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尘仆仆的衙内
这一日,临安城的文武百官都从各自的消息渠道得到一个重要情报——韩侂胄的小儿子,锦衣卫都指挥使韩风,返回临安.
当然,韩风本来也不是偷偷摸摸回来,而是光明正大的摆明身份从西大门进入临安。明面上用的名义是回枢密院述职,汇报锦衣卫这将近一年时间在四川的工作情况。可是,朝中百官都知道,韩风此次回来,为的就是给韩家清理最后一批绊脚石,为北伐彻底扫清障碍。
人的名树的影,韩风的名头在那些官员的耳朵里实在是太响亮了,两三年的时间。这位当年的衙内公子哥,端了李家,扳倒皇后,搅得漠北一团乱麻,坑得金国人哭爹喊娘。韩风不回来,许多人还感觉不到他的压力。如今一听说韩风回到临安,许多人端着饭碗,却死活吃不下去饭了。
锦衣卫众人大多回到枢密院和锦衣卫总署安置,韩风带着几名心腹,飞也似的赶回韩家,一路上烈马狂奔,引无数行人注目。到了韩府大门口,翻身下马的韩风随手把马鞭子往门房手里一丢,拔腿就朝韩侂胄的庭院跑去。
大宋右相站在廊台前呆呆出神,听见外边一阵喧哗,脚步连响,就知道肯定是自己那个不守规矩的儿子回来了。韩侂胄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微笑,韩家代代有能人,就算是皇帝,都从没听说过连续六代都是英明神武的,唯有韩家,眼瞅着未来的六代目韩风一天天能挑起大梁,五代目韩侂胄自然是欣慰无比。
“孩儿赶回来了。”风尘仆仆的韩风满脸灰尘,身上的衣服自然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一本正经的冲着韩侂胄施礼道:“一路马不停蹄,比八百里加急还快。”
“别自吹自擂。”韩侂胄有些心疼,看到儿子这般模样,哪个当父母的不心疼?不过,他的脸上依然是无动于衷,把手里一封信笺丢给韩风:“既然回来,就别扯没用的。先看看这封宫中密信。保证你看了就大吃一惊。”
“我吃两斤。”韩风嘻嘻哈哈的接过信笺,展开一看,脸色变幻不定,似乎觉得很荒唐想要开口大笑,又似乎觉得很悲哀。神情变来变去,让韩侂胄以为自己儿子在四川还跟人学会变脸这门绝活了。
“有什么看法?”韩侂胄懒懒的说道:“让本相听听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的分析。”
“是,术业有专攻。从锦衣卫的专业角度来看。宫中发回来的情报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韩风指着信件上的一句话说道:“爹,注意这一句。曹振是双管齐下。他要怎么才能双管齐下呢?根据目前的情报,他做了两件事。第一,联合史弥远对抗韩家,并且吩咐史弥远找人杀了仇浩,企图利用这件事把我们拉下水。第二,他把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女人,以自己女儿的名义送入宫去,想玩吕不韦那套把戏,篡夺江山。”
“从第二来看的话,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江山。一计不成还有一计,这才是曹振的本意。”韩风喃喃说道:“只不过,现在他的把戏已经被我们知道了,接下来,就是要看我们怎么做才行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韩侂胄微微笑道:“你小子不是一直很擅长坑人的吗?”
“冤枉啊!”韩风叫起撞天屈来:“我一直都为人正派好不好。不过,话说回来,目前掌握的情报非常少。首先,这个曹美人的身份,我们就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瞒天过海,以曹振女儿的名义入宫。真正的曹振女儿在哪里?她入宫的时候,是哪些人检查的?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到底怀孕了没?”
韩风叹了口气:“这就是女人的先天优势。如果曹美人怀了孕,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证实这孩子是曹振的。就凭她肚子里可能怀着龙子,我们就拿她没办法。而且,堂姐死得早,还没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曹美人若是果真生个儿子,那可是嫡长子。以后,大宋江山还说不得真是姓曹了。”
说起这个技术手段没法解决的问题,韩侂胄和韩风都沉默了下来。这年代又不可能验DN,曹美人只要一口咬定这孩子是赵扩的。谁能把她怎么样?除非,让赵扩把曹美人捉Jn在床。可是这个难度系数更大。首先,谁能去告诉赵扩,说他小老婆跟他挂名老丈人通Jn,给他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其次,就算告诉了,谁能算准下次曹振进宫是什么时候?再说了,人家曹美人也可以‘回家省亲’,关起大门,在自己家里慢慢搞。
“应该没有孩子。”韩侂胄显然对这一点比韩风有经验的多,毕竟他是一群孩子的爹了:“如果她已经有了孩子,就完全没有必要在上次曹振进宫的时候,还和曹振行那苟且之事了。”
不排除她瘾大……当然,这句话,韩风不会说出口的,这样会有损他在韩侂胄面前的小纯纯形象。
“先把曹振的真正女儿到底去了哪里查出来再说。余下的事,我们再商议。”韩侂胄叹了口气:“你回来之前,这些事是我一个人头疼。如今,多一个人替我头疼了。”
韩风正要答话,忽然庭院之外家丁高声叫道:“老爷、小少爷,刑部罗尚求见。”话音刚落,罗弘毅就苦着脸从庭院外一溜烟窜了进来,一看到韩风,那张老脸立刻绽放了菊花,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抢上来拉住韩风的胳膊,眼中基本已经快要无视韩侂胄了。肥嘟嘟的巴掌拍在韩风的肩膀上:“贤侄啊,你回来可就太好了。”
这也太亲热了吧?韩风挑了挑眉毛,轻轻挣开罗弘毅的手掌,淡淡的说道:“罗尚,下官锦衣卫都指挥使韩风有礼。”
“繁文缛节还说他干什么?”罗弘毅回头看了看韩侂胄,又对韩风说道:“我都没有跟你爹打招呼,都什么时候了,火烧屁股了,哪里还有闲心扯这些?”
韩侂胄微微一笑,站在一旁,看着罗弘毅上蹿下跳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身为官员,韩侂胄自然很明白罗弘毅如今的心情。但是你当多大的官儿,就得承担多大的风险。如果没风险只赚钱的话……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
“罗大人有何贵干?”韩风看韩侂胄没有任何指示,干脆就摆明了车马炮,跟罗弘毅来个非常正式的接触。
罗弘毅叹息道:“贤侄,想必你是知道的。御史仇浩在皇宫之外五百步内被刺杀,龙颜大怒啊……实不相瞒,官家给我限期十五天抓人,现在已经过去十三天了。刑部所有人手全体出动,没日没夜的在临安找人,恨不得挖地三尺,可依然没有消息。眼瞅着日子就到了,可怎么办是好?”
这跟我有一文钱关系?官家又不是限期让我锦衣卫破案。韩风暗忖道,脸上还带着甜蜜蜜的笑容,看着罗弘毅。
“唉,其实我不做官也没什么,反正一把年纪了。”罗弘毅的眼珠转了两圈,他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知道既然要求人,就要拿得出给人的好处。否则的话,谁闲着吃饱没事干了去管你的闲事?不过,眼瞅着求韩风帮手,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韩侂胄这条老狐狸,还有韩风这条小狐狸,都是贼精贼精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己逼不得已的话,只能出杀手锏了。
罗弘毅缓缓的说道:“刑部侍郎就要离任,不少人跟我打过招呼,希望能够来刑部任职。我却想,朝廷公职是为老百姓服务的。不能因为某些人跟我打了招呼,或者给我送礼,我就把官职推荐给他。我做官一向是要做到明镜高悬,问心无愧的。却不知道韩相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罗弘毅眼巴巴的看着韩侂胄,只要韩侂胄点头,自己送出去小半个刑部,也算是值得了。没想到韩侂胄只是眼光一转,并没答话。
“呃……”罗弘毅正踌躇着不知道还能送些什么出去,却听见韩风淡淡一笑道:“罗尚,锦衣卫本来也应该去查这些事。小侄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日后锦衣卫查案的时候,有权调动刑部人手和卷宗。刑部及各地衙门无比配合。这样的话,小侄捉拿刺客也方便多了。罗尚说是不是?”
黑啊,开口就要老子的人手和卷宗,刑部可就是指望侦缉和审判吃饭的啊!不过,火烧眉毛顾眼前。罗弘毅正要咬牙点头,又听见韩风说道:“听说罗尚只有一位兄弟,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儿子,如今刚刚在刑部就职是不是?不如,这次案子就让他联同我们锦衣卫办理吧。”
罗弘毅心中大喜,刑部虽然自己说了算,但是官员升迁等等也需要很多手续。这次韩风是摆明了要送个功劳给自己的侄子。韩风抓到人,侄子也跟着添上名字,到时候,自己再想办法提拔他,那就容易的多了。看起来,韩风还是很会做人的嘛,懂得要打人巴掌,也要给人蜜枣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就等候韩兄弟的好消息了。”罗弘毅拱手道:“我这就回刑部安排,一应人手,都听候韩兄弟吩咐。”
“那倒不用了,让令侄做联络官即可。这一次,我不需要刑部人手。”韩风自信满满的笑了笑:“明天,最迟明天,我一定抓到刺客,交给刑部审讯。”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罗弘毅心中暗叹,老人家查了这么多天没找到人,人家后生前脚进了临安就敢拍着胸部叫嚣明天拿下凶手。何等豪迈!!!
“敬候佳音。”罗弘毅转身退出庭院。
韩侂胄看着儿子,淡淡的说道:“你这么有把握?”
韩风微笑道:“反正抓不到,倒霉的是刑部,我锦衣卫也不吃亏。一路上,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只要刺客还在临安没走掉,这次八成能抓到他。到时候,就可以顺藤摸瓜,一路摸上去,嘿嘿!”
首发B.
第十四章 你的智慧很难理解
下午时分,通常身为右相的韩侂胄都会前去枢密院公干。00ks.和往常一样,十余名韩府家丁、二十名卫兵早已准备好车马等候在韩府门口。韩侂胄穿戴整齐,走到家门。卫兵们目不斜视,依然关注着自己的岗位。
现在朝廷风声鹤唳,每位朝廷大员出门的时候,起码都带着十几个跟班。甚至听说有些不放心的官员,到处招揽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为自己保驾护航。韩侂胄当然不用废这样的心思,像他这样级别的官员,加上韩家的家世,随便站出来,都有大批武艺高强的人愿意为韩家卖命。
一辆黑色马车静静的停在门口,拉车的两匹马儿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那些紧张并且警惕着的人们,无聊的刨着蹄子,打着喷儿。韩府门前的路上,行人已经自动躲开。这时候,若是你不长眼睛,拿着个棍子什么的走到韩侂胄车队之前,就算是被护卫们打死了也是活该,跑到大理寺都没法说理去。
一位侍卫跟随在韩侂胄的身边,警惕的四周看了看,正要伸手去拉马车的门,忽然将韩侂胄往身后一拉,惊呼道:“有刺客!”
几条人影飞快的从路边窜出,手持利刃。他们全都寻常百姓打扮,想必是出手之前才在脸上蒙了个头巾。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那几名刺客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抢到车队之前。二十名卫兵横刀上前,顷刻间混战在一起。
没想到来袭的刺客,身手如此高强。这二十名护卫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猛之士。可跟来犯之敌交手,数人围攻一人的情况下,居然接连倒退,不是敌手。韩侂胄脸色一沉,厉声喝道:“给我拿下一个活口。”
老爷已经发话了,下边的人怎么敢不从?十余名韩府家丁跟着猛扑上去。这些人虽然是家丁打扮,可大多都是韩侂胄这些年来收拢的江湖人物。许多人在道上都有响当当的字号,突然销声匿迹之后,别人还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他们早已开始为韩侂胄这样的高官卖命。为自己的将来博一个好前程。
这十余名高手一加入战团,情况立刻又不一样。几名来袭的刺客顿时狼狈不堪,只能遮挡,连进攻的力量都没有。为首一人忽然唿哨一声,大声用金国话喊了句什么。那几人挥舞刀剑便要撤退。韩府众人步步紧逼,务必要拿下一个活口来。
路上行人吓得屁滚尿流,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刺杀,而且还是针对如今天下第二人的刺杀。小老百姓看人打架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没想到在韩府门口就能看到刀光剑影,血R淋漓的厮杀。刚开始,几个照面,就有几名卫兵挂了彩,随后局势虽然逆转,可是对方没有进攻,防御的还是密不透风。一时半会,想要收拾下来,的确很不容易。
韩侂胄背负着双手,傲然看着被围攻的刺客们,冷冷的说道:“就凭这几个人就想来刺杀我?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听到大人的话,围攻中的家丁和卫兵更加振奋精神。对方不过五六人而已,虽然身手了得,可自己这边加起来都已经快四十人了。而且,韩府内院的家丁护卫,听见打斗肯定要出来围攻。要是这样都收拾不下几个金国刺客,岂不是被人看得太低了?以后还有什么面子留在韩府看家护院?
韩侂胄话音刚落,忽然从西侧屋顶,一人高高跃下,手中青锋如电、灿烂夺目。剑身微微一翻,反射着刺眼的光芒,照向韩侂胄的双目。韩侂胄哪里见过这样的打法?下意识的举起手掌挡住眼睛。那一瞬间,剑手已经跃下屋顶,长剑急挺,取的便是韩侂胄的咽喉要地。
身边的贴身侍卫大骇失色,拼命拉着韩侂胄后退,可那剑手身手了得,动作敏捷。一击不中,立刻揉身跟上,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寒光点点、青芒吞吐,竟然是招招不离韩侂胄要害之处。
贴身侍卫大吼一声,猛然抢上前去,剑手一剑袭来,他不避不让,挡在韩侂胄身前,硬生生的用手掌抓住长剑,跟着便是一拳砸在剑身上。长剑虽然锋利,可剑脊乃是最脆弱的地方。被那贴身侍卫用力一砸,当即断成两截!
那剑手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采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打法,如今的贴身侍卫满手是血,想要拔刀出来,只怕手都无法握住柄,可还是威风凛凛的挡在韩侂胄身前,大有不杀了老子,就休想杀死韩侂胄的意思。
剑手正要追击而上,韩府门内已经大呼小叫的狂涌出来一大群人,而之前追击那几名刺客的家丁卫兵也纷纷丢下几人,转身护主。片刻间几乎将那剑手围困在内。几名刺客见有机可趁,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一点儿都没有要和同仁同生共死的觉悟。那剑手叹息一声,长剑连挥,他本就武艺高强,寻常家丁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转眼之间就被他闯出一条路去。
余下众人保护韩侂胄要紧,纷纷大呼小叫:“保护大人……”就算有人想要去追赶那剑手,想想刚才那气势如虹的一剑,不由得打了退堂鼓。以人家的身手,自己追上去,岂不是让人做了剑靶子?
呐喊的人多,追赶的人就几乎没有。大伙儿眼睁睁的看着韩侂胄,等候他的指示。没想到,韩侂胄先拉过之前为自己挡剑的侍卫,轻声问道:“伤的如何?手掌可有大碍?”
“只要没伤了骨头断了经脉,应该就没大事。”那侍卫老老实实的答道。
“去太医院请刘太医来看伤。另外从账房里支五百贯出来,作为汤药费。”韩侂胄吩咐完,站直了身体,默然看着那剑手远去的方向,淡淡的说道:“刺杀朝廷命官是大事,尤其是在如今满城搜捕的时候。他们顶风作案,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大宋放在眼里。来人,转告刑部、锦衣卫、禁军各部。全体出动,不得轮休,挖地三尺。我要让这些刺客没了活路!”
别人发怒也就罢了,韩侂胄一怒,在现在的大宋,也不过仅次于皇帝赵扩而已。整个临安本来就在疯狂的搜索刺客,如今,韩侂胄一句话,又把搜索的力度加大了三五分。
下午,韩侂胄依然大咧咧的去了枢密院办公。不过,韩侂胄遇刺的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住。转眼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安。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纷纷赶到枢密院来表示关心,并且送上礼单。当然,礼物都已经直接送到韩府了。没有人会傻到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跑到枢密院来公开行贿。
韩风同样现身在锦衣卫总署,亲自坐镇,满城搜捕刺客。这次刺客要刺杀的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的亲爹。要是抓不到刺客,整个锦衣卫的人都感觉没有面子。还有一些热衷功名的,更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在都指挥使大人面前表现一番。整个临安一阵鸡飞狗跳,就算是已经被清查过的地方,又重新被禁军和锦衣卫挖地三尺,再来一次。
同样的树林,同样的夜晚,同样的人。
尚易郁闷的靠在一棵大树上,听着耳边的人喋喋不休:“我说尚易,你们是不是昏了头?现在什么时节?风头浪尖上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群人去刺杀韩侂胄?我说你们自己嫌命长了,在江北抹脖子自杀也就算了,何必大老远跑到江南来坑害我们?现在韩侂胄火冒三丈,临安人人自危。别说我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的人失手被锦衣卫拿下,赶紧自己想办法死了去,别牵连我家主人。”
尚易的手掌好几次已经摸到剑柄,恨不得拔出剑来,把这个罗里啰嗦的家伙,一剑劈成两半。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不是我们做的。”尚易冷冷的说道:“我也在猜是谁做的!”
“不是你们还有谁?我家主人可没做过!”那人没好气的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不带种的,居然做了还不敢认。”
“我们没做。”尚易翻着眼睛看着那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再解释,你若是再说,我保证杀了你。”
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尚易的杀意,那人幽幽收了口,可是脸上的神情还是十分不相信的模样。仿佛在说——若不是你们,是谁?
“两位辛苦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光头汉子笑眯眯的站在树林外,淡淡的说道:“小衲乃是锦衣卫无法,奉都指挥使大人命令,前来捉拿两位的。”
尚易猛然醒悟:“下午刺杀韩侂胄的事情,只怕是你们锦衣卫贼喊捉贼的吧?”
无法笑道:“那是当然,我家大人常说,舍不得媳妇套不到色狼。既然想要抓你们江北来的高手,当然要引蛇出洞。至于鱼饵,是右相大人亲自去做。那刺客,就是我们都指挥使大人了。”
“就算你们要引,也不可能查到是我们啊?”尚易一边随口跟无法敷衍着,一边仔细观察。树林里重重黑影,看来锦衣卫已经调动了大批人手,把整个树林都团团包围。借着月光,隐约看到光芒闪烁,围捕的人早已持刀在手。如果自己想要突围,他们必然会杀无赦。
“这个,用韩小大人的话说,就是——以你的智慧,小衲很难跟你解释!”无法坦然说道。
其实,韩风也不是神仙,既然从王淑然的情报那里得知,杀手是史弥远听从曹振的命令安排的。韩风忽然想起,当年还没有去漠北的时候,沐谦心曾经在汴梁提醒自己要小心史弥远。但是沐谦心不敢确定史弥远到底是不是早已变节被金国人收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n,要么,史弥远是直接被更高层的人物收买。要么,史弥远的关系只限于金国枢密院的高层才会知道。
这么说来,史弥远安排的刺客,八成是来自江北。假如是来自江南的话,以遍布大宋的密探和捕快,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搜索不到。既然如此,韩风便安排人手,一方面假装刺杀韩侂胄,造成金国刺客贸然出手的假象,另一方面,严密监视史弥远身边所有的人,一旦发现有人暗中跟人接头,锦衣卫便立刻出动抓人。
果不其然,在这里,尚易和那人,就这么落入了无法的手掌心。
“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无法淡淡的说道:“一条命,可比七层的塔还值钱,这不是我家大人说的,是小衲的师傅说的。”
这三章是10100字。补昨天的。今天的继续码字!潜水,潜水,顺便膜拜一下大家。嘿嘿!!!
首发B.
第十五章 围捕
两盏通亮的灯笼挂在大门前。00ks.*()钉着铜钉的红漆大门,看起来极有气势。两座石狮子傲然驻守在大门两侧,漠然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大队人马。
嘭嘭嘭!一人上前拉住门环,用力的砸响大门。这样的大户人家,当然不会马上开正门。一个小厮将小门拉开半条缝,探着脑袋出来看看外边到底是什么人在砸门。却没想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大脚。
沉重的大脚踹上小门,顺便踢肿了小厮的脸。门房就像屁股底下被人塞了个火盆,猛然蹦了起来,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失心疯汉子,不知道这里是礼部史大人家?待我统统将你们拉到临安府大牢里去……”
他一边骂着一边从门房里朝大门走,却见那个被踢翻在地的小厮,一手捂着半张脸,而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却写满了恐惧之意。闲着的那只手,战战兢兢的指着大门口,嘴唇发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似的。
门房不明就里,骂骂咧咧的喝道:“难道见鬼了?”他探头一看,顿时把后半句咽进肚子里去。大门口,数十人明火执仗,一脸肃穆。让他感觉到可怕的,并非有几十人来这里示威,而是那几十个人都穿着清一色的锦衣卫服饰,一手按腰刀,一手拿着火把。
站在大门侧的那条瘦高汉子冷漠的说道:“锦衣卫前来捉拿史弥远。开门!”
门房低着头不敢说话,走到大门后缓缓将大门打开,却听见那个瘦高汉子转身对一人说道:“大人,请!”
两队锦衣卫火速冲入史府,封屋拿人。韩风一身官服,缓步踏入史家大院。静静的看着这个已经慌乱不堪的院落。到处都有男人的求饶声,女人的尖叫声。喊冤的、抵抗的,不一而足。韩风并没有发布任何一道命令,他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没有人敢在都指挥使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顺手牵羊,也没有人敢对史家大院里的女人怎么样。锦衣卫虽然很和睦也很和谐,但是并不代表没有纪律。
没有人能够从这里逃走。从韩风看完密信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史家大院都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白天出去的人,都有人盯梢,负责抓捕。韩风只是很安静的站在大门口,目光顺着一个个被抓过来的人而游走。
“韩风,你公器私用,陷害忠良。”史弥远一身便服,外加一条把他捆得就像麻花一样的铁索。一名高大的锦衣卫伸脚在他腿上一踢,抵挡不住的史弥远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愤愤然的翻眼看着韩风。
“是不是陷害你,公器私用?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韩风招了招手,锦衣卫立刻从门房里搬出一把椅子,让都指挥使大人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韩风缓缓的说道:“至于你,史大人,就先在这儿跪着吧。”
史弥远惊疑不定的看着韩风,杀了他也不相信,韩风前脚踏进临安,后脚就能抓住他的把柄。如果韩风有这么大本事的话,岂不是显得之前禁军、锦衣卫、捕快们太过于无能?可是他又怎么可能知道,一切都毁在曹振和他‘女儿’的一番话里呢?
韩风盯着史弥远,他心中在想什么,韩风很清楚。男人,千万不要有什么‘干女儿’。这些甘做‘干女儿’的女人,十个有九个都是脑残,最后一个还是变态。偏偏男人在女人面前除了自己的私房钱之外,根本守不住多少秘密。曹振也是男人,曹振也不能免俗,曹振更加不知道隔着一面墙,居然用一个茶杯就能偷听了。
史弥远看着韩风那淡定的眼神,就知道这次自己是跑不掉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韩风是不会亲自出动来捉拿自己的。看着满院子都是自己的家人被抓出来跪在地上,史弥远的心中忽然一阵悲凉。偌大的史家,难道这一次就难逃大劫?难道终究是要被满门抄斩的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哗,一队锦衣卫的官兵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韩风站起身来,微笑道:“和尚,干的不错嘛。”
无法嘿嘿一笑,摸着自己的光头说道:“小衲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超度他们了。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看起来挺强硬,死到临头的时候还是软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史弥远看到自己的亲信和尚易一块被押进来,把心一横,厉声喝道:“韩风,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韩风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史弥远,一步步朝他逼近,左右两边的锦衣卫纷纷让开道路,并且小心谨慎的看管着所有已经被抓起来的人,防止他们暴起发难。韩风说的很慢:“史大人,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他是谁。”
“他是你的远房族弟,也是你的心腹,许久以来,和金国人的联系,都是他在做。对不对?”韩风冷笑道:“请你还是不要侮辱我的智慧,我猜,你可能会说,就算是你的族弟勾结了金国刺客,也不能证明你就和金国人有关。不过,我这个人做事情,向来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证据的。”
史弥远颤抖着声音喝道:“我本就是无辜的。他做了什么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大约你忘记了一件事,他也姓史。勾结金国刺客,谋杀朝廷大臣。这本就是诛灭三族的大罪。我掐指一算,你们俩还真的是在三族以内。所以,就算你一口否认,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杀你的头。”韩风笑眯眯的说道:“我一直觉得株连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今天才发现,用来对付你这样的人,滑不留手的。株连这一招,简直是太管用了。”
史弥远浑身一震,知道韩风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株连,只要咬死了株连的罪名,就算自己口若悬河,撇的一干二净,也难逃一死。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曹振知道了这边的动静之后,马上会入宫,找曹美人求赵扩弄个圣旨出来。
但是看韩风这意思,随时有可能在此就把自己正.法了。要是这么就死了,岂不是太冤枉了?史弥远用力抬起头,看着走到身边的韩风,低声说道:“我有话说。”
韩风蹲了下来,身边的锦衣卫立刻拉着困在史弥远附近的人远远走开。史弥远把声音压得极低:“韩风,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你又不是女人,怎么会有我想要的呢?”韩风一阵轻笑,那是一种残忍的皮笑肉不笑,让史弥远浑身发寒。别人说杀他,他未必会相信。但是韩风绝对是那个敢先砍了他的头,再写个折子报上去,说要株连他的人。
“我……”史弥远只觉得口中发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风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也无须瞒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跟金国人联络上的。是枢密院南府的人?还是直接勾上了某个金国大臣甚至是完颜璟?还有哪些大臣是被金国人收买的。枢密院南府的人,还有多少在临安城,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可以考虑把你交给大理寺。”
史弥远略微松了口气,送到大理寺的话,自己的命就能保住一大半了。再说了,现在是自己和韩风两个人在对话,口说无凭。到时候就算官司打到赵扩的面前,老子翻脸不认帐,韩风也不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充军流放,私地下,史弥远已经转移了不少家产在外地。买通关系,带着家产跑去江北,就算不能做个大官了。起码也是个富家翁啊!
“送我到大理寺,我就告诉你。”史弥远抓住这根稻草,死活也不肯放手。
韩风摇了摇头:“你始终没有搞清楚状况,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这里,我说了算。而你,说什么都不算。”
史弥远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让韩风的心中很不舒服:“你若是杀了我,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知道一些事情。”韩风淡淡的说道:“曹振只以为你是我们韩家的对手,可他也不知道你找来刺杀仇浩的,居然是金国刺客。所以,曹振必然会利用他的女儿,把他和你的关系推得干干净净。我敢打赌,曹振跟金国人并没有关系。”
史弥远脸色一变,韩风猜的的确不错。就算朝中有人跟女真人有联系,那个人也绝对不是曹振。
“你不说,我可以去查,以锦衣卫的能耐,只是早晚查到的问题而已。”韩风摇了摇头:“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就先送你归西。”
韩风缓缓起身,抽出腰间长刀,寒光闪耀,杀气逼人。忽然间,大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声叫道:“圣旨到,刀下留人!”马蹄阵阵,转眼已经到了史家大门外。
史弥远喜形于色,正要说话,耳边轻悠悠的传来韩风的话语:“李飞镖,带人出去接旨。我砍了他就来。”
晚上的效率低了,吃饭,洗澡之后,才写出来一章就到现在了。真蛋疼。
明天继续补。反正大家数着看,肯定都补上。
谢谢捧场友们,就不一一道谢了。另外,祝愿小罗罗在太原有个开心的大学生活。军训……就当减肥啦!
睡觉去!
首发B.
第十六章 先斩后奏
许多人在面对死亡之前都表现得十分大义凛然无所畏惧。事实上,到了断头台上,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人大有人在。史弥远只不过是个文官出身,几乎没有经历过血淋淋的场面,看到韩风举起冰寒的钢刀,那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毛孔蔓延了全身的血液。
“我说,别杀,别杀!”史弥远惊惶的叫喊着,已经瘫软在地上,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他的裤管流了出来,将地上弄湿了好大一片。
韩风不紧不慢的说道:“李飞镖,先出去接旨。让我听听,史大人说的,是不是值他一条命的钱。”
重压之下的史弥远,只能挑选重要的说,把自己什么时候和金国人接上头,什么时候开始为完颜璟做事,什么时候开始策划搅乱北伐大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但是,史弥远始终没有提到,刺杀仇浩是曹振的主意。
如果不是韩风早就知道曹振在幕后主使了这一切的话,差点就要被史弥远给骗了过去。韩风蹲在史弥远的身边,冷笑一声:“就只有这么多?”
“真的只有这么多了。”史弥远无助的看着韩风。
不说出曹振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史弥远知道这时候就算说出曹振,没有真凭实据在手的话,曹振可以借助曹美人的关系一推二五六,说什么都不认账。到时候,想要弄死自己,以曹振的手段,完全可以做到密不透风,还可以让自己生不如死。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只不过你自己不珍惜。”韩风淡淡的叹了口气,潇洒的站起身来,钢刀挽了个刀花,一片雪练般的刀光在夜晚看起来十分耀眼,只是那灿烂如烟花的刀光,带来的却是无情的冰冷和死亡。锋利的刀锋顺着史弥远的咽喉破开,喷涌而出的鲜血绽放在夜空中,将面前好大一片地面染得通红。他的血,和他的尿混在一起,无刺鼻的血腥还是令人掩鼻的骚.味儿,交汇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古怪味道。
“刀下留……”急冲进来的大内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手握钢刀的韩风,喃喃的嘟囔道:“人……”
几位跟着他一起冲过来的太监侍卫们,齐刷刷倒抽一口凉气,韩风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这边听着圣旨到了,那边就砍了史弥远。好歹也是朝中大臣啊,好歹也是老资格人物了。就这么被人砍了?
“韩大人,你……”领头的侍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
韩风面带歉意,倒转腰刀,一本正经的说道:“啊……真是对不住各位了。方才人多话多,我在院子里就听见说圣旨到了,于是吩咐部下去准备接旨。身为锦衣卫的长官,面对史弥远这样的人犯,当然要亲自看管。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试图反抗,我只能将他就地正.法。诸位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写成公文,呈报给官家。责任都在我身上……唉,必要的时候,我就引咎辞职好了。”
几位侍卫太监都忍不住心中暗骂,你小子就不要演戏了好不好?你引咎辞职?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什么吩咐人准备接旨啊,那个叫做李飞镖的人简直就是出来挡路的。先说什么锦衣卫办案,为了防止有丧心病狂的歹徒假传圣旨带走人犯,要查查大家的证件。侍卫还好说,身上带的都有证明自己身份的铜牌。可是太监就没有了啊!李飞镖可不敢,大咧咧的丢下一句:“您是公公?那对不住了,您有太监证吗?没有太监证,可没法证明你的身份啊!”
拖来拖去,一个曹美人眼前颇为得宠的太监都急了,拉着李飞镖叫道:“不信你摸,我这下边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是太监谁是太监?”
李飞镖慢条斯理的抱起膀子,一脸惫懒的说道:“虽说公公都没那玩意,可是没有那玩意的人未必是公公。这道理,想必您应该知道的吧?”
几个太监被李飞镖逼得快要发疯,侍卫们纷纷上前来帮公公们说话,可是李飞镖不卑不亢,一口咬准了这是金国细作的大案,每个人都要查明了身份才能进去。拖来拖去,直到听见院子里惨叫一声,料知史弥远挂了,这才放开一条通道,让侍卫们冲进去。
孔老夫子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这句话应该改改,太监是最难养的。这些人小小年纪就被割了,既然男人最重要的**无处发泄,于是对钱和权力便是看得最重。历朝历代几乎都有太监弄权,就是为此了。宋朝还算是好的,但是内宫地位很高的太监,依然拥有很大的权力。
毕竟那是每天能看到国家领导人的人儿啊,胯下少了点东西,心思就更歹毒。吃了瘪的太监,平素在曹美人面前跋扈惯了,还真不太知道天高地厚,心里琢磨着回到宫里,怎么把韩风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一遍,让这个衙内知道自己的厉害。
韩风如何不知道这些阉人的心思?他只是倒转钢刀,并没有松开刀柄,就这么提着刀走到侍卫和太监们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几位弟兄、公公,这趟你们辛苦了。本官一时鲁莽,为了正当防卫,就杀死了史弥远,这件事是本官不对。你们回到宫中,只管照实说。官家若是要我受罚,我也绝无怨怼。”
呦呵,这位衙内还挺不上道。太监们心里憋着的火更为猛烈,方才急的差点让李飞镖亲手检查的那个太监冷哼一声,硬邦邦的丢下一句:“好,那咱家就告辞了。”
他带头大步朝史家门外走去,忽然肩头一紧,被人抓住了肩膀,扭头一看,却见是李飞镖贴着自己并肩朝外走。小太监不明就里,冷冷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抓咱家肩膀?”
李飞镖冷笑道:“我身为六品武官,抓你肩头又如何。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太监而已。我家大人说那番话是给你面子。你们这些阉人回到皇宫里必然是要添油加醋陷害我家大人的。我家大人自然也不怕你们的造谣,我身为他的部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有些话,说出口就咽不下去了。将来想要后悔都来不及。”
小太监脸色一变,低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张钱庄的票据悄无声息的塞进小太监的袖子里,李飞镖面不改色的说道:“人生在世,多个朋友总是要比多个敌人的好。尤其是跟韩大人这样的人物作对,难道你忘记,刚才死在里边的人是谁了吗?”
满腹恶毒的小太监浑身上下一冷,光顾着去想回到宫里怎么编排韩风了。却忘记,就算史弥远人家也是说砍就砍了,自己又何必为了一口鸟气去跟韩风过不去呢?偷眼回头一看,只见韩风笑呵呵的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小太监叹息一声,伸手入袖,把那张票据放好,笼着双手,低着头一路前行。这不消问,身后的侍卫太监们,肯定也是每人一张票据。不过,也不用想着去告韩风行贿,这些钱,可不是韩衙内亲手塞进来的。
目送着太监侍卫们离开,韩风看着满院子犯人,懒懒的一挥手:“都交给刑部吧。让我们回家好好的睡个觉去!”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韩风能够回家睡觉,可是别人就未必有这个闲心了。一夜下来,临安不知道多少人夜不能寐,许多还是朝廷里的高官。谁也没有想到,韩风回来的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个天杀星要是继续在临安待下去,天知道还要惹出多少事。
有些好事的人,仔细算了下,自从韩风去教阅房任职开始,在临安待的时间是极短的。可是第一次回临安就弄死了李冬豪,第二次回来就杀了李家满门,第三次更是灭了李凤娘这个大宋皇后,直接整了个内禅出来。而这次回来之后,倒霉的就是史弥远。许多人甚至估摸着是不是韩风的八字跟临安的达官贵人们犯冲啊?
曹振当然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了时辰,拔腿就朝皇宫里跑。平日里坐着轿子也感觉不到什么,今天就觉得轿子走的特别慢,于是乎,恨不得自己下来骑马。可是看着那些慢条斯理赶着去上朝的官员们,曹振总觉得心里不安。一个人若是做了亏心事,就算是掩饰的再好,也骗不了自己的本心。
史弥远已经死了,曹振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韩风面前泄露了多少秘密。万一这个嘴巴把不住门的,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老底全给泄露了,那可就惨了。一夜战战兢兢,多半是因为此事。甚至听见脚步声,都以为是锦衣卫来封屋拿人了。此时此刻,曹振才真的恐惧起来,自己的手中没有军队,没有锦衣卫这样的暴力机构,是多么令人无奈的事情啊。
好不容易走到皇宫门口,下了轿子,三三两两的官员正朝宫中走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最多是互相打个招呼,问问是不是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曹振松了口气,看样子,锦衣卫还没有把握自己和史弥远之间的关系,不然的话,还怎么能走到这里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想要用清晨的清凉来驱赶心中的焦虑,曹振举步朝宫中走去。看来,许多事,不得不提前做了……
第十七章 诱
早朝依然是韩侂胄代为处置,赵扩这几天什么心情都没有,就连妃嫔那里都没有过去。眼瞅着赵昚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坏,想想短短几个月来,自己死了老婆马上又要死爷爷。之前还死了老妈,只剩下一个神经病似的父皇还在世。这种郁闷的心情,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理解的。
跪在赵昚的床前,看着那张布满了斑点的老脸。曾经不怒而威的双目紧紧闭合着,干涸的嘴唇满是裂纹,如果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的话。几乎已经看不出他还是个活人了。
御医垂着双手,侍立在一旁。整个太医院的大夫们都紧张不已。数人一班,每天十二个时辰坚守在赵昚的身边。可是,这些已经看了一辈子病的大夫们都很清楚,如今的赵昚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房间里寂静的可怕,赵扩喃喃自语道:“皇位是你们给朕的,如今,你们一个个都不再管朕了,都要离开。留下朕一个人,到底要怎么办?”
太医们恨不得马上把耳朵捂上,就算赵扩触景伤情,人家是皇帝,说什么都无所谓。可改天想起这些医生们曾经听到过皇帝的心声,随时可能把自己给砍了,这样的风险可不能冒啊。
似乎是觉察到了太医们的不安,赵扩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片刻间,赵昚寝宫里的人走的一干二净。
“昨天夜里临安又出了大事。韩风回到临安之后,设计抓住刺客。才知道刺客是金国人。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刺客居然和史弥远有联系。韩风亲自带人去捉拿史弥远,而这边就有人来宫里求救,说史弥远若是落在韩风的手中,随时可能没了性命。朕就下了一道圣旨,要韩风先把史弥远送到大理寺去。”
“但是没想到,韩风真的就在圣旨到的时候,杀了史弥远。太监侍卫回来说的不尽不实,朕知道他们有所隐瞒。”赵扩静静的说道:“史弥远勾结金国人应该是证据确凿,否则韩风也不敢在临安大开杀戒。这一点,朕是信得过他的。”
“史弥远死了,肯定还要蔓延一大批人,韩侂胄也会趁着这个机会,清洗一批对北伐不太支持的官员。如此看来,北伐一天天近了,可是朕却开始担心了。北伐中原,当然是好事。胜利了好说,若是失利了呢?完颜璟并不是好对付的,他若是挥军南下,到时候怎么抵挡得住?臣子们可以投降,朕身为帝王当如何自处?徽钦二宗的结局依然历历在目。”
赵扩自顾自说着,似乎要把心里的疑虑都给说出来似的。忽然间,病榻上的赵昚猛然咳嗽几声,手掌也动了动,想要抓住赵扩的手掌。赵扩急忙闭上嘴,不敢再多言,大声叫道:“太医,太医!”
几名太医快步跑了进来,赵扩站起身,退到一旁,他知道赵昚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可是这位太上皇,已经无法动弹、无法言语。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走出太上皇的寝宫,赵扩心神不宁的朝宫中走去。几名贴身太监跟随着赵扩,默然无语。正走着,忽然看见一个小宫女拿着一个小小的铜壶不知道往水沟里倒什么东西。赵扩皱了皱眉头,这也太没有规矩了。
在宫中,倾倒污秽也是有规定的,并不是随便找个水沟就可以倒。只能倒在指定的地方,否则的话,一旦下雨,整个宫中就臭气难闻,那可如何是好?一些日常垃圾,不便运出宫去的,也有专门的焚化场。韦小宝不就曾经在焚化场留过暗号吗?
看到赵扩脸色不善,贴身太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立刻提高了声调喝道:“那个小婢,第一天进宫吗?”
没想到的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婢,看到众人走过来,居然不停手,反而一股脑都把铜壶里的东西给倒了进去。赵扩心中疑惑更重,通常的反应应该是小宫女马上跪下来求饶才对啊。除非,铜壶里有什么要隐瞒的。但是,内宫里都是太监,就算侍卫能够进来的都很少。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寂寞难耐的宫女偷偷和侍卫发生关系,为了怕怀孕,就吃点草药的事情。难道这个小宫女是在隐瞒自己的罪行?
“把她拿下,问问铜壶里是什么?”赵扩沉声下了命令。
几名太监急忙快步抢上去,拉着小宫女拖到了赵扩的面前。离近了,赵扩仔细一看,这不是曹美人身边的小宫女王淑然吗?对于这个宫女,赵扩多少有些印象,当年就在他母亲的宫中,后来内禅之后被贬为杂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调入了曹美人的身边。这点小事,赵扩自然也不会去管。
既然看到了是老熟人,赵扩的语气就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刚才倒的是什么?为什么看到朕来了,倒的更快?”
王淑然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回官家的话,铜壶里只是一些残羹剩水而已。奴婢看到官家过来,想要马上倒完好给官家施礼。”
“屁话!”赵扩郁闷的心情难得找到一个突破口,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怒气冲天的说道:“好个胆大包天的小蹄子,居然敢当面欺骗朕。残羹剩水,可以倒在屋后的木桶里,每天早上、正午、黄昏,都有专职太监前来收拾。你又何必倒在园子外的水沟里?若是不老老实实的回答朕,朕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但是令大宋官家感到意外的是,无论自己怎么吓唬,小宫女都一口咬定只是一些残羹剩水而已。赵扩懒得再和这个小宫女计较,对着身边的太监吩咐道:“去水沟那里,看看有什么渣滓,捞上来送到内监去让人查查。另外,把这个宫女交给宫中太医院里的稳婆,如果不是处子之身,就杖毙了吧。”
王淑然哭喊着被太监们拖走,赵扩阴沉着脸缓缓走回到花园中,盛开的花朵并不能平息帝王的郁闷。空气中淡淡花香也不能稍减他心中的火气,对于大宋的将来,赵扩心里并没有底。如果能够不打北伐那是最好不过了,自己可以安稳的继续做皇帝,又何苦去跟金国人开战呢?太上皇很快就要死了,好像是他才最想北伐中原吧?倒不如自己打下一个坚实的根基,让儿孙们来完成这个理想也挺好。
赵扩虽然有些贪玩,但是皇室子弟的教育可不是闹着玩的,想想当年读史,南军北伐可是从来都没有赢过。反而北方政权南下是一打一个准。西南的蜀国、东南的孙吴。隋文帝灭陈、宋太祖灭唐……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危险性太大的事儿,最好还是别做了。
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日头已经顺着天边到了头顶,两位小太监在赵扩的身后轻轻摇着扇子。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贴身小监走到赵扩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官家,早上那小宫女倒的渣滓已经查了出来。”
“是什么?”赵扩淡淡的问道。
小监老老实实的说道:“官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果然是避孕的药物!”
赵扩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这算什么事?也能和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扯上关系?只不过是一个***宫廷的小宫女罢了,这种事以前曾经有过,以后也不会绝迹。谁让宫中只有自己和太上皇算是正经的男人,可是要面对数以千百计的宫女和妃嫔呢?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就算是女人,也是有需要的。
“杖毙了吧!”赵扩懒懒的吩咐道。
小监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奇怪的是,那个小宫女据稳婆说,还是处子之身。”
赵扩正要伸手去拿石桌上的水果,手掌顿时僵硬在半空中。按理说,一个处子之身的宫女根本不用吃避孕的药物,除非她是替别人隐瞒。赵扩能够成为皇帝,跟他那个糊涂老爸不同,脑子里多少是有些材料的。当即想到,若是宫女为宫女隐瞒,之前自己的话说的那么重,小宫女为了自保又何必替别人隐瞒呢?除非,隐瞒的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同样能够要了小宫女的命,也同样能够保下她的命!
“带朕去内监看看她。”赵扩缩回手掌,冷冷的说道。
走过小监的身边,赵扩侧过头看着自己的亲信,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这花园里的太监,想个办法把他们全都杀了。”
小监心中一震,他在宫中许久,自然知道不少宫中秘辛。如果真的有什么***宫闱的事情发生,知情的太监少不得是要被灭口的。这天底下,什么人都可以丢脸。就是皇帝丢不起脸。自己既然猜到了这个事实,要说赵扩没有对自己动杀机,只怕也不可能。想要活下去,唯有先把花园里的太监灭口,再找机会对赵扩表现自己的忠心好了。不过,同一件事情也可以从不同方面来理解,如果自己能够为赵扩保守这个秘密,想必将来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人和人的关系拉近,通常都是从说悄悄话开始的。无论是三岁孩子还是三十岁的成年人,无不如此。
第十八章 君不君臣非臣
内监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阴森,这里并非是一个太监宫女的执法机构,要管理的事情也很多,许多太监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王淑然则独自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房间里除了一个马桶和一张陈旧的木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看着高高的天窗投下来的阳光,王淑然不禁微微一笑,虽然身在囚笼,但是自己的嫁祸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本姑娘的处子之身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赵扩这个人并不是笨蛋,肯定会察觉到什么。
身为宫女,总不能跑过去直接告诉赵扩,你媳妇跟别的男人通奸呢。而且奸夫还是你挂名老丈人……说出这种话来,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被赵扩给打死。但是,这件事毕竟是赵扩的丑事,稍候如果官家亲自到来,自己把事情交代了之后,只怕也要死在这个囚笼之中了。
想想自己的一生,小时候虽然贫寒倒也没冻着饿着,有父母照顾,村子里的小伙伴们其乐融融。后来遭逢大变,又遇到了韩风这个贵人,从一群如狼似虎的金兵之中把自己救下来。跟着就在教阅房里学到很多东西,也认识了很多小姐妹。再后来,为了报答韩风的救命之恩,主动入宫前来作为内应,终于一举扳倒了李凤娘。
如今,自己的对手变成了曹美人,可是宫外的那个人到底又怎么样了呢?王淑然的脸色平静祥和,也许将来他会做一个很大很大的官儿,也许将来也会威风凛凛的走上战场,就像那夜在江北似的英武不凡,也许……但都是也许而已,自己八成是没有命看到了。
房门被人推开,一名小太监低着头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已经被拴上脚镣的王淑然拉到椅子上,用麻绳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随即走出房门,直到大宋官家赵扩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才反手带上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赵扩冷眼打量着王淑然,不带任何感**彩的问道:“铜壶里的药,是给谁吃的?”
王淑然自知死路一条,只是默默无语。
看到这个倔强的小宫女一言不发,赵扩更加坚定自己的猜疑。殊不知,在教阅房培训细作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科目就是问话与回答。问话的目的当然是要知道真相。可是当细作不幸被人抓获的时候,如何利用自己的回答来误导对方,更要难得多。
其中一个回答的技巧就是不做声,只是用肢体语言和表情引导对方往最坏的地方去猜。如今的王淑然,用的就是在教阅房里学来的招数,可是赵扩哪里知道这些伎俩?眼瞅着她不做声,赵扩冷冷的喝问道:“是不是要替某人隐瞒朕?”
王淑然似乎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赵扩,满脸都是‘你怎么知道?’这般神情。随即强行掩饰下去,只是淡淡的说道:“小婢罪该万死,不敢求饶,只求官家赐个全尸。”
“你好大的胆子啊!”赵扩叹息道:“就连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宫女都敢来欺骗朕,看来,朕在你们的心中,还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了。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朕,朕不但不会砍你的头,甚至还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王淑然神色变幻不定,仿佛在心中进行着激烈的挣扎。赵扩这点耐心还是有的,背负着双手,漠然看着宫女。帝王之威,赵扩还是相信的。没有几个人在生与死的关头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隐瞒。
“官家,若是小婢说了,也是死路一条!”王淑然低声说道,她的声音轻的就像蚊子在哼,如果面前不是赵扩,随便换一个七老八十的人来,包准听不见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赵扩傲然说道:“天子一言,谁敢不从?朕如果想要你死,就算是满朝文武联名保你,朕一样要了你命。可朕如果不想你死的话,就算全天下人都想杀你,朕也能护得住你。你只管老老实实道来。”
王淑然紧紧咬着嘴唇,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赵扩,那神情伪装的极为到位,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如果官家恕我无罪,小婢就敢说。”
“说,朕赦你无罪。”
内监的太监们无论有多少事没有做完,如今都停下手头的工作躲在房外。大家都知道官家亲自来审问一个小宫女,像这样的秘密,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方才不就有两个从御花园出来的太监‘失足’掉到水井里了么?
过了许久,战战兢兢的太监们听见房门轻响,赵扩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快步从众太监身边穿过,忽然又停下脚步,冷冷的吩咐道:“来人,宣锦衣卫韩风入宫觐见。”
身为高官的韩风回到临安必须是要来参加早朝的。今天的早朝似乎特别长,就为了史弥远被杀这件事。许多官员跳出来跟韩风、韩侂胄父子两人吵架,偌大的金銮殿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白须飘飘的老官员口口声声指责韩风滥用职权,并痛心疾首的说,若是长此以往,任由锦衣卫这样的恐怖暴力机构横行下去,忠良必遭陷害,朝纲定然混乱。总而言之,锦衣卫是不能要了,韩风是必须得发配充军去。
对于这样的进攻,韩风当然也不会客气,引经据典当然斗不过老夫子们,但是辩论起来,还真没几个是韩风的对手。什么事急从权了?什么正当防卫了?什么宁可背负骂名,也要让锦衣卫成为监督百官为国尽忠的好单位啦……
说到激昂处,老夫子们在曹振手下官员暗地里挑唆下,恨不得冲上前去扒了韩风的皮。只不过,韩小衙内横行临安这么多年怕过谁来?老夫子们还没冲过来,韩风便一拳打翻某位叫得最嚣张的御史,随后还冷冰冰的叫道:“单挑还是群殴只管来,小爷若是怕了你们,就自己一头撞死。”
文士当然是要讲风度的,本来已经准备动手的老夫子们冷静下来,仔细衡量了自己和韩风在战斗力上的强大差距之后,迅速打消了用武力的念头,继续动用嘴皮子功夫和韩风继续战斗下去。
一大清早,什么政务都没有处理,整个金銮殿就热热闹闹的争吵了好几个时辰,就连一开始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太监都已经快要看不下去了,伸手捂着嘴,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看这些大人们吵完架,自己好回去补个觉去。
忽然,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的,冲入争吵不已的官员之中,高声叫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韩大人何在?官家宣你入宫觐见。”
“我也要去……”一听几天不早朝的赵扩要见韩风,官员们怎么能受得了?凭什么你小舅子一回来你就要见,我们辛辛苦苦处理公务想要见下皇帝,提前打了报告都被驳回啊?当皇帝可不是这么当的好吧,应该重贤臣远小人……当然,贤臣自然是这些叫得最凶的官员们,小人,那还用说吗?
“官家说了,只见韩都指挥使。诸位大人若是想要面圣,请稍候,咱家再给诸位大人通传。”小太监不卑不亢的说道,顺便给韩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走。
韩风心领神会,跟着小太监快步朝宫内走去,不顾身后阵阵叫骂声。百无一用是生,那些官员无论是清流还是曹党,随便叫吧。千百年后的太祖有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才是万世颠扑不破的真理。
许久没有再踏入宫中,这次再来,皇后已经不在人间。太久没见的赵扩,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呢?
韩风的心里胡思乱想着,随着小太监一路走去。
远远的看着赵扩低着头在小路上站着,奇怪的是,大宋官家的身边没有一名太监,也没有一位宫女。小太监轻声对韩风说道:“韩大人,官家只见你一人,咱家这就告退了。”
韩风谢过引路的小太监,大步走到赵扩面前施礼道:“臣韩风参见官家。”
“不用多礼了。”赵扩意兴阑珊的说道:“很久没有见到你了,不过你做的事情,一直都有人禀告朕。在川中你处置的不错,值得嘉奖。嗯……”赵扩看了看韩风,话题一转:“今日你我抛开君臣,只叙旧情。就当当年我还是个王爷,你还是个从八品小官的时候那般聊聊吧。”
韩风诧异的看着赵扩,口中说道:“臣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现在能说几句话的人都没了。”赵扩苦笑一声:“朕是信得过你,而且,有些事,只能你去替我做。”
既然真的不想摆皇帝架子了,韩风也懒得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除了明面上的礼仪之外,韩风也放松了一些,问道:“官家有什么吩咐,我又怎敢不用命?”
赵扩来来回回踱着步,欲言又止,好半天才算鼓起勇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全部烂在心里,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
第十九章 熟人
皇帝的秘密并不是每个人都想知道的。**吧(.pS8.)知道了,有时候就意味着自己不得不和皇帝捆绑在一起,时时刻刻接受皇帝的猜忌。韩风沉默片刻,仔细思索了一番,轻声说道:“官家请吩咐吧。”
赵扩缓缓的踱着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双手互扣,半晌才说道:“你应该知道,曹振的女儿入宫做了美人。朕希望你帮我查一查,曹振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次才轮到韩风大吃一惊,按理说赵扩应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才对。他突然知道这件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淑然想办法让这位官家了解了他的小老婆送给他一顶巨大的绿帽子。如此说来,王淑然的处境应该很危险了。果不其然,赵扩吞吞吐吐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身为帝王,居然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韩风,实在是诡异的很了。
“有些事,我想还是当面问官家的好。”韩风暗暗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道:“秋月白等人是不是太上皇吩咐出宫的?”
赵扩点了点头,答道:“是,其实也瞒不了多久。太上皇龙体有恙,所以之前就把跟随他许久的侍卫都派出宫去为官了。”
以赵扩的身份,说出有恙这样的话,赵昚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韩风很了解大宋这个官场,大到整个朝廷,小到皇宫之内,都是一个个权力场。赵昚在的时候,秋月白等人在宫里自然是呼风唤雨,地位尊贵。但是赵昚如此死了,这些旧人很快就会被新人取代,当年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对于这样的贴身侍卫,早早给他们安排个出路,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结局。赵昚还算是有情有义了,至少不亏待身边的人。
“我说过,我们现在不要以君臣之礼说话,那样太累了。”赵扩懒懒的在路边找了块假石,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仰天长叹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做皇帝?你知道吗?每天有司门,司寝、司帐……八名宫女服侍着睡觉。还有十六名宫女跟随在身边,她们就像木头人一样,不会咳嗽也不会打喷嚏,永远安静。如果有人在我身边打了个喷嚏,内监就会立刻把她们撤换。”
“每天身边跟着二十四个宫女,轮班伺候着,舒服吗?一点也不,她们就像没有生趣的木头人。以前我做王爷的时候,整个临安,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以去街头看看别人踢蹴鞠,可以去青楼跟你们一起喝花酒。”赵扩的脸色露出淡淡的笑意:“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我还没有迎娶皇后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去青楼偷偷学那些大人喝酒。结果龟奴不让我们进去,还是我拿了一大块银子砸开了门。哈哈哈哈哈!”
韩风心中一热,赵扩的确不是个称职的皇帝,就连孤家寡人的苦都受不了。手握天下大权的感觉,难道还不如去青楼喝花酒,去街头看蹴鞠吗?只不过,韩风也不是个愿意当皇帝的人,那样的苦,他也是不愿去受的。
赵扩喃喃的说道:“现在呢,每天都是四面宫墙,就算皇宫再美轮美奂,一切应有尽有,待在里边也觉得无趣的很。就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批阅不完的奏章,操心不尽的国事。有时候,我看到天上的飞鸟,忽然会很羡慕它们。它们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而我呢?只能在深宫之中,相比较起来,我跟监狱里的囚犯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我这个牢房要宽敞豪华的多了。”
真正的帝王应该是秦始皇、李世民这样的,而不是眼前这个充满了淡淡伤感、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断用那些酸酸的话语表现自己郁闷情怀的文艺青年——赵扩。韩风在心里对这位堂姐夫不禁有些怜悯。不过,这也很正常,之前的宋徽宗也是一代文艺青年,法美术都是一时之选,可就是不会做皇帝。
做皇帝也是一门技术活儿,只可惜有许多本来不应该做皇帝的人,被迫去做了皇帝。譬如李煜、譬如陈后主、譬如宋徽宗,又譬如成天在宫里忙木匠活的那位爷。
抒发完了幽怨情怀,赵扩收起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目光,淡淡的说道:“这些话,就算是对着太上皇我都没法说,也就只能在你面前说说了。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帝王,不过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只能努力把自己的事做好。”
文艺青年啊……韩风暗叹不已,但是表面上还是对堂姐夫这份心思提出了表扬:“官家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将来史上写到官家,必然是千古一帝。”
“我不是那个材料。”赵扩有些惆怅的说道:“自古以来,商六百年,周八百年。两汉加在一起也不过四百年。再之后,就算是盛唐也不过是三百年光景。哪个朝代能千秋万世的?如今大宋已经三百年了,可还是丢了江北的半壁江山。都说吾皇万岁,可北魏孝武帝就说过,万岁?自古君王见过百岁么?都说千秋万载,却不过数百年而已。我还真的有些怕,唯有努力不做个昏君了。”
韩风心中一动:“官家怕的是北伐失利?”
“嗯!”赵扩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北伐是一把双刃剑,一旦有什么闪失的话,像赵昚那样补救只怕都来不及。
韩风差点没气得跳起来来,小爷辛辛苦苦,从南到北,从陆地到水路,从蒙古到江南来来回回的跑啊。跟彝族人喝得像狗一样,还被迫跟十几个女人睡觉不准犯错。跟蒙古人那叫一个卖命,单挑群殴刺杀夜袭什么都玩过了。还偷摸着跑到金国去找情报,回过头来,您可好,一句话有点怕,就不想伐了?这叫什么事啊?
表面上的功夫还得做下去,韩风压着怒气,低声说道:“官家,北伐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就算我们不去攻打金国,女真人亡我之心不死。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这才有取胜的可能。”
“北伐的事又不急于一天两天。你记着先把我的事给办了。”赵扩吩咐下去之后,便施施然的站起身来:“累了,回宫休息去。”
………………………………
韩风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时候,许多官员依然聚集在宫外,眼巴巴的看着他大步走出来,琢磨着这几天都不上朝的赵扩到底找韩风说了些什么。想到这儿,这些官员不由得有些嫉妒起来。韩家的圣眷还真不是一般的隆重。韩侂胄在赵昚的面前十分得宠,如今韩风在赵扩面前也不遑多让。
韩风懒得打量那些墙头草似的官员,径直走到宫外,从随从手中接过缰绳,策马往锦衣卫总署疾驰而去。
这一番和赵扩的长谈足足谈到快要黄昏。许多户人家都已升起了炊烟,准备着晚饭。街上的行人比起下午时分要少了不少。一座大宅子侧门忽然‘吱扭’一声,从里边走出来一位中年人。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额头上高高肿起一块,身上淡青色的长袍也沾染了不少灰尘。走出侧门,他伸手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悻悻然的自言自语道:“心情不好就拿老子发泄,老子是做管事的,又不是家奴……”
不远处迎面走过一人,看到他便点头哈腰道:“曹管事好。”
“滚,老子一点也不好。”曹管事没好气的斥道,又伸手揉了揉脑门。今天算是他运气不好,晚上曹振回到家中,他乐呵呵的跑上前去问老爷要吃点什么菜肴,酒水是用竹叶青还是女儿红?没想到,心情不佳的曹振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就砸在他的额头上,打得他在地上摔了一跤,还破口大骂道:“滚,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要你这个管事是做什么的?”
曹管事哪里敢和曹振顶嘴,急忙低着头一溜烟跑去厨房,叫他们小心准备着。自己便离开了曹家,准备找个地方散散心去。
男人郁闷的时候,通常有三种方法可以散心。一是赌钱,二是喝酒,三是找女人。曹管事虽然不是官员,可是身为曹府管事,就算许多四五品的官员看到他,也会主动拱手叫一声曹大哥好。赌钱这种事还是算了,免得被人看到。喝酒找女人不如一块儿办了。想到这里,曹管事的心里又火热起来了。
前段日子,洪云阁的老板悄悄派人来打了个招呼,说阁子里新来了个粉嫩的小丫头,还是犯官之女,琴棋画无所不通,唱的好曲,又生得好相貌。尤其还是处子之身,是花了大价钱买下的。曹管事早就心痒痒的,只是最近繁忙,没有时间去破个瓜。今天正好心情不太好,拐个弯去瞅瞅得了。
刚刚走出路口没两步,忽然一个衣着平凡的年轻人低头走了过来,和曹管事擦肩而过。交错之际,抬头看了看他,忽然咧嘴笑道:“曹管事?”
曹管事不明就里,傲然答道:“叫你家大爷什么事?”
“看来没错。”那人笑眯眯的停下脚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曹管事忽然觉得胳膊一紧,就像一把铁箍,紧的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扯断,腰间微微一疼,低头一看,只见一柄短刀顶在腰上。那人沉声说道:“别乱动就不会死。”
曹管事两腿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上,想必这就是传说中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一着急,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大侠,好汉,别,别乱来……要钱好说,好说啊……”
“走!”那人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笑意,抓着曹管事的胳膊朝街上走去,宽大的衣袖挡着短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搀扶着曹管事上街呢。正好曹管事的额头一个大包,身上也有灰尘,看起来很像是摔了一跤的模样。
曹管事暗地里已经把满天神佛都给求了一遍,跟着那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拐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随即钻进一个陈旧的大货仓里。
天色已经黑了,货仓里只点着两支火把,几个人随意坐在箱子梯子上,看到曹管事走了进来,纷纷站起身,围拢过来。
“曹管事。”为首一人微笑道:“认识我是谁吗?”
曹管事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的打量着那张年轻的脸,喃喃的说道:“小人眼拙,不认识好汉。小人和好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是好汉缺了用度,只管开口。小人虽然家穷,可也愿意倾家荡产帮助好汉……”
“免了。”年轻男子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是临安西城的老货仓,也是我们锦衣卫的临时联络点之一。”
曹管事忽然心头一惊,指着年轻男子叫道:“你是韩风,韩风!”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曹管事的脸上,一人冷冷的喝道:“我家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能叫得的?”
曹管事满面桃花,几颗碎玉吐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愁眉苦脸的看着韩风,低声说道:“小人唐突了。”
“你也不用怕,我请你来,是有几件事想要问问你。”
韩风背着双手,走到曹管事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双眼,冷冷的问道:“曹振有几个女儿?”
“三个。”曹管事急忙说道:“大女儿二女儿早两年就分别出嫁了,大女婿是龙图阁马学士的公子,二女婿是工部侍郎的小公子。三女儿就是如今宫中的曹美人!”
韩风淡淡的问道:“曹美人在曹家这么多年,你应该对她很熟悉,对不对?”
曹管事叫起撞天屈来:“不熟啊,大人可是冤枉死小人了,别说我一个狗都不如的管事,就算是大管家也不熟啊……”
第二十章 窃玉偷香
熟还是不熟,当然不能只听曹管事一个人在这里说。韩风走近他的身边,淡淡的说道:“把你对曹家三姑娘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曹管事此时只怕莫名其妙就死在这儿,称得上是有问必答:“小人在曹府已经服侍多年了,从家丁做起,记得三小姐今年应该是十六岁。我入曹府的时候,是十四年前。没错了,就是那时候,小姐两周岁之时进去的。”
“曹老爷很信奉朱熹那一套,讲究的是女子足不出户,要学女红。所以三位小姐都住在内院里,伺候的也都是丫鬟。我们这些男人,极少能看到小姐们。除非是曹夫人带着她们去上香又或者去看集会的时候能见到。”曹管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韩风的脸色,接着补充道:“三小姐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些年极少出现。啊……想起来了,两年多以前……就是韩大人你打死李冬豪的时候……”
韩风微感诧异,沉声问道:“我打死李冬豪,跟曹家三小姐有什么关系!”
“哦,没什么关联。只不过小人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整个临安都在说大人和李冬豪的那场决斗。我们曹府许多人也准备去看热闹,还有些杂役管事偷偷跑去下注……”说到这儿,曹管事急忙收了口,那时候,他可是兴致勃勃的买了一百贯李冬豪胜,后来当然是输得血本无归。这件事可不能让韩风知道,否则,惹恼了这位爷,就不晓得是不是还有命活着出去了。
看到曹管事有些迟疑,韩风催问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三小姐病了,老爷那时候心情很不好。奇怪的是,老爷也没请多少知名的大夫来。后来稀里糊涂的又说三小姐没事了。刚巧耽搁了那几天,我们想要去校场看比武的,都没功夫去。之后,三小姐还是深居简出,直到嫁入宫中。”曹管事说完,偷眼看了看韩风,心道那时候若是去了校场,如今又怎么可能不认识眼前的煞星?
韩风思忖着有些不对头,曹家生女儿应该不会有假,再说了,曹振也不可能十六年前就筹划着要把女儿送入宫去。那时候,天知道皇帝会不会是赵扩那个白痴老爸来做。李凤娘又是如日中天之时,送女儿入宫,就是送羊入虎口,曹振可没这么傻。
而这位曹美人的生平实在是太简单了,按照曹管事的说法,一年到头,仆人们最多能见到小姐两三回就不得了了。除了校场打死李冬豪那几天,刚巧曹美人生了场病,别的再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妥的地方。
“大人,小的可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曹管事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我这条贱命也不值得大人脏了手。而且,小的斗胆猜测,大人查我们三小姐,肯定是有目的的。若是我死在外边,只怕会引起曹家人疑心。别看我姓曹,这是老爷给的姓,跟我祖宗十八代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韩风并不理会他,随手提起手掌,一掌斩在他的脖颈上,喋喋不休的曹管事顿时昏厥过去。
“曹家的地图谁带着呢?”韩风回头问道。
之前那个笑嘻嘻顶着曹管事的人,从怀里取出一份地图,展开来送到韩风面前。韩风仔细看着,指着地图的一处说道:“这里就是曹振三个女儿之前住的院子吧?嗯,我现在就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几名锦衣卫几乎异口同声叫了出来:“大人,万万不可啊!”
“怕什么。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韩风拔腿就朝门外走去,想了想,又停下脚步,交代道:“好吧,如果你们真的很不放心,就吩咐简怀诛和无法等人去曹府西墙外等我。”
月黑风高杀人夜,正是窃玉偷香时。一位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仕途坦荡,家世显赫。可是没有人能想到,此时此刻,韩风正要潜入少女的卧室去一探究竟。好在,这三个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只是空宅子一座。否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口水都能把韩风给淹死。
曹府的院墙高达三米多,韩风站在西墙外,看着那面在夜晚显得黑黝黝的墙壁,悄无声息的纵身一跃,双手扣住低垂下来的雨檐,随即狼腰扭动,翻上墙头。他把身体平平的趴在墙上,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放眼望去,整个院落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芒。这与前院的灯火通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韩风缓缓顺着墙壁溜下来,就像一只狸猫般,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落在院子里,手掌居然在墙壁上抹了一大片灰土下来。韩风由不得摇头苦笑,这里看来也许久没有人打扫过了。否则的话,高门大户,又怎么会允许有这样腌臜的院子?
院子里的小径依稀可辨,却已是杂草丛生,曹美人入宫不过大半年而已,这院子便已经荒凉成这样。真不知道,那些女儿们回家省亲的时候,是如何心情?
韩风沿着小径,轻手轻脚的走到一座小楼前,房门还在虚掩着。他缓步走到门前,慢慢的伸手一推,房门轻轻发出几声‘吱扭’,仿佛很不情愿的打开,一股令人作呕的污浊空气席面而来。韩风抬起衣袖掩住口鼻,努力的睁大眼睛,让目光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房间里的桌椅摆设依稀可辨,只是早已人去楼空了。
真是奇怪!韩风暗忖道,大户人家嫁了女儿都会把女儿以前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虽然一年到头女儿也未必回家几次,但是每次回来,都不会让女儿伤心。让她知道,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曹振的做法未免有些让人寒心了!
离开这间早已无人居住的小楼,韩风顺着小径继续朝前走去,忽然双眼微眯,手掌立刻按在腰间的短刀上。一个如此荒凉的院落里,居然有人,而这个人,竟然是一动不动的坐在一片杂草之中,悄无声息。
幽暗的夜空中几颗稀疏的星星在闪烁,在星星那点可怜的光芒下,依稀能看到一位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瘫坐在地上,她的双眼毫无生趣的看着韩风,一言不发。
韩风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寒,右手握住刀柄,忽紧忽松,时刻准备把刀拔出来。他当然不是因为害怕对面的女人是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而是,这个女人看着跟死人没有多少分别,就算自己拿着刀顶着她的咽喉,她也未必会害怕。要是大喊大叫起来,这里可是曹府啊……
那个女子漠然的看着韩风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幽幽的开口道:“你是来偷东西的?这个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如果你能把我从这个院子里弄出去,我可以告诉你,曹家的财宝放在哪里。”
晕!这是什么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窃贼?淫贼?强盗?韩风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在那女子的对面坐了下来:“这院子里还有别人吗?”
“怎么可能还有人?”那女子寂寥的叹了口气:“每天有人把饭菜放在门口,吃完了,就把碗碟放回去,自然有人收回去。想要什么用具,站在门口跟人说便是了。我的生活只是在这个小院子里,比起坐牢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我还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韩风的手掌从刀柄上放下,眼前的女子很显然并不会什么功夫,只不过是个被关在荒凉院子里的女人而已。
“你不怕我?万一我不是窃贼呢?”韩风微微一笑。
那女子淡淡的瞥了韩风一眼:“你总知道这里是曹府,曹家的女人,你也敢动?这里的婢女走出门去都趾高气昂的。你最多不过是来小偷小摸罢了。”
韩风摸了摸鼻子,鼻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这是惭愧的汗水,眼前这个淡定又镇定的女人实在是让自己刮目相看。
“你想出去?那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吧?”韩风笑了笑:“也许我会把你带出去,然后卖给青楼呢?”
“青楼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收我。”那女子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傲色:“虽然我只是个不成器的女人,可是曹家三小姐曹歌也不是随便哪个青楼就敢收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原来是三小姐,那我就带你出去吧。”
“不过,你要怎么证明你才是曹歌呢?”韩风耸了耸肩膀:“万一你骗我,我岂不是很吃亏?”
曹歌扶着假石,从草地上站起来,缓缓的说道:“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曹家先祖以武建功,流传到现在,曹家子孙不敢忘本,要谨记祖上的功绩。所以男子都要在手臂上,女子都要在耳后刺上一行小字,表明自己是曹家第几代子孙,姓甚名谁。这一点,是假冒不得的。”
正说着,曹歌忽然惊声道:“你解腰带做什么?”
韩风没好气的抖了抖腰带:“如果没有这个玩意,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你这个弱质女流捆在身上背出去。”
第二十一章 叛逆少女
临安的繁华之处就在于,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能找到开着门的店铺。**吧(.pS8.)临安的青楼妓院对于韩风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当年韩风还没有做官的时候,就曾经大闹临安青楼,逼得那些老鸨们走投无路。所以,这些老鸨看到韩大官人来到自己的店子,马上就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招呼。
只是今天韩少爷很奇怪,哪有来青楼里,自带姑娘的?飞燕楼的老鸨眼巴巴的看着龟奴带着韩风和一位不知名只管低头走路的少女走上二楼雅间,心里犯起了嘀咕——去酒店有自己带酒的,去赛马有自己带马的。自带女人来青楼嫖.娼,这可真是大宋开国以来都没有见过的怪事。
事情是怪了点,可老鸨们都是已经成了精的人物,招呼上哪里也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反而更加乐呵呵的,卖力的吩咐厨房准备上好的酒菜,准备招呼这位‘贵客’!
雅间里放着一张精致的八仙桌,桌子后边靠墙悬挂着一副字画,字画的右边是临街的窗户,而窗户的另一侧便是一张宽敞的大床,上边铺着洁白的被褥。
八仙桌上摆放着精美的小菜,一壶好酒放在桌角,淡淡的酒香渐渐弥散在房间里的空气中。韩风取出几枚大钱打赏了龟奴,吩咐他离去,随手抓起酒壶,给对面的曹歌添了一杯,微笑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要带你来飞燕楼?首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番。”
韩风放下酒壶,笑眯眯的说道:“在下姓韩,单名一个风字。家父是当朝右相、枢密使。本人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
“右相大人不是赵汝愚吗?怎么成了韩……你说的难道是韩侂胄大人?啊,对不住,我不该随口就说令尊的名讳……可是,锦衣卫又是什么?都指挥使,听起来这官职已经不小了,起码也是三品了吧?”曹歌掩住小口,她长得其实挺漂亮,只是被幽禁的太久了,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韩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典型的与世隔绝的‘宅女’啊。曾经三分天下魏蜀吴,如今三分天下宅腐基。三年,三年时间,宽带都能从512提速到4了,房价都能从每平米5000涨到30000了,三年前的处女现在可能已经是妈了……
“家父的确已是当朝右相,赵汝愚大人早已下野。至于锦衣卫,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年的皇城司和枢密院细作司,正是这两个部门联合起来,合并成了锦衣卫。在下就是第一任都指挥使。”韩风耐着性子解释道。
曹歌举起酒杯,浅浅的饮下一小口,轻声细语的说道:“好几年都没有喝过酒了,现在一入口就觉得好辣。”
或许真的是不胜酒力,只是一口酒下肚而已,曹歌的脸上便是一片飞红,她喃喃的说道:“你带我出来,又自称是什么官儿。看来,也不会再去我家偷东西了,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不如借花献佛,就敬你一杯好了。”
看着已经递到身边的酒盏,韩风提起自己的酒杯,轻轻一碰,仰首喝下。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独自一人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韩风轻声试探道。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你一个大男人会翻墙跑到我的院子里。”曹歌狡黠的笑了笑:“我想,你这么做,肯定是不怀好意吧。虽然这几年我并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们回来也都只是住在外院。但是,这不代表我是个笨蛋。让我猜一猜,你们韩家和我们曹家都是朝廷里数得着的大家族。如今你爹已经是右相大人了,可想而知,我爹必然不会服气,两家的明争暗斗不会少。你悄然潜入,就是想要打探一些不利于我爹的事情吧。”
既然已经被人猜中,韩风也不会故意去否认,落落大方的说道:“其实这件事跟你有关。如果你是真正的曹歌,那么大半年前入宫成为美人的那个曹歌又是谁?我是来查这件事的。”
曹歌脸色一变,一阵酒意绯红尽然退去,情不自禁之下,尽然伸手抓住韩风胳膊,长长的手指甲嵌入他的皮肉之中,就连声音都已开始颤抖:“你说什么?有人用我的名义入宫?我爹……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没必要骗你,你随便走到街上拉一个人来问问都知道,如今韩皇后去世,曹美人大有坐上皇后宝座之势。”韩风坦然说道:“奇怪了,虎毒不食子,曹振怎么可能把亲生女儿幽禁起来,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入宫呢?”
“不可能!”曹歌看到韩风的胳膊被自己抓的那么紧,急忙松开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低声说道:“绝不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已经发生了。所以我要找你求证。”韩风淡淡的说道:“曹振犯的是欺君之罪,如果证实如此,你们曹家最坏的结果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我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被幽禁在院子里?”韩风耸了耸肩膀,不解的说道:“一般蟊贼也不敢去曹家偷东西。如果曹振不说的话,可想而知,你会在院子里被幽禁一辈子,或许年纪轻轻就会死去。”
曹歌转过身来,背对着窗户,一步步走回到桌边,伸手抓起酒壶,高高举起,一股清流顺着长长的壶嘴流淌下来,她张开小口,清澈的酒水灌入口中,她大口大口吞咽着,来不及咽下的酒水流到了她的脖颈,打湿了衣衫。
韩风并没有阻拦她,静静的看着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子如此豪饮。曹歌一口气将那壶酒灌得干干净净,随手狠狠的将酒壶砸在墙角里,“啪”的一声,瓷瓶粉身碎骨。
“你不介意请我再喝点酒吧。”曹歌轻声说道。
“想喝就喝吧。”韩风大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冲着楼下喝道:“给我拿十壶酒上来。”
守在楼梯边的龟奴心中暗暗叫苦,方才那一声,他听得清清楚楚,偏偏又知道韩风是惹不起的,只怕他喝多了在飞燕楼里惹出什么麻烦来。只得答应一声,快步蹿下楼去,心中琢磨着是不是要让厨房里把酒里多兑点水。
“吃点东西,不然很容易就会醉的。”韩风指了指桌子上的菜。
曹歌喃喃的说道:“喝醉了也没什么不好。”
龟奴战战兢兢的托着大木盘,送来酒水,随即闪电般的逃出房间去,韩风关好房门,回过头去却看到曹歌已经拿起酒壶,缓缓往杯子里倒酒,她的脸色恢复了红晕,目光流转,不断看来看去,可却没在任何一处停留。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幽禁吗?”曹歌忽然扑哧一笑:“其实很简单,就在两年多以前,我认识了一个男人。”
“这故事很俗,许多说先生说过,戏文也有演过。”曹歌的目光有些朦胧:“那时候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有次跟着母亲一起去庙里上香。母亲不喜欢大排场,我们只是和寻常香客一样去庙里烧香祈福。跪在我身后有个生,一直喋喋不休,他好贪心,先求菩萨保佑他金榜题名,又求贤妻,最可笑的是,他还求风调雨顺大家不要饿肚子,金兵不要打到江北来。”
“我觉得很可笑,就故意打翻了他那柱香。那个生就着急了,可是他看到我的时候,一脸怒气却渐渐消了。”曹歌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仿佛回想起当年在那个烟雾缭绕的大堂里,一个怒气冲冲的生正要找自己理论,却一脸惊为天人的模样。
“他不敢跟我说话,只是远远的跟着我们,后来看到我们进了曹家。我偷偷看他,他的神情仿佛很失望。也许他觉得自己高攀不起吧。”曹歌微笑道:“有一天,我在院子里读,忽然听见墙外有人念诗。是他自己做的一首《求神》!”
“后来我才知道,他做了这首诗,绕着我家围墙已经念了很多天了。被我家的家丁还赶过好几次。”曹歌轻声说道:“我们就隔着那面墙说话,有时候他会写些东西给我看,叠成很多花样的纸,丢到院子里来。”
叛逆的少女啊!韩风暗叹道,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青春期的时候都是最不听话的,尤其是曹振还非常欣赏朱熹那一套。把女儿管的太紧了,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听话的女儿,其实内心已经暗流涌动了。这就好像家长对孩子说,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其实,越说越是反效果。
看到曹歌有些迟疑,韩风追问道:“再后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俩情投意合,情不自禁,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偷偷翻进了你家,摸进了你的闺房,然后……就那个那个了?”
“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曹歌又饮一杯酒,轻笑道:“那时候临安正是你和李冬豪要决斗的时候,乱的一塌糊涂,也热闹的一塌糊涂。于是我就翻出墙,跑去找他去了。”
第二十二章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回想起来,那时候还真是临安混乱的时刻。李冬豪和韩风的决斗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身居庙堂之上的官员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场决斗,来决定自己的政治倾向;市井里的赌徒们,指着决斗换来自己几个月乃至一年的赌资;而无聊的老百姓在缺少业余生活的时候,也把这一场决斗作为消遣的一部分。
“你们出去应该不是为了看我跟人决斗的吧。”韩风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曹歌伸手拢了拢头发,回想着当年的点点滴滴,轻笑道:“想过要去看,但是想到大军校场那么多人,还是不要去的好。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才的人,将来一定会金榜题名的。便跑出去跟他见见面,免得他朝思暮想,耽误了读。”
早恋真是害人不浅,韩风轻轻摇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如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得天天都腻歪在一起,日子久了,倒也无所谓了。甚至真的在一起了,躺在一张床上都未必有兴致嘿咻。
“你太小看你爹的力量了,曹家在大宋二百多年来屹立不倒,手中的势力岂是你能看到的?你以为你爹除了手中的部门之外,就只有那几个家丁能使唤?”韩风冷笑道:“临安不知道多少人是指望你爹吃饭的。他的女儿不见了,半个临安城都会去找。你们又不是细作,只是一对痴男怨女而已,能跑三天已经算是奇迹了。”
曹歌点了点头:“两天,其实我们没有想过要私奔,那一年礼部会考已经结束,他考的很是不错。想来,第二年科举就算不是状元,三甲也是有望的。本来我们说好,他若是考中了三甲,就来我家提亲。那时候身份地位倒也般配。”
韩风提起酒壶,在酒杯里倒满了酒,看着清澈见底的酒水,闻着那一阵阵清香,嘲讽着说道:“说你天真还真没错。仅仅是身份地位相配,就能在一起?笑话!想想你的大姐夫,是龙图阁学士的儿子,马学士这个学士只是个虚衔,他还有个官职是江南西路督转运使,你大姐的婚姻,是你爹为了笼络这位外放高官。而你的二姐夫,是工部侍郎之子。朝中六部,你爹能掌握的不过是礼部和工部而已,这样的婚姻,无非是为了加强两家的联系。”
“就算你说的那个谁谁谁,高中了状元又怎么样?状元郎现在外判实职不过是县令,要是挂个虚职,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有出头之日。在朝中没有深厚的背景,没有庞大的关系网,想要一步登天何其困难。再说了,太上皇和今上的目的都是为了北伐,只是读读的好,在当今局势下,用处极小,甚至不如一个商人。”
“以你们的想法,被找到之后,不被打个半死就不错了。”韩风没好气的说道。对于一个略显聪明的少女来说,政治这一块,她要理解起来很难,仅仅是围绕着门当户对来做文章,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前途了。
“倒也没有被打个半死。”曹歌自嘲的笑道:“两天之内,我们就被人找到,一顶小轿把我们两人抬回了曹府。就在我住的那个院子里,我爹亲口对他说,可保他无论科举考成什么样,都可以实授官职给他。”
“男人啊!终究是靠不住的,一个区区正七品的官衔,就让他一口答应下来。只是,从此以后,我就被幽禁在小院里,至于他,可能已经在官场上飞黄腾达了吧。”
男人的一生到底追寻的是什么?这个充满了哲学性的问题,从古到今不知道多少人曾经讨论过。有人说,大丈夫当扬名立万。有人说,做男人就要对别人狠一点,对自己好一点。但是终究离不开功名利禄和女人。在这个男人的眼中,能够走上官场,飞黄腾达,自然是要比一个女人重要的多了。将来若是真的有了巨大的权力,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这样的想法,倒也是正常的。
“其实你认识他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韩风淡淡的说道:“他求神的时候,第一求的就是金榜题名,第二求贤妻。可想而知,在他心目中,仕途远远要比女人重要多了。我不介意邪恶的猜测一下,他接近你,只不过是因为你是曹家三小姐而已。”
曹歌懒懒的说道:“起初我也很伤心很愤怒,日子久了,也就无所谓了。何必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折磨自己。”
“他叫什么名字?”韩风不禁有些好奇。
“吴昊!”
吴昊,枢密院典簿,年方二十一岁,两年前科举探花出身,从此进入枢密院做事。在许多同榜考生眼中,吴昊简直能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到死。就算是那一年的状元和榜眼都没有能够进入像枢密院这样的实权机构做事,而是被外放出去先行磨练。
吴昊也没有给自己丢脸,进入枢密院之后,从小小七品主簿开始做起,恪尽职守,凡事都做的极有规矩,两年时间就已经从主簿提拔到典簿,虽然只升了一级而已,俸禄也没有增加多少。可是主簿干的是最低等的秘活儿,典簿就不同的,是跟随在枢密院实权官员身边。想象一个乡长的秘和市长的秘差距有多大吧!
年纪轻轻就做到典簿的吴昊,自然也是许多官员要拉拢的对象。偏巧二十一岁的吴昊还没有婚配,不少官员就打着主意要把自家女儿嫁过去。只是不巧的是,吴昊自称当年在乡下曾经和人指腹为婚,如今虽然找不到那户人家了,可也要尽力寻找,起码三年之内是不考虑婚事了。这也让许多官员失望不已。
韩风之所以知道吴昊此人,就是因为他做的典簿,负责的就是锦衣卫和枢密院之间文往来。虽然记不得这个人长什么样,但是盖着吴昊名字的印鉴,是见过不少次了。
“原来是他……”韩风喃喃的说道。
“是谁都无所谓了。”曹歌的酒意已经开始上涌,懒散的说道:“其实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对你也没有多少用处。就算我爹犯了欺君之罪,现在宫中已经有一位曹美人了。你就算把我拉到大理寺或者刑部去,谁能证明我就是曹歌?耳朵后的刺字当然可以是伪造的,我爹他们矢口不认,你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我有没有那么笨,站出来帮你指证我爹?要知道,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整个曹府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就算是我,也未必能逃过一死。”曹歌幽幽的看着韩风:“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韩风微笑道:“既然我知道此路不通,你觉得我还会这么做吗?”
………………………………
夜晚的星光在初升的朝阳下隐匿了身影,跃出地平线的太阳将天边的云朵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早起忙碌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让夜晚稍稍显得有些冷清的临安城又重新热闹繁华了起来。
一名年纪已经不小的婢女,端着早饭,走到小院门前,轻轻叩响了门,随即取出钥匙,将门打开,呼唤道:“小姐用饭了。”
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几声鸟叫作为回应,却听不到任何回答。
老婢女疑惑的走进靠东侧的小房间,这里就是三小姐平时居住的地方,单手把门推开,里边只有一张整齐的小床,床上却没有人。老婢女似乎想要惊呼,却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转身走出小屋,到处寻找曹歌的踪影。在搜索了所有房间,均宣告失败之后,老婢女咬了咬牙,快步走出小院,径直朝曹振的所在走去。
“什么?她不见了?”曹振就算涵养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变色。一切只怪自己心太软,要是当时心狠一些,索性把这个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女儿给杀了,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小院坐落在曹府的西侧,那里墙高一丈多,寻常人根本翻不进来,再说,也没有几个人有胆子来曹府作案。
小说里戏文里的故事当然不可信,从古到今,走黑道的都是有组织的,什么万里独行的通天大盗,那只是笑话而已。临安的黑道,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扒手头子敢把手掌伸到曹家来?难道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老婢女战战兢兢的站在曹振面前,大老爷的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这个老婢女在曹府已经二十多年了,深得曹振的信任。唯一知道小姐在小院的,就是老婢女一人了。至于那个院子,许久之前就已经宣布风水不好,给封了。她也被授意在下人之间传播些小院有些不干净东西的谣言,长此以往,就更没有人去小院了。
“昨天晚饭的时候还在吗?”曹振冷冷的问道。
老婢女的头点得就像小鸡啄米,忙不迭的答道:“在的,奴婢亲眼所见。”
“嗯!”曹振轻轻的嗯了一声,随手抓起桌子上的镇纸,恶狠狠的冲着老婢女头上砸下。
“砰!”鲜血四溅,脑浆迸裂,老婢女睁大着死不瞑目的双眼,瞪着曹振,身体却已软绵绵的倒下。
曹振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尸体,随手把镇纸丢在地上,脱下已经溅上鲜血的外袍,自己取出另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大步走出房。不远处一名亲信随从正老老实实的站在廊台上等着曹振的吩咐。
“何莲方才在我房里跌了一跤,她运气不好,脑袋撞在桌上,只怕已经没得救了。你去把房收拾一下,好好善后。”曹振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随从心中一惊,他知道何莲是跟随老爷多年的老婢女了,说她摔死在房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但是看看曹振的神色,他又怎么敢去刨根问底?大户人家里死个婢女而已,只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算曹振杀了她,难道自己还要为个婢女强出头,去临安府喊冤不成?
“老爷,我办事您放心,一定收拾的妥妥当当。”
他的话语刚刚说出口,就见曹振已经快步走出廊台,朝外院去了。
廊台下水波荡漾,这番设计出自名家手笔,将活水引入内院之中,人走在廊台上,就像走在桥上。水中有荷花有金鱼,四面房屋精致典雅,住在里边心旷神怡。曹振可没心情去看廊台下的风景,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第二十三章 感恩戴德
曹家能够在大宋立足二百多年,自然有其生存之道-_吧(.PS8)当年李凤娘做事太过于张扬,曹振冷眼旁观,直到韩风和李冬豪决战之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赵昚摆明车马要支持韩家把李家给打下去。
韩家的崛起自然是顺势而为,可曹振也看到另一个希望,李凤娘和太子根本就是两位一体。如果李凤娘完蛋的话,太子就算即位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那时候,曹振就已经把目光放在魏王和赵扩的身上,这俩个人总有一个要成为未来的大宋皇帝。偏巧那时候自己的女儿不争气,居然偷偷跟吴昊跑出曹府。这让一心想用女儿走太子路线的曹振恼火不已。
当时,魏王和赵扩两人都已经有了妻子,赵扩的妻子更是韩侂胄的侄女。曹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曹歌已经丢尽了他的脸,一个不是处子之身的女儿也不可能送入宫去。就干脆把她幽禁起来,暗地里派人四出寻访,找到一个和女儿十分相似的姑娘家。
但是那时,仍有困扰,好不容易找到个相像的,那却是个殷实的小康之家,又不能明着去抢人家女儿……曹振一狠心,就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那时候的曹振还挂了个观察使的头衔,于是乎从临安出发到那个女孩子的家乡,快要到达的时候,吩咐几名亲信去该地假扮盗匪,将那女孩子家里杀得干干净净,只‘无意’留下这根独苗。那女子孤苦伶仃,跑去官府告状,请求捉拿罪犯。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官府当然要做事。说起来,他们动作也极快,只是一天时间就把这几个亲信捉拿,却没想到,抓住了才发现,那几人手中有刑部的印信。
这些刑部印信当然是曹振私下办妥的,可是知县就为了难,算起来,那几个人官职比他还高。于是知县只得将案子先行压下来。偏偏那个可怜女子又得到‘好心人’指点,说观察使大人即将到达本地。那女子便学人家拦轿告状,曹振‘得知消息’之后,立刻以雷霆万钧之势莅临当地,快刀斩乱麻的审了案子,把那几个倒霉的亲信砍了了事,又把倒霉知县发配到了崖州去。
那个女子感恩戴德,便要为奴为婢报答曹振。曹振本来就计划筹谋要欺骗这个女子,便带她回到临安,当做养娘秘密养了下来。日子久了再缓缓给她洗脑,让她入宫,之后的计划自然一气呵成。
曹振已经快步走到前院,冲着家丁厉声吩咐道:“准备车马,我要入宫。”
曹振赶着着急入宫,可韩风一点儿都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在街上喝了一碗豆腐脑,又吃了几根油条,这才慢慢悠悠的回到韩府,径直来到韩侂胄的院落。
今天不用早朝,韩侂胄一大早起来,便在院子里活动身体,看到韩风走了过来,指了指亭子里的石凳:“昨天一夜没回来,想必是有些收获吧。”
院子里并没有外人,韩风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昨天晚上夜探曹府,居然被我找到了曹家三小姐,曹歌。”
韩侂胄居然一点都没震惊,反而慢悠悠的说道:“找到了又怎么样?你能证明她就是曹家三姑娘吗?要是证明不了,随时可能被人倒打一耙。那就不值得了。”
“证明不了无所谓,只要曹振觉得我能证明不就是了?”韩风微笑着说道:“这场把戏,谁都找不到真凭实据,比的就是谁能挺得住。”
韩侂胄微微一笑,儿子已经大了,很多事应该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了。韩家的未来应该在年轻人的身上,只要是在自己能力控制范围之内,是可以放手让儿子试试的。至于曹振,韩侂胄还真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如今的大宋朝野不敢说只有一个声音,但是别的声音在韩侂胄面前都微弱的可怜。
“听说你在皇宫和官家谈过一次话。”韩侂胄一本正经的说道:“最近太上皇的身体越来越差,官家也没有心思上朝,他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其实他不想做皇帝。”韩风组织着词语:“或者说,他并不适合做皇帝。被困在深宫里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的。”
“那你想怎么样?北伐之后,我们韩家又要怎么样?”韩侂胄反问道。
“这些事,我已经有了安排,您就等着瞧吧。”
对于韩家的未来,韩风是做了充分的准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永远掌握权势。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无不英明神武,可是子孙就越来越差。继承制只能保证血统的延续,却不能保证智慧和魄力的延续。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弊端,到了王朝后期,这样的弊端就会被无限放大。如果有什么天灾**又或者其他诱因的话,已经民不聊生的老百姓就会造反。当然,造反与否并不重要,便宜的只是当年的大家族们。在韩风的记忆中,除了唯一出身于泥腿子的朱元璋之外,每个朝代的开国皇帝都是统治阶级出身,绝非无产阶级。
但是作为有传承的世家,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两晋南北朝的王谢两家,何等庞大?可终究还是烟消云散了。如今的大宋有韩、吴、曹,可这又能怎么样?假如女真人攻入江南,这些大家族就算是投降,也免不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韩侂胄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而韩风的打算更是从他刚刚重生,知道生在一个几乎是必死的贵胄家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谋了。几年下来的积累,在北伐之前,是应该把自己的设想投入到实践中去。
“时间紧迫,我们一方面要铲除北伐的绊脚石,一方面要在北伐之前完成韩家的积累之路。而且,北伐事务繁多,不可能今天说打,然后就马上开打。我们只能分头来行事。爹,我需要在临安绝对的权力,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的行动,就算是你和我有什么分歧,我希望你完全相信我。”韩风诚恳的说道:“一个人永远做不成事,韩家上下一起努力,才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真正的传承。”
“好!”韩侂胄眯着眼睛,微笑着说道:“现在才觉得,你这小子越发像我年轻的时候了。”
“曹大人!”曹振的面前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将领,他身材很高,虎背熊腰,下巴上留着短短的一溜胡须,手掌户口都有厚厚的茧子,看样子是长期握刀形成的。通常男人到了三十多岁都会开始发福,尤其是有官职的男人,吃得好睡得好,没有什么好担心,身体自然而然开始发胖。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例外,与许多大腹便便的禁军将领不同,他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健硕,看上去充满了活力。
曹振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位亲信,半晌才悠悠的说道:“炎彬,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是怎么对待你的吗?”
聂炎彬轻声答道:“末将不敢忘记曹公恩德,当年末将父亲在军中阵亡,母亲身染重病去世。末将那时候不过七八岁而已,依着母亲的话语,独自从樊城讨饭来到临安,想要投靠姨娘。却没想到姨娘那时候在曹公府上做婢女,末将本以为姨娘一定无法照顾我。没想到曹公如此心胸,让账房每月多批一两银子给我姨娘,并让末将有个能够居住的小屋。可以说,如果没有曹公,就没有末将的今天。”
曹振面色平静,缓缓说道:“我并不是个希望别人老记得我恩德的人。你小的时候,虽然面黄肌瘦,但是我听人说,你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就能从樊城一个人来到临安,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意志,就足以让许多成年人自惭形秽。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你在府里那七八年,最多不过用我百十两银子,却也为我做了许多事。说起来,你并不欠我的。”
聂炎彬沉声说道:“欠了便是欠了,或许在曹公看起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对于末将来说,那可是活命之恩。我不知道有没有前生来世,如果人只能活一次的话,那曹公对我无疑是再造之恩。我在府里帮忙干活做事,也是为了赚钱吃饭。但末将在府里也不过帮忙三四年而已,后来末将加入军务,曹公也帮忙打了招呼,否则末将在禁军中也不可能做到如今指挥使的位置。”
宫中岁月深,宫中多污秽。曹振默然看着聂炎彬,很难想像,在当今世上,居然还有如此重情重义的人。不过,这也正是曹振当年看重他的地方。如今,也正是要指望他的帮助。
“炎彬。”曹振似乎很为难的说道:“我有一件很危险的事,我本不希望告诉你。但是事情非常紧迫,很可能我和女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曹振微微迟疑,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说了,你大好前途,我又怎么忍心把你拖下水呢?”
聂炎彬顿时着急了,走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看,在宫门之外驻守的都是他的亲兵,而且,距离两人最近的也在十丈之外。聂炎彬压低了声音,认认真真的说道:“曹公,你的恩德末将一直铭记在心,若是能为曹公出力,那是末将的荣耀。再说了,曹公是看着末将长大的,难道还信不过末将吗?”
曹振双目似乎已经有些湿润,拉着聂炎彬的双手,轻声说道:“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件事事关重大……”
远处的官兵依旧按照班次巡逻着,就算看到聂炎彬和曹振在谈话,也只当是闲聊而已。经常入宫的官员和驻守皇宫的将领,至少也是混个面熟,何况是曹振这样的身份呢?空旷的皇宫广场上,一阵阵带着寒意的微风卷过,风中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叶子落在地面上,蜷曲的树叶还没有被风吹开,就被巡逻哨兵的脚步踩成碎片!
第二十四章 大宋慈善总会
秋天的时节,总是容易让人觉得有些伤感。**吧(.pS8.)光秃秃的树丫、枯黄的树叶、阳光都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温暖,寒风吹过脖颈,总忍不住让人想缩缩脖子。若是赶上收成不好的年份,多少会有些流民来临安讨生活,或者卖艺或者讨饭……更是让人心绪不宁。
临安城东一条宽敞的街道上,鞭炮齐鸣,炸开了满地红纸,脚步走在上边,仿佛踩在厚厚的红地毯上。爱看热闹的人们,还以为是新开了什么店铺,纷纷聚拢过去,整条街道怕没围拢过去一两千人?可是那家店铺也未免太有钱了一些,鞭炮又不是不值钱?一挂挂的放下来,已经不知道放了多少百万响,街头满是青色硝烟,满地都是红色纸屑。
硝烟渐渐散开,偌大招牌上,几个金光闪闪的字让人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近处的人,喃喃念道:“大宋慈善总会?”
没错,这上边的确是写着‘大宋慈善总会’六个巨大的金字。店铺门前,不知道多少官员富商前来捧场。一条长长的红色绸带,中间系着一枚大花球,被几名年轻貌美的少女扯住。而临安的风云人物韩风和他的未婚妻,户部尚女儿郦君瑾并肩站在正中。
韩风运气宏声叫道:“诸位父老乡亲,请稍稍安静,今天是大宋慈善总会揭牌的大日子。本人韩风,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郑重宣布,由郦姑娘亲自主持的大宋慈善总会今后将会以大宋民生为己任,想尽一切办法,汇聚八方之力,为大众排忧解难。”
人群中估计是韩风早就安排好的托儿,话音刚落,顿时暴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一名礼官喝道:“大宋慈善总会剪彩仪式现在开始。”
小舞一身盛装,她本就美丽动人,如今全身都笼罩在暗红色镶着金边的礼服之中,更是显得气质高贵。长长的波浪头发垂下,洒落在刀削般的雪白双肩上,黑白分明,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她的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黑色木盘,木盘里放着两把金剪刀。
待到小舞走到两人身边,韩风和郦君瑾分别取过一支剪刀,双箭齐下,将那枚花球剪下,落在小舞托着的木盘之中,顿时又是鞭炮齐鸣,鼓乐震天。
郦尚笑得眯起了双眼,双手拿着一个信封,快步走到韩风前边,大声宣布道:“今年江西收成不好,有三县近两万人衣食没有着落,难以过冬。本人率先捐献五千贯给大宋慈善总会,希望能够抛砖引玉,也希望大宋慈善总会能好好利用这笔钱,为江西三县居民解决温饱问题。”
坐在门旁的账房先生,大笔一挥,就记下了郦尚的五千贯。早就被韩风打过招呼的官员富商们,纷纷慷慨解囊,踊跃捐献。
韩风低声对郦君瑾说道:“多谢你及时从建康府赶回来,要不然的话,这个大宋慈善总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起来。”
郦君瑾面若桃花,笑得灿烂无比,暗地里,一只手伸到韩风身后,掐住他腰间一小块肉,声音甜甜的说道:“好你个臭韩风,就只有为了大宋慈善总会的事,才知道找我回来。亏我还在建康府累死累活的帮你赚钱,你这个没良心的。背着我在外边不知道勾搭了多少姑娘家,听说你在蒙古跟沐谦心搞上了,好吧,这我就跟你算了,勉强我可以算她长得还有本姑娘七分姿色。但是听说你在东果搞什么闯七关,差点娶了个彝族姑娘回来。差点没气死本姑娘,你也未免太饥不择食了吧?”
韩风凶狠凌厉的目光顺着简怀诛等人的脸上扫过。一张张心虚的脸,带着惭愧的神色低下头去。
郦君瑾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不断过来捐款的人们,言语里却多了几分杀气:“人家都说男人要三妻四妾,好吧,本姑娘就算你最多可以娶七个。你掐着手指头算算,本姑娘这正妻的位置,哪个想来抢的,我就叫她脑袋开花。你们锦衣卫的三个姑娘跟着你天南地北的跑,这是走不了的,你不娶回家,倒是叫她们嫁给谁去?再说了,我好歹现在也是她们主母的身份,这点度量我还是有的。加上沐谦心那个臭丫头,就已经是五个了。你若是招惹了东果兹莫的女儿,唉,就已经是六个了。话说,我们年纪都差不多,难道你不打算再过二十年再找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么?”
韩风腰后的肉被郦君瑾两片指甲掐的紧紧的,忍着痛,皱着眉说道:“难得你替我想的这么周道,连你们人老珠黄的时候都算计到了,这份恩情叫我可怎么还啊?”
“想得美!”郦君瑾双指一拧:“二十年后你再娶一个回家,我便和你死过。”
“这些事稍候再说。”韩风正要扯开话题,忽然看到一位熟识官员过来捐款,急忙笑呵呵的抱拳道:“难得刘大人这么有心啊。郦姑娘,还不快谢谢刘大人!”
郦君瑾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掐着韩风腰的手指头,冲着刘大人笑道:“多谢刘大人了。”
那位刘大人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被韩风利用过桥了,还一本正经的跟两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去。
人群围的越来越密集,大宋慈善总会的工作人员,不少是当年跟着雁当家的混饭吃的黑道人物,如今却都已经从了良,正在到处跟人宣传大宋慈善总会做事的宗旨,以及善款的运用,还有就是账目的计算问题了。
大宋慈善总会的侧对面,坐落着一个典雅的酒楼,酒楼的雅间里,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缓缓关上了窗户,转身幽然叹道:“赵飞,我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小看韩风,可是从今天这事儿看起来,还是小看他了。”
赵飞自从赵汝愚下野之后,自己又被降职,做事一直比较低调,今天和曹振一同来观看韩风的大宋慈善总会开业大典。听见曹振的话语,赵飞捋了捋胡须,抓起面前的茶杯,低声说道:“或许是这个家伙总做出许多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吧?曹公,你为何说小看了他?这个大宋慈善总会到底有什么作用?”
曹振已经无心再观看下边热闹的场景,走回到赵飞面前,淡淡的说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在此,有些话直说也无妨。昔日王谢豪门,如今何在?昔日李家一统天下,如今何在?依你之见,如何保证一家一族长久荣耀下去?”
曹振加重了语气:“我说的荣耀,不是一两百年,而是上千年,就算朝代更迭,就算外敌入侵,一样能屹立不倒。”
“我不知道!”赵飞老老实实的答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曹振指了指楼下的方向:“但是他知道!”
看着赵飞一脸疑惑的模样,曹振慢条斯理的解释道:“韩风明面上没有开设这个大宋慈善总会,但是大宋慈善总会的掌舵人是他未来老婆。所以,大宋慈善总会的幕后主持人就是韩风。通过大宋慈善总会,他可以聚集大批资金,在民间赢得极高的声望。你可知道,民心所向,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力量。”
“今天江西三县饥荒了,他率先出钱,带动别人捐款捐物,为江西百姓解了燃眉之急。那三县百姓是不是会感激大宋慈善总会?日后若是有雪灾?水灾?地震?干旱?他利用大宋慈善总会为自己收买名声。日子久了,别人有事需要求助的时候,都会想到大宋慈善总会,所以,就算天下大乱,群雄争霸,谁敢动大宋慈善总会,动了它,便是和天下人过不去。而且,韩风可以利用大宋慈善总会汲取大批资金,可以成功把自己的账目洗白,就算他贪赃枉法得来的钱财,也可以摇身一变,干干净净的出去。刚才我看了一会儿,就那么点功夫,就已经吸纳了超过十万贯。”曹振摇头说道,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在说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赵飞喃喃的反问道:“难道韩风准备把这些钱中饱私囊?”
“这倒不会,韩风是个做大事的人,断不会为了区区钱财就把自己辛苦打造的大宋慈善总会声名败坏。他不断不会中饱私囊,我猜,他还会不断朝大宋慈善总会注入资金,并且把账目公开,让每个捐款的人都能看到自己的钱去了哪里,以什么样的价格买了什么样的东西给灾民。”曹振苦笑道:“所以我说我小看他了。”
用慈善来打造韩家的名声,假以时日,韩家就是天下首善之家,老百姓是淳朴的,他们相信那些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而不是身居庙堂之上的官员们。韩侂胄无论在朝野发表多少公告,都比不上韩风的大宋慈善总会把救灾物资送到别人手中来的感恩。那些老百姓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永远忘不了韩风和大宋慈善总会的恩德。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大宋慈善总会,哪个皇帝敢动?除非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想要自己的江山了。再说了,如果到了皇帝要和韩家图穷匕首见的时候,那么,有着大宋慈善总会支持的韩家也可以随时拉出自己的军队来。不要以为军队都是孤儿似的,只听长官的。要知道,军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他们也懂得分辨好坏。否则的话,为何那么多军队会在阵前起义?
“曹公准备怎么办?”赵飞淡淡的问道。
“他想舒舒服服的坐收名声,我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松。”曹振冷冷的说道。
第二十五章 雨天伊人,连城玉佩
几天来,整个临安城里到处都是谈论着大宋慈善总会的人们。无论是高官富商还是贩夫走卒,就算是不识字的老太太,都端着瓜子,坐在门前的太阳地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兴致盎然的说着大宋慈善总会的八卦。
从来没有一家店铺在开业的时候,就有无数一品二品高官,甚至包括王侯在内的贵胄前去捧场的。尤其这间名为‘大宋慈善总会’的店铺根本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听说,郦君瑾放出话来,除了由大宋慈善总会组织的大规模赈灾和慈善活动之外,任何人只要得了重病,又或者因为没有劳动能力而失去收入的,均可以到大宋慈善总会申请援助,只要经过官府和大宋慈善总会的核实,就会得到资助。
这样的消息让人兴奋不已,许多重病人因为看不起病已经在家里等死了,甚至已经安排好了后事。但是大宋慈善总会的成立,让他们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街头巷尾到处传颂着做这件事的韩风和郦君瑾的故事,一时间,韩家的名望扶摇直上。
对于老百姓来说,许下无数个空头支票,都不如老老实实为他们做一点事。就算韩侂胄兴高采烈的站在宫门大声宣布,今年大宋的鸡地屁又增长了两成,也不如让老百姓手里多上一贯钱来的实在。所以说,老百姓是最善良的,也是最务实的。他们关心的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只是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清早十分,淅淅沥沥的秋雨已经缠绵了一整夜,青石路面被雨水打湿,青色仿佛更深。一个个小小的水坑,让行走的人们不住提起长袍的衣角,否则就会沾湿袍角。一顶顶雨伞撑开,从天空俯瞰下去,无数雨伞几乎连成一片,雨幕连天,大伞遮路。
这样的天气,出门的人自然也不会很多,仁信当铺的老掌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坐在高高的柜台之后懒洋洋的挖着耳朵。上吊也要让人喘口气,就算急着用钱的人,只怕也不会这当儿来到当铺。
噗,收雨伞的声音在当铺门口响起,老掌柜不禁抬眼望去,这会儿还来典当的,想必是很缺钱。待会儿看看他要典当什么,倒是可以狠狠的砍上一刀。一看之下,掌柜的才发现自己走了眼,门前站着一位妙龄少女,一脸没有睡醒的模样,身上的衣服穿的也不甚稳重,领口裂开很宽,露出一大片雪白。老掌柜由不得多看了两眼,这才收回眼神,看着那个女子走近柜台,按照行规问道:“客人是要赎当还是典当?”
“典当!”那女子懒懒的答道。
老掌柜取出一张当票,头也不抬的问道:“活当还是死当。”
所谓活当就是在一定限期里以一定的利息还可以把典当之物赎取出来,而死当就等于是卖给当铺了。所以通常来说,如果客人手里的东西颇为值钱的话,掌柜的反而会劝他活当,一来本金当的比较高,将来就算赎回,当铺也赚了不少利息。就算他不赎回去,当铺得了一件值钱的货物,也不吃亏。死当的话,反而钱要少一些。
“啊……活当吧。”那女子笑嘻嘻的趴在柜台上看着后边高高在上的掌柜,忽然指指点点的说道:“哦,我认得你,你啊,人老心不老,常去我们霜月楼耍子,那里的姐妹都说你年纪虽然大了点,可花样不少,若是功夫差点的,都能被你折腾个半死不活。”
老掌柜脸上一红,虽说大宋之时去妓院只是寻常之事,但是被一个青楼女子当面在店铺里指认,还是有些惭愧,尤其是说到他那些私密事儿……老掌柜咳嗽一声,冷眼扫视着身边正忍着笑的伙计,冷冷的说道:“姑娘只怕认错人了。老夫为人端方,从来是不去青楼妓院的。”
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从怀里取出一块用手帕包住的物事,递到柜台上:“你看看这玩意能值多少钱?”
老掌柜揉了揉眼睛,解开手帕,却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就算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脱口而出道:“这块可是和田玉啊……你是哪里得来的?”
“啊,看来那小子没骗我。”女子嬉笑道:“昨日几个男人来我们楼子里饮酒,喝得兴高采烈又要赌钱,有个三十来岁模样的江湖汉子,输了不少,最后拿出这块玉来,说是跟我借二十两银子翻本。他口口声声说这块玉能值不少钱,说等找了钱再来跟我赎,但是我赚的就是血汗钱,又怎么能轻易借给他?再说了,我又不认识什么是好玉。他没办法,就用这块玉跟人对赌,当然还是输了,一怒之下就走了。”
“赢了玉的人当然就留在我房里了,说本姑娘服侍的好,给了钱,又把这玉留给了我。这不,刚刚睡醒,我就琢磨着来当了玉,看看值多少钱了。”那女子笑道:“你给估个价吧。”
老掌柜心里直打鼓,要说这块玉,真实价值起码在二百两银子以上,可这个女人要活当,要算利息又要给当铺减少风险的话,这个价钱……想了想,老掌柜缓缓说道:“可以给你当一百两。”
“这么值钱……”那个青楼女子显然被吓了一跳,紧跟着一脸迷茫就变成了欢天喜地:“好,那就当一百两。天哪,这次可赚大了,一百两,可得接多少客啊!”
老掌柜笔走龙蛇,顷刻间写好了一张当票,淡淡的说道:“来,按个手印,不过当铺的规矩是九出十三归。你实拿九十两银子走,一个月之内,可以带一百三十两银子来赎买。过期不赎买,这块玉,便是本当铺自行处置了。你若是听明白了,就在此处按上手印。”
能有九十两银子入手,那女子已经是乐不可支,当即就伸手沾了沾红泥,按上手印。老掌柜心中更是欢喜,这块玉,若是女子来赎买的话,当铺不到一个月轻松就赚了四十两。若是她不来赎买的话,转手至少可以卖一百八十两出去。怎么算,当铺都是大赢家!
拿了银子的女子蹦蹦跳跳的走出当铺,老掌柜拿着这块玉顿时来了精神,放在手中慢慢摩挲,每道花纹,每个字迹都在手中过滤一番。忽然间,老掌柜觉得有些不对劲,玉佩下角刻着一个‘抦’字。应该是标明玉佩主人身份的字迹。这个字好生熟悉!寻常人绝对不会用这个抦字来做名字的。
“你知道谁叫这个‘抦’字吗?”老掌柜疑惑的转身看向小伙计。
小伙计到底是年轻,笑嘻嘻的说道:“咱们大宋叫‘抦’最出名的,当然是当今官家的哥哥,魏王抦啊……”
老掌柜手掌一抖,差点把这块玉佩掉在地上。魏王赵抦的玉佩,怎么可能流落出来?又怎么会在一个江湖汉子的手中?难不成是有人偷了魏王的玉佩,假如这块玉真的是赵抦的,那自己随时可能背上一个销赃的罪名。到时候,当铺自然是没了,一把年纪的自己说不得还要流放千里之外!
这件事根本就抵赖不了,当票、霜月楼的女子都是物证人证,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顿时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老掌柜喃喃说道:“你先在店里看着,我去去就来。”
老掌柜去的地方自然是临安府,遇到这种事,宁可赔钱,也绝对不能招惹官非。要知道开当铺的人最怕的就是遇到贼赃。无辜就背上了销赃之罪,任凭是谁也承受不起。
天上的小雨依然在不停歇的下着,临安府的捕头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穿着蓑衣,顶着令人厌烦的潮湿小雨,直奔魏王府。
赵抦伸手把玩着这枚熟悉的玉佩,淡淡的说道:“这块玉佩的确是出自魏王府,是我少年时喜欢佩戴的。之前大宋慈善总会号召大家捐款捐物,本王捐了三千贯和一些粮食药材,至于这块玉佩,也是当场捐出去的。是希望大宋慈善总会能够高价变卖这块玉佩,获得的钱财可以用来支援江西灾民。”
捕快在魏王府里不敢失礼,一直站在门边下首处,听见赵抦如此说,便询问道:“如此说来,魏王这块玉佩已经属于大宋慈善总会了。看来,这块玉佩要么是在大宋慈善总会被盗,要么,就是有人监守自盗,把玉佩拿出去变卖中饱私囊了?”
赵抦点了点头:“嗯,很有可能如此。不过,本王对于查案并不在行,到底真相如何,就要临安府查明了。你回去之后,替本王转告临安府尹,大宋慈善总会刚刚建立,若是有巨大丑闻出现,对这项善事就会是极大的冲击。不过,若是真的有人作奸犯科,也无需为他隐瞒,本王是支持临安府一查到底的。”
捕头松了口气,临安府这次要查的是朝中大员支持的大宋慈善总会。随时可能面对二三品的高级官员,这些大人物根本不是临安府随随便便能够招惹得起的。如今有了赵抦这句话,至少许多官员表面上也要给些面子。
“如此,卑职就告退了。”捕头从赵抦手中接过玉佩,抱拳施礼,躬身退出赵抦的房。
赵抦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捕头,心头波澜起伏,对于他来说,有大宋慈善总会这么一个机构出现自然是大好事。偏偏一开始就出现了如此严重的疏漏,到底是大宋慈善总会监守自盗?还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来人,准备车马,本王要去锦衣卫总署。”
中秋节没断更啊。之前一天也没什么理由,就是喝挂了。中午是啤酒,还没醒酒,晚上4个人喝了5个干红,然后都带着老婆去KTV,又干了三打啤酒。于是挂了!幸好,昨天过节没挂!
感谢打赏友sk,倏然一笑,残翼帝江,蒹葭、看一眼、挥太狼好下流!
今天万字,晚上还有2更!先吃饭洗澡去!
第二十六章 宁杀错不放过
当铺的老掌柜战战兢兢的从柜台后走出来,看着浑身上下都是雨水的几名男子,弓着腰,低声说道:“草民见过几位大人-_吧(.PS8)”
韩风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说那个来典当玉佩的女子是霜月楼的姑娘?为什么当票上没有她的名字?”
老掌柜顿时一愣,浑身上下冷汗直冒,当时就是因为自己看上了这块玉佩,于是故意只让那个女子按了手指印,没有写名字。将来就算对方来兑换的话,自己也可以耍耍赖,看能不能讹诈这个女人。却没想到,这个缺失,却成了锦衣卫眼中的重大疏漏。
看那老掌柜答不出来,韩风也懒得跟他废话,轻轻吩咐一声,简怀诛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揽住老掌柜的胳膊。一行人大步走出当铺大门。
天空就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阴雨纷飞的天气里,整个临安都显得毫无生气,秋雨打落了无数黄叶,水沟里潺潺流过的雨水卷起树叶不知道将会冲到哪里去。街上放眼望去不是雨伞就是蓑衣,反而是这几个什么雨具都没有带的人看起来分外扎眼。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忍不住打量几眼这几人,但是看清楚他们身上黑色的锦衣制服之后,便识趣的让开道路。谁也不会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去招惹锦衣卫。
下雨天,就连青楼的生意都淡了许多。老鸨懒洋洋的靠在门楣上,带着职业的媚笑,看着过往客人。霜月楼并非什么大楼子,在临安的名气很小。平时来这里的客人都是熟客,同时,也是腰包里没有多少钱的客人。这里的姑娘,虽然姿色还可以,但是大宋时候的妓女讲究的是琴棋画一应俱全,绝非只有一张好脸蛋就能成为知名花魁的。若是弹不得好曲,唱不出好词,哪怕身段诱人,容貌惊艳,也不过是个下等妓女而已。
一行几人朝着霜月楼走来,老鸨正要开口招呼,忽然看到那几张冷冰冰的脸,还有一身熟悉的制服,立刻知趣的闭上嘴巴,收起脸上的媚笑,老老实实的招呼道:“几位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小楼子了?”
“把所有的姑娘全部叫出来,锦衣卫要认人。”李飞镖快步走上前去,厉声喝道。
老鸨诧异的看这几个人,心知肚明是惹不起他们的,便扯开嗓子没好气的叫道:“女儿们,都出来吧。”
楼上楼下的姑娘们顿时莺莺燕燕如同一群花蝴蝶般飞了出来,只是调笑声越来越轻,直至她们走下楼的时候,一个个都神情严肃。当这些女子规规矩矩排成一排的时候,韩风轻推那个老掌柜一把:“是谁?把她认出来。”
老掌柜眯着眼睛,仔细走到姑娘们身前,这里有不少女子曾经跟他有过露水情缘,只不过,那些一夜风流,如今都不敢表现出来。老掌柜每走过一人身前,那女子都忍不住要打个冷战。倒不是老掌柜的脸色有多可怕,而是他身后那几个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官员,看样子像是要把整个青楼的女子都给吞了似的。
“是她……”老掌柜指着一名年轻女子说道:“就是她。”
那女子愣了愣,随即挺起胸膛傲然走出队列,清声斥道:“怎么了?不就是在你那儿当了块玉佩吗?犯得着带锦衣卫来拿人?就算那玉佩是假的,跟本姑娘也没有任何关系。怎么着?是要杀人啊,还是要抓人啊?”
看那女子一副混不吝的模样,韩风心情欠佳,懒得多说废话,冷冷的吩咐道:“把这女人和掌柜带回锦衣卫,严加审讯,把他们的背景给我挖的一清二楚。”
一听这话,老掌柜顿时双腿一软,锦衣卫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啊。自己老老实实开了个当铺,虽然做过一些昧良心生意,可从来不敢招惹官府,更别说锦衣卫这样恐怖的机构了。韩风的话音刚落,老头儿立刻跪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叫道:“大人啊,老头子真的只是做生意的良民,什么背景都没有啊……”
那女子脸色剧变,方才晓得这群锦衣卫前来,虽然是和玉佩有关,可牵连之大,很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她倒是有几分江湖女子的习气,冷冷的说道:“去就去,清清白白的人就算去了锦衣卫,他们也不能把我屈打成招。”
“带走!”韩风率先走出妓院,老鸨战战兢兢的看着锦衣卫带着两人扬长而去,半晌才拍了拍胸口,惊声呼道:“吓死老婆子了!”
这次临安府是给足了韩风面子,首先允许韩风把人犯先行捉拿,其次,允许大宋慈善总会自查自纠。但是,如果韩风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来,说不得刑部和临安府还是要插手的。现在的韩风,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好端端的做一份慈善事业,却在刚开始就陷入了麻烦之中。
虽然韩风已经准备了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是慈善最怕的就是有人中饱私囊,要知道别人是凭着对你的信任,才把钱财交付给大宋慈善总会,让他们统一来做善事的。要是被人发现大宋慈善总会是一个肮脏无比的机构,将来不但一文钱都收不到,还会让大宋慈善总会遗臭万年。
如果真的是有人陷害也就罢了,假若真的有人监守自盗……那就算他死上十七八次,也不足以挽回对大宋慈善总会的伤害。
清凉的小雨拍打在韩风的脸上,迷蒙着他的双眼,脚下踏过一个个小水窝,溅起的水花将锦衣长袍打湿半边,隐约还有些泥点在衣服上,只是这些,韩风都已经顾不得了,这个世上,想要做些好事并不容易。但是,想要添乱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毕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大把大把的。
迈着有些沉重的脚步,韩风回到锦衣卫总署,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喝问留在总署的苏夕颜:“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苏夕颜解释道:“魏王捐出这块玉佩的时候,正值大宋慈善总会开业的那一天。因为当时有很多人捐款捐物。所以郦姑娘分配了不同的人手。记账的先生有三人,余下每组五人,第一组负责收取现钱,计算过后,统一封存在箱子里。第二组是点清物事的,包括衣服、粮食、药材、农具……他们清算过之后,也全部封入货仓。唯一麻烦的是第三组,五个人在记账先生记录捐出贵重物品之后,分别将这些物品封入铁盒之中。我派人检查过铁盒,其中有这块玉佩的记录。但是铁盒并没有被打开过。”
韩风双眉一挑,冷冷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把玉佩放入箱子之前,悄悄收起了这块玉佩?”
苏夕颜叹了口气:“是,但是这五个人都可能经手了玉佩,所以我干脆把他们五个人都给抓来了,现在就关押在后堂里。”
韩风站在衙前,回首吩咐道:“把那个霜月楼的女人带进去认人。”
李飞镖答应一声,亲自押着那女子走进后堂,过了半晌,李飞镖又带着她走了出来,神色黯然的说道:“大人,这女子说,五人都不认得。”
怎么可能?韩风一步步踏上前去,双拳捏的紧紧的,指节处已然发白,那女子几乎是颤抖着看着韩风的双手,待到韩风快要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忽然嘶声叫道:“真的不认识他们五个。你要用刑就用刑,我胡乱指一个出来,对你有用吗?”
“把这个女人先带下去。”韩风吩咐一声,径直走进后堂。
后堂里五个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个个身材健壮,他们当年跟着雁当家的在建康府混饭吃,后来雁当家的被韩风收服,帮助郦君瑾在建康府处理生意。这些漂泊累了的江湖汉子,许多人就留在建康府帮手。这些人早年混迹江湖,可以说,是最容易被收买的对象。
韩风可不相信水浒传上所写的所谓道义就是看到了哥哥纳头就拜。就算梁山好汉不也是打家劫舍,投名状要杀无辜路人?李逵劫法场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双大斧排头砍去,管他是老百姓还是官兵都砍了再说。鲁智深听到金翠莲抱怨镇关西的老婆,就去打死了镇关西。大小老婆争风吃醋,管他什么事?梁山好汉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的江湖汉子,素质差的实在太多了。
五人都被铁镣锁在柱子上,看到韩风走进来,纷纷叫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大人,求你放我出去……”
韩风漠然挥了挥手,看着五条汉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五个人都有份经手玉佩。现在都喊自己是冤枉的。你们很清楚,这件事我必须给临安府,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否则,大宋慈善总会刚刚开始就会臭了。”
“所以我跟你们谈条件。哪个做了,老老实实说出来,我不杀你,也不会流放你,只要你配合锦衣卫把幕后黑手查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韩风长长的叹了口气:“当然,你们或许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大家都不承认我就没有办法……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把你们五个都砍了,然后通报临安府,是你们五人监守自盗。我知道,这样可能会冤枉四个人,但是我没得选。”
“路是自己选的。我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自己把那个人找出来,或者出来自首。否则,一刻钟之后,我会尽数杀了你们!”韩风冷冷的说道:“来人,把他们的铁链全部打开。锦衣卫守紧后堂,有人妄图逃走的,格杀勿论!”
第二十七章 一砸到底
雨水顺着雨檐流落下来,就像一片晶莹剔透的珠帘挂在衙前,韩风和苏夕颜并肩站在廊台上,看着那片雨帘。
苏夕颜幽幽的说道:“韩大人,你这是逼着他们五个人自相残杀啊!”
韩风摇了摇头:“他们五个人要是分别审讯的话,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幕后真凶。我只留一刻钟给他们。如果找不到人,他们五个都要死。无辜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他们就会拼命去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说出自己拿过那些货物。相互印证之下,没有做的人,自然不会出现纰漏。但是那个真正拿了玉佩的人,企图遮掩,就会越来越和别人对不上帐。到时候,只怕我不吭声,那几人都想杀了他!”
后堂里隐约传来争吵声,苏夕颜微微一笑,不得不说,这位衙内还真是心狠手辣,逼得五条江湖汉子自己咬出个真凶来,倒是省了锦衣卫不少事情。
“大人,如果是有人故意收买大宋慈善总会的人,做出这等事情,你会怎么办呢?”苏夕颜问道。
韩风并没有回答,只是遥望着雨幕,冷冷一笑。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的很快,待到韩风再度回到房间内的时候,五条汉子争吵过也厮打过,一个个鼻青脸肿,汗流浃背的躺在地上。可是,让韩风很震惊的是,居然没有人自认是监守自盗的人……
“我真的没有拿,事到如今,全由大人决断吧!”离韩风最近的一条汉子声嘶力竭的叫道,眼泪已经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下来。
还没等韩风说话,一阵香风就已经冲入后堂:“韩风,奇怪了。”
韩风回头一看,只见郦君瑾被淋得浑身上下都是雨水,头发都已紧贴在额头上,往日娇滴滴的官家小姐,现在看起来狼狈不堪,她一进来就拉着韩风往外跑。锦衣卫们只道这位大小姐又要找什么麻烦,急忙避让出去。
“怎么了?”韩风甩开郦君瑾的手:“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郦君瑾‘啊’的叫了一声,急忙伸手去顺头发,紧张无比的问道:“很难看么?是不是像落汤鸡一样……惨了,这样子被这么多人看到,以后叫我怎么见人?”
女人就是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对自己的容颜十分重视,生怕出现一点点纰漏。韩风哭笑不得的说道:“还好,你先说说出了什么怪事吧……”
“嗯,那个箱子里还真有一块玉佩。不过,跟魏王的那块不太一样,是个很普通的假玉。”郦君瑾从怀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佩,喃喃的说道:“这样的玉佩,通常是那些带不起真货的人,附庸风雅挂在腰上的。我找人问过,这样的假玉,二十文钱就能买一个。”
韩风接过那块玉佩,双目间寒意陡现!
如果案子截止到这里的话,可以说一切线索都已经断了。五个经手人都不承认自己拿了玉佩,而且是在生死关头依然不认账,可信度很高。而妓院的女人和当铺的掌柜,应该没有多少可疑之处,他们几乎可以确定是被人利用了。唯一的线索就在这块在任何一个街头摊子上都能买到的假玉佩。但是临安城那么多饰品店,那么多街头摊子,想要找这块玉佩的卖家,简直是大海捞针。
而那个带着玉佩去妓院跟几个嫖客同赌的男人,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韩风已经可以确定,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事实上,大宋慈善总会里的人,没有一个被其他人收买的。一切都是别人做出来的骗局而已!
这个局,为的就是把韩风的大宋慈善总会拖下水,让他为韩家营造名声的举措,变得奇丑无比。
看着韩风那副强压怒火的模样,郦君瑾不禁拽了拽他的袖子:“喂,你想什么呢?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人好不好。”
韩风伸手握了握郦君瑾纤细娇嫩的小手,露出一丝笑容:“你先休息……来人啊!”
等在门外的锦衣卫官员们一拥而入,等候韩风的吩咐。
“苏大人,马上分配人手,以便装进入临安客流量最大的青楼、茶馆、饭店。只要听到有人主动提起大宋慈善总会的丑闻。即可锁定目标,查明身份。必要时,许你们捉拿人犯,遇反抗可格杀勿论。”
“简怀诛,你以前是都头,熟悉刑律。你负责把所有抓来的嫌疑犯,全部移交给临安府,并以锦衣卫官员身份,全力配合临安府的缉查。他们有任何要求,你都要满足他们。”
“李飞镖,挑选二十名面生的狼组高手。随我行动!”
苏夕颜待到韩风发布完命令,立刻高声反驳道:“大人,若是这么做的话,很可能会被御史台弹劾锦衣卫公器私用。”
“不会的,御史台没有这个机会。”韩风镇定的目光扫视面前的部下们:“况且,如果御史台要弹劾,就让他们弹劾好了,被人骂几句,死不了人。”
苏夕颜暗暗吸了口凉气,这次的事情已经很明显触及了韩风的逆鳞,临安城的腥风血雨看来已经很难避免了。锦衣卫作为韩风一手缔造的强大组织,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无条件站在他的身后,扫清一切阻挡在面前的敌人。无论这个敌人是谁……
众人纷纷出去开始准备,偌大的厅堂里就只剩下郦君瑾和韩风两人,看着迷惑不解的女孩,韩风挤出一丝笑容道:“你最好是留在锦衣卫或者家中,这几天的临安不会很太平。”
“你要去欺负谁啊?”郦君瑾顿时来了精神,咬着嘴唇,手指头摆来摆去的说道:“反正自打我认识你,你就没有吃过亏。我爹曾经跟我说过,你这个人是拼命占便宜,宁死不吃亏的。说说,你发现谁有可疑?”
“魏王!”韩风一本正经的说道:“五个人都没有调换玉佩,而且,他们不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不会买个假玉佩来挂在身上。魏王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我的大宋慈善总会,用的居然是一群江湖汉子来打理。”
“所以,那块假玉佩出现在盒子里的真正原因就是,魏王根本就是带着一块假玉佩来到捐献现场。在捐了钱和粮食药材之后,他故意把假玉佩取下来,说要捐给我们卖。当时人很多,捐的东西也特别多。我们的人手要清点,分类,还要招呼官员士绅,可以说根本就忙不过来。也没有任何人想到,堂堂魏王会捐一块假玉佩。而且,那些江湖汉子又怎么可能分得清和田玉与街上二十文钱玉的区别?匆匆忙忙的就把假玉佩登记之后,放在铁盒子里。”
韩风叹了口气:“魏王的心计不是那么简单,他要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马上就安排人手,假装去妓院赌博,把玉想方设法留给妓女。一个妓女留着玉佩没有用的,不是典当就是拿去珠宝店给卖了。就算那个妓女不卖,他也会用别的办法,让这块玉佩曝光出来。从而制造我们大宋慈善总会监守自盗的假象。”
郦君瑾眨了眨眼睛:“那天去赌博的人,很可能已经被魏王灭口了……”
“看来你跟那些江湖汉子在一起久了,也学会他们的心狠手辣了。不错,我也是这么猜的,不过以魏王的脑子,很难想出这么周密的布局。他唯一的疏忽就是没有想到我们用江湖汉子来打理大宋慈善总会。抛开这一点,几乎是天衣无缝的!”韩风的语气就像门外的秋雨一样冰冷:“他的身后一定还有人指点,这个人是曹振也好,是别人也罢。这次,我都要把他们揪出来。”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刑部或者临安府呢?”郦君瑾诧异的问道。
“第一,我们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推断而已。魏王随时可以反咬一口,说我们监守自盗推卸责任。第二,就算是刑部和临安府,能拿魏王怎么样?他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孙子,是当今官家的堂兄。有亲王之封,根本就不用把刑部临安府大理寺放在眼里。我猜,他幕后的那人,正是因为看中了他的身份,才让魏王走上前台来对付我们。”
郦君瑾一说到政治就开始头疼,忍不住追问道:“你和魏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又为什么要对付你?”
韩风淡淡的说道:“谁说没有怨仇?当初太上皇是想立魏王。但是我爹和整个韩家,发动许多大臣,劝说太上皇为了政局的稳定,应该拥立当今官家。魏王当然想做皇帝,他几乎唾手可得的帝位,是被我们韩家带头给拿下的。他有怨怼这很正常,我一点儿也不怪他。反而,要是他一点也不在乎,我倒是佩服他了。那可是圣贤之举啊!”
门外的雨越来越大,雨水组成的珠帘越发急促,拍打在地面上的水珠溅起无数水花,这样的雨声,让房间里的人不得不提高了声音,才能听得见对方在说些什么。而院子里冒雨调动的锦衣卫们,脚步声甚至都被雨声遮蔽。
郦君瑾似懂非懂的看着韩风,喃喃的说道:“那就算魏王恨韩家,为什么要在大宋慈善总会这件事上出手呢?”
“说白了,做慈善,一来是为天下人做些好事。二来是收买民心。当然,我们韩家要民心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韩家可以长久得到普通民众的支持。任何人想要和韩家作对……呃,都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不得自拔。”
韩风显然对自己的灵机一动很得意,接着说道:“而皇室的人很忌讳这一点,天下都是赵家的。如果天下人都说韩家好,而忽略了赵家才是天子。那赵家的权力就会被分薄不少。甚至说,韩家就拥有随时可以推翻赵家统治的能力。”
“韩家现在军队的势力日益壮大,川中四路可以说和韩家同气连枝,禁军和其他的驻屯军,也不断有韩家的人在掌权。我说过,我们不想造反,但是我们要随时拥有造反夺国的能力。这样才能自保。只要韩家能够一直为天下人做事,为百姓谋福祉。那便是韩家可以长久立足的根本。”
韩风傲然看着郦君瑾:“这些话,我也不怕告诉你。虽然我们有自己的用心,但是大宋慈善总会是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的。如果有的人,自己掌握着权力不给百姓做事,还阻挠别人为百姓谋福的话。这样的人,要权力做什么?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只是为了自己的统治?这样的破烂货,我就要把他一砸到底!”
10200字完成,收工。去看巴萨和米兰的冠军杯比赛去。
希望米兰能够取得好的成绩。我是罗森内里!
谢谢大罗88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