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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衣卫全文阅读

作者:雪山飞狐     南宋锦衣卫txt下载     南宋锦衣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求援(下)

    (ne?)

    大军校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各处官兵,他们大多隶属于驻屯大军,跟兴元军的关系并不深厚。/名书楼ingsl名书楼/三五成群的官兵聚拢在一起闲话家常,仿佛在数百里外,并没有发生战事一样。但是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荷包,要把开拔费装进口袋里。

    部将们端过一把太师椅,让马杰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头顶上的天空云层深厚,一阵阵微风吹过,这样的天气里,坐在校场上吹风也是一件乐事。马杰换上了一身戎装,金背大砍刀交给身后的亲兵扛着,看起来威风凛凛。

    各处军官紧张的给自己的部下点名,一捆捆刀枪箭矢被抱了出来,分发给各路官兵。烧制好的干粮装进了士卒的包袱。

    “统制大人,您怎知道韩风去了府衙就一定能拿到钱呢?”部下笑呵呵的对马杰说道。

    马杰轻蔑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若是想做官做的更大一些,就要多用用脑子。韩风好歹也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家族势力更是庞大。我不想得罪他,他既然来搬救兵,我就把表面功夫全都做好。如果他真的去府衙拿到了钱,而我们的兵马没有准备好。到时候贻误战机,导致兴元府被金兵攻占,那黑锅就全是我们背了。要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士兵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出发。韩风拿不来开拔费,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了。做官,一定要记住,有功当然要领。可是任何有可能背上身的黑锅,都要赶紧推开。”

    “大人英明,卑职受教了。”部将笑呵呵的捧过一杯热茶,双手送到马杰面前。

    马杰微微一笑,接过茶杯,忽然听见校场外一阵喧哗,举目望去,只见韩风等人策马狂奔,又跑了回来。马杰当然不会失了礼数,放下茶杯,整了整戎装,站起身来,待韩风马到身前,拱手道:“下官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请都指挥使大人莫要见怪。^名书楼^^名书楼^”

    韩风翻身下马,急忙说道:“马统制,真的来不及了。一百万贯开拔费,就算朝廷不给,我给。我给你写个条子,兴元府一解围,韩家立刻调集钱财给你送到益川郡来。一百万……不,两百万。马统制,快发兵吧。”

    马杰故作为难的踱了两步,看着韩风满是血污的脸,踌躇了半天这才说道:“韩大人,规矩就是规矩,要是这一次我们没有开拔费就出发,下次呢?再说了,开拔费应该是户部和兵部责成各地府库支付。就算韩大人你再有钱,也不能越俎代庖吧?要是朝廷知道了……只怕还以为韩大人你有异心呢……”

    “而且,写欠条这种事未免太过于荒唐了。韩大人你位高权重,我们发兵之后,难道真的去锦衣卫跟您要钱?到时候你那些如狼似虎的部下把我们打出来怎么办?拿不到钱,我的弟兄们也要找我算账,那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马杰看到韩风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索性摆了摆手:“韩大人,不是我不发兵,这次真的是爱莫能助。朝廷的规矩不可破,想发兵,开拔费拿来再说。”

    韩风还没说话,一名豹组官兵愤怒的抢上前来,指着马杰怒喝道:“马统制,我们豹组官兵可是一文钱开拔费都没拿。同样在兴元府跟女真人打生打死。我们的弟兄战死了多少,就连吕都尉都亲自带人断后,现在只怕凶多吉少,你还在口口声声说钱,你……”

    马杰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不屑一顾的骂道:“你算老几?你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们豹组那是自己运气不好,大宋这么大的地方,你哪里不去,偏偏去兴元府。遇到了女真人,你能不打吗?要是女真人现在打到益川郡来,老子能先要钱,再打仗吗?”

    韩风伸手拍了拍那个愤怒战士的肩膀,将他挡在身后,冷冷的看着马杰:“他没什么身份,他是我兄弟。^名书楼^^名书楼^”

    马杰的嘴唇微微蠕动,面色变幻不定的看着杀气凛然的韩风,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对面的韩风却一步步逼近过来,手掌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韩风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马统制,发兵吧。”

    马杰干咽了口口水,心中着实有些害怕,但是转念一想,就算韩风敢杀了李家满门,那也是李家咎由自取的祸事,从那以外,若是没有犯事的官员,还真没听说被韩风杀过。大宋毕竟是个有王法的地方,难道还真的让韩风一个人说了算吗?他又不是皇帝。

    再说了,没有开拔费更好,马杰自从狼烟传讯就已经知道,烧几柱狼烟很有学问。这代表着金兵有多少人马,战力几何。三万精锐金军,马杰掂量着益川郡的军队,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解围,说不得还会把自己陷在里边。既然是这样,又没有开拔费,傻子才肯去当援军。马杰自诩聪明人,怎么会做这样的傻事?

    “韩大人,开拔费既然没有,兵,是发不得了。”马杰接连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喝道:“各营兵马听令,中军集合,各自收兵回营。”

    迷茫的官兵们纷纷朝中军聚拢过来,他们也被折腾迷糊了,这两天来就是在不断的召集和解散中渡过。而那些血迹斑斑的骑兵到底是什么人?带着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多的官兵走近中军。

    马杰紧张的看着韩风紧握刀柄的手,喃喃说道:“韩大人,冷静点。这儿是我的中军,这里都是我的兵马。你可不要乱来,否则士卒哗变,这样的罪责,你我都担待不起。”

    中军里诡异的气氛早已引起了益川郡官兵的注意,许多士卒已经拿起了武器,他们不知道中军里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韩风等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看到主帅是那般模样,官兵们下意识的觉得不妙。

    花雪转过身来,看着那些茫然的官兵。她身上的盔甲也早已破损,连日来的激战和狂奔,让她秀丽的容颜褪去颜色,飘逸的长发枯结在一起。分开身后的豹组官兵,花雪一步步走到阵前。

    “我从来没有拿过一文钱开拔费。因为我们是细作,干的是杀人的活儿。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公平。上阵杀敌就要开拔费,而我们深入敌后,狙杀的都是金国巨獠,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我现在已经死了十七八回。为什么我们没有开拔费?”

    花雪站在众军之前,清凉的风卷起她的长发,拂去她面上的尘土……

    “豹组一千兄弟在兴元府苦战,整个兴元府的守军伤亡累累,就连城里的老百姓都要拿起武器跟女真人拼命。他们怎么不去跟府衙要开拔费?官军的命是命,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靖康之难,我们已经丢了半壁江山。现在就连兴元府这样的战略要地被人攻击,你们还在斤斤计较开拔费。是不是要等到女真人一口口把整个川陕吃下去,你们才肯不要那些臭钱?国破家亡,江北十余万义军没有要朝廷一文钱,还在坚持作战。老百姓节衣缩食要供给军队补给。现在兴元府危在旦夕,十余岁的青壮在城头跟敌人厮杀,他们只盼着能在自己战死之前,看到援军到来,看到兴元府还能留在大宋的手中……但是,你们却在这儿跟我们要钱……”

    “豹组的弟兄们在兴元已经死了三百,突围求援的时候,都尉吕品带着两百弟兄断后,现在凶多吉少。余下的,还在城内苦守。他们跟你们一样,是人,是有血有肉的汉子。他们血战到死,为的是不让国土沦入敌手,为的是不让金狗有西进的跳板。那为什么,你们好意思在这时节要钱?”

    “如果你们还有一点点血性,请出兵。我替兴元府四千将士,数万百姓,求求你们!”

    风声不知何时已经变大,枪尖上的红缨随风舞动,偌大的大军校场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看着站在阵前的女子。她解下腰间的束带,褪去甲胄,跪倒在地上,肩头不住耸动,热泪早已盈眶。

    铿锵之声不绝,数十名豹组战士反拄大枪,单膝跪下。

    热血男儿,大好头颅,不曾对残暴之敌认孬,不曾对腥风血雨示弱。却在此地,却在此时,面对着他们的同胞,他们的同袍,弯下黄金膝,低下不屈头。

    韩风冷峻的脸色不禁动容,快步走到花雪身边,双手将她拉起,冷冷的望着沉默的官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要给懦夫下跪,不要哭给没血性的人看。”

    “我们走!”

    “去兴元府!”

    “一起去死!”

    官军缓缓分开一条通道,看着那些盔甲残破的战士,牵着战马,拿着大枪,一步步朝校场外走去。不知是谁,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有人默默的取出了兵刃,有人牵过了战马,有人背上了干粮清水,跟在豹组的身后,朝校场外走去。越来越多的人朝外走去,稀松的脚步渐渐密集,钢铁的洪流不断涌动。

    “没有我的将令,动身的都是叛军。”马杰看着军队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

    一支利箭不知从谁人手中射出,穿喉而过,马杰的颈后飚起一股血花,仰天倒下!

    简单的说下。很久没有写这样的剧情,把自己都写嗨了。

    这一段的确不好写,用词遣字都琢磨许久。在群里和熊猫等资深作者也交流了一下。好几个小时才写出来一章啊。不容易,不容易!

    我也想在这一段爆发,不过,为了保质,就不得不放弃量了。一天两更已经是极限,诸位可以参考一下我这两章之间的时间差。蛋疼啊!

    自我感觉这几章写的很嗨,大家有什么建议或者不同意见,可以在书评区留下,我都会看。

    感谢月飘零书友的捧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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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解围

    (ne?)

    浓厚乌黑的云层还在天空不住飘动,初升的朝阳绽放着光芒想要撕裂着无边的黑暗,天地一线,奋力挣扎的太阳将地平线上的云层染得金光灿烂。清凉的晨风掠过苍茫的草地,满地青草整齐划一的指向兴元府的城池。

    那里残破不全,那里血污满地。但是,那里依然飘扬着大宋的军旗。

    没有一名金国大将敢说话,完颜璟那张阴沉到极点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中军凝重的气氛,让那些身经百战的大将们毛骨悚然。在出征之前,没有人会把这个只有四千宋军的城池放在眼里。可是,已经两天三夜过去了,在三万金兵前赴后继的猛攻之下,摇摇欲坠的兴元府始终在钢铁和鲜血的洪流之中屹立不倒。

    “有没有人能给朕一个解释?”完颜璟冷漠的看着手下诸将,那冰冷到极点的眼神犹如实质,每个被他看到的大将都忍不住低下头去,浑身发冷。

    “皇上,锦衣卫豹组入城在我们意料之外,城内守军斗志如此坚决,更是罕见。通常军队的伤亡率只要超过五成,军队的斗志就会崩溃。接下来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但是打到现在,原本的四千守军已经伤亡殆尽,宋人依然死战。攻上城头的官兵回报,那是穿着布衣、绑着头巾的老百姓在城头死守……皇上……”不花剌壮着胆子说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完颜璟就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花剌,朕记得,后军所在是一片荒丘?”

    “正是。”

    完颜璟遥望西方,伸手遥指:“那是什么?”

    一片钢铁的丛林缓慢的覆盖着荒丘,就像黑色的洪流一点点吞噬着黄土和青草组成的大地。无数面飘扬的旗帜迎风而立,猎猎作响。骑兵们高举着手中的长枪,催动战马,走上山坡的最高处,隐约可闻的号角声,在风中回荡!

    韩风勒住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荒丘下的战场,数以万计的金兵让这片土地喧哗不休。数十架投石车高高立起,这些天来不知道发射了多少石弹。烽烟阵阵,在晨风中变幻着姿态,直入云霄。放眼望去,荒丘下密密麻麻尽是不计其数的金兵,他们的武器、他们的呐喊、他们的营帐,铺天盖地!

    解下腰间的水壶,咕噜噜的灌下几大口,韩风举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一提缰绳,从阵前掠过,厉声叫道:“大宋的将士们,我知道,你们有许多人根本还没有上过战场。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你们的心中和我一样,对眼前看似庞大的敌人充满了恐惧……”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使国土沦丧;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因为官府的和愚蠢而让生灵涂炭;但,那绝不会是今天!今天,大宋的好男儿,我的兄弟们,我们要誓死奋战!”

    “挺起手中的长矛,张开你们的弓箭!拼死一战,砍下金狗的脑袋,让鞑子的鲜血染红我们的土地!”

    “唰”……无数支长矛斜指前方,天地间回荡着整齐的盔甲相错、铿锵有力的巨响!朝阳照耀在盔甲上,泛起耀眼炫目的金光!

    胯下战马人立而起,韩风手中的长矛高高挥舞,奋力前指,用尽全力吼道:

    “杀!”

    “杀!”成千上万的将士齐声呼应,天地间满是震耳发聋的愤怒吼声。

    “杀!”……

    巨大的钢铁洪流缓慢的涌下山坡,那铺天盖地的骑兵,以排山倒海之势越来越快的冲向金兵大阵……

    不花剌的脸色微微一变,抢上前去,高声呼喊:“弓箭手准备……”

    如蝗箭雨飞上半空,遮天蔽日的箭雨几乎将刚刚跃出地平线的阳光尽数遮掩,天空仿佛一窒,成千上万的利箭转眼之间飞至顶峰,旋即朝着一往无前的宋军落去。无数支利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铁镞闪烁着夺命的寒芒,毫不留情的带走战士的生命……没有人还顾得上停下,战友在前方倒下,后方的战士只会冲得更快!

    一波、两波……数轮箭雨之后,那悍不畏死的铁骑终于逼近金军大阵。蹲在阵前的长枪手浑身颤抖,看着那势不可挡的铁骑在视线中越来越高大,长枪穿过战马的肚腹,却无法停止他们前进的脚步……直到马蹄踏上头顶,直到将挡路的金兵踏成肉泥。

    狂风骤雨般冲击的骑兵,摧枯拉朽的撞入金兵大阵,战马蹋翻无数敌兵,就像铁犁拖地一般,从金兵大阵中硬生生的撞出无数缺口……

    “吹号,召唤其他三面兵马前来,和这些宋人决一死战。”完颜璟厉声喝道,拔剑而立。

    呜呜呜……巨大的号角响起,南西北三面金兵潮水般向着东面涌来,冲入敌阵的宋军几乎立刻陷入苦战!

    “他妈的,韩风是不会打仗啊……难道益川郡四位统制官一个都没来吗?怎么能就这么冲?”杨子厉手扶城垛,遍体鳞伤,不知道裹住了多少伤口,头盔上裂缝隐约可见。若不是那一顶头盔坚固,只怕金将那一斧已经要了他的命!

    王诗泽扶着杨子厉,苦笑道:“将军,能有援军到来,就已经不错了。之前益川郡援军久久不到,还不知道有什么变故。就算韩大人真的不会打仗,金兵跟我们鏖战了三天三夜,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军虽然人数略少,体力总是占优势的。就算无法取胜,也决不至于落败。看方才冲锋的气势,虽然益川郡的兵马几乎没有上过前线,可韩大人调动士气,还是极有一套的。勇气可嘉……”

    杨子厉愤愤的骂道:“败家子而已,一万多生力军就这么猛冲猛打,他若是我的部将,我非一刀劈了他不可。”

    城头上筋疲力尽的官兵和百姓都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杨子厉以长枪为拐,跌跌撞撞的走到阿倮身边,看着那个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的姑娘,轻声说道:“豹组能战的还有多少人?”

    “一百不到。”阿倮的脸上掠过一丝哀伤:“大多都战死了,还有些重伤的,实在无力再战。”

    “呵呵,东果的兹莫要知道他的女儿差点死在兴元府,不知道是该恨我们大宋呢,还是恨金国。”杨子厉勉强笑了两声,指着城下说道:“援军到来,本该组织兵马,出城死战。但是我们现在官军伤亡殆尽。打开城门让老百姓出城死战的话,反而会被金兵所乘。只能在这里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

    阿倮扶着杨子厉在城墙边坐下,安慰道:“韩大人知道这里的情况。”

    杨子厉看着阿倮,伸手入怀,颤巍巍的取出一个信封,塞到阿倮的手中,一字一句的说道:“记得交给韩风。”

    阿倮点了点头,把信封收好,却看到那位都统制扶着城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步步朝城下走去,王诗泽站在原地,看着杨子厉缓慢而坚定的下城,面色刚毅,却是一言不发。一个又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官兵,跟在杨子厉的身后走下城头……

    兴元府的大门再次打开,阿倮抢到城垛,看着杨子厉舞动大枪,带着几百名还能骑马作战的官兵,疯狂的冲入敌阵,转眼间于无穷无尽的敌人混战在一起……

    霍然间腹背受敌的金兵阵脚大乱,待到发现从城内冲出来的不过是区区数百人而已,顿时鼓起勇气,奋力接战。杨子厉的出战尽管只是让金兵慌乱了一阵子,但是战场之上,又怎能容得有些许慌乱?

    前方的韩风奋力厮杀,血染征袍;杨子厉左冲右突,燃烧着生命最后一份力量……

    “退军!”完颜璟死死的咬着牙关,终于把这两个字吼了出来。

    宋人援军已到,就算调集全部兵马能够歼灭这一万多宋军,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也不过是一场惨胜而已。打胜了也无力再继续攻打兴元府,若是打输了再走,可就把金国皇帝的脸给丢完了。完颜璟虽然很愤怒,虽然很想杀了韩风,可是作为一个君主,他必须要站在一定的高度去看待问题,不能意气用事。

    当断则断,这便是为人君王必须的法则。

    在混乱的战场上退军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潮水般退去的金兵身后,十余列黑甲军漠然静立,若是韩风继续追击,这些御前黑甲,便会决死一战。箭矢纷飞,喊杀震天,都无法对精良的黑甲军构成任何影响,他们的目的,只是保护完颜璟退去而已。

    “不要追击……”

    杨子厉的喊声拦住了已经杀红眼的韩风。

    兴元军都统制身负数箭,面色苍白的策马赶来,看着勒住马头的韩风,微笑道:“追击没有胜算,完颜璟的黑甲……至少有一大半从未投入战斗……”

    话音刚落,杨子厉身形一晃,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一口口鲜血喷出。韩风急忙跃下马背,抱住杨子厉,高声叫道:“军医官,快叫军医官来……”

    “不用了,我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杨子厉淡然笑道,鲜血不住从嘴角涌出,将韩风的袖子染得殷红一片:“请右相大人,帮我……兴元军……选个好都统……”

    烽烟弥漫,尘土飞扬,温暖的阳光透过这一切,照在杨子厉的脸上,却无法阻止他的身体渐渐冷却!

    韩风抱起杨子厉的尸体,一步,一步,朝兴元城,走去!

第二十五章 取缔开拔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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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将军给你的。907883A4I6h57n8g67e9n802e309798”阿倮将怀里的信笺取出,递给韩风。

    撕开信封,看着那张带着鲜血的信纸,上边只有五个字“认罪,杨子厉!”一个殷红的手印,按在信纸上。那用的,或许就是杨子厉自己的鲜血。韩风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桌子上烛台跳跃的火光,缓缓的将信纸靠拢过去。一阵跃动的火苗舔舐着信纸,片片灰烬宛如黑色的蝴蝶,散落在地面上。

    “茶马司的事情,我会解决。”韩风将手中最后的纸片丢在地上,看着阿倮说道:“你回到东果之后,先告诉兹莫,按照老规矩准备战马交换茶叶。至于其他涉案人等……就不要再追究了。”

    阿倮点了点头,虽然洗过脸,换了身衣服,但是连日来的激战,依然让她看起来憔悴不堪。十六七的少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想起在城头死守的时候,那些穷凶极恶的女真人猛扑上来的样子,犹有后怕。

    校场上的火把还在噼啪作响,韩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三五成群坐在地上吃东西喝稀粥的战士们,默然从怀里取出那枚锦衣卫铜牌,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轻声说道:“虽然守住了兴元府,但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杨都统制战死沙场,他让我帮兴元军找一位好都统,唉……”

    王诗泽站在韩风身边,夜风袭来,淡淡清凉之意无法让他心头的火焰稍稍冷却。这位兴元府的守将喃喃说道:“豹组的牺牲很大,如果这次不是豹组在此,兴元府根本守不到现在。不过,韩大人,豹组一共三千兵马,这一役就损失近八百。不仅都指挥使大人痛心,末将也是一样……这可是我们大宋最强军啊!”

    “把兴元战役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写清楚了,上报给朝廷……”韩风顿了顿,接着说道:“为杨大人请求追赠。还有,我有几个手下在甘孜被人抓了,是因为查茶马司的事儿。王统制想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

    这件事已经是心照不宣,韩风一开口,王诗泽便打了包票:“放心。”

    …………………………………………………………

    安康城在完颜沙率领三万军队猛攻之下,顽强抵抗了两天两夜,守军与城池共存亡,最终还是沦丧敌手。兴元府血战连日,兴元军都统制杨子厉捐躯沙场、豹组都尉吕品以身殉国、守军伤亡殆尽。以如此大的代价,坚守住了大宋的另一记拳头。

    消息一经传出,立即震动朝野民间。一道道诏书从宫中发出,抚恤阵亡将士,奖励有功之臣。整个庞大的朝政机构忙的不可开交。户部的库房刚刚补充的金钱,流水似的发了出去。新任右相韩侂胄更是猛烈抨击金国突然发动战争的做法,沿江驻军枕戈待旦,大有山雨欲来风满之势。

    临安的金銮殿上,赵扩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了,堆积如山的文案需要他处理,大宋的帝王忙得连安安静静睡会儿的功夫都没有。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赵扩看着阶下群臣,疲惫的问道:“关于兴元军的都统制空缺一职,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了吗?”

    虽然是问向文武百官,可是武将们大多不愿意去四川那里受吴家的气。朝廷更不能让兴元军也并入宣抚司的管辖,这样的话,朝廷在四川就几乎没有直属部队了。这对于一个地方长治久安,绝对是不利的影响。而且,这一仗,兴元府四千将士打得极为悲壮,押队及以上军官几乎尽数阵亡。整个兴元府还能称得上是将领军官的,只剩王诗泽一人。于情于理,朝廷都应该对这支付出惨烈代价的军队以安抚。

    许多官员的目光都落在韩侂胄的身上,任命将领,这是枢密院的职责。

    “臣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请官家定夺。”韩侂胄出列禀奏。

    “什么人?”

    韩侂胄朗声说道:“前任飞虎军统制,现任绍兴知府辛稼轩。臣以为,辛大人去到兴元军必然能将此军整顿一新,成为大宋又一雄狮。”

    “万万不可啊……”史弥远几乎在韩侂胄还没说完话就已经跳了出来,高声叫道:“官家,用谁都不能用辛稼轩。此人好色、嗜杀。别的就不说了,当初飞虎军在广南西路招募壮丁的时候,辛稼轩为了整顿军纪,杀了多少人?而且,此人姬妾无数,到处寻花问柳。太上皇当年撤销飞虎军,也是因为辛稼轩过于嗜杀。这才把他送到绍兴府去。官家,臣以为万万用不得辛稼轩。”

    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关于辛弃疾的故事,大臣们多少都有个耳闻。好色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哪个达官贵人没有十个八个妾室?谁闲来无事没有去过青妓院?就算辛弃疾的女人比别人多一点,也除了证明他功能强大之外,也是他的名头太过于震撼,许多女子听说是文武双全的辛弃疾,恨不得自己扒了衣服扑倒他。

    唯独这个嗜杀很难决断,大宋的律例一向偏宽松。本着宁可错放千人,不可冤杀一人的原则,谨慎办事。可是辛弃疾向来就是,你只要敢惹事,老子就敢杀。活脱脱是韩风的高龄版本。这样的人,派去四川管理兴元军,再加上之前就已经去到四川的韩风,一老一少,两个杀人狂魔,四川人民吃得消吗?兴元军吃得消吗?

    “让朕想想……”赵扩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韩侂胄鄙夷的瞪了史弥远一眼,抢着说道:“官家,用辛稼轩有三点任何人都比拟不了的优势。”

    “第一,辛稼轩出身金国,对于金国的情况十分熟悉。兴元军在川陕前线,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金国人出没,有一个如此熟悉金国的将领坐镇,绝对是有利无弊。”

    “第二,辛稼轩之前一手打造飞虎军,从无到有,飞虎军乃是江上诸军之冠。辛稼轩也是太上皇亲口称赞过的人才。兴元军此次虽然坚守住了兴元府,可是安康已经丢失。金国必然会以全部力量放在兴元府,如果不是大将之才,怎能镇守兴元?”

    韩侂胄接着说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辛稼轩和吴曦吴晫私交极好,却是金国恨之入骨的大仇……”

    赵扩幡然醒悟,的确如此,当年辛弃疾五十骑闯营,杀死张安国,策反一万多军队归宋。后来带领飞虎军与金军作战,杀敌无数。虽然说,在国与国的利益之中,大家可以把恩怨看得很轻,但是辛弃疾却是两代金国皇帝指名道姓要杀的人。这份恩怨已经无从化解!

    既然有如此大的仇恨,辛弃疾就不可能归降金国。同时,他和吴家的关系,也有利于整个四川的防务,让兴元军和吴家的驻屯军携手御敌。

    史弥远还想说些什么,赵扩已经出了声:“有道理,嗯!稍候朕会亲自下旨,调任辛卿家去四川赴任。”

    赵扩刚刚收了声,韩侂胄马上乘胜追击:“这次益川郡的驻屯军,在没有开拔费的情况下增援兴元府。官家也赦免了军士杀死马杰一事。虽然事后,朝廷给予的奖励是两倍之于开拔费,但是臣依然认为,开拔费必须取缔。”

    满朝文武顿时汗如雨下,韩侂胄自从担任右相以来,就没做过什么轻松的事儿,次次都拿硬骨头开刀。这次又要取缔开拔费。要知道,开拔费这玩意,自从当年太祖建国开始,大宋的军队就已经养成了习惯,已经二百多年了。现在大宋有四十多万军队,如果朝廷下旨,取缔了开拔费。军队会不会同意?

    一旦军队不同意,发生哗变怎么办?四十万大军,这可是朝廷的基石,抵御外地,震慑国内,就指望这些官兵了。不把官兵的待遇提高,反而想办法取缔他们的开拔费……想起来的确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赵扩也有些为难,本来他打的主意是慢慢取缔开拔费。现在水师已经抢着不要开拔费,个个都想下南洋。但是马步军还不行,他们可没有去南洋抢劫的资本。突然间开口要取缔,军队真的出了问题,自己的帝位也就不稳固了啊。

    “取缔开拔费是一件大事。要谨慎而为之!”韩侂胄高声说道:“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金国人今天可以进攻安康和兴元,明天就可能攻打滁州和襄樊。难道我们的军队就要拿了钱再打仗?自古以来,这开拔费,从未有大宋给予如此之多的。这一项,若是不取缔,光是拼消耗,我们都拼不起。”

    赵扩正想要说些什么,之前丢了面子的史弥远已经抢着说道:“既然韩大人口口声声说要取缔开拔费,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大宋四十万军马,一下子都取缔了开拔费,根本是逼着军队离心。这样的事儿,就算是愚蠢到极点的人,也不会做的。韩大人既然下了决心,臣提议,从四川开始试行。如果能够取缔了四川的开拔费,那考虑其他的地方的情况!”

    晚上10点半才回来,累死!

第二十六章 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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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现在的情况人人皆知。吴家一直以来都被朝廷所防备,这也不能责怪赵宋皇帝,想想赵匡胤是怎么得的天下,就知道赵家对手握重兵的武将到底有多防备了。史弥远要求开拔费的改革率先从四川开始,本来就没有怀着好意。可以说,四川的驻军现在是整个大宋国境内最让人头疼的一批军队。驻屯军加上兴元军将近十万大军,这么多的人,一旦对于开拔费的改革不满,造成的影响是极为严重的。

    但是,如果四川能够带头取缔开拔费,对于整个军队的影响也是十分关键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赵扩和韩侂胄彻夜商议之后,居然真的同意了史弥远的建议,把开拔费的取缔试行放在四川。

    自古以来,四川就是天府之国,到处可以看到秀丽的山河,到处可以看到美丽的少女。充满着生机和富庶的四川,甚至得了‘少壮不入川’这句话。怕的就是,年轻人在四川待得太久了,被这里富庶的生活感染,会渐渐失去斗志。当然,这句话并非是什么贬义,而是变相的称赞四川不愧‘天府之国’的美名。

    成都府的东门口,大队官员在宣抚使吴晫的带领下,准备迎接复职和新任的官员。

    天气已然有些炎热,城门洞里准备好了凉茶,官兵提着茶壶,看到杯子里没水的官员,便上前去问好,再补上一杯茶。饶是如此,穿戴整齐的官员依然在烈日下晒得焦头烂额。却没有一个人敢向吴晫提出回到城门洞里休息。只因为四川权力最大的宣抚使吴晫,和最近风头最是旺盛的韩风,两人并肩儿站在烈日骄阳下,遥望远方,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这么热法,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别到时候,大人们没到,倒是先把下官给晒死了。”一名成都府的官员阴阳怪气的说起了怪话,这也难怪他们。平素里官员出巡,前方有衙役开道,手持“肃静”、“避让”双牌。天气炎热又或者有雨雪,总有跟班的小官在旁边笑呵呵的打着伞。曾几何时受过这样的罪?

    吴晫面目清瘦,腮边留着短须,闻言轻声笑道:“韩贤侄,你听见了?这些家伙,晒个太阳就已经叫苦连天了。若是有朝一日,金兵兵临城下,你觉得他们能尽守土之责,与城共存亡吗?”

    韩风耸了耸肩膀:“没办法,当惯了大老爷便是如此。由得他们去,整顿吏治这种事儿,应该让我爹来烦恼,我就不操那么多心了。只要他们不触犯国法,我的锦衣卫也不会闲着无聊去找他们的事儿。”

    上百名官员的低声议论渐渐提高了声调,已经有人不忿的开始低声骂骂咧咧,也有人松开了衣襟,顾不得官员的仪态,蹲在路边,取下官帽,当成扇子拿在手里扇……

    “来了!”已经等得头昏眼花的官员们看到一队人马缓缓朝成都府进发,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

    远处的骑兵分成两队,无数旌旗在风中飘扬。为首两人并肩而行,快要到城门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跳下战马,朝吴晫和韩风抱拳道:“有劳诸位久候了。”

    “辛世叔、吴世叔……”韩风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

    眼前这两位便是大宋威名赫赫的辛弃疾和吴曦。两人相视一笑,连声说道:“贤侄免礼。”

    看到吴曦和辛弃疾已经到来成都府,成都官员们急忙围拢过来,完全忘记了刚才还在肚子里把这两个人骂得直上十八代祖先。一张张笑脸,一句句阿谀奉承,一股股浓厚马屁味在半空中久久回荡不息。

    “你们这些人啊……”辛弃疾悠悠的叹了口气,看着那些满脸微笑的成都官员:“要说你们欢迎吴老二回来我还信。要说欢迎我,打死我也是不信的。当年我在广南西路的时候,被调走的当天,据说整个广南西路的官员都奔走相告,兴奋不已。不为别的,就因为我这个人有些嗜杀,经常给衙门找麻烦。”

    “现在我的年纪已经大了,火气也收敛不少。你们不用害怕,我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这次要找麻烦,也绝对不会闹出人命的。”辛弃疾狡黠的笑了笑,毫不介意的挥了挥袖子,左右揽住吴晫和吴曦的肩头,对韩风说道:“走,咱们喝酒去。”

    辛弃疾的话,让那些成都官员的脸色有些尴尬,但是转眼之间就已经扭转过来。看看眼前这四位,宣抚使吴晫、川中四路制置使吴曦、兴元军都统制辛弃疾、锦衣卫都指挥使韩风,这四个人打个喷嚏,整个四川都要感冒。辛弃疾虽然摆明了不给他们面子,这些成都官员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辛弃疾的话已经明里暗里告诉他们,不要学当年的广南西路那样对飞虎军指手画脚,要是成都官员再对着兴元军指手画脚的话,辛弃疾也仅仅是不杀人了而已。

    四人在前走了几步,一直沉默无语的吴曦,缓缓放慢了步子,而辛弃疾和吴晫却很有默契的加快了脚步。把吴曦和韩风留在身后!

    “世侄,我从临安回来,这次要多谢你们韩家帮忙。”吴曦低声说道:“我和你爹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说。世侄也不必在我面前拘礼,你知道官家是怎么看待我吴曦的。我这次回到四川,可不想过不了多久,又被召回临安去。你在四川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曾想过,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韩风心中一动,没想到吴曦第一次和自己见面,就丢了个难题过来。如何应对朝廷,这是吴曦在临安一直思忖的问题,绝对不可能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次,既然韩侂胄敢担保让吴曦回到四川,两人之间肯定早已商议妥当。吴曦这么一问,无非就是考究自己。毕竟现在川中四巨头之中,吴曦、吴晫和辛弃疾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自己尽管做过很多事,也有一些名声。可是和吴曦还是第一次打交道,吴曦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也很正常。

    “世叔,侄儿以为,回到四川之后,应该首先取缔川军的开拔费。跟着拿下安康。”韩风淡淡的说道:“此次安康失守,对于兴元府的压力顿时倍增。大宋不能只有一个拳头打人,兴元府要固守,安康必须收复。夺回安康,第一是让朝廷看到世叔的忠心,其次,也是世叔回到四川之后的重振声威之战。”

    “果然是父子俩,想的一模一样。”吴曦拍了拍韩风的肩膀:“四川这里,你的锦衣卫要多多配合。这里的局势,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日子久了,你也就知道了。”

    吴文海一肚子憋屈,看着爹爹回来了,可是一句话没跟自己说,自顾着拉着韩风说来说去,简直不知道谁才是他的新生儿子了。

    “不过,要取缔开拔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贤侄可有什么主意?”吴曦微笑着问道。

    还没等韩风答话,忽然间前方就吵闹了起来,一阵喧哗声从开路的队伍之前传来。韩风和吴曦抬头看去,只见上百名大小军官站在街口,不住叫喊。沿路被官兵挡开的老百姓都好奇的看着热闹。

    成都府的老百姓大多也知道吴曦和辛弃疾要过来,对于官兵封路的做法,他们也并不反感。突然看到一堆身穿军服的将领堵着去路吵闹,一下子就把半个成都府的老百姓好奇心都调动了起来,于是乎,奔走相告,于是乎,幸灾乐祸……

    “这是出了什么事?”吴曦皱了皱眉头。这么久没有回到四川,一回来居然看到许多将领找事,心里别提多恼火了。

    吴晫沉声道:“放他们过来!”

    一群将领走了过来,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给诸位大人见礼,为首一人朗声说道:“末将是驻屯军右军逐日营统领。见过诸位大人。”

    “你们何事在这里吵闹不休?”韩风抢上前去问道。

    那个统领高声说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要取缔川军的开拔费,这消息一早就传到川中来了。咱们都是一些小军官,想要见到大帅可不是容易事儿,好不容易今天几位大人能够聚齐,咱们也就一起来找大人讨个说法。”

    吴曦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什么说法?”

    “太祖建国以来,开拔费就是有的。咱们当兵吃饷,又发不了财。平时的军饷算下来够度日了,可没道理养活着咱们吃饭,就是去拼命的?所以太祖皇帝才定下了开拔费的规矩,出征之前先给一笔钱,这样的话,哪怕战死沙场,家中也有个保障。加上朝廷后来给的抚恤什么的,勉强也就够了。但是如果要取缔了开拔费,我们的万万不能答应了。这可是我们当兵吃饷唯一能够多拿钱的路子啊!”那个统领大声说道。

    “原来是这件小事。”辛弃疾抢着说道:“放心好了,你们的开拔费,暂时是不会取缔的。如果要用你们打仗,自然会给你钱的。”

    众多军官眼前一亮:“当真?”

第二十七章 广而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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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府是整个四川最富庶的城市,人口自然也是最多的。(pAsH8_泡&书&)每条主要街道上,白天的时候都走满了人。各个民族的、做生意的、闲逛的……把偌大的成都府塞得慢慢的。

    本来已经是人挤人的地方,最热闹的十字路口,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几位军官,扛着桌子椅子,在十字路口摆起了一个小小摊位。一位光头假和尚,扛着一面大旗,结结实实的插在拴马桩上。飘动的大旗,白底黑字,上边用正楷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大字:“招兵!”

    哐哐哐……响亮的锣鼓声,声震四野。一条瘦高汉子拿着不知道是不是从走江湖卖艺的手中借来的铜锣,叮叮当当敲打起来,扯开嗓子叫道:“走过路过不可错过。今天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兴元军出缺,招募勇士。只要有意从军的,待遇从优!”

    人都有好奇心,看着这边热闹,便都围拢了过来,转眼之间已经把十字路口的摊位,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起来,许多人看不到里边的情景,甚至踮着脚尖,爬上树丫,朝里边张望。

    人群中不知道是什么人冷哼一声:“向来我只听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当官军有什么好的?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活儿,我家的祖训,只要还有一口饭吃,便不去当兵。省得战场上没了性命,绝了香火,将来地下看到祖先都无言以对。”

    和这人想法差不多的,大有人在。他这番话一出口,顿时得到一片呼应。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摊子后站起来一个年轻的官员,身材健硕,面目俊朗,走到人群中大声说道:“诸位,本官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韩风。负责这次为兴元军征兵。说到当兵自然是有好处的。且听我细细道来。”

    “乡亲们,你们可知道从宣和七年到绍兴五年,咱们江南的人口减少了多少?两成还有多啊!为什么?因为战乱,因为金兵入侵,导致江南大片良田无人耕作,荒芜之后,粮食产量锐减,饿死的,病死的,被金兵杀死的……宣和六年,咱们整个南方有一千三百万户百姓,到了绍兴五年,只余下一千零五十万户。这笔帐,你们会算的啊?”

    “但是同一时间,军队减少了多少人?一成多而已。因为大部分军队只是被打散了,稍候又重新被其他将领收拢,真正战死的并不多。现在外敌当前,虎视眈眈。加入官军,首先能够吃饱肚子,其次能够学到防身之际。在艰难的情况下,一个官兵求生的能力,要胜于一般平民。”

    数据看起来是枯燥的,但也是最有说服力的。韩风一句话刚刚说完,无法已经忍不住凑到韩风耳边说道:“真的?”

    “我瞎掰的,反正他们也不知道。”

    “那加入兴元军有什么好处?”人群中有人问道。

    韩风微微一笑,走进人群中,揽住问话汉子的肩头,将他拉到摊位前,笑眯眯的说道:“问的好。加入兴元军,首先可以得到丰厚的军饷。不瞒你说,这一份军饷在江上诸军里是最多的。要比其他军队的兵丁每个月多拿半贯钱,而且,绝对不存在克扣的问题。”

    半贯钱……那个汉子的眼前顿时一亮,要知道,半贯钱就等于半两银子。一年就多拿六两,当个几年兵,就可以攒下几十两银子,到时候无论是退伍还乡买田耕作,还是去做小生意,都绝对不是问题。腰里带着钱,走路的时候,腰杆都挺得比别人硬一点。

    “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好处。家中一人加入兴元军,家属个个都光荣,在从军期间,家属无论做什么,都只需要交纳以前税款的一半。兴元军会在成都府设立从军家属办事处,从军之后,家中遇到什么事情或者困难,只管去找办事处……”

    韩风说得口沫横飞,就差没说兴元军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地方,简直就是八心八箭的候总在那里叫嚣,心动不如行动,你还在等什么?快快拿起电话拨打……

    “听起来是不错……听说当兵打仗是有开拔费的……”那汉子追问道。

    “这个真没有。”韩风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如果打仗,没有开拔费。打胜了,朝廷按照战功给予丰厚奖励,阵亡将士的抚恤差不多是开拔费的两倍。这还要担心什么?”

    围观的老百姓顿时议论纷纷,没有开拔费,就算是这些老百姓都觉得有些惊诧。这可是大宋开国以来,在马步军中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儿。带着钱去打仗,跟一毛钱拿不到先去拼命,可就是完全两码事了。死了,就真的不值得。

    韩风轻轻咳嗽一声:“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参军有两种情况:一是要上战场的,二是不用上战场的。不要上战场的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上战场的也有两种情况:一是受了伤,二是没受伤的。没受伤的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受了伤的同样有两种情况:一是重伤,二是轻伤。轻伤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重伤的还是有两种情况:一是有生命危险的,二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没有生命危险的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生命危险的还是有两种情况:一是不可治的,二是可治的。可治的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可治的照样有两种情况:一是死了,二是活着,虽然可能是断手断脚之类的,但毕竟还活着,还可以受到百姓的尊敬和国家的奖励,所以说活着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死了就只有一种情况了,那就是死了,既然死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更何况你是为国家而死,你已经是民族英雄了,成了民族英雄,还有朝廷丰厚的奖励,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所以说,参军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坐在摊子后的兴元军文书,顿时眼前一亮,韩风这段话真是煽动力极强,手下笔走龙蛇,将这番话记下来,准备到处张贴,从成都一直贴到兴元去。

    老百姓渐渐被韩风的话语挑动了心思,人群中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从街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銮铃声。许多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到另一头,放眼望去,顿时一片惊叹之声。

    二十名妙龄少女,骑着赤红的战马从街尾处缓缓走来。红色的战马上,是银色软甲覆盖全身、脚踏黑色小牛皮靴的窈窕少女。几乎是贴身制作的软甲不但没有掩饰她们玲珑突兀的身材,反而将少女的美丽和军队的铁血完美的结合在一起。那一张张美丽的脸庞,顿时叫满街百姓目瞪口呆!

    “林珍、小舞她们辛辛苦苦带着教阅房出身的姑娘们来到川中,就要演这么一出戏。稍候只怕少不了要埋怨大人好几天!”李飞镖嘿嘿笑着对无法说道。

    韩风大咧咧的撇了撇嘴:“怕什么,现在要拉人入伍,各种噱头都要摆足了。”

    风儿带动马脖下的銮铃,清脆作响,少女们提起缰绳,整齐的列着队伍,从人群中穿过,直到摊位之前,动作整齐划一的翻身下马,飒爽英姿让人瞠目结舌,又舍不得移开眼睛。甚至已经有人不敢相信的问道:“这真的是军中姑娘?”

    “你们这就外行了?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又有梁红玉击鼓助战。女人怎么就不能为国效力?”韩风巧妙的转换了概念,在锦衣卫也是为国效力,并非一定要在军中。严格来说,韩风并没有骗人。

    少女们手按长剑,站在韩风身后,宛如一排怒放鲜花如此艳丽,又带着军中女性的麻利劲儿。光是站在那儿就已经是活色生香的广告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声,两骑一东一西沿着大街对面奔驰,路中间拥挤的路人纷纷避让。东边骑士忽然纵身翻身站在奔驰的烈马上,手中挽着一支长弓,踩在颠簸不定的马背上,稳如泰山,右手从箭壶中取出四箭,扣在五指之中。嗖嗖连声,连珠箭发,四箭接二连三射在那面飘扬的大旗杆子上。距离这么远,大旗杆子不过拳头粗细而已,居然能一口气尽数命中,实属难得!

    只是众人的惊呼声还没有停歇,神箭手又是四箭在手,这一次却是瞄准了对面军官模样的汉子,那人手中却只是一支长弓而已,腰间并无箭壶,两骑对街狂奔,转眼间已经只剩下一百多步的距离。

    四箭脱手而出,尽管有着先后次序,却几乎是同时到那军官面前。胆子小的老百姓已经不敢再看,胆子大的瞪大了眼睛,要亲眼看着那个军官是不是被射成八个窟窿。却没想到,那军官只是长弓轻拨,便将那势如奔雷的四箭揽与手中。

    随即翻身错鞍,藏身马下,反身回射,四箭更快更急,带起一阵劲风,噼里啪啦一阵连响,却将旗杆上的四支长箭尽数射断。这一手,比起方才的箭手更加出神入化。往日只看过街头汉子卖艺的老百姓,何曾见过军中神技,顿时热烈的叫好起来。

    两骑奔到招兵摊位之前,猛力勒住缰绳,两位神箭手躬身施礼,骑着烈马转到韩风身后。

    小衙内低声笑道:“燕儿、博戈满大叔,多谢你们两位了!”

    之间说过,家里有位长辈过世,享年九十一岁。这几天忙的很,今天是出棺后的第三天,按照风俗要圆火的。

    回家是十点多,跟昨天差不多……真累死人啊!

    喜丧,喜丧。算是喜事的!

第二十八章 立国

    整个四川都在招募兵丁。韩风和辛弃疾变着法的想招数,尽可能多的忽悠年轻男子加入兴元军。甚至为此,集中了超过三千人的骑兵部队和五千步军,在成都之外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仪式。人都是容易被感染的,看到铠甲鲜明的雄壮军士雄纠纠气昂昂走过,心里似乎总有一团火在燃烧似的。

    加上辛弃疾开出的条件的确十分丰厚,除了没有开拔费之外,从日常生活到战时军费,都要比驻屯军高出不少。从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到渐渐开始有人报名加入兴元军,总算是让这一老一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博戈达、博戈满这些飞虎军的老底子,都在辛弃疾的身边,迅速补充到兴元军之中。虽然人数不是很多,只有数百人,但是这些经历过北伐和历次血战的将士,足够将兴元军的战斗力提高一个档次。

    兴元军的一切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吴曦也闲不下来,初初回到成都的他,每天都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公务,几乎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下午的时分,阳光透过枝丫嶙峋的老树,在地上投下一片千奇百怪的影子。吴曦解开官服的扣子,坐在树荫下,看着驻屯军的报告,不住拿着毛笔钩钩画画。身旁伺候着的几位亲兵,看到大人如此忙碌,都识趣的静立一边,悄无声息。幽深庭院里,只能听到风儿吹过的沙沙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庭院的宁静。正在沉思的吴曦抬起头来,只见门房快步走了过来,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禀告道:“大人,有位从安康过来的生,说是有重要军情跟大人汇报。他有功名在身,是个秀才。”

    吴曦皱了皱眉头,像他这样级别的官员,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秀才说见就能见到的?

    “问过他是什么事了没有?”吴曦低声说道,眼光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公文。

    门房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小人已经问过了,但是他说事关重大,只能对大人一个人说。死活不肯开口,小人又怕耽误了重大军情,便来请大人定夺。”

    吴曦抬起头来看着门房,这个老实巴交的门房,自从他小时候就已经在吴府做事,一直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出过纰漏。吴曦放下手中的公文,想了想说道:“好,那就请他过来吧。”

    过不多时,门房带着一个瘦高的生走进小院,两名亲兵走上前去,将那生拦在门口,仔细搜查全身。另外两名亲兵手按刀鞘,只要有什么不妥,马上就会把那生乱刀分尸。搜查一圈,并无异状。生坦然的笑了笑,随着门房走近吴曦身边,躬身施礼道:“晚生夏家明见过吴大人。”

    吴曦抬眼看了看这个年轻的生,身上是一条略显皱褶的旧布衫,脚上的黑布鞋布满了灰尘,下颌留着一缕短短的胡须,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一介布衣,看到镇守一方的大员,并没有像寻常人那么紧张,反而十分镇定自若。

    “安康来的秀才?”吴曦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问道:“你见我,有什么话要说?”

    夏家明左右看了看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亲兵,微笑道:“大人,有些话事关重大,可不能被其他人听见。如果大人信得过晚生,请屏退左右。”

    话音刚落,几名亲兵依然勃然大怒,钢刀半截出鞘,令人惊恐的金属摩擦之声从耳边掠过。雪亮的钢刀映照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吴曦冷眼看着那个淡定的生,不由有些欣赏他的大胆,轻轻举起右手制止了部下的行动,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便和他单独谈谈。”

    亲兵队长不放心的说道:“保护大人的安全是我们……”

    吴曦打断了他的话头:“难道我这个将门出身的,还会怕了一个手无寸铁的生嘛?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属下不敢!”亲兵们纷纷收起钢刀,抱拳躬身,带着门房,走出了小院子。

    如今院子里只有吴曦和夏家明两人,一阵拂过的微风从树梢上带起一片树叶,打着旋儿,缓慢从树上落下,飘飘荡荡从两人中间掠过,落在地面上。夏家明悠然看着那片树叶,淡淡的说道:“吴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大金国人,隶属于枢密院南府,此行来求见大人,是我们大金国皇帝有话要在下转告。”

    夏家明看着吴曦的脸色一变,补充道:“大人不用叫侍卫,我对大人没有恶意。况且,大人应该知道,南府细作出发之前,口中都有毒丸,若是大人想要叫侍卫拿下我,我咬破毒丸,死在这里便是了。”

    吴曦微微一笑:“好,既然你这么有胆色,我先不叫人抓你,你说完颜璟让你带话给我,他说了些什么?”

    夏家明心中一喜,若是吴曦直接吩咐人进来,把他抓起来,那他只有咬破毒丸自杀这一条路了。说到手底下功夫,夏家明可没自信能在院子外都是吴府亲兵的情况下,赤手空拳一瞬间杀死吴曦。更何况,吴家历代都是勇将,吴曦……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皇帝陛下有几句话想要先问问吴大人。当年宋帝南渡,岳飞、韩世忠、刘世杰、张浚、吴大人的祖上纷纷挥军北上。在和尚原,吴大人先祖一战成名,晋身名将之列。可是请问吴大人,当时最厉害的岳飞是怎么死的?韩世忠为何交出兵权,郁郁而终?”夏家明声音冰冷,字字如箭,射向吴曦心房。

    吴曦冷冷的答道:“那是因为秦侩弄权,嫉贤妒能。太上皇已经为岳武穆平反昭雪。”

    “吴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若是今日皇帝派人来杀了你,过几十年之后,再追封你,你可愿意?”夏家明冷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吴大人是明白人,你我都知道,没有赵构老儿的点头,秦侩给他天做胆,也不敢对岳飞下手。不许将军见白头……这是古话了。吴将军为何在临安赋闲许久?陛下深深为将军感到不值。”

    吴曦抬起眼睛,不屑的说道:“完颜璟要策反我?这些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先帝是一直想策反吴将军。但是陛下却不这么认为,他以为吴将军是有鸿鹄之志的天纵之才。吴家镇守四川许多年,无功也有劳。但是朝廷一直对吴家十分猜忌,这样的局面还要维持多久?吴家一直是宋人心中的一根刺,准确的说,是赵家的眼中钉。历朝历代,都未有赵家对武将如此刻薄。就算是岳飞、韩世忠,之前的狄青、杨继业等人,哪个能有多好的下场?”

    夏家明察言观色,看着吴曦的脸色,缓慢而又十分清晰的说道:“陛下不是请吴将军归降,而是请吴将军自立。川中四路,驻守兵马大多是吴家嫡系。只要吴将军愿意揭竿而起,四川可传檄而下。两广之地,地广人稀,驻军极少。就算吴将军没有入湘之意,以川中富庶,加上两广,自立为王足矣。”

    吴曦漠然答道:“自立为王?对我有什么好处?”

    “将军应该记得三国往事。曹魏拥江北,孙吴占据江南,刘备坐川中。若非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伤了川中根基,加上诸葛亮事必躬亲,不会用人,导致身死之后,整个蜀汉竟然无可用之才,只靠姜维一个人苦撑大局。蜀汉绝不会灭亡的这么快。”

    “现在将军坐拥川中之地,有地利有人和。天时也在将军这一方,宋人和大金国对抗,若是此时将军立国,宋人四十万大军立刻减少十万。川中地势险峻,吴将军手中兵马足以抵挡二十万大军的进攻。可若是宋人敢用二十万大军西进,大金国的铁骑难道不会趁势南渡吗?”

    夏家明侃侃而谈,说得口沫横飞,只见吴曦沉默不语,暗忖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便接着说道:“陛下说过,若是吴将军立国,陛下愿意将安康相赠。安康乃是战略要地,此次大金国筹划许久,又御驾亲征,加上兵贵神速,宋军又因为诸多原因,赴援不及,才落到我们大金国的手中。陛下愿意将安康交还给吴将军,作为立国之礼物!”

    “这倒是有些好笑了,完颜璟从川军手中夺走安康,跟着又要把原本属于我的城池,拿来做礼物诱我立国。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道理?”吴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夏家明面不改色:“若是陛下不将安康还给吴将军,难道吴将军还要和大金国开战,拿下安康不成?或许川军有这个实力,但是连番血战,胜负岂能定论?”

    “我承认,你说的,让我有些心动。”吴曦索性站了起来,将座下的小椅子踢到一边,笑道:“不过,你忘记了一件事。”

第二十九章 瞎子和聋子

    夏家明镇定自若的看着吴曦,反问道:“吴将军,我忘记了什么事情?”

    吴曦猛然欺身,右手闪电般朝夏家明脖颈处挥去。夏家明根本就没有想到吴曦说打就打,一愣之下,反应已经慢了一步。措手不及之下,脖颈处已经被重重一击,顿时血液不畅,头昏眼花。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要挡开吴曦,没想到,吴曦的大手已经伸到他的下颌,捏住他的下颌,用力一掰,将他的下巴落下。随即将他口中毒丸挖出,又伸手将他下巴拍上。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片刻之间。

    完成了这一系列工作,吴曦拍了拍双手,意气风发,笑呵呵的看着夏家明:“你忘记了,你们女真来了这么多人想要策反我,不但没有一个成功的,也没有一个能在我面前自杀的。我会把你送到锦衣卫,让韩风好好服侍你。”

    一听说要被送到锦衣卫去,夏家明反而不害怕了,坦然对吴曦说道:“吴将军,你应该知道,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见你的。我去了锦衣卫,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事情会如何发展,就难说的很了。”

    “少废话。”吴曦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金国细作给我送到锦衣卫衙门去!”

    夏家明冷笑不已,任凭从院子外跑进来的亲兵把自己五花大绑。

    吴曦看着他被绑走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的情绪。金国来策反他不是一次两次了,川中本来就是金国人的必争之地。这次居然不是来策反,而是建议他立国,从夏家明的话里,吴曦也不是不动心,四川自给自足是足够了,吴家的兵马也有一定的忠诚度,并且,天底下最大的功劳就是从龙之功了。假如吴曦真的要自立为王,那么一定会有一大批人主动跟随,希望能做个开国元勋。就算无力东征西讨,也可以占据川中,徐图两广。

    但,一切都不那么容易,吴曦刚刚回到川中,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心中复杂的情感,难以言表。想到无奈处,这位四川最有权力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捡起丢弃的公文,重新坐在树下。

    ………………………………………………

    韩风看着全身都被泡在水中的夏家明,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问道:“你不可能一个人来成都的。老老实实把同谋都交代出来,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你我都是细作出身,应该知道彼此的手段,那些死法,可没一个好受的。”

    夏家明苦笑道:“我是真的很想告诉你。不过,我真的没有同党了,来成都,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死鸭子嘴硬。继续!”韩风怒喝一声。身边几名锦衣卫再度将夏家明按入水中。那种溺水濒临死亡的感觉,一次次摧毁着夏家明的意志。水中嘟嘟嘟冒起的气泡,昭示着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阴暗的牢房里,韩风也觉得有些无奈,细作对细作,除了威逼利诱,互相折磨之外,就再没有其他方法了。但是遇到了硬骨头,就算是韩风也拿他没辙。折磨?人家就当是按摩;杀死?对于他来说倒是解脱了。想要把夏家明送到临安去,韩风又有些担心。

    看着一名锦衣卫已经拿起烧红的烙铁,韩风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牢房。站在门外,已经闻不到那些潮湿发霉的味道。门外星光灿烂,满天星斗洒下无边银光,将天地间映照的犹如白昼。

    林珍守在门外,见韩风愁眉不展,便问道:“那个细作不肯招供?”

    “不招供本来是意料中事。”韩风缓缓的说道:“金国策反吴曦这件事,封锁消息,不要让临安知道。否则的话,可能会有变故。”

    林珍本也是个极为聪慧的人,一听韩风的话语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沉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韩风有些落寞的朝着住所走去。林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年轻的都指挥使大人,肩头上的压力实在是不轻。

    沿着蜿蜒的廊台,韩风一步步缓慢的行走,心头不知道转着多少念头。远远的,看着一位黑裙少女,似乎在廊台之前等他。韩风挤出一丝笑容,朝那个少女笑道:“阿倮,你不是回东果了吗,怎么又来我锦衣卫?”

    “还说呢,下午就已经过来了,可是锦衣卫的人说你在牢房审理金国细作,我就一直等啊等。”阿倮埋怨了两句,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次是坏消息。我回到东果之后,发现我们的部落来了一位客人。听我爹说,这个客人的来头可不小。是金国都元帅府的一位高官。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来找我爹是做什么的了吧?”

    韩风顿时一阵头疼。彝族人在这个时候还是松散的部落组织。在凉山等地,有大规模的彝族人聚居。名义上,他们隶属于宋廷管辖。实际上,汉人不管彝族人的内部事务。彝族人也乐得逍遥自在,在寨子里过着自己悠然自得的生活。兹莫,是他们的最高军事首领,但是,光是在四川西北部,就有大大小小十余位兹莫。

    金人去见阿倮的父亲,毫无疑问,是想要利用最强大的东果部落,把整个彝族给联成一片。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来可以为金国南下作为臂助。但是松散已久的彝族人,又会稀罕金国什么好处呢?

    “那些金国人对你爹开出了什么条件?”韩风看着阿倮那双明亮的眼睛,轻声问道。

    阿倮知道韩风已经猜的**不离十,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年轻高官的头脑,她幽然叹了口气:“实在是诱惑得很。金国人愿意出钱出物资,让我爹有足够的力量整合整个彝族部落,成为川中的国中国。”

    韩风顿时警觉了起来。之前是夏家明去见吴曦,请吴曦自立为王。现在就连彝族人的主意,金国都在打。假如吴曦和东果兹莫都答应了金国人的条件,在大宋的西南部,就会出现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独立王国,他们拥有大片富庶的土地,和易守难攻的天险。而在这个独立王国之内,又会出现一个完全决断与自己的部落联盟和一支骁勇善战的彝族军队。

    金国人打的主意,韩风虽然能猜得到,可是却有些莫名的紧张。金国先是出兵安康和兴元府,跟着就策反吴曦,又利诱东果兹莫。接二连三的大动静,锦衣卫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难道说,是锦衣卫之中出现了什么纰漏?导致这个神通广大的部门,如今在某些事情上变成了瞎子和聋子?

    “你在想什么?表情这么严肃?不像你啊!”阿倮忍不住打趣道。

    “我在想,锦衣卫之内,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一时之间,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韩风缓缓的说道:“阿倮,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无论你爹是不是答应金国人的要求,我只能托你转告他一句话——假如他真的想在川中建立一个国中国。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调动一切可能的兵力,将你们东果夷为平地。”

    阿倮心头隐约有些不舒服,但是看到韩风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在说笑,便气呼呼的闭上了嘴巴。

    “都元帅府来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你都知道吗?”韩风追问道。

    “不知道!”阿倮很明显有些在赌气。

    韩风习惯性的嘿嘿坏笑两声:“你既然大老远的跑到成都来找我,要是只为了这几句话,那打死我也是不相信的。你一定有些重要的情报还没有对我说。乖了,听话。”

    “就不乖,就不听话。”阿倮想了想:“听说临安那里的西湖很美,还有建康府好多地方都很漂亮。除非,你能找个理由,让我去那里玩玩,我就告诉你。我爹是不会随便放我离开东果的。这次来成都,我还是找借口说要去跟进茶叶的事情才能跑出来。”

    “这些包在我身上。”韩风大咧咧的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

    “其实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我真的不知道。他和我爹见面的时候,我只是偷偷看了一眼。总觉得他不是女真人,应该是个汉人。而且,他身材很高,长得很好看。”阿倮打量了韩风一番:“坦白说,比你长的好看。”

    “好男儿不能靠脸蛋吃饭,那是吃软饭的。”韩风不屑一顾的说道。

    “我爹暂时不会答应他,因为彝族有很多位兹莫,而且我爹也不可能替他去联络其他的兹莫,所以他暂时会留在东果继续跟其他的彝族兹莫沟通。如果你想要抓他,现在倒是个好机会。他随行带了一些护卫人手。不知道身手如何,你要是准备将他一举擒获,就多带人手,多带高手。”阿倮终于坦白从宽了。

    “放心好了,这些事就交给我了。”韩风抬头看了看天色:“我叫林珍带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先感谢诸位友的捧场。实不相瞒,今天晚上还真的又停电了。还好,我用本子写完这一更,来电了。继续疯狂码字去。说好二更的嘛

第三十章 逢林莫入

    川中的道路十分难走,就算是耐力十足的川马,都累得快要走不动了。这里没有什么官道,只有老百姓年复一年,用脚底板踩出来的道路。崎岖不平是必然的,泥泞坑洼是肯定的。颇为爱惜战马的韩风都已经不忍心再骑着马了,索性牵着缰绳在山路上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

    马队的人并不是很多,却是囊括了整个锦衣卫的高手。精通暗杀之术的花雪,亲自带领着十名狼组剑手。韩风既然要亲手抓住那个都元帅府的高官,自然也带着秦燕、李飞镖、无法、简怀诛等人。和尚率队,带着五十名豹组骑兵。只不过,这一次都是轻甲上阵,对手又不是黑甲或者怯薛,韩风也没必要让骑兵们穿着三十多斤的盔甲这么劳累。

    天色正是当午,烈日高照,山间偶有微风吹过,也不解路人疲劳,阿倮走惯了这些道路,和自己的族人一起,倒是走的十分轻松。

    “林珍和小舞留在成都府查内奸?”无法的眉毛几乎拧成了麻花,看着韩风,低声说道:“你觉得锦衣卫里出现了内奸?”

    韩风知道像无法这样的汉子,很难接受自己的身边朝夕相对的同伴居然有内奸的存在。实话说,就算是韩风自己都不太好接受。可是事实就在眼前,锦衣卫没有道理会不知道金国这么大的举动。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鸽组的情报一向准确及时,可以延误一次金军偷袭兴元府,但是绝对不会接二连三的延误。

    “我的心情和你差不多。”韩风指着无法苦笑道:“真的查出来是谁,我们只怕都不好面对。索性留下林大姐和小舞好了。林大姐这个人,一向是为了大家的利益,绝对下得了手,去杀任何人。”

    “要是内奸被我们带出来了怎么办?”无法伸手指了指李飞镖,又指了指简怀诛:“你看老李,成天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很像是内奸。简怀诛动不动就一脸正义,其实呢?你知道他肚子里是不是对朝廷有怨言?”

    “你看起来才像内奸。”李飞镖反唇相讥:“我和老简肯定没问题。”

    韩风摇了摇头:“要是真的被我带出来了,那就是悲剧了。这里都是兄弟姐妹,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至少,我是信得过你们的。”

    一行人说着闹着,在前方开路的两名尖兵忽然勒住了战马,取下马鞍上的小旗帜,冲着这边挥动了几下。韩风仔细分辨旗语,那是要大队人马暂时停下的意思。不消韩风吩咐,整队人已经停下了脚步,等候尖兵回报。

    两名尖兵快速跑了回来,朗声禀告道:“前方岔路口,有一队人马刚刚过去,从马蹄印来看,应该是从东果方向过来,却不是往成都方向去。我们在前边观察了一会儿,地上的马蹄印和粪便……这一队人马应该有五十到八十人。不可能是商队。”

    韩风点了点头,的确不可能是商队,一来商队用不起这么多马,二来,这三岔口,一路是去成都,一路是去东果,再有一路就是要出四川了。算起来日子,阿倮跑到成都通风报信,来回也要时间。这些日子来,也许那些金国人已经把兹莫们都摸清楚了底细。现在正要赶回金国去。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韩风的身上,一个个战士的眼中都充满了战斗的渴望,尤其像无法这样的好战分子,更是拿着腰刀跃跃欲试。“大人,我们是不是要跟过去看看他们到底是谁?”一名豹组的官兵问道。

    “也好,万一错过了呢?”韩风看了看身边的人,吩咐道:“秦燕,你和花雪带着狼组的人留下,保护阿倮和她的族人。她们不是战斗人员,最好不要出什么事。余下的人跟我一起去看看那队人马是何方神圣。如果是金国人,我想,五十豹组足够将他们消灭十几个来回了。”

    听见韩风如此夸张,豹组官兵的脸上均颇为得意。从当年建康府里人见人欺的“猫组”,到现在威震天下的豹组。这些都是用铁与血博得的,当之无愧。

    “走!”韩风一声令下,整队人马转换方向,朝着那队人马的路向追去,看那清晰的马蹄印和还有些潮湿的马粪,他们应该走过去并没有多远,但是奇怪的是,韩风带着骑兵狂奔一刻钟,居然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要知道,豹组用的是最好的战马,官兵是最好的骑手,绝对没有道理在一刻钟之内追不到一队普通的人马。更诡异的是,路上依然有马蹄印和潮湿的马粪,那一队被追踪的人马,就像是一队幽灵兵团似的,只留下痕迹,却不显露身形?

    嗖!

    忽然间,一支冷箭朝一名豹组骑兵射来,箭矢凌厉,破空之声大作,转眼间已到面前。

    “小心!”无法反应最快,一瞬间猛扑过去,两人从马背上直直栽下来,堪堪避过那几乎是必杀的一箭。

    不用韩风吩咐,所有战士第一时间跳下战马,取出弓箭,各自锁定了方向,一双双凌厉的眼睛仔细看着山上每一处动静,只要有任何不妥,利箭就会飞出,将隐藏在暗处的箭手射死。

    战马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安的刨着蹄子。但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在主人的命令下,纷纷跪倒在地上,用坚固的马甲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同时也成为主人的掩体。

    那一箭过去,天空依然烈日骄阳,偶尔有飞鸟从山林飞过,鸣叫两声。崎岖的道路两边只有并不算茂密的树林,却悄无声息。树林里幽暗深沉,宛如地狱的入口,等待着吞噬这一队人马。

    “箭手只可能躲在树林里。”韩风低声说道:“入林,把他们揪出来?”

    “行走江湖的第一原则就是逢林莫入……”李飞镖轻声说道:“最好还是不要,敌暗我明,贸贸然走进树林,只怕损伤会很大。而且对方只发一箭,根本推测不出树林里有多少人。”

    “那怎么办?”简怀诛皱了皱眉头:“蹲在这里等着挨打?”

    话音刚落,嗖,又是一箭飞来。

第三十一章 最坏的打算

    零星的弓箭射击并不能对这些精锐兵将造成什么伤害。尽管隐藏在树林里的箭手,箭法十分高超。可是一心防御,并不急于出击的豹组官兵,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要害暴露在箭手的弓弩之下。

    落在地上的一支长箭,箭头在阳光之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这是一支很常见的狼牙箭,并没有任何标记。韩风端详着长箭,喃喃说道:“我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把秦燕给带过来了。你们看,这支射过来的箭,是被和尚抓下来的。看势头,本该还能飞出去至少二十步。一般弓箭的射程不会很远,就算箭手臂力惊人,一百步也已经很难得了。其实,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箭手,离我们并不远。”

    “那就把他们揪出来。”简怀诛压低了声音,看着幽静的树林,那眼神,仿佛树林里随时可能走出来一只洪荒巨兽似的。

    “问题在于,之前推测对方是数十人之多,现在放箭的却没几个。对手虚虚实实,跟我们玩的是心理战。假若,他手下有数十名箭手早就准备妥当,我们贸然前进,对方一阵密集射击,就算豹组的官兵的确很精锐,可也不是铁打的,多少会有些伤亡。在挫败我们的士气之后,在冲杀出来作战,就有危险了。”

    韩风冷眼看了看那片树林,对手似乎对于锦衣卫的运作和自己的性格都摸得很清楚。而且,是算准了自己不会去冒险把手下兵力都投入到一次没有把握的进攻之中。偏偏这片树林也不算小,指望几十个人就包围树林,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想一把火烧了这片林子。”无法愤愤的说道:“小衲从嵩山到这里,什么时候被人压的不敢抬头?”

    韩风苦笑一声,烧林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别说这一行人随身并没有携带火器,就算带了,也未必能把一片林子给烧了。放火这种事,有时候还得看运气,倒霉的时候,一个火星就是滔天大火。可是真的想纵火的时候,哪怕是泼了一桶汽油,很有可能也只是烧了一棵树而已。

    对方就这么零零星星的射出几支箭,隐约中还能看到树林里有人影闪动。时间一点点流逝,双方都在比拼着耐心……

    “不等了。”韩风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大腿,低声吩咐道:“和尚,你带十个人,简怀诛,你也带十个人,左右分两队突入树林。记住,冲进树林之前,有接近六十步的开阔地带,不要跑直线,要走之字形。避免成为对方的活靶子。”

    话音刚落,忽然间一阵凌厉的风声自头顶传来,韩风等人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只见几颗蹴鞠大的蒺藜火球已经飞上了半空,正朝着底下众人落来。

    一瞬间,韩风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当年在建康府的一幕,依然在心头滴血。这一刻,韩风忽然明白,之前那些零星的箭矢,不仅仅是在牵制这些豹组的官兵,更重要的是在利用箭矢测试风向、风速、距离……为这最后一击,做出完美的策划。

    “躲开……”简怀诛跳起来就要跑,忽然肩头被无法一把按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这时候,站起来不但会成为箭靶子,在蒺藜火球的攻击下,卧倒才是保命的不二法门。七八颗火球流星一般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圈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四散飞射的铁蒺藜,被打伤的官兵忍不住大声呼痛,受惊的战马再也不受主人的控制,疯狂的跳跃起来,拔腿狂奔。硝烟弥漫,地上的青草甚至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头,到处是鲜血,到处是混乱,到处是受伤官兵的破损盔甲……

    “快点离开!”韩风第一个跳了起来,幸运的他并没有被铁蒺藜射穿软甲,只是被打得背后有些隐隐作痛。韩风双手抓住一名腿上受伤的官兵,背在肩头,快步朝外围跑去。在树林里,不可能有太大的地方组建小型投石车。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用的是弩!弩的装填需要时间,可一个熟练的箭手,装弩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功夫。要是不趁着这功夫马上散开,还留在这里继续等着被蒺藜火球炸,那就是真的傻了!

    幸运的没有受伤的官兵,急忙扶起身边的伤兵,扛起战友的尸体,四散分开。狂奔的战马四处乱跑,已经无法遮挡匆忙中站起来的官兵。树林里的箭雨立刻变得密集起来,至少有三十名箭手在同时射击,他们冷静又准确的在一片硝烟中寻找自己的目标,一支支飞来的箭矢,冷漠的打击着混乱中的官兵。

    韩风的胸中满是怒火,把背上的伤兵放在一旁的地上,反手拔刀,便要朝树林冲去,脚步刚刚抬起,就看到曾经和他一起在建康府遭遇过那次袭击的无法与李飞镖,已经率先带着还没有受伤的战士,快步冲向树林。

    刹那间,韩风猛然收住了脚步。既然对手把自己算计的如此清楚,应该知道,在蒺藜火球的攻击下,假如自己并没有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韩风高声叫道:“别过去,当心埋伏……”

    话音刚落,从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韩风脸色一变,这是猎人们常用来炸野兽的铁皮罐子发出的声音,只是要比猎人手中的动静要大得多了。陡然升起的烟雾之中,几个矫健的身影瞬间倒下,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和尚,镖子,你们有没有事……”韩风大声呼唤。

    无法已经一手提着一个人,快步跑了回来,和尚也挂了彩,肩头、大腿、小腹都是血迹斑斑,李飞镖已经昏迷不醒,半个身子都是鲜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血人一般。

    “怎么?”韩风变色道。

    无法将两名伤者放在地上,低声说道:“李飞镖应该没死。冲在最前的几个兄弟只怕是活不成了。这是打的什么仗?为什么我们做什么都被人算的这么清楚?”

    韩风双眼微微一眯,心中已经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念头。

    亲爱的友们,抱歉今天更新迟了。白天在忙买车的事儿,因为我在县里,早上9点去市里接车去。今天得准备一些东西。

    嗯,订了一辆大众CC2.0TSI豪华版,现在结婚不容易啊,要买房子要买车,蛋疼。5点半我要起床啦,赶第一班车去信阳市里接车。然后上牌照(这里鄙视一下,为毛县里不给上牌照?)

    这一更先放着。我接车回来就开始码字,白天三更,三更!!

    去睡觉了,只能睡4个小时了。

第三十二章 蓄势待发

    人总是这样,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韩风的心中刚刚转过那个最为恐怖的念头,惊人的一幕便已出现。从树林里,一群黑衣武士手持利刃阔步而出,满地枯枝杂草完全不能延缓他们的脚步,交错的大树无法阻挡他们的身影。在略显幽暗的树林边缘,那些钢刀的光芒显得更加刺眼。

    已经四散分开的豹组官兵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也没有混乱,将受了伤的战友掩护在身后,迅速组成三人小组,迎面朝那些黑衣人撞去。

    奔跑中衣袂带起的风声,微风中金刃破空的响声,一切的一切都无法阻挡已经愤怒到极点的豹组官兵和与那些来犯之敌拼个你死我活。在面对蒙古铁骑的时候,豹组没有腿软过;在面对黑甲军的时候,豹组也没有胆怯过。无论对面的黑衣人来自哪里,出身何处,都无法让豹组的骄傲有一点点折损。

    尽管接二连三遇到挫折,尽管敌人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但是那些骄傲的豹组官兵,为了豹组的尊严,为了军人的荣誉,依然毫不犹豫的奋战向前。两股人马转眼间交错在一起,顷刻间便已有数人倒下……

    “啊啊啊……”一名黑衣武士狂吼着挥舞着利斧冲着韩风的头颅猛劈而下,斧头劈到半空中,韩风的脚尖已经点到他的胸口,右腿狂扫而出,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少说也断了三根肋骨。落在地上的利斧,砸中黑衣武士的脚面,硬生生的劈去他半边脚掌,那倒霉的武士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抱着血肉模糊的脚掌,痛不欲生。

    无法捡起一支打落的花枪,抖擞精神,杀入敌群之中。如果说,这一群人里,还有两个人是不需要组队作战的话,也就是韩风和无法莫属了。两头憋闷了太久的下山猛虎,扑入敌群,所到处,鬼哭狼嚎,刀光血影……

    “韩风,不要负隅顽抗了,投降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伴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韩风接连砍翻两人,百忙中抬头一看,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从树林里居然推出来八辆小车。小车上的武器,几乎已经被军队淘汰,但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场合,却是威力最强大的杀人利器——连发弩。

    正是因为连发弩的装填极为麻烦,机括又容易损坏,至少需要三人同时操作才能使用。而且,在战场上,一轮密集打击之后就会半天哑火,加上造价不菲。许久以来,无论是金国还是大宋,都没有再生产这种看似威力很大,其实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了。但是在这里,狭窄的地形,为数不多的战士,每次可以连发十支的连发弩,几乎有足够的力量,将还能站着的豹组官兵一举扫空。

    而,说话的那个人,更是让韩风为之一惊。

    遍体鳞伤的豹组依然是豹组,愤怒的豹子尤其威猛,黑衣武士渐渐不敌,已经退却下去。豹组的官兵依然保持着松散的队形,不给对方密集打击的机会。但是韩风心知肚明,这样的拖延不可能很久,对方总是能够寻觅到给予致命一击的机会。

    “上官寂浪?你……”韩风掩饰不住自己的诧异,看着对面已经是对手的上官寂浪。

    “怎么?很希望我死?看到我很吃惊?”上官寂浪漠然看着韩风:“投降吧,我不想杀你。能够带一个活着的你回去,对于我的前程实在是太有帮助了!”

    韩风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人曾经为细作司付出那么多,一个人孤身潜入汴京的皇宫,几乎是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完成了足以让完颜璟暴跳如雷的任务。间接帮助细作司策反了沐谦心。可是韩风出城那时候,整个御膳房里所有的人都被完颜璟抓了起来。一个个的排除,一个个的查访。

    都元帅府和枢密院南府并不都是蠢货,总有一些智商能够达到平均水平的人。上官寂浪的身份终于被发现了之后,潜伏在皇宫里的深海同志,就被挖了出来。每天的毒打是家常便饭,跟三餐一样的规律。官爵、金钱、美女的诱惑层出不穷,这些都没有能够让上官寂浪低下那颗骄傲的头颅。

    就在负责审讯他的都元帅府官员已经失去耐心,准备将他活活打死的时候。完颜璟去了一次大牢,看到已经憔悴不堪的上官寂浪之后,对那些官员们说:“朕知道,一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总是很骄傲,并且有些自以为是的,要想让这个人开口,重要的不是刑罚。而是,煽动起他的野心!”

    这番话,上官寂浪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完颜璟和自己的对话。

    “你是一个人才,能够潜入朕的皇宫之中。尽管有细作司在你背后帮忙,可你若是自己没有本事,也不可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待了这么久。你这样的人才,死了,当然是有些可惜。不过,大金国带甲数十万,数以百千万计的子民里,总会有人才的。只要朕愿意提拔,你这样的人才,一点儿也不缺少!”

    在那个阴暗的牢房里,墙上的火把映照着金国皇帝那张同样英俊的脸,跳跃的火光让他的脸色显得阴晴不定,偌大的牢房里,只有被捆得像耶稣一样的上官寂浪,和坦然站在他对面的完颜璟。

    完颜璟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牢房里:“朕有些替你可惜。细作司不过是枢密院下属一个司而已。最高长官区区四品,你又不是韩风的嫡系。如果韩风一直在细作司做下去,你的将来也就是在他手下做个五品官也就到头了。哪怕你的运气好到极点,韩风高升,你能领导细作司,也只是个四品官而已。”

    “但是朕这里就不同了,枢密院南府自从朱紫衣死在绍兴之后,只能让泠月来领导。可她是个女人,终究不是独当一面的大才。都元帅府就更不用说了,以前情报系统都在郡主掌握之中,还是搞得有声有色。郡主长久不参与军情之后就一塌糊涂,现在更是乱七八糟。上官寂浪,你现在点了一点头,就是能够和韩风平起平坐的人物了。你是个天纵之才,他只是因为有个好爹。你能容忍这辈子被这样的人压在下面吗?”

    不得不说,完颜璟的话很有煽动性。大金国皇帝的目光落在上官寂浪的肩头上,那儿有一处灰尘,上官寂浪顺着完颜璟的目光看去,下意识的抖了抖肩膀,将灰尘抖落。

    完颜璟伸手拍了拍上官寂浪的肩膀:“金国有汉人有女真人,朕都是一视同仁。汉人在朝中做高官的并不罕见。军中更是有半数汉军。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都有许多汉人在为朕效力。你在细作司的时候,也应该知道,南朝到底有多么**,南朝的军队有多么无能……朕亲自来和你说,也只有这一次,余下的,你自己慢慢考虑吧!”

    完颜璟转身缓步离开牢房,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牢房之中,推开牢房的大门,一缕刺眼的阳光让完颜璟几乎睁不开眼睛。完颜沙、夹谷清臣等人都在牢房外等候,看到皇帝出来,完颜沙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亲自招降,想必那个汉人细作应该感激涕零吧?”

    “至少他不想死!”完颜璟想起上官寂浪抖落肩头灰尘的那一幕,冷笑道:“一个将死的人,又怎会在乎肩头上有些许灰尘?”

    ………………………………………………

    收起纷杂的思绪,上官寂浪长长的叹了口气:“韩风,要知道设计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身边高手太多,精兵太强。如果不是我对你们这些人十分了解的话,也不可能设计出这一次必杀的局面。”

    从韩风的性格,到他可能的反应,在豹组接二连三遇袭之后集中兵力发动进攻,在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把大杀器——连发弩推出,彻底震慑全场。这一切的一切,为的都是让那个骄傲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大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是不会投降的。”韩风冷笑道:“今天你的身份已经曝光。我猜,枢密院南府应该不会用你,想必你已经在都元帅府任职。这里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有一个人能逃出去,都会带着我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集中狼组精英,必杀上官寂浪!”

    几句话掷地有声,韩风傲然横刀在胸:“来,试试你的连发弩!”

    “你想吓唬我……”上官寂浪学着韩风的模样,坐在马背上耸了耸肩膀,微笑道:“所真的,有几十名狼组的人,一天到晚想我死,那可真是防不胜防。说起来,我应该很害怕才对。不过,反正我已经出现了,你肯定会调动人手杀我。那我何必不赚一个呢?带着你的尸体回去,功劳是小了点,却也是大功一件。”

    “准备!”上官寂浪抬起手掌,八张连发弩对准了血迹斑斑的豹组官兵,蓄势待发!

第三十三章 复仇的人

    第三十三章复仇的人

    一排整齐的连发弩对准着对面的豹组官兵,那些闪烁着刺眼光芒的箭镞仿佛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在弩身上跃跃欲试。忽然间,一阵极为清亮的笛声响起。

    悠扬的笛声并没有固定的旋律,却带着一股诡异的魔力,清越响亮的笛声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坐在马背上的上官寂浪忍不住侧头望去,只见远处一小队人已经赶来,为首一位少女手持横笛,轻悠悠的吹着。

    从树林里,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无数条蛇,各式各样的蛇少说也有百十条,纷纷朝金人所在地方聚拢而来。一条条姿态恐怖的毒蛇扬起了头颅,吐着猩红的信子,对面前的人虎视眈眈。如果这里只有一条蛇,并不能让人感到害怕,这些经历过无数战斗的金国细作甚至还会联想到味美肉香的蛇肉羹。

    可是数以百计的蛇聚集在一起,那就是一股让人感到十分害怕的力量。树林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接连不断,不知道还有多少毒蛇朝着这儿游来。上官寂浪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在他的头顶上,一条色彩斑斓的蟒蛇,张开大口,尾巴盘在树梢上,可是那张血盆大口,距离他的脑袋只不过是一人多高。毫无疑问,只要这条蟒蛇猛扑下来,上官寂浪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笛声依然响亮,可是听在金国人的耳中,就不是那么悦耳了。那些吐着信子,作势欲扑的毒蛇,给近百名金国细作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压力。上官寂浪尽管从来没有跟蛇打过交道,却也知道,蜀中多毒蛇,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任何人被蛇咬一口,都无法活着回去金国。

    吹着笛子的少女面色平静,她全部心思都在手中的竹笛上。站在她身侧的一位红衣少女,沉腰弯弓,远远瞄准了上官寂浪,冷冷的开口说道:“上官寂浪,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如果你下令放箭,我这一箭,你有把握躲过去吗?”

    “阿倮的确是被你利用了,不过,虽然她年纪小小,心思单纯。但是她有她的本领,驱蛇之术便是她的拿手好戏。你面前少说上百条毒蛇,你敢试试让它们咬上一口吗?”秦燕口中说着话,手中长弓已经弯弓如满月,利箭遥指上官寂浪,似乎用铁铸在一起似的,晃也不晃一下。

    “要和我拼个两败俱伤吗?”上官寂浪微微一笑,他倒是十分沉得住气,看着对面伤痕累累的对手们,缓缓说道:“秦燕姑娘的神箭,当然可以要了我的命。但是我在想,要是我不拼的话。一旦我撤了弩,岂不是任人宰割?要讲和也可以,你们先撤了毒蛇。”

    话虽然如此说,上官寂浪的心中依然充满了后悔,这一次苦心孤诣设计出来的局面,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会让韩风和他的锦衣卫精锐一网打尽。但是,没想到秦燕她们居然来的这么快。再好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如果只有秦燕等人,上官寂浪根本就不会害怕,拼着她一箭,一番连发弩就能解决问题。

    可问题是那个彝族女孩,这么久的时间来,上官寂浪只是利用她和锦衣卫的关系,故意让她去通风报信,却忽略了,这些少数民族可以在大山里生活这么多年,自然有她们的生存法则。各种稀奇古怪的巫蛊之术,明明不可解释,可就是在眼前发生了。

    那些毒蛇依然被笛声控制着,只是在金人周围游走,却没有发动进攻。但是,它们毕竟是畜生,没有灵性。一旦失去控制,暴起发难之时,这些金人根本无力抵抗。留给上官寂浪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他必须要马上决断。

    当然,韩风的时间也不是很多,连发弩的威力在那儿放着,就算毒蛇一拥而上,只要弩手扳动机括,这儿的人起码要死一大半,而作为重点瞄准对象的韩风,更是连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

    “好,我们讲和。”韩风高声叫道:“你们可以开始后退。连发弩的射程是三百步,你们可以沿着树林边撤退三百步。阿倮,你控制毒蛇,跟着它们后退,到两百步之外命令毒蛇停下。然后,是不是能逃出四川,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上官寂浪毫不犹豫的答道:“好。”

    他的部下基本还保持着完整的战斗力,只要拖着连发弩后退,韩风等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三百步外,自己人都有战马,又人多势众,只要朝着安康方向逃窜。想必韩风也来不及调动人手追赶上来。方才那一番蒺藜火球的进攻,早已把韩风部下的战马打散,只有秦燕等人带过来的有几匹马而已。

    既然不可胜,就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上官寂浪觉得这笔生意绝对可以做。自己能够设计韩风一次,就能设计第二次。再说了,哪怕韩风不死,这次他远赴四川,所做过的事情,已经足够韩风头疼好一阵子了。

    连发弩几乎是在以蜗牛的速度沿着树林边缘地带缓缓移动,三百步的距离在这样的速度下显得就像是万里长征,每个人的脸上都渗出了汗水。上百条毒蛇亦步亦趋,这样的压力足以让他们惊心动魄。

    那个俏生生的彝族少女只是轻移莲步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依然吹动竹笛,调动毒蛇。这样的女子,如果是在街头遇到,说不得还得被他们调戏一番。可是现在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孩子,却是催命鬼一般,让他们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算是蜗牛,也已经爬过了三百步的距离,阿倮的额头已经满是汗水,连续不断的吹笛子,她已经显得有些后继无力……

    上官寂浪按住马头,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韩风一眼,看着自己的部下纷纷上了战马,突然厉声叫道:“放箭……”

    掌控着八架连发弩的金人下意识的扳动机括,嗖嗖嗖连响,数十支利箭飞出……他们连看一眼宋人的伤亡都来不及,就已经急急忙忙跳上马背,飞奔着朝远方逃命。

    三百步的距离,足够让那些锦衣卫的高手们躲避利箭的袭击,尽管箭矢很密集,却无法伤害到他们。可是韩风还是听见了一声痛呼……

    那是在前方,阿倮所在的地方,一声无力的痛呼之后,她缓缓的倒在地上。

    韩风飞快的抢了上去,将阿倮抱起,一支利箭穿过她的小腹,血水还在不断的涌出,手中的竹笛掉落在血泊之中,满地毒蛇胡乱散去……

    “别怕,不会有事的。”韩风抱着阿倮,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朝后方跑去,将已经快要昏迷过去的阿倮放在地上。看着花雪,缓缓说道:“找些伤药出来,我把她交给你了。”

    “你呢?”花雪心中一动,已经猜到了韩风要做什么。

    韩风牵过一匹战马,冷冷的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谁是叛徒,当然是趁现在去要他的命。”

    如果能够劝阻韩风,花雪一定会费尽口舌,想尽一切办法去阻止韩风,但是花雪太了解这个男人的性格。上官寂浪在临走的时候,居然还敢放箭伤人,虽然只伤了一个人,但就是不放箭伤人,韩风就想追上去杀他了,更别说还伤了人。

    “对方撤退的时候,知道我们没有多少力量追上去。”花雪轻声说道:“既然他对你很了解,那就让我指挥。”

    “无法受了些轻伤,简怀诛却没多大问题。你们两个跟着韩大人一起去。秦燕,你带足了弓箭,一起追上去。能够杀死上官寂浪自然是最好,如果发觉情况不对,要马上撤退,绝对不要勉强。杀死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我们没有必要用最笨的一种。”

    看着韩风等人绝尘而去,花雪长长的叹了口气,从战术意义上来说,在敌人想不到的时候出击,的确能带来很大的效果。但是刚才已经经历了一场苦战,现在能取得多大的战果,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这几个人的发挥了。

    蹲下身来,花雪爱怜的轻抚阿倮的长发,轻声说道:“你伤的不是要害,死不了。最多就是肚皮上留下一个疤而已。不用怕,我现在就给你剪去长箭。”

    阿倮浑浑噩噩的,肚子剧痛无比,耳边听见花雪如此说话,呢喃着说道:“不要,我不要肚子上有个疤。”

    “放心吧,如果那个疤不是厉害,我有办法帮你消掉。忍着疼,我先帮你剪!”花雪微微笑道。

    满地疮痍,伤痕累累的官兵或坐或卧,接受救治。已经阵亡的官兵尸体被默默的搬到一边,准备运回军营安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些惆怅,有些唏嘘。可是,在军中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可能死去,每一天都可能面对生离死别……就算无法习惯,也必须要习惯。

    太阳斜斜的挂在天边,将云朵染得就像洒满了鲜血。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的血,才能把天空染的这么红……仇恨的火焰在每个人的胸膛燃烧,复仇的人,已然远去!

第三十四章 升官

    (+ne)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无论是多么雄骏的烈马都无法跑的太快。(paSh8)前方数十人策马狂奔,扬起的灰尘弥漫着人的眼睛。上官寂浪并不是一个很莽撞的人,退路,早已在他的算计之中,越过这个山头就可以进入一个早已归心与金国的彝族部落之中。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就可以找机会大摇大摆的回到金国去。

    一声闷哼、沉重的跌落声……上官寂浪回头一看,队伍尾端的一个细作摔下马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上插着一支狼牙利箭。上官寂浪心中一懔,没有想到,韩风果真敢追了上来……

    秦燕双腿夹紧战马,脚掌牢牢踩住马镫,上身挺得笔直,弯弓在手,右手熟练的从箭壶里摸出一支长箭,随即看一眼前方略显模糊的背影,仅仅凭着手感,便是一箭射出,前方必然有一人堕马。

    “他娘的,这箭手真疯了。”紧随在上官寂浪身边的一名金国细作,愤愤然的骂道:“这可不是办法啊,她一箭就撂倒一个。川马又适合在这山路上奔驰,照这样下去,我们跑不到山寨里,就被她一个人射杀干净了。”

    上官寂浪紧咬着嘴唇,秦燕神箭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他们追的这么快。既然秦燕已经来了,那个杀伤力几乎变态的和尚肯定也在,毫无疑问,满腔怒火,一心想要手刃自己的韩风也必然会在此地。

    “调头再战!”细作大声叫道。

    上官寂浪脸色阴沉,掉头再战……要直面那几个杀人狂,实在是心里没底啊。韩风当初可是一人一刀就杀进李府,灭人满门。更别说等于韩风半个师傅的和尚了。出来行走,当然是安全第一,方才那必杀的局面居然被人用蛇给破了,别说心里多窝火了。可是,要掉头跟韩风来硬拼一场,这并不是上官寂浪的风格。

    能够在都元帅府任职许久,并且得到了完颜沙和完颜璟的信任,上官寂浪并不仅仅只有武力而已。一个人的成就决定于他的头脑!

    “留下一部分缠住他们,余下的按照原计划撤退。”上官寂浪冷冷的下了命令。

    队伍最后的二十多名细作调转马头呐喊着冲向迎面而来的四人。秦燕连放五箭,转眼间,敌人已到眼前。韩风挥刀猛斩,几头猛虎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些细作砍翻在地,但是那些缠斗到死的细作们,到底是给上官寂浪等人拖住了时间。等到结束了这一场小小的战斗,前方已经看不到金国细作马蹄下的灰尘了。

    看着渐渐平息的烟尘,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韩风的心中千般滋味万分纠结。自从来到大宋之后,这是第一次遭遇到自己人的背叛。以前,也曾经被同僚出卖过,但是那些人,自己从来就没有给予过信任。上官寂浪就不同,韩风还记得几乎是用选美的方式从一群细作之中选出了这个“泡妞高手”,那段日子里,上官寂浪和大家言谈甚欢,开玩笑也肆无忌惮。随后孤身一人潜入金国皇宫,还让韩风好生挂念。直到去了漠北,听说整个御膳房的人都被抓了去,再后来就没有了上官寂浪的消息。在细作司,现在已经是锦衣卫的名册上,上官寂浪的名字早已被改写为“牺牲”!可是没有想到,一年后,大家再次相遇,却已经是敌我双方。

    难怪完颜璟可以瞒过鸽组的耳目来到安康和兴元府,难怪金国会改变对吴曦的策略,从策反变成扶植其立国,难怪韩风和豹组会在这里吃一次亏……这一切,都是来自一个对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叛徒!”无法恶狠狠的骂道,在小和尚的心里,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叛徒,尤其是自己很熟悉的人。他把手中的钢刀,一下下砍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片沙土。

    简怀诛不知道如何说话,静静的看着怒火冲天的无法和一脸默然的韩风。

    过了半晌,韩风伸手扶着无法的肩头:“我想,他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有了准备。有朝一日,不是我们死在他的手中,就是他死在我们的手中。”

    秦燕冷冷的说道:“那也不可能是他杀了我们。”

    天空中几只雄鹰盘旋着飞来飞去,残阳如血,微风轻抚。几人,几马,拖车长长的身影,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显得是那么落寞!

    ……………………

    韩风能够控制不让川中的消息传到临安。但是,如果是有人故意要把消息给放出去,那么韩风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对吴曦的扶植,本来就是金国都元帅府连环计其中一环。韩风可以不让宋人提起这件事,却不能不让金国人想尽一切办法把消息送到临安去。

    赵扩疲惫的将面前的公文重重的丢在桌面上,啪的一声轻响。

    面前是大宋朝廷几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韩侂胄、留正、周必大、叶琛,这些巨头还不知道为什么官家会突然宣召他们进宫。看到赵扩是如此反应,几位大臣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官家,到底因为何事发怒?”留正的资格老,自然说话的顾忌就小了很多。

    赵扩长长的叹了口气,宽大的御书房里,阳光透过窗户映照进房里,一缕缕阳光,将空气中的灰尘毕露无遗。

    “当初放吴曦回四川,朕的心里就一直不踏实。如今果然出事了,金国派人去和吴曦联系,要他在川中自立为王。吴曦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不过,川中是重地,却是不可不防啊!”赵扩淡淡的说道。

    几位大臣都为之色变,这些人在朝廷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就算是之前那场血雨腥风的内禅,这些大臣们也谈笑应对,潇洒无比。以他们的胆量,就算凭空爆出一记惊雷,也就当是老天爷放了个屁。可是,金国人力劝吴曦自立的事,却让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无法淡定下去。

    川中对于大宋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西部防线,赋税重地,茶马古道尽数在此。在余下来所有大宋国土上只有三十万军队,仅仅在四川一地就驻扎了十万大军,足以证实此地的重要性。这样的地方,无论是归附了金国,还是自立为王,都是大宋不能承受之痛。

    “你们看,你们心里也不踏实了。”赵扩又叹了口气:“坦白说,朕也不相信吴曦会投降金国人。但是,自立为王的诱惑,他是不是能挡得住?如果金国人给他承诺,按照传闻所说,把安康等重地交给吴曦。吴曦的忠诚是不是能战胜这样的诱惑?”

    “官家,微臣愿意以身家性命担保吴曦绝对不会叛变。”韩侂胄挺身而出,高声说道。

    赵扩微微一笑:“韩卿家,朕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你也不用身家性命担保,国丈就是韩家人。你若是这么一担保,要是吴曦真的出了什么纰漏,难道要朕杀了皇后和国丈吗?只不过,朕的心中不踏实……”

    “那官家想怎么做?”周必大小声问道。

    赵扩在那张并不舒服的龙椅上挪动着身体,试图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心平气和的位置。他看着周必大,缓缓的说道:“朕想了想,还不如把吴曦调回来?兵部尚书快要告老还乡了,吴曦来做兵部尚书怎么样?”

    “万万不可!”几位大臣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赵扩的目光落在现任兵部侍郎叶琛脸上:“你是兵部侍郎,又是沿江制置使。你说,为什么不能让吴曦回来?”

    叶琛瞥了韩侂胄一眼,一直以来,他和韩侂胄并不是很和睦。但是他的亲侄子叶东和韩侂胄的小儿子韩风却是在一起共事,并且建立了颇为亲密的战友之情。这些日子来,小一辈的关系很大程度上缓和了长辈的矛盾。

    这一次的事情,是叶琛难得在意见上和韩侂胄一致,仔细盘算着措辞,叶琛谨慎的说道:“官家,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吴曦现在川中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根据回报,吴曦一致都致力公务,称得上是鞠躬尽瘁,任劳任怨。如果现在朝廷要他回到临安,表面上是升官,让他做了兵部尚书。”

    “但是在吴曦看来,就完全不是如此。吴家和军队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如果吴曦不被猜忌,做兵部尚书自然是一件很好的事。可在这风头浪尖上,一旦调令发出,吴曦就会觉得,朝廷是对他有所猜忌,吴曦就难保不会铤而走险,真的做出什么让朝廷非常痛心的事来。”

    叶琛已经说的很含蓄了,但是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个节骨眼上,要吴曦放弃手中的兵权,无异于逼他造反。

    吴曦真的反了,那可就是意味着金国可以集中力量进攻大宋东部和中部地区。失去了四川的支援,襄樊随时可能变成一座孤城。

    失去襄樊的后果,更加不敢想象……

    赵扩冷冷的说道:“若是朕非要他回来呢?”(aqy傲雪情缘)

第三十五章 没白来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赵扩有意要“升任”吴曦为兵部尚的消息,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策划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四川。朝廷当然是第一时间辟谣。包括右相韩侂胄在内的诸多大臣站出来纷纷表示,现任兵部尚并没有告老还乡,哪怕是已经告老了,还有很多人有资格担任兵部尚,并非只有吴曦一个人选。

    但是生活就是如此,人越是担心什么,就越会害怕什么。吴曦自然不愿意回到临安,这样的消息对于四川的稳定,绝对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这段日子来,辛弃疾没事就去找吴曦下棋,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辛弃疾的棋风颇为刚猛,加上吴曦有些心不在焉,几盘下来被辛弃疾杀得丢盔弃甲。这一句已经到了尾声,辛弃疾车马炮逼宫,吴曦若是挪出老将,就要和辛弃疾的老帅来个‘千里照面’了。吴曦怔怔的看着棋盘,呆了一会儿,把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盘上,懒懒的说道:“不下了,你也就是能找我这个软柿子捏了。”

    辛弃疾哈哈大笑道:“你还是差点火候,我能做到胜不骄,你却做不到败不馁。”

    “赢了棋的当然趾高气昂。”吴曦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遥望天边云朵,只见夕阳挂西山,红霞满天彩,心中抑郁之气略微消解。吴曦喃喃的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记得北伐的时候,韩风都还没有出生。我爹那时候担任川陕留守,跟你一样,带领一路兵马从川中出发,打得金兵闻风丧胆。现在韩风都快娶老婆生孩子了,我爹已经不在人世,那些老将们再要打仗,都不知道是不是打得动。”

    辛弃疾嘿嘿一笑,和吴曦并肩站在一起,揶揄道:“别往吴家脸上贴金,你爹把金兵打得闻风丧胆?我怎么记得当年有个大将被一万五千金军包围,到处发求救信,要不是我老辛的飞虎军及时赶到,只怕那个大将当时就得交待在那里。”

    吴曦勃然大怒:“这能怪我爹?我爹孤军深入,答应给我爹的后勤补给呢?答应给我爹的兵员补充呢?我爹带着四万兵马出战,人是越打越少,一个兵都没给川军补过。打完仗回到川中,我爹手里的兵还没一个统制多。”

    想到那场北伐被朝中大臣拖了后腿,两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朝中局势一贯如此,大宋有自己的国情,军队的开拔费,出战的后勤补给,各路人马的调控,赵家历代相传对武将的警惕都是这两位将军的心忧之处。虽然有韩风在上蹿下跳的忙乎,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的某些痼疾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

    “别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了,看到韩风那个小子,我倒是很羡慕他,很像我年轻的时候,身边到处都有美女相伴。前些日子那个东果的阿倮,屁颠屁颠的跑来通风报信,我看啊,早晚都得是这小子的人。想起来户部郦尚一向精明,这次果然不吃亏,算准了这小子将来能成大器,早早把女儿许配出去。将来就算韩风娶他十个八个老婆,郦君瑾也是大房,生下儿子也是嫡系。”辛弃疾调侃道:“每次看到那臭小子,我老人家都在感叹,女儿的年纪大了,哪怕现在再生一个,也来不及招他做女婿了。”

    “总是听人说起辛大人最是好色,别以为我不知道。”吴曦轻声说道,一边回头看了看正在收拾棋局的侍女们,见她们好像没有听见自己说话,这才接着说道:“听我爹说,北伐之前,你和右相大人两个人,拉着我爹一起跑去看别人娶媳妇,装模作样的混进去喝喜酒、闹洞房。那天,就数辛大人闹的最凶!”

    真是白天不能说事,吴曦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庭院之外隐约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吹打之声,鞭炮噼里啪啦的放着,这熟悉的音乐顿时勾起了两位私生活都不太检点的将军心思。辛弃疾和吴曦相视一笑,彼此脸上都是坏坏的神情,跟着又同时点了点头。

    吴曦轻咳一声:“本官要和辛大人一起出去走走。侍卫就不用跟去了!”

    亲兵们有些着急,大人要出门,居然不带侍卫,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要怎么办?再说了,就算吴曦不需要保护,那辛弃疾是兴元军都统制,又一把年纪了,身边不跟几个人能行?没等亲兵们提出抗议,辛弃疾就翻了翻眼睛:“当年万军之中,老夫都杀出来了,在自己的土地上,还怕什么?你们不要废话!”

    两位便装打扮的川中高级将领,并肩走出了吴府后花园。他们穿着蜀锦长袍,佩戴着名贵的玉佩,手上戴着扳指,就像是两位富有的商人一般,笑呵呵的跟着娶妻的队伍走去。

    新郎官志得意满的骑着高头大马,身上带着大红花。在他身后,八抬大轿颤颤巍巍的抬着新娘子,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想必是成都府的某位富人子弟成亲,所用的排场开支不小。绝非一般家庭能承受得起的。

    两位大人说说笑笑看着迎亲的队伍,来到一间府邸之前,那里早已不知道围了多少人。辛弃疾和吴曦两个人累得满头大汗才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好不容易凑到跟前,就是为了看看新郎官踢轿门,顺便瞥一眼新娘子的模样。尽管是盖着红盖头,可是身形什么的却是掩饰不住。

    “奇怪了,按照风俗,这会儿应该踢轿门了……”辛弃疾抓了抓下巴上的胡须,低声说道:“可是我看这轿子,像是要直接抬进门去似的。不妥、不妥!这里是正门,要是娶小老婆,肯定不会走正门。可是娶大老婆却不踢轿门,怎么都说不过去!”

    吴曦正要说话,忽然肩头被人猛推了一把。吴曦只不过是年近四十而已,出身将门,自然身手敏捷,当即反手拉住推自己那人的手掌,顺势往前一带,将那人跌跌撞撞的摔了出去,那人连滚带爬,却是翻着跟头滚到了花轿底下。

    “不知死活!”吴曦冷哼一声。从他身边接二连三抢过去几个人,看起来都是平民打扮,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显得多么富贵,却也不是穷苦人家穿得起的。几个都是年纪轻轻的汉子,有人回过头来瞪了吴曦一眼,却没过来找吴曦和辛弃疾的麻烦,都围过去将那顶花轿拦下。

    “秀秀,我带你走,别怕!”滚到花轿底下的那个汉子急忙爬了起来,挡在花轿前。围观百姓顿时一片哗然,这成婚的日子是来抢亲了?

    轿夫顿时傻了眼,新郎官没有来踢轿门就已经让他们很无语了。居然还冒出来一个抢老婆的年轻人来。八名轿夫抬着花轿不知道是应该进,还是应该退!

    那几个年轻人快速冲了上去,为首一人一把掀起轿帘。围观百姓顿时又是一阵哗然,花轿里应该是一个女人,这没有错。但是这个女人是被绑在花轿里的……成都一年少说也有上千户人家嫁女儿,从来还没见过被五花大绑的新娘子!

    “把他们打出去。”骑在马背上的新郎官怒气冲冲的喝道:“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扛着。”

    既然是要娶老婆,当然亲友团是少不了的,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家里少说也得有二十来个仆役帮忙做事。新郎官一声令下,一群人立刻围拢过来。那几个年轻的男子马上将花轿护在身后,之前那人已经钻进花轿里去给新娘子解绑去了。八名轿夫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免得惹祸上身,撒腿跑到一边去了。

    围住花轿的那几人倒也光棍,个个从怀里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当街而立,颇有几分古之侠客的意思。

    而拉着新娘子从花轿里钻出来的那人却冲着四周抱了抱拳,高声叫道:“诸位乡亲,今日若是程府仗势欺人,无非就是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程府?吴曦皱了皱眉头,仔细打量着已经气得歪了鼻子的新郎官,低声对辛弃疾说道:“披红挂绿的,半天都没认出来,这儿想必是程宣为儿子新买的府邸。”

    辛弃疾恍然,程宣是川中制置使,都督川中四路兵马。当然,大宋的官制很复杂,程宣在这里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而已,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文官。吴家的人,一贯并不把程宣太当成一回事。此人官职虽然很高,在调兵遣将上的实权却是少的可怜。叶琛也是制置使,但是叶琛掌管沿江防务,权力可比程宣大得多了。

    “该不会是强抢民女吧?”辛弃疾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从人群中冲出,上去就给了喊话的男人一个大嘴巴子。

    “格老子,你还敢来缠着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个龟儿子。”中年人怒气冲冲的骂道。

    “有戏看!”吴曦顿时就乐了。

    辛弃疾幸灾乐祸的笑道:“没白来!”

第三十六章 川中天下

    (+ne)

    人都有八卦的天性。尤其是在别人成婚的大喜日子里,看到有人抢亲,这么紧张刺激的事情,要是没有成百上千人围观,就太对不起专门来闹事的汉子们了。尽管,并不是一群爷们来抢新郎,但是男抢女这种传统戏码已经够大家伙儿津津乐道许久的了。

    外围的老百姓已经围得人山人海,挤在外边的看不到里边的动静,恨不得爬到路边的屋顶上、大树上,踮着脚尖,伸着脖子朝里边张望。局势的确十分紧张,那几个来抢老婆的汉子围着花轿,一群程府家丁虎视眈眈,只待少爷一声令下,就马上杀将出去,将未来夫人重新抢夺回来。

    紧张到令人窒息的局面,让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程家大少爷的颜面早就挂不住了,怎么说他也是衙内身份,怎么说他也是在成都府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今天是他成婚的大日子,可被人这么一捣乱,就算把眼前这几个人全都打死,自己也难免成了成都府的笑柄。

    恨得牙痒痒的程家大少冷冷的叫道:“还不动手?让人看笑话吗?”

    一群程府家丁立刻猛扑上去,双方扭打成一团。有人甚至摔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滚到辛弃疾脚下。老人家急忙退了两步,这才没有踩到那人。吴曦低声打趣道:“要不咱们赌一百贯?你说谁能打赢?”

    “赌什么?看热闹最要紧。”辛弃疾话才说了半截,忽然闭了嘴,眼睛死死的看着场中。身边老百姓一阵惊呼,吴曦顺着辛弃疾的目光看去,不觉也呆住了。这两位都是上过战场的铁血男儿,死人当然是见过,断臂残肢也没少看到,只是一个人拿刀顶着别人的脖子,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新娘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新郎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支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匕首,顶在新郎官的脖子上。

    “住手,不然我这一刀可就扎下去了。”新娘子急匆匆的叫道,看她的手势就知道她不会用刀,匕首拿在她的手中明显很不趁手,握柄的方式都不对。不过,只要她知道把刀刃搁在别人的颈部大动脉上就行了。

    已经招架不住的抢亲汉子们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些只有些苦力气的汉子根本不是如狼似虎的程府家丁对手,就算他们带了一些武器,也不过三招两式就被打落在地,跟着就是一边倒的挨扁。

    正打得起劲的程府家丁,忽然听见新娘子叫喊,转头望去,一个个下意识的收了手,毕竟小主人被人拿刀顶着脖子,要是出了意外,自己可担待不起啊。

    抢亲那人,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用占满灰尘的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的嘴唇已经被打破,高高肿起,腮帮子鼓得就像含了个核桃,说话都有些不太清晰似的,但是他依然高声叫道:“诸位乡亲们,我王东旭有天大冤情,只能走这一步,天日昭昭,我就不信这大宋的天下还能没天理了?”

    辛弃疾和吴曦笑呵呵的听着这个叫做王东旭的汉子讲述他的冤情,不由得会心一笑,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在吴曦和辛弃疾的眼中并不算是太大的事情。

    王东旭是成都府的一名公差,和今日要出嫁的秀秀姑娘本来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玩伴。在一起久了,渐渐就有了感情。秀秀家里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按说王东旭好歹也是吃皇粮的公务员,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不想有一天,程宣的庶子程泰偶遇秀秀,一见之下就惊为天人,随即穷追猛打。

    原本秀秀家中已经答应了王东旭的求婚,秀秀父亲看到是程宣的儿子派人来提亲,当即十分果断的毁掉王东旭婚约,要答应程泰。不过,程泰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程宣怎么可能跟老百姓做亲家?程大人不想同意这门亲事,耐不住小儿子的软磨硬泡,气得索性今天小儿子成亲,也不来出息。

    但是秀秀死活都不愿意嫁给程泰,成婚这日子,是几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女,将她按住,强行换了喜服,随即绑在花轿里,便朝程泰的宅子抬了过来。这一切,秀秀的父亲都看在眼里,可他还是对女儿说:“将来你就知道做爹的是为你好,能够嫁到程家是天大的好机会,不知道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过去……”

    王东旭一怒之下就约了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江湖汉子一起来抢亲,可是寡不敌众,被程府家丁打的头破血流,混乱中,已经松了绑的新娘子,捡起他们被打落在地上的匕首,假意逃到程泰的身边,挟持了他……

    这些事儿,在饱经世故的吴曦和辛弃疾眼里,简直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屁事。无非是一个嫌贫爱富的爹,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和一个豪门公子的故事,从古到今,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实在难以激起两位的同情心,尤其是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尊的时代里,秀秀应该嫁给谁,决定权,理所当然的应该在她父亲的手中,这个观念,至少九成以上的人,都是认同的。

    “要是韩风在这里,他肯定会管这闲事。”辛弃疾微笑着轻声说道。

    吴曦赞同的点了点头,附和道:“其实程泰应该庆幸,我们两个出来看热闹,没有带着韩风,要不然现在拿刀顶他的,就应该是韩风了。”

    两位大将相视一笑,心中暗暗庆幸没有带着韩风这个天杀星出来,不然的话,看热闹的好事,随时会变成一件血案。不仅仅是韩风的仇人觉得他是‘杀人王’,就连一向嗜杀的辛弃疾,也觉得韩风的手下,能够留条命实在是太罕见了。

    王东旭大声诉苦,围观众人中也有同情其遭遇的,议论纷纷。人群中一阵低沉的声音如群蜂飞舞,听不清楚。但是秀秀已经是泪流满面……

    “糟糕,这个女子实在是太没有对敌经验了,这时候怎么能哭?”辛弃疾一看她眼泪直掉,就知道不妙,大手狠狠的在大腿上拍了一记,啪的一声脆响。

    吴曦惨叫一声:“哎呀,你拍我的大腿做什么?”

    果不其然,女人只要一掉眼泪,马上就会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要命的是,女人往往会不分场合掉眼泪,一到伤心处,根本就忘记了,自己控制着程泰,才是整个局势得以平衡的关键之处。

    程泰虽然不是什么好手,但是人被别人挟持的时候,总是在寻找着每一次可以反击的机会。秀秀这么一哭,手中的匕首不自觉的离开了程泰的脖子,虽然只是不到一寸的距离,但是程泰已经猛然出手,大力握住秀秀的手腕,用力一挣。

    一个小小女子,怎么能顶得住成年男子全力一挣,手腕当即脱臼,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王东旭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扑上去救人,看到有机可趁的程府家丁就已经猛扑上来,将王东旭等人阻隔,拳打脚踢起来。

    程泰自幼在家就是娇生惯养,从来没有人敢碰他一个手指头,就算是程宣气急的时候,最多不过骂几句‘忤逆子’,今日居然被一个女人拿刀顶着脖子,简直是奇耻大辱。气急败坏的程泰转身飞起一脚,脚掌重重的踹在秀秀的小腹上,弱小女子顿时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扬起的灰尘迷茫了秀秀的双眼,模糊中只看到程泰的大脚朝着面门飞来,她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去挡,那一股带着愤怒的力量,几乎将她的胳膊踢断。没等她反应过来,程泰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几乎拽着头发,将她拖翻在地,一脚脚踹去。

    王东旭急红了眼,拼命想要冲过去,却被几名程府家丁拦住,打得招架不住。

    “我老人家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当街打女人,多么煞风景!”辛弃疾悠悠叹了口气,缓步走上前去,拍了拍正在对着秀秀拳打脚踢的程泰,沉声说道:“她是个女子,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对着她拳打脚踢的,像话吗?”

    “本少爷的事,要你管?”程泰霍然转身,恶狠狠的瞪着辛弃疾,满嘴口臭喷的辛弃疾几乎想捂住鼻子:“死老头,给我滚到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打。”

    辛弃疾本来就是个爆裂脾气,闻言就一卷袖子,作势要开打。却是吴曦快步赶上来,拉着辛弃疾的胳膊,微笑着劝道:“算了算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程泰只道吴曦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当即冷笑道:“本少爷当然不会和这个死老头一般见识,快滚。”

    这一下,就连吴曦的面子也挂不住了,这两位都是跺跺脚,整个川中都要抖一抖的人物,却被一个纨绔子弟如此无视。吴曦冷冷的说道:“小子太嚣张了,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都快忘了川中可不是姓程的天下。”

    程泰昂起头,骄傲的说道:“难道是死老头和你这个小胡子的天下?”

第三十七章 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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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文海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成都是他长大的地方,大街小巷不知道有多熟。这里的名胜古迹,这里的小吃大餐,都在吴文海的脑海中。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想要去的地方。对于锦衣卫里那些第一次来到成都的人来说,吴文海当然是首屈一指的向导。

    能够有资格让吴文海当向导的人并不是很多。韩风成天忙着帮辛弃疾征兵,早就累得叫苦连天,加上上次遇袭,大批部下受伤,更是没有什么游玩的心情!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赶紧带着林珍、小舞等人,请了吴文海做向导,在成都府好好转悠一圈。当然,这一切都是韩大人自己掏腰包,绝对不做三公消费。

    热闹的大街,各种各样商品琳琅满目,带着四川口音的店主们卖力的招揽生意。从街头到街尾,各种小吃已经填满了韩风的肚子,韩风满意的拍了拍肚皮,在吴文海的带领下,转过了另一条街道。

    这儿已经围得人山人海,吴文海一蹦老高,往里边瞥了一眼,笑嘻嘻的说道:“哎呦呵,今天是个好日子啊,里边有花轿,有鼓乐手,想必是有人成婚。来,挤进来看看热闹,成都成亲的风俗和江南不同,让你们见识一下。”

    蹲在路边屋顶上的一位少年,听见吴文海的话语,低头看了看这群穿着便装的男女,冷笑不已:“今天成亲的风俗的确不同,之前有人带着兄弟来抢程宣大人的小衙内程泰没过门的老婆,现在却是一群程府家丁围着一个老人家和一个中年人在打架……”

    吴文海一听就乐了,对着韩风调侃道:“等我爬上去看看,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程泰在成都府是出了名的恶少,哪个老人家这么大的胆子,跟程府的人打架?”

    说着,吴文海已经手脚并用,麻利的翻上屋顶,手搭凉棚,朝里边打得热火朝天的人群望去。只是这么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双眼怒张,几乎要喷出火来,空着的右手,拳头捏的紧紧的。

    韩风看吴文海这般模样,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听见吴文海一声怒喝:“混蛋,居然敢打我爹!小爷要你的命!”

    这句话落在韩风耳中,顿时一惊。吴曦可是四川最大的官儿了,居然有人在街上围着吴曦打……当下来不及说话,韩风急忙分开人群,快步朝人群中挤去。吴文海动作可是更快,顺着屋脊一溜烟朝场中跑去。

    围观的人已经给场中让开了一大片空地,二十多名程府家丁前赴后继,勇往直前,朝着站在中间的两个人猛扑过去。程泰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心中不觉有些诧异。那个已经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虽然老是老了,却一点也不糟,身材颇为高大,下手极狠,通常是三拳两脚就让一个程府家丁趴在地上。那个中年人下手更是歹毒,举手投足虎虎生风,就连下阴这样的要害地方,他也是想都不想就踢了……

    要不是程府家丁人很多,差点就抵挡不住。饶是如此,二十多人现在已经趴下了七八个,余下的到处寻找砖头木棍,甚至恨不得拆了花轿,把轿子上的杆子拆下来当棍子用。

    “打,给我打。最多打死,我兜着!”程泰恶狠狠的骂道:“两个不长眼的混蛋,居然敢管你家程爷的事……”

    家丁们本来打得有些畏惧,他们在成都横行霸道惯了,曾几何时看到过这么能打的老人家?只是小主人就站在身边,要是自己出工不出力,以后也就没法在程家混下去了。只得奋起勇气,围着吴曦和辛弃疾两人大声叫喊,显得极为悍勇似的。

    “兜你妈!”

    一声怒喝,程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忽然间一道黑影从屋顶上猛扑而下,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程泰顿时站立不稳,和跳下来的那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只是他被压在下边,扑下来的汉子少说也有一百多斤,这一下压的他七荤八素,差点没背过气去,胸口剧痛无比,不知道是不是断了肋骨……

    吴文海一记饿虎扑食从天而降,一举将程泰按倒在地上,翻身就骑在程泰的身上,一手按着他的脖子,挥起铁拳,照着程泰的鼻子,猛击一拳,大声骂道:“好小子,找死是!”

    吴文海本来就是军中出身,家传武艺练的也是极为不错,当日在临安和韩风交手一次,还曾经得到了韩风的赞许。他的铁拳怎么可能是程泰吃得消的?一拳又一拳打下去,程泰那张小白脸顿时皮开肉绽……

    吴曦正忙着跟那些家丁打架,忽然看到自己儿子杀入场中,一举将程泰打倒,忍不住赞道:“这孩子打架甚合我意,暗合兵法,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枉我教导他一番。”

    辛弃疾忍不住说道:“快别往你老吴家脸上贴金了……”

    两人口中说着话,手下却是一点也不停,接二连三又打翻几个程府家丁。程泰虽然被打得头昏眼花,但是作为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代表人物,程泰还是知道正在打的人的身份——吴曦的儿子吴文海。

    程泰费力的双手架住吴文海的拳头,裂开满是鲜血的大嘴,微弱的说道:“海哥儿,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打我作甚,我要告诉我爹去……”

    “打的就是你。”吴文海再度提起拳头,又是一拳砸下,冷哼一声:“老子也出身世家,最看不得你这样的窝囊废,要不就仗势欺人,打不赢就回去找爹。小爷就算今天打死你,你爹也不会说半个字!”

    韩风分开人群,好不容易挤了进来,林珍等人紧随其后,一看场中的局势,韩风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乎连眼泪都快笑了出来。韩风等人一加入战团,围着吴曦和辛弃疾的程府家丁顿时作鸟兽散,这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抗,简直就是找虐嘛!

    “别打了!”韩风走过去,拉住了吴文海的拳头:“他这样的公子哥,你多打几拳,只怕就打死了他。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爹,何必呢?”

    吴文海缓缓收了拳头,一脸怒气的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程泰,忍不住又重重的踹了一脚,这才走开。

    程泰不明就里,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一个劲的嚷道:“吴二郎,你打我作甚……”

    吴曦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站在吴文海的身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我是他爹。”

    程泰这一惊非同小可,称得上是吓得屁滚尿流。只因吴挺死后,吴曦之前一直在临安,程泰根本就不认识吴曦。没想到,今天自己喊着叫家丁往死里打的居然是四川第一号人物,想想吴家的权势和手段,一股冷汗顺着背脊流了下来,忙不迭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吴大人,吴世叔,小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世叔,求世叔原谅则个……”

    “世叔二字可不敢当。”吴曦淡淡的说道:“你怕我追究你,告饶求情也很正常。不过,这件事,就算我想善罢甘休,只怕这两位都未必同意。”

    程泰擦了把脸上的血水,呆呆的看着韩风和辛弃疾,喃喃问道:“不知道两位是……”

    吴文海一把拽过程泰的领子,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这位是兴元军都统制辛大人,这一位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韩大人……”

    程泰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张口结舌,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四川最大的几位官员,今天居然都撞到了自己,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运气,只怕是天字第一号霉运。有心想要告饶,可看看韩风那张冷峻的脸和辛弃疾那看透世故的神情,程泰唯唯诺诺的支吾几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我老人家心情不错,懒得追究你。”辛弃疾看了看受伤的王东旭,吩咐道:“人家姑娘不愿意嫁给你,这门亲事就算了。你打伤他们,赔些医药费。”

    “呸,我堂堂公差不稀罕他的臭钱。”王东旭厉声骂道。

    韩风拍了拍王东旭的肩头,轻声笑道:“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了,我最喜欢敲这种人的竹杠。反正他的钱多得花不完,你不帮忙花点,他拿着这些钱也是去祸害。”

    林珍吃吃笑道:“大人说得对,我看,程公子就赔个三五千贯。”

    程泰顿时松了口气,只要辛弃疾、吴曦、韩风不跟他追究,就算是三万贯他也愿意赔偿。当即连声不迭的答应了。

    “你是公差?”韩风皱了皱眉头,低声对王东旭问道。

    王东旭点了点头。

    韩风心中暗叹,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王东旭的公差只怕是当不成了。成都府活在夹缝中,打个比方,如果是成都市的一个警察,得罪了省军区领导的儿子,还大打出手。就算领导不发话,公安局长都不敢让这个警察继续干下去了!

    “走!”吴曦率先扬长而去……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程泰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没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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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衣卫介绍:
热血青年重生在南宋奸相韩侂胄之子,纨绔败家小衙内之身。
从神秘莫测的脂粉堆到手握权倾天下的特务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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