合才对。只不过,这几天来,想必乞勒米部应该听说了几件事吧……”
哈丹巴特尔脸上的肌肉忍不住一抖,他当然知道沐谦心说的是什么事。十三翼的两个部族,一个小部族在雷雨夜被屠杀殆尽,全族男女老幼,居然只逃出来八个活口,还是侥幸装死才逃出生天。那些人惊恐万分的逃去了札答阑部,说起那场怯薛军疯狂的大屠杀,依然是两腿战战,几欲跌倒。
而另一个小部族,在同一天的夜里,所有能够叫得出字号的贵胄,包括他们的大汗,全都被人刺杀身亡。如果被人刺杀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偏偏一夜之间死了二十多个人。现在哪个小部族打的不亦乐乎,全族上下都在争夺新的大汗位置。哈丹巴特尔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这就代表着铁木真手下有一批极为强大的刺客,他们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把一个小部族的首脑全部屠杀干净。
从那天开始,十三翼不约而同加强了防备,但是也只有札答阑部这样的大部族有能力有资格把大汗和主要将领保卫的严严实实。其他的小部族本来就自顾不暇,而且,天知道那些神出鬼没的刺客,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来临,长时间让人的神经绷紧,日子久了,铁木真的刺客没来,只怕自己就已经发疯了。
哈丹巴特尔知道自己的实力,比起那两个小部族,自然是要强大一些,可依然不是乞颜部的对手,想要推举札木合为古儿汗,就是为了继续保留乞勒米部在草原上的地位。十三翼,并非都归附了札木合,大家只是一种合作的行式,把札木合推举出来为首脑而已。如果十三翼不联合,将来这些草原小虾米只是一个个被大鱼吃掉的命运。
但是现在铁木真的使者已经来到了门口,看样子,人家是有恃无恐,带了几百名骑兵,就大大咧咧的来到乞勒米部,压根就没把小小的乞勒米部放在眼里。而且,哈丹巴特尔也知道,要是自己动手把这两个使者给砍了,稍候乞颜部的大军一到,乞勒米部也不过是个全族被灭的下场。
“放下武器。”哈丹巴特尔大声叫道:“乞颜部这样的做法,不得人心。以为靠屠杀,靠刺杀,就能让我们这些小部族怕了他乞颜部吗?身为黄金家族的后裔,居然用这样残忍的手段,铁木真怎么还配得上黄金家族的后裔!”
沐谦心轻声笑道:“这就奇怪了,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本就是强者为尊。一族战败,全族沦为奴隶也不罕见。既然已经沦为奴隶了,那主人想杀就杀,想灭就灭,又怎么称得上是残忍呢?难道要铁木真拿着汉人的书,来跟你们说些仁义道德,才算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吗?这片草原,说话的分量,靠的就是手中的刀!”
不等哈丹巴特尔说话,沐谦心转身指着营帐之外,冷笑着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们只带了几百名战士就敢来乞勒米部吗?因为,别看他们只有三百人不到,但是之前,就是这些人,一夜之间击溃了泰赤乌部,把数以千计的泰赤乌部战士杀得血流成河。我知道乞勒米部的战士很勇敢,也知道大汗你是草原上闻名的勇士。但是你也不希望乞勒米部战士的鲜血白白的流吧?”
哈丹巴特尔本来就有些色厉内荏,这几天来,所有人都对铁木真的雷霆手段感到十分恐惧。可是札木合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对付铁木真,只是吩咐各个部族朝札答阑部靠拢,一旦有什么事,札答阑部就马上援助。这不是开玩笑吗?谁都知道铁木真的怯薛军,来去如风,突袭之前隐忍的像一匹饿狼,可是一旦出动,迅捷无比,短时间就能解决战斗。朝札答阑部靠拢有什么用?要真是怯薛军打上门来,等到报信的人赶到札答阑部,还没等札木合集结好骑兵,那边就已经被灭族了……
“铁木真到底想怎么样?”哈丹巴特尔的底气明显已经不足了,恶狠狠的吼着,却是十分心虚:“如果乞颜部是想吞并我们乞勒米部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们乞勒米部宁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被人吞并!”
“大汗,你多虑了。其实铁木真大汗并不想这么对待大家,只不过,你们之前说是要推举古儿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铁木真大汗也很有资格成为古儿汗。所以,铁木真大汗提议,在额尔古纳河举行会盟,重新推举古儿汗,不知道大汗你意下如何呢?”
沐谦心悠然说道,目光在哈丹巴特尔的脸上缓缓游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会盟,只是推举出一位众汗之汗而已。乞颜部绝对不会吞并你们乞勒米部。所以,大汗你可以慢慢考虑。看看,是哪一位大汗更有资格成为古儿汗。”沐谦心轻笑着说道:“大汗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是不是应该在额尔古纳河再次会盟……”
第五十四章 穿越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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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严的大帐之中,不知道多少十三翼的头脑坐在其中。帐外密密麻麻站着札答阑部的武士。一柄柄雪亮的钢刀抽出刀鞘,凌厉逼人的杀人,叫人不寒而栗。札木合铁青着脸,目光缓缓在座下众人面上游走,每个人被札木合看到的时候,都如堕冰窟。这位札答阑部大汗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浓厚的胡须似乎都在轻轻颤抖……
“大汗……”一位小部族的头脑不知道想说些什么,一抬头看到札木合的脸,硬生生又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闭嘴。我没有叫你说话!”札木合愤怒的吼道:“铁木真实在太放肆了,简直是踩到了我札答阑部的家门口。”
所有的人心里都很清楚,铁木真现在就好像站在札木合的面前,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在札木合的脸上,叫这个以英雄自居的大汗,一点面子也挂不住。而且,最让札木合难堪的就是,铁木真提议在额尔古纳河重新推选古儿汗,居然还有人附议。
十三翼本就是一个很松散的组织,札答阑部本身的实力就已经和其他十二部联合起来差不多了。札木合并不是很看得起这些小小的“大汗”。可是现在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札答阑部是比乞颜部要强,但是绝对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些中小部族的份上。如果这些部族投靠铁木真,那么札木合就要从绝对优势变成绝对劣势,这样的事情是札木合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铁木真动手很快,我决不能让他这么继续下去。你们可以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札答阑部会保护你们每一个人……”札木合咬紧了牙关说道:“我们不能再等,如果就这样等着铁木真把我们个个击破。最后决战,岂不是比现在吃亏的多。我以古儿汗的身份下令,十三翼联军不日组建起来,讨伐乞颜部,分割乞颜部的草原,把他们的女人变成奴隶!”
这就要和铁木真撕破脸了?那些大汗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是也绝对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联军固然势大,但是联军有联军的缺陷,那就是指挥不统一,兵员素质参差不齐。要是打的顺,固然很好。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很容易就崩溃。本来,札木合是准备好好整合联军,训练好了之后,再和乞颜部较量,但是现在铁木真的动作实在太快,快的让札木合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越晚和铁木真开战,札木合吃的亏就越多……
“札木合大汗,你要再想想,现在乞颜部兵强马壮,我们就这么打过去吗?”哈丹巴特尔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我见过乞颜部的使者,也看到了他们的兵马。铁木真练军的确有一套办法,乞颜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之前我们不是说过,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就绝不对乞颜部动手吗?”
要是换个人说可能还好点,但是札木合现在看到哈丹巴特尔就有气。铁木真只不过是派了两个使者过去,带着几百兵马,就把哈丹巴特尔吓得胆战心惊。一溜烟带着自己的部下跑来了札答阑部,说是要借着十三翼商议的时候,住一段日子。可是札木合的心里很明白,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商量的,而是不敢分开居住,都想躲在札答阑部,接受札答阑部的保护……就这样的胆量,还指望他们鼓起十足的勇气去和乞颜部开战吗?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把部下的指挥权全部交给我,让我来统一指挥,才有可能打败铁木真……”札木合高声叫道:“如果你们还是像现在一样的害怕,那干脆不要打了。你们都去投降铁木真好了。就算只有我札答阑部一部人马,我也绝不畏惧乞颜部。兵贵精不贵多,与其要一群乌合之众,不如我带着札答阑部,去和乞颜部决一死战好了!”
哈丹巴特尔看到札木合真的生气了,便低声说道:“札木合大汗,不要动怒。不如我们再商量一番,急着开战总是不好……”
还没等哈丹巴特尔说完,札木合铁青的脸,就彻底因为咆哮而扭曲了起来,他伸手指着哈丹巴特尔,声嘶力竭的喝道:“蒙古人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的怕死鬼。铁木真不过是消灭了两个小部族。草原上这么多年来的征战,有多少部族被灭族,有多少人死在刀下。如果你们连这一点都害怕,那还打个什么?乞颜部和我们,本来就是不死不灭的局面!”
哈丹巴特尔迟疑了一下,待要反驳,只见札木合已经厉声喝道:“来人,把哈丹巴特尔给我拉出去,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旗斗上。把他的尸体放在大锅里煮,,煮熟了,送给这里的大汗们吃……”
哈丹巴特尔大惊失色,急忙尖叫道:“我是一部大汗,札木合,你不能这么对我……”说着,哈丹巴特尔手掌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想要拔刀反抗,没想到几条蒙古大汉猛扑过来,根本不给哈丹巴特尔反抗的机会,在松软的地毯上按住哈丹巴特尔,几人合力,把他扭的死死的,不顾哈丹巴特尔的叫喊,连拖带拽的把哈丹巴特尔拖出营帐。
余下的各部大汗面面相觑,所有人都知道札木合那残暴的性格,如果激怒了札木合,等待他们的下场,就会和哈丹巴特尔一模一样。可是,草原上有资格和札木合做对手的人又有几人呢?
哈丹巴特尔的骂声在帐外不断传来,坐在帐中的大汗们脸色苍白,不敢去看帐外的动静。只有札木合,怒气渐渐平静下来,却依然默不作声。札木合知道,自己的部下绝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果不其然,片刻之间,帐外一声惨叫……一名蒙古大汉提着哈丹巴特尔那血淋淋的头颅,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禀告道:“大汗,已经斩了!”
札木合点了点头:“好,要煮就快点煮,这儿的大汗们,已经很饿了!”
说罢,札木合冷冷的扫了一眼诸位大汗,冷若冰霜似的说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反对我的提议?”
只有傻子现在还去招惹札木合,哈丹巴特尔的下场,大家都已经看到了。而且,这里到底是札木合的地盘,就算自己想要发难。札木合一声令下,无数札答阑部的勇士就会冲进来,片刻之间把大帐里的每个人砍成肉酱。
不知道是谁,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愿意交出部下兵马,听候大汗调遣……”只要有一个人带了头,余下的人就很容易感染了。那些大汗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札木合的提议,十三翼的兵马,尽数交给札木合独自指挥……
指着铺在大帐中心地毯上的地图,札木合缓缓的说道:“在我们札答阑部和乞颜部之间,有几处适合大军作战的地方,但是我猜,铁木真应该会选在哲列谷与我作战……”
“哲列谷!对,就是哲列谷!”铁木真严肃的看着木华黎等将领,厉声说道:“从札答阑部到我们乞颜部,自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出发,袭击我们的大营,在骑兵全力奔驰之下,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如果人数再少一些,速度就会更快。”
“那些地方都是一马平川,我们不可能在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迎战札木合。只有哲列谷,这谷四面环绕的都是险山,根本无法攀登。只有一个狭窄的山口与外面沟通。我们可以将全体部民迁往谷中,一旦作战不利,立刻将全部军队撤入谷中。为了防止路程过长而导致溃退,我们迎战札木合的地点就应该选在答兰巴勒主惕,那里是沼泽地形,敌人的骑兵也不容易冲击起来,正好防止他们背后追杀,以减少我军的损失。札木合的作战方式我很熟悉,确实是相当壮大雄浑的风格,进攻如风,尤其是他麾下的兀鲁兀惕与忙忽惕二部,攻击力着实惊人。但是,他也有缺点,就是没有持久性。一旦遭遇难以攻克的防御,就会心生急躁。我们只要在哲列谷据险防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逼退。”
铁木真指着宽大的地图分析道:“如果要击败札木合,就要利用他刚愎自用的性格。他这个人残忍好杀,十三翼在他的统帅下,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心。打得顺也就算了,一旦被我军击败,十三翼不但会马上分崩离析,而且,那些被札木合欺压的大汗,也会马上成为我们的助手,帮助我们,赶到札木合无处可逃……”
“最重要的是,当札木合在哲列谷跟我们大战的时候,我们务必要坚守五天,五天之内,克烈部的大军就会赶到,前后夹击之下,就算札木合有三头六臂,也要被消灭!”
铁木真厉声喝道:“木华黎!”
木华黎大步走了出来,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乞颜部有重大战役的时候,铁木真总是最先点到他的名字,那是因为铁木真对他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尽管木华黎每次都承担着乞颜部最艰巨的军令,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让铁木真失望过。一代天才将领,绝非易于之辈!
“十三翼兵马前来,总数过四万。我要你带领五千人马,在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到哲列谷沿线骚扰阻击,一般来说,这段距离,骑兵用一天半的时间就能赶到。我要你拖住札木合,一定要拖住三天。如果我在哲列谷早一天看到札答阑部的一个骑兵,我就砍了你的脑袋!”铁木真厉声喝斥,让那些部下诸将不寒而栗。
无论是赤老温还是博尔术,又或者是者勒蔑等人,看着木华黎的目光,有隐约带着一份羡慕。在草原上,没有地形的优势,五千人贸然去骚扰四万人的大军,很可能被人一口吞掉。但是铁木真下达的却是拖住三天的死命令。这个任务,只怕也只有木华黎才能完成,换了是别人,十有*就会让铁木真失望了!
铁木真的目光缓缓落在赤老温的身上,这位怯薛军统帅浑身一热,知道大汗必然有重要任务交给自己。
“赤老温,你为主将,者勒蔑为副将。带领一万五千人,死守哲列谷。无论札木合攻打的多么凶猛,你至少要给我守住两天两夜!哪怕人全都战死,我要的还是哲列谷!”铁木真大声喝道:“明白吗?”
“大汗放心!”赤老温和者勒蔑拍着胸口说道:“只要是大汗的命令,别说是守两天两夜,就算是叫我们一直死守到最后一兵,我们也要把札答阑部全部挡在哲列谷外。”
铁木真满意的看着爱将们,转身对博尔术说道:“你和我统帅最后一万人马,怯薛军全部交给你带。等到王汗的援军到来的时候,我们从哲列谷杀出,这些兵马,无论哲列谷和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的局势有多危急,都不许进入哲列谷增援。我要养精蓄锐,一战让札答阑部崩溃!”
博尔术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只是默然点了点头,站在一边。
铁木真缓步走到韩风面前,这位大宋细作司总领,正坐在一边品尝马奶酒,看到铁木真走过来,韩风放下酒杯,站起身来。铁木真微笑着抱了抱韩风的肩头:“大战即将来临,你却要回江南了。如果你不是替我杀了塔里忽台,又做了那么多事情。只怕我的部下都要以为你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了。”
“不回去不行。”韩风促狭的笑了笑:“夏初来到草原,现在都已经快秋天了。再不回去,我怕细作司那边会招人顶了我的位置。到时候我就没官做了……”
“韩兄弟绝不是恋栈官职的人……”铁木真真诚的说道:“无论我和札答阑部的战果如何,无论将来我是不是能统一草原。韩兄弟对我的帮助,铁木真都铭记在心!”
铁木真解下腰间的金刀,轻轻抚摸着那包着兽皮的刀柄,看着那华丽的刀鞘,不知道沾染过多少鲜血的刀穗,双手捧起金刀,递到韩风的面前:“我们结安答!”
蒙古诸将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韩风的身上,众所周知,铁木真只有一个安答,也就是草原上年轻一代的绝世对手——札木合。可是,札木合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拥兵数万,在草原征战多年,杀人无数。铁木真和他曾经三次结拜为安答,两人算得上是平起平坐。眼前这个汉人,居然也有资格和铁木真结安答……
韩风笑呵呵的接过铁木真的金刀,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淡淡的说道:“我们汉人结拜很麻烦的,要喝血酒,拿小刀割手指头。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怕疼了。而且,一结拜就要说什么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比我大十岁呢。要是咱俩一起死,你说我多亏啊。所以,还是按照你们蒙古人的规矩来,挺好……只是,我现在身上没什么东西,不如……”
韩风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抠出一个小小铜牌,铜牌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猎豹,上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韩”字。韩风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块铜牌:“大汗的金刀,我知道是你的宝物。我这块铜牌,却是我当年进入豹组担任骑都尉的时候铸就的,转眼就一年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是总领,这块牌子是用不上了,但是对于我来说,却很有纪念的意义。所以,我把它送给大汗……”
铁木真哈哈大笑,收起韩风送来的铜牌,仔细贴身收好了,伸手揽住韩风的肩头,用力的抱了抱。随即掀起长袍,拉着韩风的手,大步走出营帐,在蓝天之下,碧草之上,双膝跪下!
韩风不再嬉笑,知道铁木真是要对着长生天发誓,便一本正经的面对铁木真跪了下来。
“长生天在上,今日我铁木真和韩风结为安答,从此福祸与共!”
韩风这一次说的却是汉语,喃喃的说道:“如果真的有长生天,如果可以的话,我只希望,我们永远是安答,永远不要成为对手!”
一声清啸,数十支巨雕在天空中展翅飞过,烈日骄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无数蒙古人围拢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三名俏丽的少女,并肩站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场中对面而跪的两人……
这一拜,
高大威武的铁木真和桀骜不驯的韩风深深对拜……
韩风心中一动……
成吉思汗地,犹留怪杰踪。
一龙极夭矫,万马昔横冲。
余亦能过此,昔人不可逢。
山川剩陈迹,瞻眺扩诗胸。
额头触碰着带着露水的青草,蒙古人暴雷一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鼻子里闻到的是清新的芳草气息,眼前是那个坚毅勇武的蒙古大汗,无数战马似乎被主人的欢乐感染,兴奋的刨起蹄子,大地似乎已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韩风恍然如梦;
这一刻,穿越千年!
第五十五章 绯红夜
一望无际黑黝黝、浓郁郁的充满神秘的大草原,在太阳落山后,整个草原的面貌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不似白天清晰可见的半青绿半黄褐色的大地。草原上的牧民点起了篝火,火光忽明忽灭,与天上闪烁的晚星相得益彰。草原的风应该传来沙沙沙的声音,此时隐约作响的却是蒙古人纵情豪放的歌声。无论是江南女子悠扬的乐曲,还是草原男儿浑厚雄壮的歌声,同样美妙动人。风中的草原辽阔壮美,嘹亮的声音唱出了草原人的豪迈……深沉密集的星星怡然自得,在澄净的天空中闪烁,似真似幻,如此遥远却如此清澈,仿佛只要继续往前走,去到尽头,手一伸便会触及那些亮灿灿的星子。
韩风双手枕在脑后,微微侧过脑袋,看着身边抱膝而坐的少女,轻笑道:“人生好像是在不断的轮回,我去绍兴没有多久,就遇到了你。你我泛舟湖上,从此,好似你我的命运,都纠结缠绕在一起。如今,我就要离开草原了,陪着我的人,还是你!”
沐谦心随手掐起面前一株青草,在手中轻轻转动,美丽的双眸渐渐朦胧起来,轻声说道:“如果将来蒙古人不会和汉人打仗,那么,留在草原其实也不错。牧羊塞外,活得也挺惬意!”
“这可就由不得你喽……”韩风狡黠的看了看沐谦心,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摆明了是要夫唱妇随。
沐谦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明天你们就要返回江南。有些事,你回去了要万分小心。以前,以我金国郡主的身份,不能告诉你。眼下你我都是同路人,自然不需要隐瞒你。”
韩风收起脸上的笑容,他知道沐谦心掌管都元帅府的军情系统不算很短,许多机密军情,沐谦心都知道。如今她说出来的每一件事,都可能对宋廷今后的朝政局势造成巨大的影响。
沐谦心嫣然一笑,韩风这个人,平时就没个正经,一到有要事的时候,又马上严肃的不得了。这倒也好,要是面对一个老夫子模样的人,沐谦心只怕撑不了多久就厌烦了。可要是以后跟着一个总没正经的人,心里也不会踏实。
“回去之后,第一小心的就是史弥远。”沐谦心淡淡的说道:“史弥远一直和金国有暗中往来。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动机,为了什么目的和金国联络。但是此人往来的线路居然能够避开都元帅府和枢密院,可见所谋非小。他现在只是礼部侍郎而已,不过,以他史家的地位,和史弥远自己的才华,将来封相也绝非不可能。一旦他掌握了宋廷的朝政,就不知道他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了……”
韩风郑重的点了点头,史弥远如果不和金国枢密院还有都元帅府联络的话,那他只可能是很早之前就已经跟原王搭上了线。现在原王已经是皇帝,史弥远难道想要做当年的秦侩?最难的就是,到了史弥远这种级别的大臣,已经不是韩风跑去跟皇帝说一声,这个人有可疑,就能够动得了他。朝廷讲究权衡,史弥远本身也是权衡朝野的一份子,他的手中握有不少实力,一旦打破了这个平衡,对朝中的影响绝对不会比他是个汉奸的危害更小。
而且,沐谦心也说了,不知道史弥远的动机和目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贸然对一位朝廷大员下手,韩侂胄也好,太上皇也好,都不会轻举妄动的。
沐谦心接着说道:“其次,就是要小心吴曦。川中吴家,一直是金国策反的重心所在。川中是天府之国,又多山。易守难攻。就算有雄兵十万,想要攻打川中,是艰难无比。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川中,对于宋廷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而且,金军可以从川中而下,直扑广南西路。沿江可以进攻襄樊……”
韩风苦笑一声,川中防御一向是重中之重,所有的人都知道川中的重要性。事实上,在历史课本上,韩侂胄的北伐失败,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就是吴曦的投敌,对北伐军造成极大的伤害……
到目前为止,韩风和吴曦还没有过交往,却和他的儿子吴文海关系匪浅。假若吴曦是一个和吴文海差不多的人,那就不至于要叛变了。现在的历史已经悄然改变了走向。内禅早已提前发动。十三翼之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会以铁木真的胜利而告终。草原统一的进程会大大加快。吴曦,是不是真的还会像史书记载的一般投敌?
“吴曦在临安被困了太久,心中有许多不满,一心一意想要回到川中。那里,他就是土皇帝。到那时候,宋廷就算想要约束吴曦,也颇有山高皇帝远的味道了。”沐谦心叹息道:“之所以说到吴曦,就是因为……他是我当初亲自联络的。虽然,吴曦并没有答应我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的心,已经不在宋了!”
韩风调笑道:“哦,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把我们的川中大将给骗了。说,当时用的是什么办法?难道是美人计?”
“你以为美人计就一定有用吗?”沐谦心毫不示弱的反驳道:“女人如果有头脑,就不用出卖自己的色相。就算要卖,也会卖的高雅许多,让那些男人只能看着眼馋,却什么都得不到,才叫高明!”
韩风嬉皮笑脸的凑到沐谦心面前:“那你可以试试来引诱我!”
“不……”沐谦心脸色一红,随即板起脸来:“你这种人啊,不需要引诱,自己都会想着去做坏事的。”
“天地良心,你当初光着屁股的时候,我都没怎么看你好不好……”韩风叫起撞天屈来。
沐谦心脸色煞白,左右看了几眼,断定四周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温文俏丽的少女已经瞬间变身母老虎,两根修长纤细的手指拧在韩风的胳膊上,掐住一点点肉,用力一旋……
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居然镇定自若的看着她说道:“我会反抗的!”
沐谦心惊呼一声,人已经被韩风抱在怀里,两人目光相接,沐谦心不敢正视韩风,轻轻低下头去,却只听韩风叹息道:“面对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还真有点舍不得打。但若是不打两下,只怕以后娶回韩家,这个夫纲就振不起来了,也罢,让俺轻轻的打吧……”
沐谦心正要反驳,忽然间两片火热的唇递了过来,在她的樱桃小口上轻轻一吻。
沐谦心的身体都已似僵硬,贵为郡主的她,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男子敢在她面前放肆过,除了眼前这个让她无可奈何的男人……迷乱之间,香肩已被揽紧,沐谦心轻喘一声,却被韩风夺关而入,肆无忌惮的将她丁香小舌缠入……
不知过了多久,沐谦心无力的将韩风推开,低着头,伸手拢了拢头发,轻声说道:“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说吧……”韩风咧嘴一笑,露出那雪白的牙齿,似乎在夜色之中闪闪发亮,舌头得意的在上唇一划:“放心,我会等你说完的……”
沐谦心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揽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咬着嘴唇说道:“你再放肆,我就咬断你的舌头……”
“说罢!”韩风耸了耸肩膀。
“这一次你回到江南之后,在韩家的地位更不相同。本来皇城司就已经要并入你们细作司。成为一个新的机构,从此就从枢密院独立出来。以你和户部的关系,郦尚书也绝对不会在钱财上和你为难……你手握一个掌控百官和军情的机构,必然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你手中的机构,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是背后放暗箭的。所以,不经意间,许多人都会和你保持着距离……”
沐谦心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韩风却听的清清楚楚。的确是这样,许多官员都不愿意和情报头子当朋友。自己的身份,和日后的锦衣卫指挥使差不多。试问,有几个锦衣卫指挥使在别人的眼中不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这也就罢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并非嫡出……”沐谦心提高了语调:“汉人最为重视的就是嫡长子的继承制。当然,韩侂胄大人也并非是长子,但他至少是嫡子。而且,韩侂胄大人在少年时代就已经是诸兄弟的领袖。所以,现在他可以掌控韩家!”
“韩侂胄大人正在渐渐老去,而你之前的十余年实在太沉寂了,韩家上下几乎都快忽略了你的存在,却没有人想到,这两年来,你异军突起,在朝堂闯下这么大的名头。将来隐隐要开始争夺韩家家主之位。你那些兄弟姐妹们可服气你吗?韩家最大的力量,就在于遍布天下的门生,家族中人历代为官,在官场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力量。若是你的兄弟们渐渐开始猜忌你,你将要凭借什么立足朝堂呢?”
“说完了?”韩风促狭的眨了眨眼睛。沐谦心顿时满脸绯红。
第五十六章 旖旎蒙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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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谦心板起脸来瞪着韩风,两只小手叉在腰上,挺直了身体,故作恶狠狠的模样说道:“你就不能正经一会儿么?等你回到江南,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能琢磨完这么多事儿吗?”
韩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就听你一回。”
其实,韩风自己也很明白。自己的细作司,一直以来都缺少一个像沐谦心一样的人物。自己身边的幕僚战友们。花雪秦燕无法李飞镖等人,等若是武力值极高,但是运筹帷幄就不是他们擅长的了。小舞适合做细致的工作,要她负责收集分析情报等等,那是绝对出色的人选。林珍或许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林珍最大的问题,正是出在她自己的身上,她只会以韩风的部下的身份去考虑问题,绝对不会也不可能把自己放在韩风的位置,去考虑全盘的计划。
如果说,李妙笔是有这样的本事,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韩风很清楚,李妙笔并非自己的心腹,他是韩侂胄派来帮助自己的。在历次事件的表现中,李妙笔很恪守规矩,基本没有越过界限。而且,李妙笔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并非一个军情系统的专家。
真正专家级的人物,就在自己眼前——沐谦心,掌管都元帅府军情,孤身潜入江南,把一盘散沙的都元帅府驻江南细作捏造成型。对情报的作用,对时局的敏感,尤其是对大势的判断,都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之前几次在自己手中吃亏,一是刺杀辛弃疾未遂,一是被容元丰算计。不过,这种事就算是韩风也会上当。凭着上千官兵的性命做赌注,只是为了打破一个金人未必可行的计划,这么疯狂的事,只有曹宗卿才会同意。再后来,韩风也没有真正占过上风。只可惜,现在的沐谦心还不方便去江南。
“曾几何时,我看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说……你是我的太阳……”韩风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梁朝伟那双电死人的眼,还有曾华倩那害羞的笑容:“现在,我也觉得,你简直就是我的太阳!”
“明天你们就要走了,就算今天让我陪你在这里坐一夜也行,你规矩点……”沐谦心没好气的在韩风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上拍了一记,满脸娇羞,那只大手可一点也不安分,顺着腰间翻山越岭的上下探索……
“嗯!”韩风一本正经的说道:“以你的意思,我回到江南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把韩家家主的继承权拿到手。最好是展示自己非同一般的能力,让那些韩家的兄弟们无话可说。把可能分裂韩家的因素消除。”
“而第二件要做的,就是尽快在朝中建立起一个除了我爹之外的体系。像户部郦尚书这样的关系,必须要自己来拉拢巩固,绝不能到了有事的时候,还要先跟我爹说,然后再让他去转告别人。对不对?”
沐谦心掩口笑道:“孺子可教也。不过,你可要记牢了这两件事。还有,无论什么时候,皇帝的信任都是最重要的。太上皇对你算是非常信任了,目前的皇帝刚刚即位,应该对你也很信任。但是,你最好利用皇后的关系……”
韩风知道她说的是之前的韩妃,现在的皇后。韩妃算是自己的表姐,大家这两年相处的很愉快。皇帝在深宫之中。而为官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要揣摩上意。哪怕是皇帝贴身太监,也不可能比皇帝的枕边人更了解心意。尤其,赵扩是一个并不好色的人,和韩皇后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伉俪两人比翼双飞。
“我知道了!”韩风抱住沐谦心。
这一次,沐谦心并没有躲闪,轻轻的枕在韩风的肩头,长长的秀发被夜风吹起,拂过韩风的面颊,麻麻痒痒的。一阵阵女儿的清香,漫入韩风的鼻中,纤细的小腰,盈盈一握。韩风轻声说道:“要和我一起回江南吗?”
“我要留在漠北,帮助铁木真统一草原。”沐谦心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只有铁木真更早统一草原,北伐才会有机会。”
“我在金国出生,在金国长大。我的朋友部下都是金人。父王虽然只是我的养父,但是他对我极好。哪怕我知道了自己是个汉人,也不在乎。我只是想陪他终老而已。如果他不逼着我入宫,我绝不会离开金国。”
“还有麻达葛哥哥……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十几岁,我七八岁,他就带着我玩,教我写字,教我念书。那时候,很多皇亲国戚的孩子都在一起玩,我只是一个小女孩,父王经常出征,母亲又不在,经常被人欺负。有的郡主看到我的发簪好看,故意抢了去,丢在水井里。还有那些男孩子,总是嫌我不爱骑马射箭,从来不带我玩。麻达葛哥哥就会陪着我,他是皇太孙,没有人敢惹他。我还记得,他要那个丢了我发簪的郡主跳下水井去给捞上来,吓得那个郡主哇哇大哭……父王的两个儿子死的太早,我一直当他是我的亲哥哥一样。总觉得,有个这样的哥哥保护自己,陪着自己,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这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韩风的话里明显带了一股酸味:“麻达葛哥哥,叫的很顺口吗?”
沐谦心提起小拳头在韩风的胸口轻轻敲了一记,吃吃笑道:“你吃的哪门子飞醋?不过,假若不是遇到了你,十有*,我是不会拒绝麻达葛哥哥的。入宫为妃……尽管我一直是把他当成哥哥,可是我也没有真正喜欢的人。既然是这样,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他……”
“切!”韩风不屑的冷哼一声。
“可惜,他也逼我入宫。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不愿入宫,可他就是不听。我从来不会在事关自己幸福的大事上让步。就算他是皇帝,我也绝不退缩。”沐谦心幽幽的说道:“所以我离开,我来草原找你。”
“你的心还没有完全离开金国。你要帮助铁木真统一草原,一是为了帮我,二,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你知道,蒙古人统一了,是一定要和金国开战的。你也知道,汉人和金人,早晚也是要有一战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你自己来做这件事!”韩风低头看着怀里的佳人,看着她随风舞动的秀发,轻声说道:“其实,我很明白。换了我是你,心里说不定比你还纠结……”
“虽然他们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可是我依然希望他还是我的父王,他还是我的麻达葛哥哥……只不过,一切都不可能了……”沐谦心眼前似乎有些朦胧,一滴泪水随着脸颊流落下来,滴在韩风的手背上,清凉的……
“我会安排好一切,接你来江南的……”韩风低声说道:“等打完了十三翼之战。你来江南之后,就看着我和完颜璟斗法好了。不要插手其中,让自己为难!”
“嗯!”沐谦心微微点头,忽然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韩风抄起双腿抱起,她脸上的泪痕未干,急忙伸手环住韩风的脖子,勉强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吃惊的说道:“你要干什么?”
“唔,听说,如果洞房的时候,是丈夫抱着新娘子进门呢,以后就是老婆怕丈夫。”韩风朝着不远处的一座蒙古包扬了扬下巴,嬉笑道:“那里,就是我们的洞房……”
漫天星斗静悄悄的洒下银光,看着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抱着那个娇俏佳人,一步步走进蒙古包里。
第五十七章 韩家大少
第一缕阳光照入蒙古包的时候,韩风迷茫的睁开眼睛,伸出手用力的揉了揉,看着眼前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怀里的沐谦心,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昨夜的癫狂。少女稚嫩的迎逢,初经雨露后的痛楚,似乎还历历在目。
韩风掀开身上的毯子,尽量悄无声息的下了床,刚刚把衣服披在身上,就听见蒙古包之外一阵喧哗之声。掀开门帘一看,数百名豹组官兵已经列队整齐,看到韩风出来,两百余支长枪笔直立起,向他们的大人敬礼。
“干嘛这么早?”韩风嘟囔着,一个个扣着胸前的布扣。
叶东挤眉弄眼的跳下马来,走到韩风的身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咳咳,我说大人。您辛苦了……不过,身为细作司的总领大人,你这回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没等韩风答话,叶东就抢着说道:“你要知道,你住的是蒙古包,不是咱们江南的房子。牛皮帐篷能挡住声音吗?昨天夜里你们折腾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咱们几百条兄弟都是孤零零的汉子,听着你们在哪里依依哦哦,实在是难以忍受!”
“所以,不是我们起来的早,而是被大人您刺激的一夜睡不着……”叶东一板正经的说道。
“屁话!”韩风板起脸来,看了看呈半圆形围着蒙古包的豹组官兵,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秋月白、简怀诛等人,不由得有些尴尬,挥手道:“赶紧散了,都杵在这里,叫人家怎么起床?”
数百名官兵纹丝不动,表情严肃的就像马上要出征打仗一般。
花雪忍着笑,走到韩风面前,轻声说道:“大家商议过了,这次在蒙古草原,大人就算不是娶亲,多少也算是纳妾了是吧……喜酒咱们没喝到,红包更是没看见。回到江南之后,大人须得给豹组官兵放假两天,并且每人打赏五贯。否则的话,秋月白负责宫内,叶东负责建康,简怀诛负责临安,要把大人昨天晚上的故事,编成段子,到处传颂!”
韩风浓眉倒竖,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转眼间,叶东伸手拉住秋月白,依偎在秋月白的肩膀上,捏着嗓子说道:“风哥,不要……不要,哦……”
秋月白平素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想到这当儿也放.荡了起来,伸出食指,托起叶东的下巴,含情脉脉的问道:“心妹,疼吗?”
“嗯……”叶东低着头,双手捏着战袍下摆抖了抖身子,顿时叫韩风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赢了!”韩风抱拳拱手道:“兄弟们就散了吧。回到江南,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刚才还威严的像是要作战似的豹组骑兵们,顿时哄堂大笑,作鸟兽散……
韩风无奈的苦笑摇头,转身走进了蒙古包。却见到沐谦心已经穿戴整齐,从床上下来。雪白的床单上还有一小块触目惊心的红。看到韩风走进来,沐谦心微微有些羞涩,埋怨道:“外边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放心,他们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一个个毒哑他们!”韩风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
“少来!”沐谦心隐约恢复了当年掌管都元帅府军情系统的傲气:“今天你就要出发,我就不送你了。”
韩风郑重的点了点头,迈步走到沐谦心的身边,双臂展开,将她揽入怀中,用力的抱了抱:“江南见!”
正要转身走出蒙古包,却听见身后的女子,声音略带幽怨的说道:“没有吻别么?”
…………………………
江南夏日,风光迤逦,庭院幽深,鸟语花香。
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似有些心事重重的躺在竹椅上,身边两名美貌侍女正为他扇着扇子,竹椅边放着一张小巧玲珑的茶几,茶几上两个圆圆的果盘里,一盘是鲜艳甜美的葡萄,另一盘却是肉多.汁美的桃子。在这样的秋老虎天气里,若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公子哥儿,哪里能如此安逸?
“大少爷……”
一声高呼从庭院之外传来。竹椅上的年轻人懒洋洋的转过头去,看着一个身着青袍手持折扇的青年文士大步从庭院外走进来,离得老远就抱拳道:“大少爷,张耀仁来迟了……”
大少爷作势要坐起来,两名侍女放下手中的扇子,一人一边,扶着大少爷的肩膀,将他扶起。
“来迟了不怕。只怕你不来……”大少爷扫了那两名侍女一眼:“你们先退下吧!”
等到侍女离开,大少爷指了指旁边的小竹椅,轻声说道:“坐吧!”
张耀仁谢了座,屁股刚挨到竹椅,便低声说道:“大少,不是什么好消息。风少就要回来了……这是刚刚由细作司传出来的消息。而且,这次听说风少又立了功。似乎是和漠北草原的民族达成什么协议,将来有机会的话,要联军攻金……”
大少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愉的神色,懒懒的说道:“他的运气一直都是很不错的。这次,也不例外!”
张耀仁迟疑了一下,随即堆起一脸笑容,轻声安慰道:“大少爷多虑了。风少只是运气好而已。说到韩家,大少爷可是嫡长子,怎么也轮不到风少来继承。在朝中为官不算什么,韩家历代都有高官。但是韩家的家主,才是最为尊贵的人物。一句话下来,数以百千计的韩家子弟都要效命,无数门生听从。别说风少只不过是细作司的总领,哪怕他官居二品,做了都指挥使,跟韩家家主也没法比啊!”
大少爷长叹一口气,怅然说道:“你知道什么,韩家可不一定是嫡长子继承了。我总觉得近来我爹看我不是很满意。再说了,谁来继承韩家又不像官家立太子,是早早指定人选。都是由族中的长辈集体会议,才能决定下一代的家主。韩风现在的势头这么猛,只怕到时候,人人都知道韩家有个韩风,却不记得韩家还有个嫡长子,叫做韩霜的了!”
张耀仁一个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脸色却是丝毫不变,淡定不已的说道:“大少爷也不必多心。毕竟你才是嫡长子,多和长辈走动走动,在朝中也闯出点自己的名头出来。绝不会输给了风少。”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夏日的热浪,缓缓从两人身边拂过,韩霜心情抑郁,捏起一个葡萄,放入口中,干脆的嚼了一口,便咽了下去:“难啊。我比韩风大不了多少,做官也只是比他略早一点。大家都是恩萌做官,我起步还比他要好,以户部从七品执事郎做起。现在不过是从六品知事。可是人家已经是四品总领。现在明眼人都知道,皇城司要和细作司合并,韩风的权势必定更甚。到时候,我是拍马都赶不上他……”
张耀仁冷笑一声,一双细小的眼睛看着韩霜的双眼,淡淡的说道:“所以,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少爷。这次,户部度支员外郎出缺。这个官职虽然不大,但是却能掌管度支。实在是个肥缺,而且,在此职位,想要做点成绩出来,简直是易如反掌。大少爷不妨和老爷子说说,以他和户部郦尚书的关系。让郦尚书来举荐,到时候大少爷进入户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韩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度支出缺这件事,他也曾经听说过。只不过一直没有下文。眼前的张耀仁,便是吏部官员,虽然官职不是很大。却也算得上是能够接触到极为机密事务的官员。如果他说度支员外郎一定要换人。那就绝对不会错了。户部主管全国户籍、土地、钱谷的政令以及贡赋、征役等事。设户部尚书一员,左、右曹侍郎各一员。郎中、员外郎各二员,度支、金部、仓部各二员。度支掌管全国财政预算,量入而出。要是自己爬到这个位置,的确就像张耀仁说的那样,想要做点成绩出来,太轻松了。
而且,度支员外郎掌管给各个部门的钱财,现在韩风的势头这么猛烈,自己到时候略作手脚,卡住韩风的钱袋子。叫他还能笑得出来么?韩霜越想越是得意,不禁笑出声来,对张耀仁抱拳道:“真是多谢了。”
“此事要早早下功夫。大少,你也知道,度支员外郎是个肥缺,不知道多少朝中大员都盯着这个位置。要是被别人捷足先得,那可就不值得了。您最好现在就去和韩老爷子说一声,早早敲定郦尚书那边的关系!”张耀仁站起身来,施礼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就不陪大少了。迟些时候,请大少爷饮酒!”
韩霜送张耀仁离开,走到庭院门口,心中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绝对不能怠慢。索性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大步朝韩侂胄的院子走去。
忙碌的枢密院都承旨,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正抱着一竿鱼竿,坐在池塘边钓鱼。韩霜离得老远就看到韩侂胄钓起一条大鱼,却又把那条鱼从鱼钩上拿了下来,丢回水中。
韩霜快步走到韩侂胄身侧,轻声说道:“父亲大人,儿子有事想要和父亲大人商议!”
“哦?”韩侂胄微微一笑,扭头看着韩霜:“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院子里乘凉吗?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了?”
韩霜脸色有些尴尬,支吾着说道:“嗯……嗯……儿子听说户部度支员外郎出缺。儿子对这个职位十分向往。父亲大人和郦尚书的关系匪浅,不若父亲大人去和郦尚书说一声。儿子若是能坐上度支员外郎,必然能一展身手……”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做一个小小知事,是淹没了你的才华,叫你满腹才学发挥不出来是吗?”韩侂胄取过鱼饵,装在鱼钩上,鱼竿一甩,鱼饵破水而入,缓缓沉入水中,一圈圈淡淡的涟漪在水面上泛起。
“这个……”韩霜的心中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在韩侂胄的面前,自己的口气也不能这么大啊!
“你可知道度支员外郎是做什么的?”韩侂胄冷笑着说道:“度支掌管全国财政预算,量入而出。全国有多少州县,你知道吗?每年军中增兵多少,你知道吗?各地应该调配钱粮多少,你心中有数吗?朝中各部需要多少钱才能运转,你有算计吗?像细作司这样的部门,随时可能会调用一大笔钱,你为他们准备了余钱吗?金人随时可能入侵,一旦开战,你能马上调配钱财吗?这也就罢了,我只问你,假如大宋现在准备北伐,你可知道军费要准备多少钱?”
韩霜张口结舌,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听到韩侂胄最后一个问题,眼前一亮,张口答道:“有个三千万贯应该够了……”
“蠢材!”韩侂胄厉声喝骂道:“若是消耗三千万贯打一场战争的话,万一北伐不成功,大宋的财政马上就垮了。以现在四十万大军来说,北伐最多要二十五万大军北上,另外征调民夫四十万就差不多了。这样的规模,一千五百万贯之内,绝对可以支持。你开口就是三千万,连这个大致的数据都没有,你还做什么度支员外郎?”
韩霜心中不满更甚,出口顶撞道:“那是因为儿子没有做过度支员外郎,假若我做了度支员外郎,过段日子,这些事,我能不熟吗?”
韩侂胄双眼看着动也不动的鱼丝,冷冷的说道:“朝廷要的是来了就能用的臣,上阵就能打的兵。难道说,还特意为了让你做一个度支员外郎,把这个如此重要的职位,放在你的手中先磨练个一年半载再说?”
韩霜再也无法忍受,扯开嗓子叫道:“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要做什么,你都支持我。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你都会为我争取。可是现在,你的眼里只有韩风,韩风。我有哪点不如他?论文采,他才认得几个字?会作诗还是会写词?也就是一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武夫罢了。大宋开国数百年,哪个武夫能成气候?你如此偏心,韩风要细作司,你便一门心思帮他打通门路,他要皇城司,你就在朝中不断造势,说什么皇城司这个机构不并入细作司也没什么用了。哪怕他杀了李四维,闹出这么大的事,你都帮他收拾残局。可是我呢?我才是你的大儿子。我娘是你的原配夫人,他只不过是……”
韩侂胄缓缓放下手中的鱼竿,背负着双手站了起来,绸缎长袍洒落下来,中年文士的风度潇洒无比。脸色严肃的看着韩霜……韩霜不禁后退一步,似乎是害怕父亲会忽然抬手一个巴掌打过来似的。
韩侂胄只是摇头笑道:“我对你们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绝无偏袒。如果你觉得我偏袒的话,那我问你,你以从七品做起,他以从八品做起。为何如今他的官职远超于你……你觉得是我帮风儿?”
“错!那都是太上皇亲自下旨,提拔于他!”韩侂胄脸色渐渐冷峻:“那你可曾想过,太上皇阅人无数,掌管天下数十年,什么样惊才绝艳之辈没有见过。为何独独看重风儿?做人,要学会看待别人的长处。”
“他也有长处?”韩霜冷笑道:“只不过走了狗屎运,杀了个李玄而已。赶巧太上皇对李家不太满意。要是换了太上皇喜爱李家,他那么做,就是拖累我们韩家了……”
韩侂胄悠然叹了口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嘲讽的意味,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我以为,你做官这么久,多少会有些长进。没想到,这几年来,你在户部都白待了。如果,你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清楚,那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太大出息了。度支员外郎,我不会替你和郦尚书说的。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做,你可以自己写信给吏部自荐,也可以自己去找三位朝中二品以上大员联名举荐你。”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韩霜嘶声叫道:“如果你不点头,我去哪里找三位二品大员?你要捧韩风,我没办法。我只求能够在度支员外郎这个职位上试试身手。我都没有做过,爹,你怎能武断的说我不行?”
“就冲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不行!”韩侂胄举步从韩霜身边走过:“回去,好好想想,到底为什么你做不了度支员外郎。如果你知错能改,将来或许还能有一番作为……”
韩霜咬着牙关,眼神多少有些埋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终于把心底的话问出了口:“爹,是不是你觉得,将来,我也没有资格成为韩家的家主?你是不是早就决定,将来要把韩家交给那个庶子韩风?”
韩侂胄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儿子,默然片刻,缓缓的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将来的家主是不是韩风。但是如果你始终执迷不悟,那为父只能告诉你,这个家主,肯定轮不到你!”
韩侂胄缓缓走出庭院,韩霜怨毒的看着那平静的水面,沉默了许久,捏紧拳头,狠狠的一拳砸在栏杆上,指节鲜血流出,却似浑然不觉!
第五十八章 无边
唯一的爱女不在眼前,郦尚书的心情似乎有些暗淡。看着女儿那个已经大半年没人居住的闺房,缓步推开门走了进去。每天,都有丫鬟前来打扫。桌椅依然是一尘不染。郦尚书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虽然女儿不在眼前,不过,郦尚书听说郦君瑾到了建康府之后,帮韩风打理绸布庄的生意,搞的很是不错。那些小衣已经卖到了福建路,甚至有些从欧罗巴来的洋人,看到了也是十分喜欢,说是要买一些带回国去。小小的生意,眼下看来倒是有越做越大的趋势。郦尚书嘴角轻轻一扬,笑的十分温馨。
女儿在身边的时候,是个被宠坏了的天之骄女。没想到去了建康府,反而做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看来,父女之间还是有不少共同点的。父亲是掌管天下钱财的,女儿在做生意上边似乎有天纵之才。
“老爷,留正大人和周必大大人,前来求见!”一名家仆快步跑了过来,站在门外说道。
求见?留正和周必大如今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大臣,地位比起一部尚书并不逊色。而且周必大是左相,留正又是赵扩眼中的红人。两人居然一起来到郦府。这叫郦尚书顿觉有些意外。
“我这就出去,请两位大人在客厅用茶!”
郦尚书收拾思绪,整了整衣服,迈步朝客厅走去。转过一个院子,人还没有走近客厅,就看到两位大人在客厅分了上下坐好。
“两位大人前来寒舍,有失远迎!”郦尚书快步走上前去。
三人寒暄一番,分别坐下用茶。留正眼珠一转,轻声说道:“郦尚书,听说户部有个度支员外郎出缺是吗?本来这事儿不当问的。只不过,度支员外郎这个官职关系重大。若非有才华的人,绝对不能胜任。选拔官员应该是吏部的事。却不知道郦尚书心中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郦尚书心中一动,原来留正是看上了度支员外郎这个职位,却不知道留正是想把这个官职介绍给他的哪个亲眷还是门生?再看周必大,眼观鼻鼻观心,明显是一副老僧入定,只顾看着杯中盘旋的茶叶。根本不插口。郦尚书心知肚明,这次,留正才是来谈正事的,而周必大只是来给留正助阵而已。
“度支员外郎关系重大,所以本官心中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前一任度支员外郎一直办事得力,在户部为官二十年从来没有出过差池。要不是年纪大了,实在无力负担户部这么繁重的事务。本官也舍不得放走他。”郦尚书轻轻巧巧的把这个话题给推了出去:“难道说,留正大人有什么贤良要举荐吗?”
留正眼珠一转:“贤良?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您户部里的人啊!”
“谁?”郦尚书一时半会还真没想到户部里,哪个可以顶上度支员外郎的缺。
留正轻描淡写的说道:“就是韩侂胄大人的大公子——韩霜。如今在户部做知事的那位……”
郦尚书并未出口反驳,韩霜此人来到户部已经有些年头了,只不过韩霜做事并没有太突出的表现。一直以来,升官也都是按照正常路子来走。一下子要是把韩霜提到度支员外郎的重要职位,郦尚书怕的不是别人说自己闲话,而是怕韩霜把度支员外郎这个重要岗位给弄的乱七八糟。
“韩霜,只怕是……”郦尚书迟疑了一下说道。
留正微微一笑:“郦尚书,您是当局者迷啊。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说,韩霜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您看韩霜从出身来说,绝对没有问题。您和韩大人之间的私交非常不错。如今度支员外郎出缺,要是您想不到他的儿子。只怕韩大人心中会有些不满。再说了,韩霜毕竟在户部做事多年。说到熟悉户部的运作,许多人都无法和韩霜相比。就算暂时韩霜还不能完全胜任度支员外郎这个职位,有您这匹识途老马领路,假以时日,您还怕韩霜不能做好度支员外郎吗?”
要是留正举荐他的亲戚或者门生,郦尚书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留正一开口居然推荐的是韩侂胄的大儿子。郦尚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和韩侂胄的私交的确不错,也知道韩侂胄对这个长子并不是十分满意。韩霜属于那种典型的志大才疏,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运气不好,才会在成就上逊色于自己的弟弟。
如今留正和周必大跑来,二话不说就是要推荐韩霜,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一时间让郦尚书有些接受不了。官场上从来都是利字当前,若是没有利益,一般来说,是绝对不会有人做事的。
“左相大人是如何看的?”郦尚书调转话头,对准了周必大。
周必大并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只是淡淡的说道:“韩霜?我看行!”
看到郦尚书有些迟疑,周必大解释道:“之前韩霜听说度支员外郎出缺,便去哀求韩大人,让他来和郦尚书说一声,看看他是不是有机会。不过,你也知道韩大人的脾气,怎么好意思拿这种事来问呢?便推辞了韩霜。韩霜这个年轻人啊,心里还是很想为户部做一些事的。朝廷有规矩,像这样的官职,若是有三位二品官员一起举荐,通常官家都是会准奏的。所以,韩霜就拜到留正大人和我这里。我看他一腔热诚,是要做好度支员外郎的。便替他来做个说客了!”
“是啊,左相大人和我已经达成一致。要是郦尚书点头,咱们三人就可以联名写个奏折,明日呈给官家了!”留正捋着胡须说道。
郦尚书听他们这般解释,心中恍然。要是如此的话,留正和周必大都已经点头了,自己要是坚决不同意举荐韩霜,不但一下子得罪了留正和周必大,而且,韩侂胄的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虎毒不食子,更何况,韩侂胄对大儿子略有不满,却依然想栽培于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韩霜提拔上位……
“既然两位大人都觉得韩霜是个合适的人才,那本官自然没有异议!”郦尚书笑道:“不过,起草奏折,就要留正大人代劳了!”
………………………………
韩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色十分红晕,看来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了,双臂支撑在酒桌上,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那些弹唱的歌姬。伸手抓过酒壶,又要给自己倒酒,张耀仁急忙伸手抓过韩霜的酒壶,轻声说道:“大少,不能再喝了!”
“再喝一点……我还没醉!”韩霜说话依然很有条理,抢回酒壶,倒了一杯,嘟囔道:“我心里没底,难道说,给留正大人和左相大人写信就真的有用?他们是什么身份?在朝中跟我爹是平起平坐的。怎么可能看得起我一个后辈!”
“是不是有用,过几天不就知道了?”张耀仁微笑着说道:“还好咱们大宋举贤的门路挺多,不然的话,岂不是让大少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韩霜眯起眼睛,看着那几个色艺俱全的歌姬,颓废的说道:“娘的,有些时候,我觉得,韩风才是嫡长子,本少爷反而是小娘养的!”
张耀仁冲着那几个歌姬使了个眼色,那几名女子会意,放下手中的乐器,走到韩霜身边,或依偎在韩霜怀里,或挽住韩霜的胳膊,或倒杯清茶请韩霜喝下……几个美丽的女子围住韩霜,在酒意的熏陶下,韩霜顿觉飘飘欲仙,心中那些不快,暂且搁到一边去好了。
“大少,我先下去一趟,您慢用!”张耀仁放下酒杯,起身要下楼。
韩霜哪里顾得上看他,身边一个美貌歌姬已经凑过香唇吻了过来,眯着眼睛支支吾吾的亲嘴,韩霜随手挥了挥,示意张耀仁只管先下去。
走了张耀仁,整个房间里就剩下韩霜一个男人,那些歌妓们更加兴奋,举起酒杯来要和韩霜行令化枚。说起来这些风月场的女子,一是酒量好,二是会猜枚。不知不觉,又是几壶酒下了肚。
就算韩霜的酒量再好,也觉得头昏眼花,看着面前的诸女,只觉得个个都极为娇美,不由得欲念大动,伸手搂过一人,抱在腿上肆意挑逗。那女子略带羞涩,欲拒还迎,更是叫韩霜觉得已在天上人间,乐不思蜀……
渐渐的,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少,窗外的夜色已深,几颗孤零零的星斗在天空中释放着微不足道的光芒,房间里的红烛早已燃尽……长长的烛泪顺着烛台凝固成千奇百怪的形状。而座位边上早已无人,黑暗中,阵阵女子的娇.吟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珠帘不住的颤抖,掩盖着床上那翻腾的被浪……让那一切暧昧,如今看起来都是如此迷离难见!这一刻,春色无边……
第五十九章 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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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天色都已经蒙蒙亮了,整个青楼都已经陷入了寂静之中,疯狂了一夜的*和客人,早已抵挡不住身体的疲倦,默然入睡。
韩霜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宿醉之后,头疼欲裂,嗓子干的就像要炸开似的。看了看躺在身边的娇俏女子,韩霜的心中忽然一懔,自己怎地能和这个女人睡在一起?当下顾不得去找水喝,手忙脚乱从地上捡起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胡乱朝身上套去。
两条腿塞进了一条裤腿,韩霜正急急忙忙的扯裤子,忽然房门被人推开,张耀仁摇着折扇笑眯眯的走了进来,一看到韩霜的狼狈模样便调侃道:“大少爷,昨夜睡得可好?”
韩霜一看到有人走进来,顿时吓了一跳,看到是张耀仁,又松了口气,伸手按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声张不得,要是被人知道了,麻烦就大了!”
张耀仁懒洋洋的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随手翻过一只茶杯,倒了杯茶。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不能声张,大宋律法有令。但凡官员,都不得在官窑里嫖宿。违者,革除官职,流放一千里。这里是官窑,这些女子是官妓,大少又是户部的官员,这件事一旦声张出去,就算韩大人想要护着大少,大少也是身败名裂了!”
韩霜的头脑还有些迷茫,一时间不明白张耀仁到底在说些什么,好不容易把裤子穿好,低声说道:“知道不能声张你还说什么?”
“哦……大少,我是不准备声张,不过,其他人是不是准备声张,就难说的很了!”张耀仁笑眯眯的拍了拍手掌,房门再度被人推开,妓院的老|鸨带着几个龟奴,陪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官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张耀仁见到那人走进来,脸上嬉笑的模样立刻收敛起来,起身施礼道:“卑职见过大人!”
那官员点了点头,转过脸来看着韩霜。韩霜顿时胆战心惊,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还目睹了自己和一个官妓睡在一起。一旦这件事传出去,自己的前途禁毁,身败名裂!
“韩霜,你大小也是从六品知事,居然嫖宿官妓。知法犯法!还想做什么度支员外郎,我看你还是别想了!”那人轻笑一声,手指虚指韩霜:“你的那个弟弟可比你强多了,如果是他的话,就算是嫖宿官妓,也一定会做的密不透风。就你这点能耐,还想和韩风争夺韩家家主之位?我看你也是痴心妄想!”
“大人,你听我解释……”韩霜汗如雨下,抢上两步,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只有一条裤子而已,急忙捡起袍子往身上披,口中连连说道:“大人,我是喝多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叫醒那个女人一问就知道了!”那个官员微笑道:“这个公案,你是想要刑部来审?还是临安府或者大理寺呢?”
“大人,放我一马!”韩霜差点两腿一软就要给人跪下,带着哭腔喊道:“我是酒后乱性,一时糊涂。大人,给我一条路走吧。你要什么条件……只要是我韩霜能做到的,我都会答应你!”
“条件?”那人淡淡的说道:“你还不配跟我谈条件。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留正大人和周必大大人,还有你韩家的亲家,郦尚书,已经联名为你写了一份奏折,要推举你为度支员外郎,这份奏折今天早上已经送到宫中。如果没有什么差池的话,官家会在十天之内批下来。到时候,你就是度支员外郎了……”
韩霜到底是喝的太多,脑子一时间还转不过来圈,眼前这几个人,一会儿说是要告自己,一会儿又来告诉自己好消息,到底是打算干什么呢?
“好好做你的度支员外郎,需要用你的时候,本官自然会告诉你!”那人微笑着摸了摸上唇的小胡子,转身带着那些随从走了出去。床上的官妓早已惊醒,穿好衣服,跟着老|鸨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张耀仁和韩霜两人站在那里。
“张耀仁……”韩霜目露凶光看着这个“朋友”:“我自问对你不薄,你怎么如此害我?还是说,你们早就计划好了。你来接近我,本来就是他们的授意。要的就是为了控制我?”
张耀仁一改平日在韩霜面前毕恭毕敬的模样,趾高气昂的说道:“大少爷,您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控制你有什么用?现在的韩家上下令人忌惮的,不过是韩侂胄老爷子和韩风两人。说起来,韩府老太君也是一号人物,不管怎么说,她和当今太皇太后都是亲姐妹。说一句话,就能左右局势!可是大少爷你算什么?你能做的了什么?”
韩霜面如土色,听到别人毫不留情的批驳自己,说自己是个百无一用的人,心中自然愤怒,可是没有办法。如今自己的把柄被人捏在手中,这件事绝对不能被抖露出去。而且,听张耀仁的意思,他们筹谋已久,就是为了通过韩霜,对韩家实行强有力的打击。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官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们要和韩家作对,又为什么要挑选自己作为突破口。
“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韩霜绝望的喊道:“就算我做了度支员外郎,掌管的也不过是朝廷的预算开支而已。根本不可能为你们做什么,钱,你们一点儿也不缺。地位,你们已经够高的了。难道说,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造反?”张耀仁冷笑道:“当然不敢,不过,大少爷你还算有用处。至于怎么用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张耀仁摔开袖子,大步从房间走了出去,只留下韩霜一个人在房间里绝望的哭泣。他的眼泪刚刚流出眼眶,忽然看到张耀仁又从门外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说道:“差点忘记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你的好弟弟,韩风,今天早上城门一开,就已经回到了临安府。你还是快点回家,兄弟聚首吧!”
韩霜呆若木鸡,自己刚刚被人捏住把柄,却又听见这个噩耗——韩风怎么能回来的这么快?
韩府上下已经是一片欢腾,这一次韩风跟着使团去了金国,没想到居然跑去了漠北待了那么久,历经艰险,终于又在细作司的沿路掩护下,回到了江南。一到临安府,韩老太太就已经撑着拐杖,站在韩府门口,看着自己的孙子有没有回来。等到韩风骑着快马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老太太眼泪汪汪的抱着韩风,一口一个:“这次可苦了你了,看来漠北是没什么好吃的,你看你瘦的……那边太阳可真毒啊,脸皮都晒黑了,我的心肝哦,我的宝贝儿哦……”
韩风这么大的人被韩老太太抱着,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身后随从一个个捂着嘴偷笑,可是没有想到总领大人还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韩老太太擦了擦眼泪,牵着韩风的手,走进韩府大门,家丁们早已忙碌了起来,住在韩府里的韩家众人尽数出迎。虽然韩风是个庶子,但是这一年来,韩风在官场上青云直上,深得器重,叫那些年纪已经大把的长辈和年纪相仿的兄弟们羡慕不已!
韩霜低着头走进韩府,只觉得眼前的热闹喧嚣都和自己无缘似的,呆呆的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大哥……”韩风远远看到了韩霜,终于找到机会挣脱泪眼婆娑的韩老太太,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韩霜面前,笑呵呵的说道:“好久不见!”
韩霜心神恍惚的点了点头:“是啊,的确很久没见了……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看着韩霜垂头丧气朝着院子里走去,韩风不觉心中有些疑惑,伸手招了招,林珍和小舞并肩走到韩风身边。
“他怎么了?”韩风轻声问道:“是不是这段日子,韩府出了什么事?”
林珍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不过户部度支员外郎出缺,大少爷想要韩大人帮他去和郦尚书说项。被韩大人一句话驳回,心情郁闷,就天天跑出去喝闷酒去了。方才他一进门,就是好大一股酒味,而且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还有些污渍,看样子应该是昨天夜里胡乱丢弃在地上。说不定就是在妓院里过的夜!”
韩风一听只是这点小事,顿时放下心来,对着小舞左看右看,忽然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摸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半年没摸过了,手感还是那么好!”
小舞脸上一红,抬脚朝着韩风的脚尖跺去,韩风一收脚,脸却几乎贴在林珍的脸上,眯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半年没闻过了,身上还是那么香!”
两女顿时不干了,不顾韩老太太就在一边,直如两只母老虎要抓住韩风死磕……
“老爷回来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韩风哪里还再打闹,快步走上前去,施礼道:“爹!”
韩侂胄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好脸色,淡淡的说道:“风儿,随我来,出事儿了!”
第六十章 铤而走险
父子两人既然有话要说,余人知趣的让开一边。韩侂胄神色凝重的对韩风说道:“今天我听到一个坏消息。留正、周必大和郦尚书联名推荐韩霜为度支员外郎。”
韩风本来跟在韩侂胄的身边,沿着花园中的小径,踩着细碎的鹅卵石,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愕然抬起头来:“度支员外郎?三位二品大员联名保举?”
韩侂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要不怎么告诉你,是出事儿了呢!”
虽然离开了临安有一段日子,韩风依然对临安的局势掌握的很清楚,在漠北的日子里,林珍她们可都没有闲着,不住将细作司的势力朝官府渗透。并且,皇城司的苏夕颜一力配合,想要把朝政局势掌握住,一点儿也不难。度支员外郎出缺只是一桩小事,可莫名其妙就被韩霜给顶上,而且,看着韩侂胄的样子,好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更是让韩风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官家是不是一定会批?”韩风追问道。
韩侂胄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批?我现在奇怪的是,留正、周必大和我们韩府之间的关系一向很淡漠。郦尚书和我算是至交,可是这次居然没有事先跟我通气,就保举了韩霜。其中必然有隐情。度支员外郎并非闲职,不知道多少人正盯着这个位置。韩霜没有能力去坐这个位子,勉强被人推举上去。必然有其内因!”
“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主使?”韩侂胄的脸色有些难看,能够让三位二品大员言听计从的人,所谋必然不小。
韩风郑重的答应了一声。父子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在对着韩家张罗下来。
韩霜郁闷的躺在竹椅上,身边几个美貌的侍女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转,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把柄。自己很年轻,才二十来岁,家里有的是娇妻美妾,而且,前途一片光明。作为韩家嫡系子弟,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官品会低于从三品的。要是被人捏住这个小尾巴,以后几十年的日子,都要听别人的吩咐吗?
韩霜的脸色渐渐肃杀起来,双眼微微眯着,翻身从竹椅上坐起。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那些侍女一跳。韩霜厉声喝道:“要是老爷问起,就说我出府去了。”
说罢,韩霜大步朝府外走去。
临安城自从成为大宋行在,便是天底下最为繁华的城市。一个繁华的城市永远少不了漂亮的女人,富有的豪客,骄傲的权贵。当然也有吃喝玩乐最为销金的地方。男人郁闷的时候,可以去找女人发泄,也可以去赌场发泄。对于韩霜这位刚刚在女人身上吃了亏的人来说,去赌场一掷千金,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身份不同,自然赌博的地方也不同。街头闲汉会蹲在街尾抱着骰子玩,略高一层次的,会挤在狭小的赌场里,闻着让人腻歪的发油味、汗臭味。最高档次的,自然会玩最顶级的。
白玉雕成的骰子,在纯银骰盅里撞击出清脆的响声。七八位衣着华丽的豪客,手中捧着芬香的西湖龙井,身边坐着俏丽佳人,神色自若的看着荷官手中的骰盅。
在这里赌钱用的都是筹码,最不值钱的乃是红色筹码,但是就这一个小小筹码,也是十贯钱。在这里赌一场,随时输赢上千贯犹如儿戏一般。韩霜面无表情的把一堆筹码推向“大”。
清脆的撞击声停止下来,荷官掀开骰盅,高声叫道:“双四一个六,十四点大!”
“今天韩大少的手气实在是太旺了。百战百胜啊!”一个年纪和韩霜相仿的年轻人,笑呵呵的说道:“若是韩大少每把都这样赢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没钱回家吃饭了。”
韩霜收回一大堆筹码,心情烦躁的他,就算是赌钱也觉得没什么乐趣,了无生趣的长叹一声,随手捏过几个红色筹码塞给身边陪伴的娇艳女子,吩咐随从去把余下的筹码兑换成真金白银,自己端了杯茶,走到廊台上,呆呆的看着蓝蓝的天空。
之前跟韩霜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随后走了出来,站在韩霜身边,低声问道:“韩兄,为何愁眉不展?”
韩霜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是从泉州来到临安的一个阔少。不过,与一般阔少不同的,这个名叫柳轩轩的年轻人,十分有风度修养。赌钱无论输赢,哪怕赢了上万贯,也不过置之一笑。就算是输了上万贯,最多也就感叹一下手气不好。从来不会像那些没有城府的衙内阔少一般,动不动就指天骂地,呼爹喊娘!韩霜一直对他挺有好感,虽然此人的名字有点像女人,可是做事很有魄力。他的家族在泉州是做造船舫的,如今准备投入其他行业,柳轩轩来到临安已经有大半年了,一直在官场内外活动,为柳家大举进入江南做好准备。
“有些事,没法对柳兄说。”韩霜淡淡的说道:“就让我一个人发愁好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要是韩兄不介意的话,不妨说出你的烦心事,让小弟看看是不是能帮得上忙!”柳轩轩微笑着说道。他是个十分出色的美男子,身长玉立,面如冠玉。谈吐举止都十分得体,让人一见就有好感,不忍拒绝他的建议。
韩霜憋了一肚子苦水,又说不出来,但是转念一想,柳轩轩此人虽然不是官府中人,却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泉州大族里也有不少能人异士。说不定真的能帮上自己的忙。韩霜支吾着说道:“柳兄,在下有件私密事,乃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可是偏偏被人知道了,如今被人用来威胁与我。我有心妥协,只怕他们得寸进尺,日子久了,早晚会被人逼迫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每次想起来,在下心中都抑郁难平!”
柳轩轩神色凝重的说道:“韩兄,此事不可妥协,要知道以人私隐要挟于人的那些人,他们的贪念是无法满足的。如果是要钱,就会一次次要的更多,如果要是做别的事。那就更麻烦了。在下虽然不才,但是从泉州来的时候,家中也带了不少有本事的人,也带了不少钱财。要是韩兄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开口好了。小弟定不推辞!”
韩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随即又苦笑一声:“这件事你帮不上忙的。那些人的来头很大,你根本得罪不起。”
柳轩轩倒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听韩霜这么一说,便笑道:“既然韩兄说了得罪不起,在下也不好说什么不自量力的话了!”
看着柳轩轩要转身回去赌钱,韩霜忽然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浮现,顿时抑制不住,开口唤道:“柳兄,有件事倒是要问问!”
“请说!”柳轩轩笑呵呵的说道。
韩霜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贴近柳轩轩的耳朵,轻声说道:“此事的关键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个*。这样的残花败柳,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去管。柳兄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认识市井江湖中人,不知道柳兄是不是认识这样的人。要是有人出手杀死这个女人,要多少钱,我都认了!”
柳轩轩浓眉一皱,诧异的看着韩霜,那神色,仿佛韩霜是在说笑一般,张口结舌的说道:“韩兄……你说的是真的?”
“你……你就当我胡说得了!”韩霜也知道有些不妥,摇了摇头说道:“我……我,还是不要了。”
柳轩轩淡淡的说道:“这样的人,小弟倒也认识一些。有那些江湖闲汉,拿人钱财*。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让他们做任何事。到时候他们会把事做的漂亮一些,拿了钱跑去别的地方。天下这么大,往广南又或者福建路一躲,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出来。算不了什么大事。”
韩霜顿时喜形于色:“果然认识这样的人么?那好啊,需要多少钱……”
“其实,韩兄,不瞒你说。像我们柳家在泉州这样的大族,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很让人为难的事。很多事都不可能按照规矩去办的。小弟身边就有一个人。是孤儿出身,没有姓氏,名字唤作‘沽’。身手很了得。从来不问做什么事,只问能拿到多少钱。说是我们柳家的人,其实也不算,别人有钱,他也会为别人做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嘴巴紧。他若是为别人做了事,就算我去问他,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来……”柳轩轩平静的说道:“韩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也知道,对于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只有用最雷霆霸道的办法,才能让他们不敢再威胁于你!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韩霜伸手搭住了柳轩轩的肩头:“不用了,我想见见那个‘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能够帮我做事的人。你今天能安排一下吗?”
第六十一章 浴血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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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十分朴素的年轻人,蹲在繁华的街道边,呆呆的看着地面。几个玩耍的孩子,见他看的十分入迷,便蹲在他的身边,有模有样的学着他,低头看地面。其实,地上只有一队蚂蚁在搬运食物,长长的蚂蚁队,沿着墙角不断前进。
那个年轻人缓缓伸出手指,轻轻碾死了几只蚂蚁,蚂蚁队顿时乱了,余下的蚂蚁到处乱跑,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没有危险。蚂蚁们又沿着原路前进。那个年轻人又伸出手指,碾死几只蚂蚁。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碾死了多少蚂蚁,就连那几个孩子都已经忍不住了,一个还拖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叫道:“哥哥,你太残忍了。这些蚂蚁又没得罪你,碾死几只也就算了,你怎么老是弄死他们啊?”
那个年轻人只是漠然的抬头看了小孩子一眼,眼神中空洞无比,似乎对生命看得很轻。那让人看了就不寒而栗的眼神,甚至把一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他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背靠着墙壁,悠然的看着天边云朵轻轻飘动。
“沽,过来!”远处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并肩站在一起,左手边一人朝着他招手道。
那个叫做沽的年轻人,只是很缓慢的一步步挨了过去,站在两人面前,一言不发。
韩霜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觉得他好像对什么都满不在意,不由得问道:“听说你的身手很不错。如果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你有把握能做到吗?”
“什么事?能给我多少钱?”沽淡然的答道:“无论是做什么事,没有做成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把握。你说出要我做的事,然后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价格。我自然会拼了命帮你做。大不了就是赔了条命给你。”
“有点意思……”韩霜转身对柳轩轩说道:“从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呢!”
要是换了别人,或许就要对沽大声训斥几句,然后要对韩霜道歉。可是柳轩轩并没有,他只是对着韩霜微微一笑,仿佛沽从来都是这么对人的,从来都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什么变化。
“跟我来!”韩霜转身朝着一条僻静的小巷子走去,沽一言不发的跟在柳轩轩身后,三人转入那条小巷子,柳轩轩留在巷子口,轻摇纸扇,自顾自观看路上风光,绝对不去管沽和韩霜说了些什么。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闲人。韩霜这才低声说道:“沽,一个女人,*,什么都不会。我需要你杀了她。”
“二十两,金子!”沽淡淡的说道:“这个价格很高。不过对于你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说,二十两金子跟二十两银子没什么区别。而且,一个*就算做错了什么,她自身也已经很可怜了。杀她,我会觉得不舒服,所以我要多收一些钱。”
韩霜答应一声,附耳低声将那个妓院的名字和那个*的名字告诉了沽,随手把两个金黄色的筹码塞在沽的手中:“你时常跟着柳轩轩,应该知道,去哪里能把这两个筹码换成钱的。”
“放心!”沽点了点头:“她活不到明天!”
远处,一群韩霜和柳轩轩的随从走了过来,韩霜伸手拍了拍沽的肩膀,淡然一笑,并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沽对着柳轩轩高声叫道:“少爷,我有事要离开一天……”
“去吧!”柳轩轩淡淡的说道,和韩霜并肩走出了小巷子。
沽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筹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于一个从小就没有父母,是在要饭的群中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一生,能够让他有安全感的东西,就只有捏在手中的钱了。只要能够赚钱,他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让他杀死自己的雇主都行。对于沽,只有出价的高低,并没有所谓的忠诚。所以,柳轩轩一直都把他当成双刃剑,这个人用好了,会是利器,可是用的不好,就会割伤自己。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但凡雇主想要做的事,无论沽是不是能办到,都绝对不会说出去。
太阳渐渐偏向西边,山头的火烧云红艳艳的,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落山了。街上到处是行色匆匆想要赶回家去的人。到处是呼儿唤女回家吃饭的声音——“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沽收好了两块筹码,举步朝巷子外走去,只不过他想要去的方向,却不是韩霜告诉他的那间妓院,而是,可以先兑换了筹码的赌场……
酒楼里灯火通明,细作司的部下们济济一堂,热烈欢迎总领大人从漠北安然无恙归来,就连皇城司的苏夕颜也赫然在座。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说笑喝酒。
叶东几杯酒下了肚顿时兴奋起来,一脚踩在板凳上,扯开嗓子就叫道:“诸位,安静,安静……话说你们这次没去漠北,那是亏大了。漠北从此流传着一个传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总领大人在一个洁白的蒙古包里……”
话还没说完,韩风已经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去,将叶东掀翻在地,高呼道:“小爷毒哑了你!”
简怀诛笑呵呵的说道:“还是说说大人的威风史吧……话说泰赤乌部的塔里忽台居然要跟大人决斗,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吗?虽说大人的弓马不是那么娴熟,但是大人的本事大啊,一箭不发就已经要了塔里忽台的命。吓得那些蒙古大汗屁都不敢放一个!”
韩风一脚踩在叶东的胸口上,挺直了腰杆,得意洋洋的抱拳道:“客气了,客气了,不是我强,实在是塔里忽台太弱。”
叶东拼命挣扎,可是韩风的脚就像生了根似的踩在胸口,眼瞅着是没希望挣脱了。叶东无奈的告饶道:“总领大人,我认输了,别踩了,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件事了……”
韩风笑呵呵的收起脚,促狭的看了秋月白一眼,高声叫道:“说我干什么啊?还是说说老秋,这厮自称是展昭之后最年轻的四品带刀侍卫。你们可知道,在汴京的时候,我们和铁木真一起被金兵追到城墙上,老秋……”
秋月白脸色苍白,求饶似的看着韩风,嘟囔道:“两瓶十年汾酒……”
“四瓶,快去拿!”韩风笑嘻嘻的敲诈了秋月白一笔:“今天晚上大家吃饭算我的,喝酒都是老秋的。”
林珍和小舞一左一右把韩风拉了回来,按倒在座位上,小舞幽幽的说道:“这么好玩的事,居然也不带我们一起去。漠北,听说那里的草原一眼看不到尽头,就像大海一眼,是吗?”
“是……不过也没什么好玩的……”韩风解释道:“草原上成天打的乱七八糟,不是札答阑部要打乞颜部,就是克烈部要打乃蛮人。在草原上跑一圈,都怕遇到游兵散勇,把咱们给砍了。”
林珍悠悠的说道:“这只怕不算什么。听说金国郡主,都元帅府的完颜沐沐,放着贵妃不当,跑去漠北找你去了。把完颜璟气得暴跳如雷,三千黑甲尽数派遣,封锁各个路口。看来咱们大人的本事果然不小。就连金国郡主都已经拿下了。怎么着?还不好意思把她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大家又不是没见过面,在绍兴的时候,就已经是老朋友了……”
韩风愕然的拿起林珍面前的酒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是山西汾醋?怎么酸味这么大?”
林珍却一点也不脸红,坦然无比的说道:“说到大人将来要娶妻的话,亲事早就定下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完颜沐沐就算再有本事,也做不了正妻,按顺序的话,还得排在我们小舞妹子后边。我是小舞的姐姐,自然要高她一等。这么简单的算术,大人还能算不出来?”
包厢里顿时哄笑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叶东更是扯开嗓子一阵乱叫。小舞到底是抵挡不住,借口下楼去拿酒,遁之。
韩风不去管那些怪叫连连的人,附耳对林珍说道:“已经安排人手盯住大少了吗?”
林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放心好了。从赌场出来之后,大少就回家了,之后咱们的人手就已经布置了下去,他现在就算是动动手指头,都会落在咱们的人眼里。”
韩风是怕林珍误会,轻声解释道:“我倒不是想和他争夺家主的位置。只是怕别人利用他,对韩家有所企图。你盯紧了,我在临安不会待的太久。要是将来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自己做主。”
一句你自己做主,让林珍心中一动,一直以来,自己都是韩风最信任的人之一。这一次,很可能事关整个韩家的命运,这样的大事,韩风依然让自己做主,当真算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
不知道酣饮了多久,细作司的众人酒饱饭足,兴高采烈的从酒楼出去,便要绕过一条小巷子,各自回家去。
刚刚钻进巷子里,众人还没看清楚巷子里就什么,就听到一阵喊杀声,一个满身浴血的男子跌跌撞撞的朝着巷子口跑了过来,一头撞在韩风的怀里,染得他半身都是血。
到底都是精锐,一瞬间,韩风的部下已经刀剑出鞘!
第六十二章 活口
昨天周末,早上起来,一个电话——同事生了个女儿,于是中午去饭店吃饭送红包,喝点红酒,回家眯了。
还没眯醒,从下午2点多开始,接二连三的电话都是约晚上的饭局。无奈,未来媳妇得罪不起啊。便陪未来媳妇的领导们吃饭去了。
我是个不能喝白酒的人,昨天晚上硬着头皮跟人喝了3杯,大约是2两一杯的玻璃杯。
然后,然后,然后……你们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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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伸手扶住怀中的血人,冲着那些追过来的人叫道:“什么人?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气势汹汹的追兵居然一言不发,调头就跑,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一时间,韩风也不知道谁是谁非,这年头,未必追人的就是坏人,挨打的就是好人。说不定,自己扶住的是个盗贼,追过来的是失主呢!
好在怀里的血人还没有昏厥过去,韩风将他平放在地上,身边随从打起灯笼为众人照亮。仔细看了看,但见此人虽然身负重伤,流血也不少,不过大多是外伤。包扎起伤口,修养一段日子,应该死不了人。这里聚集的都是细作司杀人的大行家,像这样的伤口,放在这些行家里手的眼中,瞅一瞅就知道会不会死人了。
小舞忙着给那个血人包扎伤口,却忽然听见那人呻吟一声,虚弱无力的说道:“让我走……”
“虽然你的伤不算很严重,可要是置之不理,任凭它一直流血,要不了多久,你的命也就没了。”韩风抱着膀子冷冷的看着伤者,没好气的说道:“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硬汉子,小爷生平就看不惯你这种人。说,为什么会被人砍伤?如果你是江洋大盗,那就老老实实的招了吧。”
“你是什么人?”伤者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韩风,喃喃的问道。
“细作司,韩风!”
本以为那人听见自己的名气,会有如雷贯耳的反应。没想到,那人只是微微点头,就像听见张三李四这样普通的名字一样,毫无反应,叫韩风心里顿时有些小小的失落。正要追问此人的来历,忽然听见小舞说道:“大人,此人放不得……”她举起小手,手中是一截断了的箭头。一滴滴鲜血顺着箭杆落下,想必是有人用箭射中了他。
这箭命中了他的大腿,韩风接过箭头一看,心中顿时明了。此箭乃是军中专用,箭头有几根倒刺,射入肉中,立刻牢牢咬死肌肉,如果不是割开伤口取出来的话,硬拔出来,会撕下一大块皮肉……所以,那人并没有拔下箭,而是一刀把箭杆给砍断。
眼前这个男人,身份尚不明确,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追杀他的人中,有军中的箭手。大宋对于军用武器的管理之严格,绝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带回去……”韩风一声令下。众人七手八脚将伤者扶了起来,朝着细作司方向走去。
其实,那是一个华灯初上的时分,沽穿着一套很寻常的衣服,不算贵,但是也不便宜,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官窑。窑子开大门做生意,只要进门就是客人,见惯了人的龟奴,看到沽一样是热情洋溢的招呼着,询问有没有相熟的姐儿。沽轻轻吐出那个*的名字,要了一间房,点了些酒菜,便径直去包房里坐下了。
这里的布置并不算华丽,暗红色的桌布铺在一张圆桌上,八张圆凳并不整齐的摆放着,朝南的窗户紧闭着,最后一丝夕阳余晖,还能透过纸窗释放一点光明。通常这个时候,嫖客们还没到妓院里来,沽算是第一批客人了。过不多时,一位打扮的十分艳丽的女子,就被鸨|母带来。
沽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忽然觉得有些悲凉。卖到官窑里的女子,当初很有可能是出身自官宦家庭,也许是因为家中有人犯了重罪。这些本来出身很好,受过良好教养的女孩子,便沦为了娼妓。梁红玉就是这么做了*,不过她的运气很好,遇到了韩世忠。大多数人就没有这样的好命了。沽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乞丐而已,少年时,说不定在茫茫人海中,还曾经向官家小姐乞讨过。只不过,那些看起来高贵大方的小姐,看到这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大多是捂着鼻子走的远远的。如今,沽是妓院里的客人,而那些小姐,却已经沦为娼妓,人生的大起大落,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没到窑子之前,你叫什么?”沽淡淡的问道。
“官人叫奴家‘小水仙’就行了!以前的事,问那么多做什么?”那个浓妆艳抹几乎已经看不出皮肤颜色的女子,举起酒壶给沽倒了一杯。轻描淡写的转换了话题,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想来,小水仙已经经历过许多男人,那些男人喜欢问她的身世,听她是如何从一个官家小姐沦为娼妓的遭遇,从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沽举起酒杯,缓缓递到嘴边,眼睛静静的看着她,要杀死眼前这个女人实在太简单了。以两人现在不到一尺的距离,他可以双手抱住这个女人的头颅,用力拧断她的脖子;也可以用重手法击打她的后脑;残忍一点的话,可以取出靴子里的匕首,割断她的咽喉。面对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女人,沽忽然觉得这二十两金子赚的太轻松了。
在沽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仁慈两个字,只有利益。既然已经收了别人的钱,就要为人消灾。现在还不是下手的好时候,再等一会儿,晚饭后,就是那些寻花问柳的人出来作乐的时刻了。那时候的妓院,客人是最多的,自己可以轻松无比的杀死这个女人,然后混迹在众多嫖客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喝一杯!”沽一饮而尽。
一壶酒渐渐见了底,在酒精的作用下,小水仙的脸色越来越红,趴在沽的肩头,捏着他坚实的肌肉,充满诱惑意味的说道:“官人的身子可真结实……官人应该不是官府中人吧,不若晚上就在这里留宿好了……”
沽带着嘲讽般的微笑看着小水仙,只觉得这些*着实可怜,在妓院里的嫖客,大多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又或者是文弱书生,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已经没了能力,还喜欢变着法子折磨人的糟老头子。这些*早就已经对那种事失去激情了,自己这样的年轻壮汉,当然是大受欢迎!要是果真来嫖宿的话,今天晚上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睡了谁呢!
妓院里的声音越来越大,琵琶声、歌唱声、猜枚声、浪笑声……不绝于耳。沽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走到小水仙的身后,看着那雪白修长的脖子,沽咬了咬嘴唇,心中忽然有种渴望,他很喜欢拧断别人脖子的时候,那清脆的骨裂之声。现在,只要自己一伸手,那熟悉的声音就会响起。
两只宽厚坚实的手掌几乎要触到了小水仙的脖子,忽然间,房门被人敲响。沽收起手掌,背在身后,坦然的看着小水仙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小厮,一开门就走了进来,手里的托盘端着两壶酒,快步走到沽的身边,陪着笑脸说道:“打扰官人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小厮忽然丢下托盘,一支精光闪亮的短剑霍然出手,带着一股劲风刺向沽的胸口,与此同时,一支利箭破窗而入,迅若奔雷一般飞向沽的肩头。若是躲开了短剑就躲不开利箭……沽一咬牙,拼着受一箭,也要躲开致命的一剑。
锋锐的箭尖刺入肌肉,沽反手握住箭尾,只是轻轻一碰,肩头的肌肉顿觉一阵撕裂般的痛苦,沽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可是军中专用的倒钩箭。好在闪过了小厮必杀的一剑,沽提起脚尖踢在小厮的手腕上,短剑立刻冲天而起,沽长身跃起,抓住短剑,按住箭头,一剑将长箭劈断,回身一看,那个*已经不见踪影。
小厮虽然丢了短剑,可是一点也不畏惧,窗外人影闪动,不知道多少人将这件包房包围。
“大人猜的不错,果然有人想要杀了小水仙灭口。咱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抓住你,那个混小子可就又多一个把柄在咱们手中了。”小厮冷笑道:“我劝你,放下武器,马上投降吧。这里里外外都被我们的人包围了,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冲不出去。你还很年轻,白白为人配上一条性命作甚?杀人未遂,不过是流放的罪名。以后还有大把年华等着你呢!”
沽摇了摇头,握紧了短剑,随手扯下一块衣襟,用牙齿咬着,将短剑在手中缠的紧紧的,一言不发看着小厮。
自从他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房顶,窗外,到处都有监视的人。只要沽表现出对小水仙的杀意,马上就会有人出手制止。随即把这个来杀人灭口的小子一举成擒。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沽明白,自己活着比死了对他们的用处要大得多。或许,这就是自己冲出去的本钱吧。
“执迷不悟的小子,看你还能活多久!”小厮厉声喝道:“把他拿下!”
门口挤进来几条大汉,手持利刃,目光闪烁的看着沽。纸窗被推开,两名箭手弯弓搭箭,对准了沽。
没有退路可去,沽忽然转身,重重一脚踢在身后的板壁上,木板做成的板壁,吃不住他奋力一踢,顿时裂开一条大缝,沽狸猫般的钻了进去,惊的隔壁高声呼叫。一众“黄雀”尾随而上,定要拿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