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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山飞狐     南宋锦衣卫txt下载     南宋锦衣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三爷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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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雨将长沙城里的道路变得泥泞一片,尤其是晚上的时候,路上更见不到几个人。一队酒气冲天、脏话练嘴的汉子,吆喝着朝着长沙书局的方向走去。在他们身后二百步之外,是一队精干的捕快们。

    这是奇迹般和谐的一幕。同一条街道上,流氓们和捕快们和谐共处,奔着同一个目标,大步前进。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有黑和白,还有灰。流氓们很多时候可以执行捕快的任务,而捕快们也可以摇身一变,潇洒且熟练的干着流氓的工作!这种身份的转变,自然而然。也许,在这一刻,流氓们和捕快们的区别,只是在于身上的那层皮!

    长沙书局灯火通明,为人进出的大门敞开着。从门口路过的人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着里边忙碌的景象。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就算是在这般寒冷的时候,依然有人脱掉外衣,露出健壮的肌肉,扛着成堆的纸张。

    不速之客们占据了长沙书局的大门,领头的是个在长沙府赫赫有名的无赖,人称“白大”,懒洋洋的靠在大门上,白大从带着污渍的手指甲扣着牙缝,高声叫道:“你们书局的掌柜呢?叫出来跟我说话!”

    掌柜的裹着灰色长袍,颤巍巍的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昏花老眼看着眼前的无赖们,诧异的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诸位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白大身高马大,眼前的老掌柜已经是年过五旬的老人了,他一伸手就抓住掌柜的领子,差点把他从地面上提起来。喷着酒气的臭嘴对着老掌柜喝道:“老头,你这个破烂书局,一天到晚都是吵吵闹闹的,吵得老子睡不着觉。老子就带兄弟们过来看看究竟。你要识相的话,就给在场的弟兄们每人赔一百贯,咱们算是两清,不然的话……哼!我看你这个破烂书局也不用开下去了!”

    老掌柜并没有做怒,也不生气,双手将白大的手拨开,站稳了身体,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官人,想必你是弄错了,我书局又不是开在闹市。左右街坊我都问过了,东边是米店的粮仓,西边是绸布庄的小库房。对门是打铁铺,成天叮叮当当的比我吵闹多了。不知道诸位是住在哪儿?”

    白大的脸可一点儿都没红,向来无赖闹事都是无理搅三分,更何况,今天是在官府的支持下,一群无赖来找事。这不往大了闹,还能对得起自己?

    “混蛋,居然还敢顶嘴?”白大再度伸出手揪住老掌柜的脖子,高声骂道:“弟兄们,把这个破烂书局给我拆了!”

    “你敢?在我这儿捣乱,我就报官抓你。”老掌柜厉声喝道,奋力挣脱了白大的手,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背靠着柜台用力喘着气。十几名正在搬运东西的伙计急忙护住老掌柜,挡在他的身前,和这群无赖们怒目相视。

    白大冷笑道:“翻了天了,最近你们白大爷很少在长沙府走动,你们只怕已经忘了长沙府谁说了才算。兄弟们,还不砸?”

    三四十个流氓一哄而上,手边有什么就抄什么,身边放着什么就砸什么。一时间,长沙书局的大堂里鸡飞狗跳,伙计们愤怒的冲上前去,跟无赖搏斗起来,拳打脚踢,小小空间里挤满了人,随便一脚踢出去,包管能踢到一个人的屁股,不管这个人是敌是友。呼痛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捕快们静静的站在长沙书局之外百步。三爷背负着双手,傲然注视着书局里的举动。身边一名乖巧的捕快撑着雨伞为他遮风挡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长沙府已经换了无数任知府,可是三爷在长沙府却做了二十来年捕快,从十六岁入行到现在已经四十岁了。可以说,三爷在长沙的黑白道,那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句话就能让两个仇大苦深的帮会不敢相斗,一句话就能让犯了案子的混混,自己捆了自己送到衙门来自首。

    这样的地位,不仅仅是靠混的,也是靠他的手段。无论是谁在长沙做知府,三爷都是他的心腹干将,光是这一份功夫就已经极为难得了。

    “三爷,那些泼皮太没用了,人数比对方多,打起来还是没多少便宜可占。”撑着雨伞的捕快眯缝着眼睛朝书局里看去。隔着蒙蒙夜雨,书局里尽管灯光灿烂,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时不时就有个泼皮被人从书局里踢打出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泼皮们占不了上风。

    三爷微微摇头,冷笑道:“这些人成天都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仗着人多势众,吓唬老百姓还行。真要动手打起来,我这手下的弟兄们,一个可以对付他们三五个。书局里的伙计每天都干活,身体很结实。加上老掌柜对伙计们不错,好吃好睡。身子骨比起那些泼皮不知道要好多少。打不赢也是理所应当的!”

    撑雨伞的捕快连连点头:“三爷说的是,反正咱们只是叫泼皮们当幌子去,难不成还真指望着他们了?不如,这就叫兄弟们冲进去。”

    三爷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急什么?先让他们打着,最好能打出条人命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书局给查封了。那些泼皮,就算死了,他们家人只怕也懒得去收尸。要是打死了书局的伙计,那更是好事了。”

    撑雨伞的捕快心中一惊,站在三爷的身后不敢再言语,耳边听见的是书局里的打斗声,眼前却只能看到迷离的雨幕。他跟随三爷已经有段日子了,越发了解这个长沙府里的传奇人物。够狠,够毒——三爷知道,官员的地位并非来自于老百姓,而是来自长官。对于知府们来说,捕快班子就是他们的狗,是他们在长沙能够做事的基础。当狗就要有狗的觉悟,让你咬谁就咬谁,让咬几口咬几口。

    三爷已经把这种精神发扬光大到了极致,只要知府满意,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做那些看起来有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做了又能怎么样?三爷一身官袍,难道还怕屁民们敢找三爷的麻烦不成?只要知府满意,自己的捕快头子就能一直做下去。到时候还不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不断有人从书局大门被打出来,看那身板打扮也不像是书局里的伙计。三爷的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冷冷的看着书局,低声喝道:“走,咱们再不上,那些泼皮就要崩盘了。”

    捕快的脚步踩着雨水,泥泞的水珠溅起老高,打湿了他们的裤子,浸透了鞋底,让捕快们本来就已经很不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他们的手掌迫不及待的按在腰刀上、铁链上……

    又是两名泼皮被人从屋里踢了出来,两人跌跌撞撞的差点要撞在三爷身上。

    一双大手伸了出去,扶住两人,随即把他们推倒在一边。撑雨伞的捕快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泼皮们,却很快把这一点点怜悯收藏在心中。他们本来就是工具而已,人会对工具有怜悯吗?

    书局里的殴斗已经快要平息了,鼻青脸肿的泼皮们就像看到了大救星似的,眼巴巴的看着冲进书局的捕快们。

    书局里的伙计们大多安然无恙,少数负了伤的,扶着柜台,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些急急忙忙走进来的捕快。

    “好啊,这儿是长沙府,你们聚众斗殴,来人,全都给我拿下,押回大牢,听候知府老爷吩咐。”三爷厉声喝道。他赤手空拳,很多年来,三爷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抓人或者打人,他本人往那儿一站,给予对方的便是如山般的压力。

    掌柜的很显然认识三爷,平日里在街上走路遇到,掌柜的也会很客气让在一边,让三爷先过。没想到,这一次,老掌柜居然一点面子没给三爷,淡淡的说道:“三爷,这儿是我的书局,有些泼皮无赖在我书局里闹事,砸我家私,打我工人。这不是聚众斗殴,三爷,要抓,您就抓那些泼皮无赖好了。”

    “三爷做事要你教?”撑雨伞的捕快已经把雨伞收了起来,冷笑着说道:“老不死的,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

    捕快们绝非那些地痞无赖可比,三爷的话一落地,他们的铁链就已经甩了出去,一个泼皮都没有抓,目标便是书局里的人。

    没想到的是,站在最前方的一名伙计,随手将抛过来的铁链反握在手中,冷冷的说道:“大老爷们,抓人要有证据,你们贸贸然就要抓我们回去,官府难道就不怕我们告状吗?长沙府想一手遮天,还得问问荆湖路是不是同意?还得问问临安是不是同意?”

    撑雨伞的捕快大笑起来:“好大的口气,告诉你们,天大地大,如今在这个房子里,就是我们三爷最大,臭小子,到了大牢里,让你知道我们的手段。”

    “给我打!”三爷不耐烦的暴喝一声。捕快们纷纷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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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请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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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快们动起手的架势和那些泼皮截然不同。这就是专业打手和业余打手的区别。三爷很习惯这样的场面,只要自己的部下一出手,在长沙府里,就算是一般的官兵也要望风而遁。当然,因为官兵人数众多,又大多很抱团,捕快们轻易不会去招惹官兵。

    但是,眼前的战况,让三爷的瞳孔忍不住剧烈收缩。对方的书局里只有十来个人,还有两个要分心照顾年纪老迈的掌柜的,免得让老人家被人打伤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数十泼皮和二十多精干的捕快,居然只是和对方堪堪打成平手,略占一点点上风而已。三爷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这到底是一群怎么样的人啊,居然战斗力如此彪悍……

    书局里的地方并不是很大,数十人站在这里就已经显得很是拥挤了,一旦开打,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搏斗。人多,未必就是优势。反而因为人多,一棍子捅出去,误伤了自己人也不罕见。

    书局外,蒙蒙细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一些。路上的泥泞更盛,借着窗户缝里露出的那一点灯光,雨滴落在路中水洼溅起的一圈圈涟漪,更是醒目。猛然间,一只大脚踩进水洼,四散溅开的水花打乱了街道上的宁静,随即便是众多脚步纷沓而过。

    林珍撑着一把花伞,俏生生的站在书局之外,下巴微微扬起,做了个进攻的表情。十余名沉默无语的黑衣人手持铁棒如狂风一般卷入了长沙书局。随即便是惨烈的呼痛声、铁棍敲打在骨骼上那清脆的骨裂声……

    一名书局的伙计正奋力抵抗着三名泼皮的进攻,到底是双拳难敌六手,遮挡不住的他被一个泼皮飞起一脚踢翻在地,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看到一个泼皮抓起身边的小凳子,恶狠狠的朝他头顶砸下。这些泼皮打架从来都不分轻重,这一下要是砸的实在了,绝对可以让他丢掉半条命。伙计已经惊恐的闭上了眼睛,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是他居然没有觉得疼痛。

    睁开眼睛一看,那个高举着小凳子的泼皮,抱着胳膊瘫软在地上,左臂软绵绵的不着力,显然是被人打断了。一个健硕的汉子挥舞着手中接近两尺长的铁棍,势不可挡的杀入进来,见人就砸,却都是挑着那些穿着捕快服的人和吊儿郎当的泼皮下手。

    三爷神色微微有些慌乱,随即有冷静下来,这里是长沙府,捕快们在执法。眼前的人统统都在暴力抗法,他们已经开始动手袭击公差,三爷只要把这情况报上去,长沙府马上可以申请调动驻守官军前来镇压,到时候就算是把长沙书局夷为平地,也没有人敢做声。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对公差动手?瞎了你们的狗眼么?马上放下武器,本官还可以考虑对你们从轻发落,不然的话……”

    三爷那严厉的话语还没说完,回答他的便是恶狠狠的一棍子,当头砸下。一股鲜血顺着三爷的额头流了下来,流过他的眉毛,流过鼻子,直到嘴巴……三爷卷起舌头,舔了一口,咸咸的,腥腥的。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太久太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了,尤其还他娘的是从自己脑袋上流下来的。

    三爷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强行扶住身边的墙壁,一手捂着脑袋上的伤口,高声叫道:“马上去禀告知府大人,调动驻守官军前来弹压。这里是有人要造反了……”

    这句话依然还没有说完,打断他话头的依然是一棍子。三爷的年岁到底已经不轻了,两棍子落在头上,打得他彻底昏厥过去。但是不得不说,这些突然进入的黑衣人身手极为出色,而且很有下手的分寸,最多是把人打晕,又或者打断胳膊腿儿,绝对不伤人命。

    黑衣人没有一个做声,只是沉默无语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一棍子挥舞下去,就会有一人倒地,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嘲弄的意味,似乎在嘲笑眼前捕快和泼皮们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书局里跳跃的灯火下,挥舞的铁棍带起一串串残影,准确无误的敲打在捕快和泼皮的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书局这儿距离府衙并不是很远,慌乱逃出去的泼皮无赖和捕快,疯狂的朝长沙府衙跑去。正在等待消息的袁子通并没有睡觉,他背负着双手,有些忐忑的在廊台上走来走去,听着雨声,盘算着心中的计较。

    忽然间,府衙大门口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几个人,哭喊着三爷失手了,在书局被反抗的伙计们打死。那些泼皮别的本事没有,添油加醋的本事倒是十分厉害,书局里一共也没多少对方的人,但是他们能吹嘘成对方聚集了上百伙计跟官府搞对抗。三爷只是被打晕,在他们的口中便是生死未卜,八成断了气了……

    袁子通的脸色渐渐变冷,没想到区区一个书局居然敢和官府对抗,不过这也好,正好给了自己彻底铲平书局的机会。随即查封一下书局里的书籍文章,吹毛求疵之下,就算岳麓书院的那帮学子写的再谨慎,自己也能把他们跟违禁扯上关系,到时候就把长沙书局和岳麓书院一网打尽,让他们敢讽刺自己?

    一打定了主意,袁子通顿时来了精神,长袖一挥便带着随从,点起三班衙役,顺便派人通知守卫所的官军前来支援,冒着已经变大的雨水,快步朝书局走去。

    书局早已安静了下来,除了一开始趁乱跑出去的捕快和泼皮之外,余下的都被打翻在地,打断胳膊腿儿的起码也有一半。一个个被书局的人用麻绳捆的像个粽子,只不过,这些捕快并不害怕,反而有些得意洋洋,心中暗忖,你们这些瞎了眼的,连捕快老爷都敢打,看看一会儿你们怎么收场。

    袁子通快步带人赶到书局,站在书局大门口,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书局里的伙计们整理着伤口,一小伙黑衣人肃然站在大堂两侧,看管着已经被捆绑起来的捕快们。让袁子通觉得不对劲的是,那些伙计们太淡定了,而那些黑衣人的杀气太足了,看着那些捕快们,就好像在看一头头待宰的猪羊一般。

    沉重的脚步声在街口响起,官军的反应速度还是十分令人满意的,一百多名守卫所的官兵片刻之间已经穿戴整齐,手持长枪钢刀,在将官的带领下,飞快的朝着书局方向赶来。

    袁子通回头看了看那一片黑压压的官兵正快步赶来,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快步走上前去,站在门口厉声喝道:“长沙书局是要造反了吗?竟敢殴打公差!”

    几名衙役拔出腰刀,唰的一声,钢刀雪亮,几人挡在袁子通身前,一脸忠肝义胆的模样,着实令人感动。只是这番气势并没有吓到那些书局的伙计和黑衣人。那二三十号人只是很漠然的看了袁子通一眼,傲气十足。

    老掌柜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拱手道:“是知府大人吗?草民见过知府大人。”

    “既然知道我是长沙知府,你们还不快快放人?自己捆绑了,跟我回府衙去受审。如果再要反抗,我一声令下,守卫所的官军冲杀进来,定叫你们鸡犬不留。”袁子通的心情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那么好听。

    老掌柜咧嘴笑了笑:“这个真不行。”

    “死老头,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袁子通厉声喝道:“别以为你有岳麓书院撑腰,就敢跟我作对。就算是朱熹又怎么样?他已经是下了台的官员,手里一点权力都没有。有韩风在一天,他都不可能再次做官。我会怕他?你仗着一个下台官员给你撑腰,殴打公差,这是自取死路。本官告诉你,就算现在铲平你们书局,所有人抓回府衙,朱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掌柜还是那副眼皮耷拉的模样,懒洋洋的回应道:“大人说得对,草民知道了。不过草民也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人要是不服,可以动手试试。”说完了,老掌柜居然一屁股坐到板凳上,优哉游哉的翘起二郎腿。

    太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袁子通愤怒的捏紧了双拳。身为长沙知府,四品官员,曾几何时被一个屁民这般看不起,更何况,这个屁民的后台是个下了台的官员而已……袁子通愤愤的忖道,高官,我也认识不少,拼后台,还能怕了你不成?

    “曹虞侯,马上把这些刁民都给本官拿下,押回大牢。如有反抗……”袁子通冷冷的扫视着满屋子的人,一字一句,杀气十足的喝道:“可格杀勿论!”

    被袁子通点名的曹虞侯应了一声,上百官兵钢刀出鞘,左右分开,如同两道洪流,飞快挤入大堂。若不是书局的大堂足可以容纳百十号人,平日里还要当做货仓来用,根本就挤不下。曹虞侯亲自带队杀入,一边高声叫道:“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话音还没落地,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照着曹虞侯的脸,十分清脆的给了他一巴掌!

第四十章 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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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虞侯勃然大怒,在长沙府,他虽然不是最高级的那些官员,可是身为守卫所虞侯,那地位也不是一般的。至少比他官阶更高的那些官员,大家都混了个脸熟,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最多训斥两句也就不得了了。陡然被人甩了一巴掌在脸上,简直佛都有火!

    曹虞侯反手握住腰间的刀柄,钢刀转眼就要出鞘,一抬头看了看给自己一巴掌的那个人。他忽然愣住了,呆呆的握着已经抽出一半的钢刀,脸上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呆呆的说道:“头儿……怎么是你?”

    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打,大多官兵都憋着一肚子火,正准备猛扑上前,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五马分尸,忽然看到曹虞侯这副模样,大家都吓了一跳,全都楞在原地。

    黑衣凛然的汉子,懒洋洋的摸了摸手掌,不屑一顾的说道:“老子走了一年半,你小子也爬到虞侯了?带出来的兵也不怎么样嘛。还有你,被老子一巴掌打在脸上,都来不得拔刀,这样的功夫,上了战场遇到金人,怎么打?等着你那些兵把你的尸体扛回家吗?”

    往日里趾高气昂的曹虞侯如今却是一脸严肃,老老实实的听着那黑衣汉子训话,脑袋点的像小鸡吃米一般,连声说道:“头儿教训的是……”

    黑衣人随口教训了两句,淡淡的说道:“本来我还想跟大人推荐你进豹组,可你现在这点功夫,进来简直是丢了我们荆湖路官军的脸。回去好好练着,要是还这么没长进,下次老子回来就扒了你的皮。”

    “头儿,要是我还没点本事,到时候,不用您老人家说,我自己就找个地方一头撞死得了。”曹虞侯陪着笑脸,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看着那一群目瞪口呆的官兵,曹虞侯厉声喝道:“一个个都瞎了不成?这位就是龙虞侯,就是你们头儿我以前的头儿,当年在长沙府人称枪棒无双的龙老大。那时候细作司重组豹组,可是枢密院亲自下的文书把头儿给调过去的。你们还不快点过来见礼?”

    一群长沙守卫所的官军双眼瞪的老大,没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黑衣人居然来头这么大。曹虞侯的功夫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很不得了了,这个汉子竟然是曹虞侯的老上司。看着曹虞侯在他面前像个小鸡似的老实,大伙儿都知道所言非虚,慌忙挤上前来见礼。

    曹虞侯朝着龙虞侯身边一站,自然而然的退了半步,就像当年给龙虞侯捧着枪棒的小跟班似的,笑嘻嘻的说道:“头儿现在豹组应该混的风生水起了?听说你们直捣淮南,远赴漠北,打下了好大的名声。小的听见都心痒难耐啊,什么时候能跟着头儿再冲锋陷阵,那是多好的事儿啊……”

    龙虞侯没好气的冷哼道:“我这点本事在守卫所里还是个人物,到了豹组哪还能显得出我来?这帮兄弟的身手个个都不亚于我。说起来惭愧,当初去淮南,我就没赶上。漠北倒是去了,不过没多少硬手,打的不是很过瘾。我们的目标是完颜璟的黑甲军……”

    曹虞侯不禁打量着龙虞侯说的那群“兄弟”,那些黑衣人气度森严,压根就没把自己这群游兵散勇放在眼里,那态度高傲的果然就像是头儿说的,出自豹组的人,哪里会把地方上的官军放在眼里,他们之前可都是各自部队中最杰出的那一批。

    “混的不错,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押队,现在已经混到虞侯了。”龙虞侯伸手拍了拍曹虞侯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还抓人吗?”

    “头儿,你这不是存心拿我开涮嘛,头儿在这儿,我敢放个屁啊。小的这就带人回去,明儿个摆一桌,请头儿跟诸位大哥去吃一顿。”曹虞侯急忙说道。

    袁子通的脸色已经变的像猪肝一样,厉声喝道:“曹虞侯,无论他们是不是细作司的人,你现在身为守卫所军官,都应该把他们拿下。你的头儿?要知道,这儿可是我最大!”

    四品知府,当然是最大的。曹虞侯倒是很硬气,昂着头叫道:“管你是不是最大的,叫我抓自己头儿?这不是扯淡吗?老子这就走了,有本事叫你手下的衙役把老子这群兵全给抓走。我倒要看看你有没这个本事!”

    袁子通双拳捏的紧紧的,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叫道:“我看你这个小小虞侯是不想做了?”

    “我保证,他的虞侯一定可以做下去。做的好的话,将来升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倒是你的官帽,未必能保得住了。”

    随着这句话,一个健硕修长的身形从后堂缓步而出,一身四品官服在他身上显得极为合体。韩风走到堂前,随手拉过一把被人打翻在地上的椅子坐下,冷冷的说道:“袁知府,请问你要查封长沙书局的缘由是什么?”

    “请不要跟我说那些扰人清梦的废话。这是在侮辱我的智慧。”韩风耸了耸肩膀:“这儿现在不是你最大,而是我。从品级上来说,我这个正四品总领,多少是要比你这位从四品知府高半级的。”

    “本官怀疑长沙书局刊印了违**籍文章,要仔细查证!”袁子通不愿和韩风硬碰硬,只要把这个理由丢出来,长沙书局里的书搬回去,想要找几个违禁字还不容易?

    韩风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简直连眼泪水都快要掉出来了,指着老掌柜对袁子通说道:“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老掌柜一点儿都不怕你?”

    袁子通疑惑的看着其貌不扬的老掌柜,心道,这个老头难不成还是细作司的人?不应该啊,细作司的暗桩主要是对外的,怎么可能在荆湖路安排下这么深的暗桩,据说,这个长沙书局,开设至少也有二十年了。

    “你猜不到?”韩风狡黠的挤了挤眼睛:“我就知道你猜不到。长沙书局不是我细作司的暗桩。不过,是皇城司的暗桩……”

    袁子通心中一凉,太久以来,一直不显山露水的皇城司,在大宋官员眼中根本就是一文不值。可是自己却忽略了这个敌人。皇城司身负监察百官,探访民意的重担。当然,文字舆论也是皇城司必须掌握在手中的。大宋的政治相对很开明,当年太学生陈东上书朝廷,言蔡京是‘六贼之首’,十余万百姓请愿,权势滔天的蔡京,因为这个导火索,在宋钦宗即位之后,被贬到岭南,就死在现在的长沙府。

    从那之后,官员们才惊觉起来,原来舆论有这么大的力量,一个太学生,只因为他的身后有十余万志同道合的百姓,就硬生生的扳倒了一朝权相。尽管,这其中也有朝中各种派系的残酷斗争缘由。但是不得不说,陈东的上书才是这件事的导火索。

    于是,皇城司开始加强了对民意和舆论的勘察,将民间的动向反馈给朝廷。要想引导舆论,有什么比开设书局更方便的呢?退一万步说,书局每天刊印那么多书生的文章,哪个人的文字中流露出对朝廷的不满,哪个人愤世嫉俗,还能瞒得过这些皇城司的密探吗?

    袁子通心里冰冷一片,没想到自己一脚踢在一块硬石板上,先是派了泼皮无赖来捣乱,随后自己亲自带队,领着衙役们来踩皇城司的场子,又被细作司豹组的官兵打的体无完肤,最悲惨的是,曹虞侯的顶头上司居然还是豹组的人……这一下可是把脸给丢到姥姥家了。

    “韩总领,你是算准了等我自己踩进来?岳麓书院那些学生的文章,不用说,也是你教他们写的了?”袁子通冷冷的说道。

    “笑话。一个人要说什么,写什么,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干涉,我只是建议他们通过长沙书局刊印而已。如果你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又何必怕一些手无寸铁的学生在背后说你呢?袁知府,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要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想堵着那些学生的嘴,不让他们去说,去宣扬你的丑事,这怎么可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你做的再隐蔽,也不能遮蔽真相。”

    韩风傲然看着袁子通:“很不幸,你撞在我手里。”

    袁子通紧紧咬着牙关,很多话,他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韩风,这一次落入韩风的圈套,自己带队来踢皇城司的馆,被皇城司一路弹劾上去,就算不马上革职查办,至少也要被调回临安等候审查。长沙知府肯定是要换人,在韩家和皇城司的授意下,新上任的知府把段庚的案子翻个身,成功把前任知府打入地狱,自己借着这份功绩一步登天……

    这样的官场把戏,袁子通已经看的太多了,他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韩总领,本官要回去,你不至于要把本官扣押在这里?”

    “当然不会,要走要留悉随尊便。”韩风指了指被捆在地上的泼皮和捕快们:“抓了他们,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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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五枚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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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算是什么意思?”赵扩看着面前那张印刷十分粗糙的‘报纸’,有些哭笑不得的用手拿起来,朝着金銮殿上的文武群臣抖着,一边冷笑着说道:“朝政事务,案件审理,区区一份‘岳麓杂谈’就敢说起来了。难道说,朝中文武大臣还不如这些学生看得清楚吗?”

    看到赵扩开始发怒了,赵汝愚心中暗暗欣喜。他早已算准,韩风在幕后主导的这一份‘岳麓杂谈’在赵扩面前肯定讨不了好去。朝政最忌讳的就是被那些老百姓干涉。整个朝廷是一个利益体系,外人想要对里边评头论足,得看朝廷是不是让你说话,如果朝廷不让你说,你就自己说起来了,怎么都是个得罪人的事儿。

    “朕看韩风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赵扩面色不豫,随手将那张‘岳麓杂谈’揉成一团,丢在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俱都沉默不语,这是大宋开朝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别说是大宋了,就算是往前一千年,都没有这样的杂谈出现。一群书生,指点江山,把朝廷的一些政策骂的狗血淋头,又把官府里一些司空见惯的潜规则拿到台面上来骂。基本上,是个做官的看到这份‘岳麓杂谈’,心情都不会太好,尤其是官员们的老大——皇帝。

    赵扩看到群臣沉默不语,怒气更甚,厉声斥道:“礼部要会议,看看怎么处置这一份‘岳麓杂谈’。皇城司马上把长沙书局那个桩子拔掉。要是继续下去,以后朕看朝廷就不用做事了。”

    说罢,赵扩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大步朝后宫走去。随行太监急忙跟上,战战兢兢一早上的群臣这才松了口气,许多双目光投向这件事始作俑者的父亲——韩侂胄都承旨。眼光中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同情、或是怨毒……种种情感难以言表。

    但是韩侂胄就像没看到众人复杂的目光一般,施施然的整了整朝服,和几位相近的大臣一起出了金銮殿。阳光洒在韩侂胄的身上,将他的背影拖得老长。赵汝愚默默的看着韩侂胄走了出去,不禁对这位大人的涵养功夫多敬佩了几分。可敬佩归敬佩,朝中以后是自己说了算,还是韩侂胄说了算,这档子事儿可不能含糊。

    赵扩怒气不消,一路走到御花园,却看到太上皇赵昚正在和韩皇后下着围棋,便吩咐太监们原地等候,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两人正埋头下棋,杀得难分难解,服侍的太监们看到赵扩走进来,正要通报,只见赵扩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太监们急忙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赵扩走过来。

    韩皇后手中捏着一粒白子,思索片刻,轻轻落在棋盘上,啪的一声轻响。那张俏丽的脸庞浮上一丝笑容,柔声说道:“太上皇,这盘棋,臣妾可是赢了。”

    赵昚的大龙本就危险重重,左冲右突都被韩皇后拦住厮杀,逃脱不得。这下输了反而轻松许多,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微笑着说道:“好,当初东坡居士曾经说过,胜亦欣然败亦喜。我便是要学学东坡居士这般胸襟。”

    韩皇后正要吩咐太监将冷茶换掉,一抬头却看到赵扩板着脸站在一边,不禁失声呼道:“官家怎地突然来了?”

    赵扩见过赵昚之后,这才无奈的说道:“气死朕了。岳麓书院的那帮学生,在韩风的鼓噪之下,居然弄出个岳麓杂谈来,印刷做工极为粗劣,一份才卖两文钱。那些世家子弟自然是不会去看的。可老百姓却很喜欢看这些东西,一份‘岳麓杂谈’从头到尾都在批判朝廷。若不是韩风一直忠心耿耿,朕就要把他调回临安来,好好审问一番,看看他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份杂谈?我看过,写的挺好。其中一个叫做张蓦主笔的文章,两百字把一个冤案说得让人潸然泪下,顺便把袁子通骂得体无完肤。这样的才华,朝廷将来一定要好好栽培他。假以时日,或许是大宋的栋梁之才。”赵昚淡淡的说道,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赵扩不由得一愣,轻声询问道:“太上皇?您说写得好?这份杂谈都是在批判朝廷啊。”

    “我知道。”赵昚轻松的说道:“文章里可有煽动人造反?可有将矛头指向皇室?可有要打破朝廷制度,另辟炉灶?”

    赵扩呆呆的站在赵昚身边,想了想,缓缓说道:“这倒没有……”

    “那不就好了。”赵昚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扩:“你登基之后,面对的事情很多。看到这一份‘岳麓杂谈’,自然不会开心。不过,你要换个想法。‘岳麓杂谈’是批判时政的,却不是要造反的。人无完人,就算是太祖之雄,太宗之才,也有幽州之败。大宋在西北政策的缺失,也是历朝历代积累下来的。任何人做皇帝,都不可能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假如什么都是对的,那还要中书做什么?”

    赵扩垂下双手,静静的站在一边,听从赵昚的训话。

    看到孙子老实起来了,赵昚微笑道:“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老百姓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的三餐一暖,朝廷能解决这些问题,就是好朝廷。当然,也要能够保土安民。可是,朝廷的每一项决策都是要落到每个老百姓的身上,他们理解也要做,不理解也要做。”

    “记得蔡京吗?”赵昚轻声问道。

    赵扩点了点头:“六贼之首。大宋开朝以来贪墨最多一人。”

    “错……”赵昚淡淡的说道:“先说贪墨,蔡京是王安石变法的坚定拥护者,而东坡居士却是蔡京的死对头。元祐党争,你应该都知道的。蔡京的确非常贪,不过,东坡居士比他也清廉不了多少。大宋用官,要的是能做事,贪墨并不是什么大罪。我对你说蔡京,为的就是他当初的钱币改革。其实,他本意是好的,从纸面上说,当十钱,当百钱也的确能解决问题。可是,实际执行的时候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就像当年王安石的保甲法一样。”

    “老百姓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朝廷要铸大钱,当十钱了。他们觉得是朝廷在抢他们的钱。所以,当时很多地方出现了小规模暴乱。这就是朝政蔽塞带来的问题。如果他们能够理解朝廷的做法,并且把出现的问题反馈给朝廷,这些暴乱就可以消弭在萌芽之中。”赵昚接过韩皇后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小口,轻声说道:“所以,韩风派人来临安找皇城司,说是要搞‘岳麓杂谈’的时候,苏夕颜和韩侂胄不敢怠慢,马上就入宫来了。只不过,是我拦下他们,叫他们暂时不要去打扰你,等看看‘岳麓杂谈’出来之后是个什么模样再说。”

    “皇爷爷的意思是‘岳麓杂谈’还有好处了?”赵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昚冷笑着说道:“我说过,凡事不能只看一面。对于这份‘岳麓杂谈’也要从不同方面来审视它。的确,出现一个公然批判朝政的东西,是一个很大的冲击。但是我们要看到它好的地方。”

    “首先,百姓对朝廷一直觉得很神秘。有道是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六扇门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就是一道黑幕,那里发生了什么,决策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而当他们受委屈的时候,就一下子全都丢在朝廷身上。就说袁子通这个案子吧,他抢在刑部的命令到了之前,杀死段庚。地方的百姓很是愤怒,他们只知道是袁子通弄死了段庚,可他们不知道刑部已经驳回了处决的公文,更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现在有‘岳麓杂谈’告诉他们,是一个官员收了别人的贿赂,杀死了段庚。老百姓的怒气就会转移到袁子通这个人的身上,而不是朝廷的身上。并且,皇城司和刑部、细作司联手办案,把袁子通拿下定罪,老百姓的气也消了,朝廷的根基也稳固了。”

    赵昚严肃的说道:“朝廷怎么驾驭百姓?就是因为朝廷知道的比百姓多,可是要维持在知情上的优势,并不代表就不能让老百姓知道一些真相。告诉他们一些,比他们自己乱猜要好得多。”

    赵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昚接着说道:“其次,老百姓对于朝廷,一定会有怨气,任何举措都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岳麓杂谈’就是这么个让他们发泄的地方。但是你要知道,除非是荒唐到极点的举措,否则都会有支持者和反对者。有人在‘岳麓杂谈’上痛骂朝廷的举措,就会有人站出来替朝廷骂他。”赵昚狡黠的笑了笑:“如果没有人替朝廷出面,难道官府就不能弄一批御用文人专门来骂战吗?”

    “这只怕不好找吧?要知道一份岳麓杂谈才两文钱。朝廷雇佣御用文人,给多了给少了都不好。”韩皇后插口道。

    赵扩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不要紧,让他们写吧,几十个字而已。一份就给五枚铜钱好了。”

第四十二章 正反两面的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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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赵扩的话,赵昚忍不住笑了笑,刚刚喝下口的那口茶,忍住才没有喷出来。

    看着这个已经登基为帝的孙子,赵昚缓缓说道:“这也就罢了,要知道,‘岳麓杂谈’最大的好处并不在这些东西里边。而是在引导老百姓的脑子……”

    “脑子?”赵扩反问道。

    “一直以来,皇城司只是监控各地的书生写了什么,书籍都刊印了什么。却忽略了一句老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老百姓想骂,你就让他骂出来。骂完了,他也就痛快了。至于能不能修正,那是以后的事儿了。”

    赵昚看到孙子有些不明白,便解释道:“我们身在皇宫之中,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那些官员想要告诉我们的。他们说天下太平,金人没有入侵。我们能知道吗?当然不知道。所以,‘岳麓杂谈’这样的东西就显得很重要了。比方说,朝廷决定了一项决策,到底大多数人是支持还是反对。如果是支持,那好说。可要是反对呢?天底下一大半人都反对朝廷的决策,可身在宫中的人不知道,官员们都报上来说是一片和谐。那怎么能行?”

    “一旦出了什么乱子,当官的不怕,他们脱了衣服,混迹在老百姓之中,就是平民一个。可我们赵家的人不行,我们要想把这个江山铁桶般的坐下去,就一定要知道民间的一举一动。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反对什么。这都要清清楚楚。如果说,官面文字是一片和谐,民间已经暗流涌动了,这是会出大乱子的。”

    赵扩若有所思的说道:“皇爷爷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这份‘岳麓杂谈’可以掌控在朝廷的手中。让它成为对朝廷有用的东西。”

    “对,所以‘岳麓杂谈’要批评,你就让他们批评。批评又不会掉块肉,又不会伤了大宋的根基。相反,正因为有这样的东西可以揭露出我们看不到的一面,才可以维持赵家的江山。这片江山曾经是我的,现在是你的,将来,还得是我们赵家的。历朝历代都想着要千秋万代,可从没有人做到的,隋朝秦朝都是二世而亡。强如汉唐,三四百年之间也都烟消云散了,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一直坐下去?倒是韩风给我提了这个醒儿!”

    “那咱们要怎么利用‘岳麓杂谈’呢?”赵扩诚恳的询问道。

    “不用去管,只要这些东西不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你就放任他们去做。我们朝廷也可以刊登对朝廷有利的消息。比如赈灾我们做过什么,再比如军队现在的规模和情况,给予老百姓一些信心。”赵昚淡淡的说道:“岳麓书院既然和长沙书局合作搞出了这个东西,那接下来,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应天书院……都不会太远了。这些学子成天读书,经史子集是很明白的,可是对于朝政,他们还是一知半解,不如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纸上谈兵一番,咱们朝廷也可以从中选拔人才。”

    “不过,你要切记,并非是一味吹捧朝廷的才是人才。”赵昚凝重的说道:“越是批评的,越是爱朝廷。如果就连朝廷的贪官污吏,又或者明显是错误的举措,还有人吹捧的话,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用。”

    赵扩答应了一声。看着赵昚花白的头发,略微已经有些佝偻的身形,心中忽然一阵悲凉,皇爷爷到底是高瞻远瞩,到底是雄才大略。无论什么问题都比自己看的更加全面,可是他春秋已老,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生命。或许,这个问题,让赵扩想起来有些忤逆,可是人总有一死,赵昚念念不忘的就是北伐,那,在他的有生之年,大宋有机会北伐吗?

    “有,当然有!”韩风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坐在岳麓书院之中,指着张蓦写的那篇文章,哈哈大笑着说道:“要说咱们细作司关于南洋那边的事儿,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南洋汉人受迫害,又比如在那里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被人打家劫舍……这样的事儿,有的是。我会吩咐林珍把情报拿给你,你放心大胆的写。”

    张蓦叹了口气,提起长袍前襟,坐在韩风下首,低声说道:“这件事,你我的观点倒是相同的。只不过,我能想象得到,这一期‘岳麓杂谈’送到各地之后,定然是轩然大波。这件事一直是朝廷里的高层在处理,你我都料不到老百姓会怎么看。”

    韩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一本正经的看着张蓦说道:“老百姓会怎么想?我来告诉你,我不是要利用‘岳麓杂谈’,而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对南洋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天底下没有一个国家不是在掠夺别国的基础上壮大的。汉朝的时候,我们汉人武功很盛,开疆辟土。那时候可有人考虑过,匈奴人被打败了会面临什么样的绝境?唐朝的时候,李靖一路西进,有人为突厥人可怜过吗?”

    张蓦淡淡的说道:“匈奴人和突厥人都是入侵我中原大地……”

    “错,什么叫中原大地?你是读书人,好好想想,春秋战国的时候,我们的疆土在哪里?北不过河东,南不过荆湖……这些土地都是汉人用刀枪用生命打出来的。国与国之间是弱肉强食。大宋没有金国强,所以我们才会给他们纳贡,称为叔侄之国。那些藩属也是如此,如果他们强大了,也会强迫我们汉人低头,让我们贡献出自己的粮食,让我们献出自己的女人。”

    “别的不说,就说交趾。他们虎视眈眈,想要吞并占城,真腊也在他们的目标之中,假如都被他占领了,交趾下一个目标就是缅甸。这几个国家如果都成为了交趾的版图,可想而知,那是东南方一个庞大的国度,假以时日,就可以和江南争一日之长短。”

    张蓦高声反驳道:“可是现在的交趾还没有吞并占城真腊和缅甸!”

    “你错了!”韩风冷冷的看着他:“我跟你的想法不同,我不是读圣人书长大的,我只知道,大宋既然在这里,就决不允许身边可能出现一点点威胁,一个金国就已经够多了,早晚我们要把金人打回白山黑水之间,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至于其他的国家,根本就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只要汉人生活的好,能过的安全,我不会去管别人的死活。更何况是那些喂不饱的所谓藩属。”

    “如果交趾吞并了真腊占城和缅甸!”韩风一字一句的看着张蓦说道:“那时候,大宋还有能力和交趾开战吗?尤其是,北方有金国在虎视眈眈!”

    张蓦站起身来,走到书桌之前,喃喃的说道:“韩大人,说真的,虽然我的想法和你不太相同,也不是完全赞成你的想法。不过,我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你的做法,才是真正可以积攒国力,挥军北伐的做法。”

    “你知道就好了。”韩风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走到书桌前看着张蓦写下最新一期‘岳麓杂谈’的评论。

    不得不说,这位年轻书生的笔锋十分毒辣,短短的文字将南洋各国对汉人的排斥,对朝廷的阳奉阴违,写的入木三分。不仅仅写了这些,更是暗中挑动起汉人的自豪感,回想当年封狼居胥的威风!回想当年挥军西域的风光!以往辉煌的历史,对称着现在落魄的心情,分外让人难受。

    “大人,你是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的呢?”张蓦一边写着,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韩风轻声一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个国家,军力不是很强,国内又刚刚经历动乱。国库几乎空虚到了极点,而之前的内乱,又极大程度的消弱了国力。可以说,那个时候的老百姓活下去是很艰难的一件事。但是那个国家的皇帝,想出了很诡秘的一招。他找到一个借口,对一个实力比自己有差距的国家开战。一打就是十年!”

    “十年?怎么打?你不是说这个国家几乎都快到了崩溃边缘了吗?”张蓦放下毛笔,抬起眼看着韩风。

    韩风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那个皇帝找了很多借口,让他们的臣民相信。是那个小国在不断占自己国家的便宜,是那个小国肆无忌惮的想要扩张。于是,战火一开。全国人都为了疯狂。国家穷不要紧,大家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打仗。每天,大家见面都会互相询问,战事怎么样了?正因为如此,臣民从事生产的积极性很高,全部注意力都被战事吸引,就算有些许小问题,大家都能容忍,毕竟是在打仗嘛。而打仗的那十年,恰恰是那个国家开始恢复的十年。所以说,打仗未必是一件坏事。”

    “打了十年,可真够久的。”张蓦叹息道。

    “打十年是有原因的。当时,那个国家的军队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过仗了,军队里问题很多。那个皇帝就分别把手中的军队派去打仗,今年是这支军队去,明年是另外一支军队去接着打。十年下来,军队也锻炼了,皇帝也借助这场长达十年的战争,从而再次把军队牢牢的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韩风认真的说道:“你和我的想法一样,大宋北伐的机会也许只有一两次,但是打一些局部战争对大宋是有利的。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用海盗们去打!”

第四十三章 西湖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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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天色只是蒙蒙亮,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刺骨的寒意,早上赶集做买卖的人们顶着严寒,想要去占个好位置。路边一间间小吃店打开门来做生意,令人口水横流的肉包子和豆腐脑的香味不住散发开来。

    “第二期岳麓杂谈,刚刚送到临安,两文钱一份。”腿脚极快的小孩背着一小箱子岳麓杂谈,穿街走巷,扯开嗓门用那童稚的声音叫喊道:“只用两文钱就能看到岳麓书院众才子的最新论述。”

    随即提高了嗓门的报童叫道:“此外还有长沙府段庚被杀一案最新进展。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两文钱一份了啊……”

    “给我一份!”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黑色大氅裹着他的身体,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他站在报童的面前,身后的随从立刻取出两枚铜钱想要递给报童。那男子却厉声斥道:“岳麓书院的字,一个字也不止两文钱了。我家岂能如此小气?”

    随从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塞在报童的手中,接过一份制作粗糙的岳麓杂谈,递给那位气度森严的男子。报童好奇的打量了这几个人一眼,把手中的铜钱收好,扯开了嗓门继续叫卖去了。

    “别的不说,韩风弄出来这个岳麓杂谈,至少让大宋多了一门营生。”那男子看着报童远去的身影,喃喃说道,随即双手扯着岳麓杂谈,一眼看下去,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来看看,这等标题绝不是张蓦那些饱读诗书的人写出来的,定然是韩风这厮搞出来的花样,不过,标题的确很吸引老百姓去看。”

    几名随从挤了上来,数道目光聚集在那张岳麓杂谈上,上边一行大字:长沙府官场地震,袁子通身败名裂。下边还附着一行小字——刑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拿袁子通归案,皇城司以贪污受贿、滥用职权、草菅人命等罪名提请朝廷判袁子通斩立决!

    “当年在绍兴府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子早晚得弄点事儿出来,没想到还不到两年时间,就快和我平起平坐了。”裹着大氅的男子幽幽叹了口气,从口中呵出的热气转眼间在空气中化作一片白雾,随即消失不见。

    如今在礼部高就的赵飞,带着他几名随从,缓缓沿着西湖边走去。不远处,十余名精干的护卫散开,神色凛然的监视着四方。西湖堤岸上,一张小巧精致的餐桌摆开,上边放满了丰盛的早点。

    双手抱着暖炉的老者,远远看到赵飞走过来,便笑道:“你来的可有些晚了。”

    “叔叔。”赵飞快步上前,施礼道:“让叔叔久等了。”

    赵汝愚微微一笑,示意赵飞坐下。一旁服侍着的仆人送上茶点,赵飞也不客气,拿起勺子便喝了一口粥,还是热热的。

    “这是最新一期的岳麓杂谈。”赵飞将手中的纸卷递给赵汝愚。

    赵汝愚接过纸卷打量了几眼,冷笑道:“韩风这个人,想法的确很新。只不过,他到底是玩枪棒的,对耍笔杆子的事儿不甚了解。用这么粗糙的纸,给谁看呢……”

    赵飞点了点头,这个时代,文人对于形成文字的东西十分讲究。虽然活字印刷术已经问世了很久。可那种粗糙的印刷术出来的东西,文人很少去收藏。大家看重的都是雕版印刷出来,并且配上上等纸张,这样才值得珍藏。像岳麓杂谈用的纸,擦屁股都嫌太硬,真正的文士又有几个人能看得上呢?

    “所以说,咱们要么不做,要做的话,一切都要照好的来。绝对不能像韩风这样马虎了事。”赵汝愚淡淡的说道:“他想要借助岳麓书院发起舆论,咱们也可以。无论他这份岳麓杂谈是什么动机,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下南洋服务。而这件事,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赵飞轻轻出了口气,他很理解赵汝愚的心情,对于有些人来说,某些事是宁死不可以碰的。不食周粟,看起来似乎很傻,但这是代表着一种气节。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也要回到刘玄德身边,当然不是基情,而是因为他有义气。现在的赵飞在礼部任职,中华上国自古以来都以礼仪之邦自居,又怎么能接受韩风的行为?

    以前的宗主国和藩属只是形式上的从属关系。大宋开战,没有要藩属出兵出钱。和平年代,也没有让藩属们进贡许多。万国来朝的梦想和礼仪之邦的面子,以及对于那些穷山僻壤的鄙视,天朝上国从来都懒得去打藩属的主意。而现在这一切却被那个叫做韩风的人改变了!

    “咱们的‘西湖议事’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印刷出来?”赵汝愚已经放下了筷子。

    赵飞想了想:“最快明天就可以。所用的纸张都是最好的,全部都是雕版印刷,所以速度要比岳麓杂谈慢一点。不过价格并不贵……”

    “我们印这个是为了跟韩风打对台,而不是赚钱。赔点钱无所谓,我们还能赔不起吗?现在韩风用海盗下南洋,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要是被他奸计得逞,朝廷公然把那些南洋小国变成予取予求的基地,我这个右相还不如不做了。”赵汝愚愤愤的说道:“这无关我和韩侂胄的相位之争,而是整个大宋的颜面。”

    “侄子知道了,稍候就会去临安几大书局去督促印刷,务必明日就赶工出来第一批,将岳麓杂谈的前两期驳倒!”赵飞沉声说道。

    堆满了纸张的房间里充满了书本的淡淡气息,院子里,廊台上,工匠们紧张的刻着雕版,四海书局在临安也算得上是大书局了,这次承接了赵汝愚暗中主使的西湖议事印刷工作,整个书局上下尽数发动起来,并且临时开高价招来许多工人,务必要尽善尽美的完成第一期西湖议事的制作。

    掌柜的坐在廊台上,仿佛检查着每一块雕版,绝对不能出现一个错别字。眼中看着那些字迹,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一次,赵汝愚不计成本的投入,找了个门生当幌子,暗中主使四海书局出版西湖议事,摆明了就是要和岳麓杂谈打擂台。正因为如此,本来就不差钱的赵汝愚更是投入巨大,掌柜的掐指一算,这感情好啊,要是西湖议事出两期的话,赚的钱就已经是往年一整年的收入了。而且,为右相大人印东西,没有风险,还能和长官们套近乎,将来看到临安府的官差,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客气了。

    想的正开心,掌柜的忽然停下了抚摸雕版的手掌……就像那些麻将高手,随手一摸就知道牌是什么一样。掌柜的吃这行饭已经三十年了,从学徒工做起,雕版根本就不用看,拿手一摸,就知道那个字是不是和底稿一样。如今停下了手,不用说,肯定是摸到了错字。

    “啪!”胖胖的掌柜就像个皮球似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愤怒的举起手中的雕版,奋力朝地面上砸去。破口大骂道:“我已经说过了,这是大生意,我给你们这么多钱,就是要你们多快好省的完成工作。但是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有错字,错字……这他娘的不是砸我四海书局的招牌吗?虽然老子不知道给钱的大老板是谁,但是老子可以告诉你们,就是出面来联系咱们书局的那位,在临安城里也是惹不起的人物。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今天午夜之前一定要完工。要是做不完,都别回去睡觉!”

    掌柜的脸色就像一块猪肝,涨红的脸让人担心他随时可能爆血而死。身边几个书局的小伙计急忙陪着笑脸端茶倒水,将椅子推过来,服侍着掌柜的坐下,又小声安抚了几句。

    掌柜的怒气略减,又接着说道:“好好干,只要明天能印刷出第一批来,人人都有赏钱,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骂人总是没有物质奖励管用,一听到还有赏钱,已经昏昏**睡,眼圈黑的像熊猫似的工匠们立刻抖擞起了精神,整个院子里顿时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指挥使大人,已经锁定四海书局等三个书局,正在分别制作雕版,准备为西湖议事印刷。预计明天就能赶出第一期了。”一名精干的皇城司公差双手抱拳,躬身对苏夕颜说道。

    苏夕颜默然片刻,看着紧紧关闭的门窗,淡淡的说道:“不用去管书局。查清楚是哪些人在写西湖议事的书稿了吗?”

    公差朗声说道:“暂时只查到了三五人。余下的还在继续追踪之中。”

    苏夕颜点了点头,示意这个公差先出去。等到他退出房间,关上房门,苏夕颜这才取出怀里那封已经拆开的书信,上边歪歪扭扭的便是韩风的亲笔字迹,而且还有不少字写少了笔画,行文更是一点文采都没有。虽然粗鄙,却很清晰。

    “老苏,我是韩风。上次你来信说临安有人想要搞个类似于岳麓杂谈的东西来打擂台,不要紧,让他们搞。只要是有理有据的说事,我们不管。争来辩去,反而让天下百姓和士子看得更明白事理。但是,要是有人颠倒黑白,胡搅蛮缠。为了五枚铜钱,就出卖自己良心的,给老子狠狠的打。老子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五枚铜钱党!”

第四十四章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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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街走巷的报童们口中吆喝的号子再度发生了变化——“第二期岳麓杂谈只剩下最后几份,两文钱一份,千万不要错过。另有最新出第一期西湖议事,临安诸多才子主笔,与岳麓书院才子们大打擂台,精彩纷呈,不容错过……每份也只要两文钱!”

    印刷极为精良的西湖议事,带着淡淡墨香。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光是这张纸也不止两文钱了。比起印刷极为粗糙的岳麓杂谈来说,西湖议事至少在卖相上就极为不错。于是,西湖议事刚刚上市,销量便一路走高。不过,据小道消息说,很多人是看中了纸很不错,准备买回去擦擦屁股之类的……

    苏夕颜今天特意换上了皇城司的官服,一身合体剪裁的蓝色长袍,勾勒出他健美的身形。长发在官帽下披落在肩头,腰间佩戴着一柄长剑,剑鞘就已是美轮美奂的精美作品。身前身后数十名皇城司公差严阵以待,随着大人走上街头。

    皇城司在临安一向做事很低调,今儿个却是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头,让人觉得有些奇怪。苏夕颜随手拦下一个小报童,买下一份西湖议事,就靠在路边的拴马石桩读了起来。

    “这个人虽然是胡说八道,但是也值得几枚铜钱了。”苏夕颜指着标题对手下们说道:“先看这标题,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嗯,有些意思,让本官给你们读读。”

    一边的公差都知道苏夕颜并非是个架子很大的官儿,便笑道:“大人,还是说出来吧。要是之乎者也的读出来,小的人未必能听得懂是什么意思呢。”

    “好!”苏夕颜一展手中的纸张,朗声念道:“这篇文章说的是,岳麓书院里的书生都是一群坐井观天的年轻人。只有满足现实不安于现实,脚踏实地才能进步,发些辱骂朝廷,有辱斯文的文章,不代表你有多厉害,反而让人鄙视你,我支持的是大宋现在外忧内患,朝廷已经很困难了,难免会出现一些贪官污吏,不过这只是极少的个别现象,大家要正确看待,你们要记住,作为一个有志于科举的人,你自己都不尊重你的国家,说明你自己就不尊重自己,你还让别人怎么尊重你呢?记住,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别做人连狗都不如。

    动不动就拿税款充实了国库,官员吃皇粮也就是吃老百姓的钱说事,我想请问下岳麓书院里的学生有几个是缴纳税收的?几个是缴纳的心甘情愿的?几个是足额缴付的?我从没有缴纳税收,所以我很惭愧,我不敢到处说我交过税!我只是很奇怪,大家能写出这些文章,说明大家都有一定的见识,通过这件事情不难看出我们大宋的朝廷对读书人到底有多好!你们只知道一味的抨击!说的大义凌然的,貌似最高风亮节的是你们!”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啊……”一名公差纠结的抓了抓头发:“指挥使大人,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他是在偷换概念。岳麓书院骂的是袁子通,他却说岳麓书院骂的是整个朝廷。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两句话肯定没错的。但是并非批评朝廷就是狗都不如。包拯大人、寇准大人都曾经批评过朝廷,难道说,这两位大人也是猪狗不如吗?拿交税说事更是无趣了,人活一生怎么可能不交税。种地要交,做生意也要交,就算读书考科举,生活中也要缴纳人头税……这个混蛋啊!”

    苏夕颜轻声骂了两句,耸了耸肩膀,侧过脸朝部下问道:“知道写这篇文章的人住哪儿吗?”

    一名部下接过苏夕颜手中的西湖议事,核对了一下手中的名单,沉声说道:“回大人的话,这个人就住在临安西城。现在要去抓他吗?”

    “抓他做什么?”苏夕颜整了整身上的官服:“我去看看他就是。”

    一个矮小的男人躺在床板上,呆呆的看着屋顶。几年前,他孤身一人来到临安,一心想要在临安读书考科举,但是每次都功亏一篑。虽然在临安的书生之中已经混出了一点名气,可是考不上科举,做不了官,再大的名气都是狗屁。在临安这么久的时间,身上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这可是当年变卖了老家房子的钱!还好,前段日子里,有熟悉的书生朋友告诉他,有人准备办个跟岳麓杂谈针锋相对的西湖议事,正要找人写东西,只要他写,就有钱拿。

    现在只要有钱就行,他根本就管不了这么多。把书稿交了上去,据说上边的反应很不错,还能给他多一些钱。他也隐约猜到,这份西湖议事幕后应该有能人在主持,要是自己表现的出色,说不定将来不需要科举,也能凭借能人的关系走进官场。一想到这儿,他心里越发火热起来,现在别说让他骂岳麓书院的那帮学生,就算是骂自己的亲爹亲妈,也毫不犹豫了。什么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有奶便是娘才是真的。

    正想得出神。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跺开,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差猛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躺在床上的他揪了出去。

    战战兢兢的他瘫软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左右围着他,一个个拳头就像钵盂这么大,刀柄比笔杆子还长。一位锦衣飘然的官员面带微笑站在他的面前,轻声问道:“西湖议事上,子不嫌母丑那篇文章是你写的?”

    “是啊……”他下意识的回答道。

    “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一名官差厉声喝道。

    “小人来自广南西路,生长的那个小村子因为打仗征兵,男人大多死了。有个别名叫做寡妇村。小人姓牛,单名一个毛,字‘主义’……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小人是一等一的良民,奉公守法,从来不做坏事的啊!”牛毛畏畏缩缩的说道。

    “牛毛?这名字怎么听也不像是个读书人啊。”苏夕颜皱了皱眉头。

    牛毛急忙说道:“是,的确如此,不过小人的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起名字就是随便起的。小人想姓名来自父母,也就不改了。”

    “孝子啊。”苏夕颜感叹道:“看你的文章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也就是说,无论朝廷怎么对你,你都甘之如饴,对吗?”

    牛毛连连点头道:“当然,小人一贯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就算朝廷做错了什么,朝廷自己也会修正的。怎么能轮到小人说三道四呢?”

    “嗯!”苏夕颜微笑着绕着牛毛踱了几步,一转眼间,看到地上有半截残破砖头,随手掂了起来,在手中掂量了分量,满意的点了点头,递到牛毛面前:“你看这块板砖怎么样?”

    牛毛不明就里,喃喃说道:“挺好的。”

    啪!苏夕颜猛然挥动胳膊,砖头带着一道壮丽的红色弧线,结结实实落在牛毛的脑袋上,本来就已经是半截的板砖顿时又断成两截,一股鲜血顺着牛毛的额头流了下来。血水模糊了牛毛的视线,疼得他顿时哭爹喊娘嚎叫起来。

    “叫你妹啊!”苏夕颜身边一名官差飞起大脚踹在牛毛的嘴上,几颗黄澄澄的牙齿带着鲜血落在地上,官差怒骂道:“指挥使大人打你那是给你面子。一般人,我家大人还不屑于亲自动手呢!”

    牛毛疼的满地打滚,死死咬着嘴唇却不敢再嚎叫,脏兮兮的手掌擦了擦眼皮上的血水,看向苏夕颜。

    “咦,好大的胆子,还敢翻眼看着我家大人?”一名苏夕颜身边的随从勃然大怒,连着刀背重重一刀鞘砸在牛毛的肩头上,咔嚓一声,只怕是打断了肩骨。

    牛毛就算是真的是一根毛,此时此刻也得反抗起来了,他指着苏夕颜大喊道:“大人,我又没有犯法,你凭什么打我?这里是天子脚下,朗朗乾坤,难道大宋就没王法了吗?”

    苏夕颜冷笑道:“是你自己说的,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大宋现在这个阶段一定会有些不太好的官员。那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这个不好的官儿,打了你,你便去告我吧。不过,依着你自己的说法,就算朝廷官员做错了什么,也有朝廷自己修正,怎么能轮到你这个牛毛去说三道四呢?”

    牛毛嘴唇蠕动,刚想要说些什么,苏夕颜又是一拳砸在他的眼窝上,眼圈顿时乌黑一片,模糊了视线……

    “不嫌丑是吧?不嫌贫是吧?”苏夕颜拳打脚踢,雨点般的拳头落在牛毛身上,打得他直如一条死狗般躺在地上。

    “大人,不能再打了,会出人命的。”随从好心劝慰道。

    “十根手指的指甲都给我拔了。像这样辱没良心的人,读书也等于白读了。”苏夕颜一摔袖子,指着躺在地上的牛毛喝道:“告我,便是你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不告我,本官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问候你。”

    走过牛毛的身边,苏夕颜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腰眼上,吐了口吐沫在他脸上,冷哼一声:“叫你不嫌丑!”

第四十五章 鱼与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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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夜晚,总是那一轮孤零零的月亮挂在天上,看不到繁星,惨白色的月光让整个天地看起来都是似乎少了点生气。偶尔飘过的一片云彩,如同在月亮上遮上一片轻纱,那淡淡的光芒渐渐朦胧起来。

    这样的日子里,过得分外聊赖。若不是有岳麓杂谈和西湖议事给大家伙儿提神,茶余饭后就会少了很多谈资。其他的书院看到朝廷对这股风潮漠不关心,便大着胆子加入战团。成千上百还没有参加科举,还没有做官的学生们论战纷纷。一个个成熟或者不成熟,尖锐或者保守的思想在这薄薄的纸上战斗,撞击出壮丽的火花。

    第三期的岳麓杂谈在一块不起眼的地方提到了一件事。很显然,制作这一期杂谈的人,有意无意的把汉人在南洋的遭遇说得十分凄惨。专门挑选那些在南洋遭遇不公平待遇的事情来说。汉人既然是宗主国,为什么宗主国的人在藩属的地方还会被欺负?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蓦亲自主笔论战,汉唐武功强盛,一片天地都是刀枪打下来的。班超率领三十六骑狙杀匈奴使者,让鄯善王无路可退,并且把王子送到汉朝为质。这样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张蓦慷慨陈词,为何现在的汉人会受到南洋人的欺负?归根到底在于朝廷对于这些藩属实在太好。

    那些南洋小国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一心只想从大宋手中占便宜,而不想着付出什么。就算是为了让南洋的汉人能够昂起头来做人,也需要有一个强大的宗主国在他们的身后。所谓强大并不是地方大,人口多就是强大。强大,是要靠武力打出来的。为什么老百姓听见金人打过来就很紧张,就是因为金人对汉人的战争赢得多。为什么老百姓不怕交趾?不怕占城?因为那些国家根本不是大宋的对手。

    打!就是一个字。张蓦直接借助岳麓杂谈公然向朝廷请愿,要求朝廷下诏书到各个藩属国,要求维护汉人的权益,要求朝廷拿出强硬的态度,对于根本已经不像是藩属的藩属,采取积极主动的武力打击,就像强汉盛唐一样,树立起汉人的威严。

    不得不说,张蓦的要求和宋朝一直以来的政策有些相悖。于是,以西湖议事为首的诸多学子纷纷上阵参战。一时间笔墨横飞,文人相斗不见血,可是字里行间那些辛辣的讽刺,恶毒的批驳,比起直接问候对方父母祖宗,比起拿着自己的生|殖|器到底显摆要深刻更多。

    而最新一期的西湖议事刚刚问世,岳麓杂谈就再度爆出猛料——琉球三虎本是海盗出身,因为看不过去南洋小国对汉人的态度。三家联兵攻打真腊,活捉真腊王子,抄了真腊王子的府库。随后把真腊王子用十万两白银的价格让真腊国王给赎了回去。

    琉球三虎上书朝廷,以宇文良为首的三家愿意接受朝廷的整编,并且把这次下南洋劫掠而来的金银财宝上缴给国库。朝廷表示了对三家海盗的关怀,又重新发还下四成的劫掠财富,让海盗们分去了。

    所谓猛料就是能够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玩意儿。岳麓杂谈有意无意透露了关于每个海盗大约分到多少钱的数字,顿时让无数人红了眼。

    “这老天真是不公平啊!”一名年轻的军官捶胸顿足,手里的酒杯在桌面上不停的砸着,愤怒的说道:“人家当海盗,咱们当官军。每个月的军饷才那么点钱。看看人家,自己跑去南洋抢钱去了。现在大摇大摆当官军,朝廷还给他们四成,四成啊……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哎……呀!羡慕死我了……”

    酒意十足的官军们围坐在几张酒桌边,把小小的饭店挤得满满的。小店老板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些官军,因为都是熟客,倒不怕他们喝多了不结账。而是害怕他们喝得兴起,心情恶劣的时候不小心就把这个简陋的饭店给拆了。

    韩风轻轻端起手中的酒杯,冷眼看着不远处那群广南东路的水师官兵。这次他和林珍带着一众人等从荆湖路赶到广南,风尘仆仆,刚刚赶到广州附近,想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却正巧遇到了这群官兵。

    那个年轻军官挥舞着手中的岳麓杂谈,声嘶力竭的叫道:“苍天啊,大地啊,老子也想去下南洋啊,哪位神仙姐姐让我去……”

    “南洋?海盗去得,你们却去不得。”韩风放下酒杯,淡淡的说道。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到那些官军的耳朵里,正喝得红头红眼的官军一听见有人插嘴,十余道目光就汇聚在了韩风的身上。官军们虽然不知道韩风是什么人,但是看他那一行十余人气度森严,不像是寻常人家,便也没有发火。

    “这位后生……”年轻军官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朝韩风的桌子走来,嘟囔着说道:“你这句话,我就很不爱听。凭什么我们当官军的去不了,那些当海盗的就能去?”

    看到那名军官走过来,豹组的官兵们手掌已经轻轻的按在刀柄上,要是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军官想要对韩风做什么的话。这些豹组好手可以在一转眼间把整个酒馆里的官兵全部制服,且不伤他们的性命。

    “你们当然去不得。”韩风稳坐不动,微笑着说道:“就因为你们是官军,动一动就要开拔费。去到南洋还不知道是不是能抢到钱,朝廷先给了一大笔开拔费,说不定到时候本钱都收不回来。你说,朝廷怎么能派官军去呢?”

    那个年轻军官一手扶着大堂里的柱子,若有所思的想着韩风说的话,随即反驳道:“你这话也不对。岳麓杂谈说了,下南洋的海盗,每个人至少都分到了一百多两白银啊。也就是我们统领官半年的俸禄。朝廷得到的当然更多,凭什么说我们官军去了就抢不到钱呢?”

    林珍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年轻的军官,轻声说道:“因为他们是吃这碗饭的,哪个地方藏的有钱,哪个人能绑来了换钱。他们都熟得很,你们去南洋,两眼一抹黑,能抢来什么?”

    年轻军官本来想出声反驳,一看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在和自己说话,语气不自觉的就软了下来,喃喃说道:“当官军不容易,当贼还不简单。去了把锅碗瓢盆一砸,多少能找点钱出来……”

    韩风忍不住笑道:“问题就在于官军的开拔费。假如官军能够像海盗一样,不要开拔费,先去抢,回来了,一部分上缴给国库,余下的自己分了。朝廷肯定愿意派官军去啊!你们看现在的琉球三虎,摇身一变已经是官军了。军饷照样拿,可他们还可以继续去南洋干自己的私活儿,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抢到钱了大家分钱就是。”

    不要开拔费?这可是破了大宋的规矩啊,官军们立刻议论起来,一直以来,开拔费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三军未动,粮草还没先行,开拔费就一定要到手里。哪怕是战事十分吃紧的时候,官军们也很少在拿不到钱的情况下开拔,要知道,一开拔出去就是要打仗的。刀剑无眼,哪怕你勇冠三军说不定也死在流箭下,一文钱都拿不到,那岂不是死的太冤枉了?

    年轻军官顾不上跟韩风争论,摇摇晃晃的走了回去,跟那群水师官军热火朝天的侃了起来。

    “咱们这次来广州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嘛,没想到,这些水师官军对开拔费看的这么重……”林珍悠悠的说道。

    桌子上的酒菜几乎被细作司的人们席卷一空,残羹冷灸自然无人问津。豹组官兵围坐在一起,听见林珍的话语,无法冷笑道:“你是对军中不了解,已经二百年来的规矩,想要破掉谈何容易?当年我投军的时候,第一天,押队就告诉我,大宋的官军就是要开拔费,不给钱,一个兵都别想动。”

    那些从各地来的精英们纷纷点头,表示自己那儿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韩风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水师官兵们听见自己说话:“要开拔费,就没有下南洋的利益。咱们利用琉球三虎来造势,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琉球的海盗们赚了多少钱。他们眼红,就想要去……可是要去的话,就不得不放弃开拔费。这就是当初为什么我坚持不给海盗们开拔费的原因。”

    还没有完全喝醉的官兵们陆续结账走人,那个年轻的军官快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犹自回头看了看韩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巴,低着头一路朝门外走去。

    “咱们在广州的人手已经发动起来了吗?”韩风轻声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主要是皇城司的人,细作司配合。”林珍迟疑了一下:“不过广州水师统制不像是会支持我们细作司的,要想办法,先把他给拔掉。”

    “拔掉倒不至于。”韩风不以为然的说道:“撤换一个水师统制是大事,兵部、枢密院、吏部都要惊动。想办法,让他为我们做事就行了。”

第四十六章 嫣然一笑竹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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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州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大城市,比起临安建康这样的大都市来说,广州几乎算是个大村庄了。不过,就算如此,韩风还有饶有兴致的在广州城里走来走去。

    “广州有什么好看的?”林珍诧异的打量着这座并不繁华的城市:“一直以来,官员要是被调任到广州雷州任职,那就算是贬值了。两广之地,并非什么好去处。”

    韩风停下了脚步,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淡淡的说道:“广州虽然现在并不怎么样。不过两广正是因为现在的生活艰苦,所以老百姓特别能吃苦,也能战斗。辛世叔的飞虎军,主力就来自于两广。广南东路地处沿海,接触外来的人很多,思想也比较开放,什么新思想,在广南东路都要比封闭的内陆更好。这个地方,我倒是很喜欢的。”

    林珍忍不住笑道:“假若是朝廷要把大人你调配到广南东路或者广南西路,只怕韩侂胄大人马上就要申请把你给调回去了。”

    “咱们可是来办正经事的,安排妥当了吗?”韩风转开话题,轻声问道。

    “大人就等着看戏吧。”

    此时的广州占地并不大,城内几条主要的干道人来人往,不过,无论是货物还是楼宇看起来都显得平平无奇。偶尔在街上可以看到一些国外来的客商,大摇大摆的穿街走巷而过,想必是大老远来跟大宋做生意的。

    “每天下午时分,广东水师统制陈潮平的儿子都会来这儿喝茶。”林珍斜倚在楼台上,手指指向对过那个看起来十分气派的茶楼:“这儿在广州府几乎已算得上是最顶级的茶楼了。陈潮平的儿子,名叫陈家方。今年十七岁,虽然他父亲是武将,不过陈家方读书却读的很好,已经考取了秀才。据查证,他这个秀才,来的可没有一点儿水分。”

    “陈潮平这个人,性情很耿直,治军严格。广东水师虽然比不上福建路和江浙路的水师,在南方也算得上是一支强军了。说到底还是兵源的问题,上等效用都配给了驻屯大军,留给广东水师的就是一些老弱残兵,陈潮平能把部下带到这般田地,算一号人物。跟我那个大哥金钱豹也有一比了。”韩风和无法等人坐在楼台上,这儿也是一间茶楼,只不过跟对面的一比,就逊色不少了。

    “所以,陈潮平很不好对付。基本上可以说是软硬不吃,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家中只有一妻一妾,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不爱赌钱,也不爱喝酒。对女色没有太大兴趣……”林珍想了想:“他也不怕老婆,除了很疼这个儿子之外,我都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对陈潮平下手。”

    无法懒懒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块,光头在阳光下铮铮发亮,九个香疤分外突出。小和尚皱了皱眉头:“大人不是想让陈潮平带头,代表广东水师,主动向朝廷提出不要开拔费,水师出征南洋么?直接去找陈潮平去谈,难道就一点成算都没有吗?”

    “他是个迂腐的人啊……”韩风感叹道:“要他打金人,他可以豁出命。可让他下南洋,可拉不下面子。你以为我们没有偷偷派人探过他的口风吗?”

    “总不能绑了他儿子,逼他这么做吧。”简怀诛犹豫的脸色已经很明显说明他对这个想法感到十分惭愧。

    “我是细作司总领,不是绑匪头儿。”韩风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李飞镖一拍大腿:“你和林珍就知道卖关子,咱们兄弟不猜了,反正要做什么就吩咐下来,咱们照办就是。”

    “陈家方来了。”林珍轻声唤道。韩风等人立刻离座而起,站在楼台上看着对面楼下一位白衣飘飘的年轻人,手持折扇,并没有带着随从,独自一人走进了那座茶楼。看门的茶博士看来跟他很熟,笑呵呵的打着招呼,便带着他走上了那座小楼。

    二楼的窗户都在大开着,窗帘也都卷了起来,虽然现在是冬天的季节,可广南东路并不觉得寒冷,吃饭喝茶的时候,或许还会觉得有点热。陈家方心烦意乱的坐了下来,漫无目的朝着四周看去。楼上人并不多,这儿毕竟是广州高消费的地方,能来的起的人,不是很多。

    对面的茶楼倒是人很多,因为便宜嘛……陈家方的目光从对面茶楼掠过,还有几个年轻男子坐在楼台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显得十分轻松自在。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事儿,陈家方不禁有些羡慕起对面那几个男子了,他们说说笑笑,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意。

    茶楼里的人都知道陈家方的口味,小吃茶点很快就送了上来。随着店小二上来的,还有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她看起来还显得有些稚气,身上只是穿着寻常碎花布衫,脚上套着一双自己纳的绣花鞋。或许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茶楼,多少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抓住衣襟,胳膊上还挎着一只花篮。

    陈家方看到那只花篮,忍不住微微一笑。他还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遇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她怯生生的问自己要不要买花。那张羞涩却十分秀气的脸蛋,自从第一眼看到她,陈家方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应该娶了她。每个男人都有自己梦想中的女人,却不是能经常遇到的。既然遇到了就应该去争取,不是吗?

    “咦,这茶楼现在也有人卖花了?”邻桌的客人呵呵笑着,叫道:“小娘子,你这花新鲜吗?”

    “对不住了官人,我……我……这会儿不卖花。”那个女孩子急忙应了两声,走到陈家方的身边,侧身坐下,却都不敢坐的太实。

    邻桌的客人们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对奇怪的年轻男女,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儿似的,脸上纷纷露出笑容,随即继续谈着自己的事儿去了。

    “玉梅,你不用怕。”陈家方安慰了几句,长长的叹了口气,举起茶壶给这个名叫玉梅的女孩子添了杯茶,轻声说道:“对不住,这次我让你失望了。”

    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神情出现在那个女孩子的脸上,她仿佛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低声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小女子出身贫贱……”

    “我爹太迂腐了。”陈家方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从昨天晚上跟他吵到今天中午,一点用都没有。说什么成亲要门当户对,说什么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堂堂陈家将门如何如何……说你们李家如何如何。哼,我爹只怕忘记了,我爷爷当年也是在两淮种地的苦哈哈,要不是打仗从军,立了战功。我陈家又怎么能有今时今日?现在可倒好,居然说什么门当户对了。”

    李玉梅的脸色十分淡然,想必陈潮平说这些话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放下手中的花篮,轻声说道:“算了,既然令尊都不同意,你不要为了这件事伤了你们父子之间的和气。来年你还要去参加科举考试,等你高中之后,再说这些事也不迟啊。”

    “怎么不迟?”陈家方纠结的抓着头发,喃喃说道:“都说我书读得好,可这是在广南东路。最近看了看岳麓杂谈和西湖议事,才知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以前我都是被人吹捧惯了,觉得自己参加科举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跟别人一比,唉,别的不说,就是岳麓书院的那个张蓦,文采风流,才学见识胜我十倍。跟他们同科考试,我看啊,名落孙山的机会比高中大多了。”

    “再说了,来年就算我考中举人,也要后年才能考状元。转眼就是两年,两年后你都已经十八了。要是考不中呢?再等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难道我还能让你一直这么等着吗?”陈家方认真的看着李玉梅的眼睛:“我们不要等,大不了就私奔。去荆湖路,又或者去临安去建康……天下之大,不可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私奔!这两个字显然对这个卖花少女的震撼相当大。李玉梅的脸色变得煞白:“不行,你走了,家中还有人照顾。我家中只有我一个独女,父母都有病在身,缺不得人照料。要是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陈家方轻声说道:“我手中有些钱,给你父母留下一千贯,应该够他们吃喝用度了。我们只是暂时私奔出去,到了外边,木已成舟。我就不信我爹那么要面子的人,还能不同意?怎么说,我也是陈家唯一的儿子,继承香火,就指望我了。”

    说到继承香火,李玉梅脸上一红,左思右想还是下不了决心,低声问道:“难道令堂说话也……”

    “我娘看到我爹,就像老鼠遇到猫……唉!”陈家方无奈的摇头叹息道:“陈家就是我爹的一言堂啊。”

    “那你让我考虑考虑吧……”李玉梅央求着对陈家方说道:“过几天我再答复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来这样的地方见面了?”

    “那就去城东的城隍庙见,三天后我在那儿等你。”陈家方只觉得有希望,心情大好,把茶点送到李玉梅的面前:“尝尝,这儿的茶点真的很不错。待会儿临走前,再叫小二包上几份,带回去给你爹娘尝尝……”

    李玉梅嫣然一笑……

第四十七章 叛逆的少年和四大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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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家方和李玉梅慢条斯理的吃完了点心,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茶楼。刚刚走到茶楼大门口,已经看得有些打瞌睡的韩风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飞快接近。

    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数匹快马飞也似的来到茶楼门路,为首骑士身高马大,一勒缰绳,胯下健马立刻停下脚步。那个虬髯满面的汉子倒提起马鞭,鞭梢指着陈家方的面门,冷笑着说道:“好啊,我们陈家终于出了个逆子,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李玉梅吓得手腕一抖,一篮鲜花洒落在地上,她畏畏缩缩的躲在陈家方的身后,双手抓着陈家方的衣角,偷偷露出半张脸,朝那虬髯汉子探视一眼,又迅捷无比的缩了回去,仿佛只要被这个汉子瞪一眼,就会烈火焚身而死一般。

    或许是意中人就在身后,又或许是被李玉梅的畏惧激发起了陈家方骨子里将门子弟的血性。他反而蹲了下来,捡起花篮,将一支支鲜花放入篮中,随即站直了身体,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缓慢而又清晰的说道:“父亲大人,我听你的话,自幼苦读诗书。我每天早起便去问候奶奶和母亲,晚上要去请安之后再入睡。我足不出户的读书,除了每天下午来这儿喝茶。我从未顶撞过您和母亲,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让陈家蒙羞的事情。试问,我怎么就成了陈家的逆子了?”

    广东水师统制陈潮平面色凛然的看着儿子,他这副模样,让身边几名亲兵胆战心惊。上次看到主帅这般愤怒的时候,那是处斩违反了军纪的士兵。虽然他们都很清楚,陈潮平不会一怒之下就杀死陈家方,但是难保主帅不会盛怒之下将陈家方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

    亲兵们和陈家方倒也熟络,便纷纷跳下马来,有个在陈潮平面前还算说得上话的亲兵,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陈潮平抱拳道:“统制大人,衙内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偶尔做错事,责骂就是了,这儿是大街上,大人在广州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老百姓可都看着您呢……”

    随即又捅了捅陈家方,轻声说道:“少爷,快跟老爷认个错吧……”

    “我没错,要我认什么?”陈家方昂起脸看着父亲,一股子倔强脾气上来,眼前哪怕就是天王老子,今天也绝不低头了。

    “叛逆的少年啊……”韩风喃喃说道:“让我掐指一算,十六七岁,正好是叛逆期。当老爸的这时候可没什么尊严哦……”

    “大人你嘟囔什么呢?好像你年纪挺大似的,过了年你不过才二十岁而已。”李飞镖轻声嘲笑道。

    无法挑了挑眉头,嘘了一声:“别吵吵,看热闹。”

    “就是这个女人?”陈潮平怒极反笑,收起马鞭,按住马头,战马绕着陈家方和李玉梅走了个圈儿。李玉梅几乎快要把脸都贴在陈家方的背上了,或许是因为太害怕,身体都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你要娶这个女人?门不当户不对,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同意的。”陈潮平沉声说道:“今天我不难为你们,方儿,你跟我回家。日后,这个女人,你可以纳她为妾。这已经是为父最大的让步了。”

    陈家方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不认识似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直掉。半晌才停下笑声,对着有些迷茫的父亲说道:“门不当户不对?玉梅冰清玉洁,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她帮家里做农活,采花来城里卖,维持生计,靠的是自己一双手。穷,又怎么样?丢人了吗?父亲大人,如果说门不当户不对的话,那我奶奶好歹是温饱之家,当年为什么要嫁给家里连一块不漏风的墙都没有的爷爷?”

    啪!马鞭抽在陈家方的胸口,衣帛碎裂,胸口一道殷红的鞭痕,渗出了淡淡血水。

    “我书读的少,说不过你了!”陈潮平嘲讽似的喝道:“你厉害了,翅膀硬了?没有我在你身边,把你丢在广州城,一个月不到,你就会饿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能养活自己?考不上科举,我再不让你恩萌做官,你这辈子一点出息都没有。”

    陈家方咬紧牙关,冷冷的说道:“我有手有脚,可以在街上卖字画,可以去码头扛包。可以租别人的地来种。只要我不懒,就饿不死我。科举,我自然会去考,一次考不上,我就继续考。皇天不负有心人……”

    陈潮平悠悠叹道:“好孩子,好大的志气。原来我陈潮平养了你十七年,你就是准备卖字画、扛包去了!”

    顿了顿,这位水师统制冷眼扫视了一圈围观的老百姓,厉声喝道:“滚,给我滚。有本事的就不要回我陈家。我看你怎么活下去!”

    说罢,陈潮平调转马头,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战马痛嘶一声,拔腿飞奔,围观百姓纷纷避让。

    陈家方高声叫道:“不回就不……”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那几个亲兵封住,几人七手八脚将陈家方按倒在地上,方才那名亲兵连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少爷,先跟我们回家,让主母和老太君去跟统制大人求求情,事情过去了再说……”

    陈家方奋力挣扎,口中呜呜乱叫,却怎么都不是那几个亲兵的对手,被他们抱上马背。

    亲兵提起花篮,送到李玉梅的手中,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放在篮子里,转身跳上战马,飞驰而去。街上的人虽然多,虽然喧哗,却还是能听见陈家方那清越的叫声:“玉梅,别怕,等我回来找你……”

    街上的百姓用同情、怜悯、嘲讽种种目光看着呆立在原地的李玉梅,轻声议论着什么。陡然经历如此变故的李玉梅就像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的提着花篮站在那里,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落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无聊了,纷纷散去。李玉梅擦了擦眼泪,挽着花篮,迎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朝城外走去。

    她的家,在城外不远处。只是今天耽误的有些晚,太阳都已经快要落山了。只怕走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天黑了。李玉梅刚刚想要加快脚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偷偷回头一看,却看到几个男子吊儿郎当的跟着自己。

    李玉梅心中一个咯噔,广州城的治安可不算很好,多有案件发生。之前也曾经听说过有那些采花贼侵犯过单身少女。所以,李玉梅从来不敢在天黑之后还不回家。没想到,这次自己魂不守舍,居然被几个男人跟上了。

    心中越想越怕,脚下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可是心神恍惚之即,李玉梅忽然脚下一软,踩在一个小小的水坑中,顿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坐在地上一转身,只见那几个男子已经离自己很近了,一个个笑嘻嘻的,为首一个光着脑袋,和尚不像和尚,流氓不像流氓的男子,似乎还要伸手来扶自己……

    李玉梅手忙脚乱的从花篮里取出剪花用的剪刀,反握在手中,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厉声喝道:“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不要乱来,我宁死也不会……”

    “和尚,你看你,吓着人家姑娘了吧。扶人这样的事情,一定要是那种一身正气,相貌堂正的人来做,比如你家大人我。”韩风笑嘻嘻的推开无法,挤了上来,轻声说道:“李姑娘,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

    坏人从来都不会把坏字刻在脸上,李玉梅警惕的看着眼前四个男人,那个假和尚也就罢了。另一个高瘦汉子,手掌放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在搓胸口的泥;另一个看起来倒是像个正人君子,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可总觉得此人有些在几人中地位最低的意思;而说话的这人,身材健硕,笑的却有些让自己毛骨悚然。

    李玉梅也曾听人说起,广州附近出没着“东淫西贱南荡北色”四大淫贼,此刻更加紧张,剪刀已经顶在皮肤上,几乎就要刺破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尖声叫道:“你们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你们啊,唉,真是到处丢我们细作司的脸。这事儿,回去了我可得编成段子,跟燕儿、小舞好好说说。你们能把人家一个姑娘家吓成这样,淫贼这两个字就差没刻在你们脸上了。”林珍叹息着从四人身后走出。

    看到走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李玉梅的心忽然放了下来,哪里有淫贼带着女人出没的?刚才自己太紧张了,没看到还有一个女子。这一惊一乍的,李玉梅本来已经十分疲惫的精神猛然放松下来,顿时就要晕过去。

    ‘四大淫贼’动也不动,抱着膀子看着李玉梅倒在地上,林珍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上前去把李玉梅抱在怀里,伸手掐了掐她的人中。

    李玉梅‘嘤咛’一声,这才悠悠醒来。

第四十八章 不情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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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玉梅的家中果然十分贫寒,就算广南东路并非什么富庶的地方,也很难看到见到如此一贫如洗的家庭。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家庭,几乎都对不起这个词儿。

    看到几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跟随在女儿身边走进家门,年迈的李家父母急忙翻箱倒柜想要找点茶叶出来接待客人。

    韩风急忙拦住了两位老人,轻声说道:“两位不必客气,就算是白水一样可以待客。”

    李玉梅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一口浓重的广东口音。有道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他听着韩风和林珍一口标准的官腔,还带着临安音儿,想必是来头不小的人物,便卷着舌头想要和韩风等人交谈,可越是焦急越是说不好,结结巴巴的好不难受。

    韩风从怀里取出细作司的铜牌,亮出官印和公文,朗声说道:“两位,在下就是大宋枢密院细作司总领韩风。”

    总领?这个头衔,无论是李父还是李母都没有听说过,两人眼巴巴的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又看向女儿,问问这个总领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珍轻咳一声:“总领大人统领细作司,虽然归属枢密院管辖,但是可以直接面见官家。论起品级来,广州知府看到我家大人,还得叫一声大人。”

    “我的天哪……”李父吓了一跳,这可是比知府大人还要厉害的人物啊。自己活了半辈子最大的官儿,无非是曾经远远的看过一位人称是六品的不知道是什么官儿。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位四品高官。李父战战兢兢的不知道是给韩风施礼好还是拜下的好,想到连一杯白水都没递给眼前这位年轻人,更是手足无措。

    韩风并非喜欢在老百姓面前炫耀自己的地位官职。只不过,这次既然想从陈家方身上入手,要是不给这些平头老百姓一点信心,他们又怎么敢符合自己的计划呢?

    “别太在意,我这个人没什么架子。”韩风收起放在桌子上的铜牌官印,淡淡的说道:“今日我来见你们,便是想和你们说说令嫒和陈家方的事情。”

    李父顿时一愣,他也听人说过自己女儿和广东水师统制的儿子来往密切。只是,李父一直觉得人家是官宦世家,应该看不上自己的女儿。又或许是那些公子哥儿想要玩弄单纯的农家少女,私地下曾经叮嘱女儿许多次,要她不要继续和陈家方来往。没想到,这么大的官儿带着几个保镖就大摇大摆的说是要来谈这件事。怎么能不叫李父恼怒?

    “大人不用说了,以后我会严加管教小女,绝对不会给陈大人家里添麻烦。”李父冷哼一声:“我们虽然是乡下人,可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像陈大人这样的家门,我们做梦也没想过,更别说要利用女儿得到什么好处了。高攀不起啊我们!”

    韩风郁闷的揉了揉鼻子,难怪说,在老百姓的眼里,只要是当官的,就是肯定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自己还没说明来意,就已经被李父一番话给顶了回去。

    虽然有些郁闷,韩风还是挺佩服这家人的志气。难怪说李玉梅宁愿自己在街上卖花,也没有因为攀上了陈家方这个**而要东要西的。这样的女孩子,如今可不多见了……想起后世那拜金主义严重的女孩子们,韩风幽幽叹了口气,那些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的臭娘们,比起李玉梅,可是连人家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啊。

    “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令嫒和陈家方不再来往,相反。我是有事相求……”韩风认真而且十分诚恳的说道:“这件事很为难,会让你们牺牲很大。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只能答应李姑娘。无论她是不是帮我,我都会尽一切力量,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入陈家,绝没有人敢说个不字。就算是陈潮平也不行。”

    李家上上下下顿时默然,一双双疑惑的目光看向韩风,等着他说出,到底要找这穷的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一家人帮什么忙?

    …………………………

    天色刚刚明亮,陈潮平就早早起了身,**着上身走到练武场,随手挑起一根木棒。当初宋太祖赵匡胤不但打得一手太祖长拳,枪棒功夫也是极为出名的。大宋军中,不会耍枪棒的将领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身为广南东路水师最高将领,陈潮平从来没有一天间断过操练。就算现在已经不居住在军营里,每天早上还是会来到练武场练习武艺。

    棍棒摆开架势,舞得虎虎生风。侍奉在一旁的亲兵虽然已经看了太多次统制耍枪棒,还是忍不住心中暗暗叫好。

    正练到酣处,忽然大门被人砰砰砰砸响。

    亲兵们觉得十分诧异,广南东路一向没有什么紧急军情,大清早的是什么人来砸门?要说是有民众暴动,那也应该是去找步军,找水师来做什么?带着疑惑的心情,亲兵们走到大门口观看究竟。

    门房已经打开了大门,一队锦衣卫士快步走进陈潮平的府邸,为首一人面目英武,器宇轩昂,高声叫道:“陈潮平统制何在?”

    陈潮平收起枪棒,冷眼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淡淡的说道:“我便是陈潮平,什么事?”

    “哦,陈大人。”那名卫士微笑道:“卑职是皇城司的简怀诛。这些是皇城司在广州府的部属。这次前来,是要找陈大人的公子陈家方的。”

    “家方?”陈潮平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他惹事了?”

    “陈大人果然神机妙算。一猜就知道令公子倒霉了。”简怀诛嘿嘿一笑,随即换上一副严肃正经的神色,厉声喝道:“现有民间女子李玉梅状告令公子陈家方,三番五次**于她,并且用尽各种手段,迫使李玉梅**与他。如今已经有了身孕……”

    “不可能,胡说!”陈潮平愤怒的把手中的木棒重重摔在地上,抢上几步,站在简怀诛的身前,鼻子几乎快要顶到简怀诛的鼻子,怒吼道:“我儿子不可能干这样的事情。”

    简怀诛摸了摸鼻子,退了一步:“大人,您早起好像还没漱口……唔,令公子到底有没有做过,到了皇城司一审就知道了。”

    顿了顿,简怀诛补充道:“大人是武将,或许对大宋律例不是很了解,若是利用权势逼迫女子**,等同于强奸。最少是要流放两千里……令公子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前途也就没了,这辈子……唉!!!”

    “还是请令公子出来吧。”简怀诛淡淡说道。

    “我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们皇城司要审,就去审那个女人去。哼,我就知道这样的女人,看中了我陈家的家世,想要攀龙附凤。哪里有这么容易,被老夫拒绝了婚事,现在想出这样的方法来陷害我家。她骗得了你们皇城司,骗不了我。”陈潮平冷冷的喝道:“送客!”

    几名亲兵走了上来,为首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简怀诛:“请回去吧。”

    “大人是要拒捕吗?”简怀诛探手入怀,取出一份盖着大印的公文:“这是广州府、皇城司广州衙门、广州驻屯军联合签署的公文。大人要是拒捕,卑职有权使用武力。”

    “好大的胆子。”亲兵怒喝一声,七八名亲兵手按刀柄,唰的一声,钢刀半截出鞘,初升的朝阳照耀在半截刀身上,分外耀眼。

    简怀诛不卑不亢的收起公文,毫不在意的说道:“陈统制不知道卑职也不稀奇。卑职本来是一个小小都头,偶遇细作司总领韩风大人,得以推荐入皇城司。随后又跟随韩总领北上金国,远赴漠北。说起来,这还是卑职第一次以皇城司官员的身份执行公务。大人若是吩咐家丁亲兵抵抗,不要紧……”

    简怀诛一字一句的说道:“权势滔天的李家都被灭了,陈统制千万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为一时之气,害了你们全家!”

    陈潮平捏紧了拳头,掩饰不住的怒气让他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但是听到简怀诛的话,陈潮平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听说过韩风,也知道细作司的厉害。简怀诛既然来到广州府,韩风说不定就在这里,或许这是针对陈家的一个阴谋,对方正等着自己犯错。

    阖府上下有数十家丁和亲兵,陈潮平对自己训练出来的人马非常有信心,只要一声令下,他相信一杯茶的时间,就可以让这一队皇城司探子全部变成尸体。可是,那么做了之后呢?

    理智压倒了怒气,陈潮平淡淡的说道:“既然你要带走我儿子。可以,我要先给我儿子检查身体,然后请广州府仵作公证。你们皇城司不许严刑逼供。”

    “可以!”

    “皇城司审我儿子,我要旁听,广州知府要出面陪审。”陈潮平冷冷的说道:“若是审理有什么偏颇,我也会去御史台弹劾,去刑部告状。甚至告御状!”

    “没问题!”

    陈潮平咬了咬牙,终于说道:“我儿子就在后院第三进正房。你们去带走他吧!”

第四十九章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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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睡得迷迷糊糊的陈家方被大队人马从卧房里抓了出来,在自己老爸的注视下被押出陈府。唯一让陈潮平觉得十分欣慰的是,儿子虽然遇到这般变故,可依然显得十分冷静,没有哭喊连天,不枉出自将门。

    皇城司众人将陈家方围在中间,朝府衙方向走去。简怀诛回头一看,陈府的亲兵好几人远远跟在后方,估计是监视着皇城司的人是不是会虐待少爷。

    陈家方心里有些迷茫,虽然自己和李玉梅认识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两人的关系却是发乎情止乎礼,绝对没有越轨的行为。而且,陈家方自认很熟悉李玉梅,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突然跑去告发自己逼奸?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简怀诛靠近了陈家方的身边,伸手从腋下递过去一张小纸条,轻声说道:“看完给吃喽。”

    陈家方勃然大怒,居然要自己吃纸?愤愤然的瞪了简怀诛一眼,接过来一看,上边一行并不算整齐的小字。这字儿他倒是认识,李玉梅的字体。上边清清楚楚写着:“信我就认罪。”

    不是吧?陈家方更糊涂了,翻眼看了看走在身边的简怀诛,下意识的把纸条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肚里。低声问道:“玉梅是不是在你们手中?”

    “别误会,我们绝对没有逼迫她的意思。稍候你就知道了。”简怀诛回头看了看那些紧随其后的亲兵们,补充道:“路上别说话。”

    广州府衙并不是陈家方第一次来,小时候就跟着父亲来这儿玩耍。广州的官员也算是老相识了,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是以阶下囚的身份来这儿。心中百感交集,陈家方随着简怀诛走到候审的房间。

    这是一间有些狭窄的小房间,一把椅子,一张小茶几便是全部家当。陈家方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茶几上的划痕,忽然房门一声轻响,一人迈步走了进来。他抬头一看,只见对方也是个年轻人,似乎比自己大两三岁,显得身材健硕,英气勃勃。身上虽然穿着丹青色便装,落在陈家方的眼中,也知道对方的服饰都是上等货色。

    “简单介绍一下,我是细作司总领韩风。”韩风反手带上房门,笑眯眯的看着陈家方:“今天早上就把你抓过来,让你受惊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总领?细作司?这个头衔,陈家方当然是知道的。不由得站起身来,对着韩风作揖道:“在下陈家方,广州秀才。”

    “我知道。”韩风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接着说道:“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就要委屈你了。”

    “那我宁愿先听好消息。”

    韩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人倒是很乐观。好,我很欣赏你。你和李玉梅也算是真心相爱,不过门不当户不对,你爹不同意。这个事情好办,我已经派人用八百里加急赶回临安,求我爹收李玉梅为义女。过段日子,韩府的信物和红包就能到广州了。到时候,你这个没过门的妻子就是枢密院都承旨的干女儿,是大宋皇后的干妹妹!”韩风狡黠的撇了陈家方一眼:“到时候,不是她高攀不起你们陈家,只怕是你爹觉得她地位太高,不敢娶这么厉害的儿媳妇呢!”

    这一连串的话就像组合拳一般几乎要把陈家方打晕过去,可以说,一旦韩风做了这些事,困扰在他和李玉梅之间的最大问题就迎刃而解。他有些欣喜又有些迷茫的问道:“韩大人,原来你是五代为官的韩家之后。是朝中大族啊……不过,你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先跟你说清楚,并不是因为我需要你帮忙,才帮你和李玉梅。这个姑娘,我很欣赏她。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认个义女,韩府只需要举手之劳,却可以让你们成为珠联璧合的一对。何苦不为呢?”韩风淡淡的说道:“我也替你高兴,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陈家方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如果没有要求,又怎么会拜托韩侂胄认李玉梅为义女?

    韩风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岳麓杂谈,你看过吗?”

    陈家方微微一笑:“这是近来最热门的事儿,在下也是读书人,怎么能不看岳麓杂谈?”

    “简单的说,我希望你父亲以广东水师的名义,请求朝廷,在不要开拔费的情况下,下南洋,为大宋北伐积蓄财富。”韩风说的很是严肃:“但是你爹不同意。所以,我先用你来逼他走一步险棋。”

    陈家方默然不语,他不是个笨蛋,猜得到韩风的用意。如果自己认罪了,陈潮平虽然平时大呼小叫好像对自己很严厉,其实心里不知道多疼这个儿子。甚至说,如果父子两人遇到什么危险,只能活下来一人的情况下。陈潮平一定是想也不想就把生的机会给了儿子。

    革除功名,流放千里这样的刑罚,绝对是陈潮平不能接受的。也许他会去铤而走险做一些犯法的事情,可细作司的人就盯着陈潮平呢。或者捏住他的把柄,又或者找到证据把陈潮平赶下水师统制的位置。以后,广东水师可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如果会让我爹身败名裂,又或者黯然离职。我是死也不会认罪的!”陈家方坚定的说道:“而且我和玉梅绝对没有越礼。你的办法有个最大的漏洞,如果府衙找来稳婆给玉梅验身……这条罪就不攻自破了。”

    “广州府怎么会笨到找稳婆呢?”韩风微笑道:“就算你爹想找,我也保证他找不到。”

    “你可以放心,你爹不会身败名裂,更不会黯然离职。我没有想过要抓着你爹的把柄来威胁他。”韩风走到陈家方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因为是皇城司亲自督办的案子,广州府衙的反应很快。早上,人犯陈家方被带到府衙,没到中午,各方证人就已经云集府衙。陈潮平一脸阴沉,带着二十名亲兵护卫,大步走进衙门,那身上散发出的狂野杀气,让人闻之胆颤。皇城司依然是简怀诛出面坐镇,而广州知府却是早早等候在大堂上了。

    “堂下何人?”广州知府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被衙役押上大堂的陈家方轻声自报家门,偷眼看了看正在听审的父亲。陈潮平朝他投来镇定的目光,鼓励着儿子。

    原告缓缓上了大堂,那是一个弱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穿的衣服十分朴素,还带着补丁,却很干净。她走上大堂,欠身施礼。广州知府厉声喝道:“原告李玉梅,广州人氏,现状告广州秀才陈家方……”

    还没等广州知府说完,陈家方已经抢着叫道:“我认罪!”

    日!韩风重重的在后堂捏了把拳头,这孩子很的很不会演戏啊。这水平要是去考表演系,第一轮就被刷下来。广州知府都没说是什么罪名,自己就抢着认罪了。要不是自己现在还不好意思出去,恨不得抢出去给他两拳头。

    广州知府也愣住了,愕然说道:“你认罪?”

    “啊……”陈家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些太早了,喃喃说道:“那我不认了!”

    陈潮平看着儿子这诡异的反应,眼睛已经眯缝成了一条线。淡淡的说道:“虽然我是被告人的父亲,在大堂上说话有些不合体。但是我依然要说一句公道话。这孩子从来就没有上过公堂,也没有做过坏事。就算家里杀鸡,他都要躲开,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你们不要搞得太过严苛,逼他招认。”

    “陈统制这么说,让我们很为难啊。”简怀诛悠悠说道:“总不能因为你儿子胆子小,我们就要轻声细语,好茶好酒的招待着审理吧?”

    “你!”陈潮平愤怒的瞪了简怀诛一眼,拳头已经捏成了一团。

    简怀诛毫不示弱,右手压在左手上,一根根指节的捏着,爆出清脆的骨头摩擦声。

    广州知府生怕两人干脆在堂上打了起来,急忙问道:“陈家方,你是不是对李玉梅企图染指?并且逼奸与她,使她成孕?”

    陈家方侧过脸看着李玉梅,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怎么看也不像是逼奸的男女。李玉梅看到陈家方有些发呆,便轻声说道:“大人问你呢!”

    “啊……是!”陈家方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到了将来,自己和玉梅成婚之后,生几个儿子,那时候看着玉梅大肚子,也是一番美事。

    广州知府尴尬的咳嗽一声,这堂上堂下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是一对情侣。偏偏要来告什么逼奸,又偏偏韩风跑来打招呼,一定要审。最要命的是,居然陈家方还认罪了……

    广州知府一年审理无数案子,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证没有说话,物证没有拿出来。自己才问了两句,被告就坦然认罪。这坦白从宽的态度,让广州知府暗暗吃惊,要是个个罪犯都这么爽快,自己岂不是一年可以省下很多事儿?

    简怀诛淡淡的说道:“既然被告认罪了,那就判刑吧!”

第五十章 依法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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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蓝凌和倏然的捧场。

    今天我媳妇要去外地监考高考去。所以今天白天一直陪她去买东西准备了。

    明天送走她,回来继续更新。

    这个月要爆发,爆发,爆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陈潮平再也忍不住,跳了起来,怒气冲天的站在公堂**,对着儿子咆哮起来:“为什么要认罪?老子相信你没做过。是不是他们皇城司的人逼你?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天大的事,老子给你扛着。什么都不用怕!!”

    陈家方心中有些感动,他早已料到自己认罪的话,父亲会暴跳如雷。可真的看到陈潮平连眼泪都已经快要掉下来的样子,还是轻声说道:“爹爹不要生气,我已经认罪了。”

    “我不同意。”陈潮平转过身来,怒目瞪着广州知府:“无论你们耍什么把戏,我都不怕你们。一定要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广州知府暗暗叫苦,他是知道陈潮平的脾气,急了的话,陈潮平很可能把整个府衙翻个底朝天。可是没办法啊,罪犯都已经认罪了,自己要是说不判,皇城司马上就能把自己扣押起来。无奈之下,只得眼巴巴的看着简怀诛,希望这位皇城司的官员能够站出来给自己说句公道话。

    简怀诛一时也没了主意,眼瞅着陈潮平这架势,今天谁敢动他儿子,他就要拼命了。打起来,简怀诛自然是不怕的,可真的要打吗?

    众人正为难间,忽然从后堂走出一个年轻的花和尚,穿着黑色便服,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陈潮平说道:“陈统制,这里是广州府衙。你是武将,这儿轮不到你说话。要是有什么意见,你还是出去再说吧。”

    “你是什么人?”陈潮平翻眼瞪着那和尚。

    “小衲法号……哦,不,小衲是细作司豹组队长无法。是勇冠三军,打遍禁军无敌手,又义薄云天,气冲斗牛的小和尚无法!”无法抓了抓光溜溜的头皮,嘿嘿一笑:“当然,我和老李一向焦不离孟,我来了他自然也在。”

    另一侧走出一条瘦高汉子,双手交叉在胸前抱着,其中一只手探在怀里,随口反驳道:“你很年轻么?叫我老李?”

    无法轻咳一声:“陈统制,小衲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细作司狼组高手,人称小李飞镖、例无虚发的李飞镖。其实我们俩出来就是想告诉你,如果大家要动手的话。我还能拳脚留个情面。可老李玩飞镖的,你知道,那玩意丢出来就不知道扎哪儿了,万一不小心打死几个人。这事儿闹到刑部御史台也没法交代呀。”

    李飞镖淡淡的说道:“所以,陈统制,要么你就坐下听审。要么,你就出去。”

    出去两个字咬的很重。陈潮平怒火中烧,可他始终是一方镇守。手中能够掌管近万水师的大将,也不是傻瓜。今天的事情充满了蹊跷。儿子可能是被人威胁,也可能……被人下了毒?解药控制在别人的手中?细作司的人出现在这里,和皇城司的简怀诛是一丘之貉。难说韩风是不是在这儿。那这是针对自己的阴谋?想要夺取广东水师的指挥权?

    陈潮平冷静下来,径直走到座位前坐下,冷冷的说道:“好啊,我就看看你们细作司到底在跟我耍什么把戏。”

    “可以继续判案了。”简怀诛朝着目瞪口呆的广州知府提醒道。

    “内个……”广州知府喃喃说道:“依照大宋律例,逼奸女子。罪犯要脸上刺字,流放千里之外……”

    看到陈潮平似乎要发飙,简怀诛抢着说道:“陈家方是个斯文人,之前认罪认的这么爽快,刺字就算了。”

    广州知府苦笑一声,明知道现在是细作司和皇城司在演戏,陈家方和李玉梅只不过是龙套而已,可自己这个大龙套还得继续跟着演下去,便依足了台词,继续说道:“流放……通常朝廷流放犯人都是来两广又或者福建路比较偏僻的地方。可要是从这儿流放千里之外的话,就只能去广南西路,又或者福建路了。想起来实在让人头疼啊……”

    “不能让我儿子去广南西路!福建路也免谈!”陈潮平冷哼一声:“反正广南东路也是流放犯人所在,就流放本地好了。”

    “那怎么能行?”广州知府反问道:“是不是充军还得充到你广东水师啊?”

    “哼,那就我的广东水师也未尝不可。难道说,我陈潮平是徇私枉法的人吗?”陈潮平大声说道:“我只相信我儿子是被你们冤枉的。你们逼迫一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年轻人认罪。毁了他的前途,我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件事水落石出。在此之前,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我儿子带离广东。哪怕他要充军,也得充在我面前。”

    广州知府看了看简怀诛。简怀诛悠悠叹道:“这件事倒是滑稽了。儿子犯了法,就在自己家门口流放,还充军到老爹的军中。呦呦呦,要是这样也行,我也想犯罪了,然后把我充军到建康府细作司豹组,那该多好啊。”

    听着简怀诛冷嘲热讽,陈潮平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儿子就算去了军中,也是和一般配军一样。直到为他洗掉罪名为止。”

    “这是有些荒唐了啊!”广州知府喃喃说道:“上报到朝廷,我这个知府也就不用干了。”

    “你不敢报,我来报。”陈潮平拍着胸脯喝道:“这案子今日暂不判决。我要上书朝廷。第一,要刑部彻查此案,还我儿子公道。第二,我要奏请刑部和大理寺,在此之前,我儿子充军流放在广东水师,我以自己的官职家产担保,若是我徇私枉法,朝廷可将我革职流放。”

    简怀诛嘿嘿冷笑两声:“陈统制,话可是你说的,你要上书便自己上书去。到时候被朝廷责骂可不要怪我们。”

    广州知府难得不用背黑锅,喜出望外,既然陈潮平愿意自己当个冤大头,自己又何必为难呢?索性叫道:“好,就依你说的,要是朝廷准许陈家方在广东水师流放充军,本官绝不刁难。”

    “走着瞧!”陈潮平冷眼看着皇城司和细作司的众人,只觉得他们的嘴脸十分丑恶!

第五十一章 教训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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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算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一件趣事了。陈潮平上书刑部,要求刑部派遣专案人员来广南东路查明案件,同时,还要求把自己的儿子充军在下辖广东水师之中。这样的要求,真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大人,是不是还在担心呢?刑部不是已经给您回了文书了吗?”亲兵队长站在陈潮平的身边,有些忧心忡忡。从早上看到刑部回信之后,陈潮平连一口饭都没吃,现在已经快天黑了。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只怕这位水师统制会坚持不住啊……

    陈潮平意兴阑珊的看着窗外的落日,语气平淡的就像天边的浮云:“刑部这是在刁难我呢。回信就说了三件事。第一,可以派遣专案人员来查,但是要仔细挑选人手。加上快要过年了,来年二月二龙抬头之前是不会派人来广州查案的。叫我等!”

    “第二,准家方留在广东水师充军,但必须接受皇城司的监督。如果有任何徇私的情况发生,罪加一等,判处斩刑。”陈潮平苦笑道:“我陈家三代单传,现在居然跟我说斩刑!”

    “那第三呢?”亲兵队长叹了口气,算下来,现在快到腊月了。加上查案的时间,少爷至少要充军四五个月,万一皇城司不服,又驳回到大理寺,来来回回打罗圈架。少爷只怕要在军中吃一两年的苦也不一定。他那副身子骨,到了军中,哪里还能坚持得住?

    陈潮平冷哼一声:“第三要严格按照充军管制来办,如果家方不立军功的话,以后便是奴籍……若是立了大功的话,可以将功赎罪的……”

    “不是吧?刑部居然这么狠?”亲兵队长勃然大怒,厉声喝道:“这世道还到底叫不叫人活了?统制大人,没说的,小人今天晚上就带人把少爷劫出来,送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躲个三年五载,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也行啊。”

    陈潮平惆怅的摇了摇头:“不行。一劫狱,刑部就绝对不会给家方翻案,他一辈子就见不得人,要改名换姓到处躲藏。前途尽毁,人生无趣。我这个当爹的一定要想办法给他救出来。就算是把天挖个窟窿,我也不能让儿子耽误一生。”

    两人沉默无语,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硕大的明月浮上半空,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庭院里,透过窗户,照耀在这两个郁闷男人的身上,带着些许寒意。房间里依然没有点灯,世道已经黑了,点灯就有用吗?

    “大人,卑职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亲兵队长忽然失声叫道:“刑部不是说,有军功就能将功赎罪吗?咱们就想办法给少爷弄些军功吧。”

    “笑话!”陈潮平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广南东路地处南疆,够不着金人西夏。跟谁打仗去?再说了,就算地方出现匪徒,也是驻屯军和地方武装去剿灭,我们水师连上阵的借口都没有。偏偏现在江河平静的很,连个水匪都找不到。军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不打仗肯定没有。若是我们谎报有军情,一旦被查出来,阖府上下都是砍头抄家的命运。”

    亲兵队长一点没有被批评的气馁样,反而放大了声音,喜形于色的说道:“卑职最近在军中时常听见那些小兵说,羡慕人家琉球三虎可以去南洋发财,而自己就只能缩在广州,每个月领那么点儿干巴巴的军饷。”

    “虽说军队出动有开拔费。可是刚才大人也说了,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广东水师开拔?开拔费虽然多,可咱们是一文钱都拿不到啊。与其如此,不如顺应官兵的意思,咱们主动上书朝廷,不要开拔费,南下去教训那些南洋蛮子……那时候,带上少爷,想给少爷弄几份军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陈潮平面色凛然的看着亲兵队长,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下南洋这件事,岳麓杂谈和西湖议事已经吵得天翻地覆了。我个人是不赞成下南洋的,堂堂天朝上国,应该以德报怨,用仁爱感化那些番邦小国。怎么能擅自动用刀兵呢……”

    亲兵队长急了,连声说道:“大人,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少爷起码要在军中吃两三年的苦啊。况且,将功补过之后,少爷还可以恢复功名,再考科举。如果不这么做,少爷这辈子的前途……”

    “别说了!”陈潮平疲惫的挥了挥手:“你也饿了,先回家去吃饭吧。这件事,让我想想。”

    亲兵队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陈潮平浓眉紧紧锁在一起,眼角的鱼尾纹仿佛深了不少,月光下,他的头发显得有些花白。他知道统制大人已经是心力交瘁了,便不再多说,抱拳施礼后,退出书房。

    沿着院墙,亲兵队长从陈府侧门走了出去,街上十分寂静,沿着小路一直朝家走去。转过一条胡同,忽然看到前方有几个人,为首男子抱着膀子,懒洋洋的靠在一棵大树上,冲自己招了招手。

    “韩大人,你吩咐的事,我已经照办了。”亲兵队长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礼道:“那你答应我的……”

    “放心。你欠下的赌债,明天就全清了。”韩风从怀里取出几张票据,塞在他手中,轻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去临安将罗御医请来广州给你父亲治病了。罗御医妙手回春,尤其对于心疼病很是拿手。”

    “想要请名医,不够钱可以想别的办法,借不到也别指望赌能赚钱。这世上,十赌九骗,从来都没有赢家的。这些钱,你随便找个钱庄就能兑换,好好给你父亲治病吧。”

    亲兵队长神情复杂的看着韩风,低声问道:“真的对统制大人没有坏处?”

    “有坏处的话,陈家方会那么坦率的认罪吗?”韩风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无非就是担惊受怕几天罢了。”

    寂静的夜里,银色月光下,那个孤独的身影带着千愁万绪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中。韩风等人目送他离开。

    天色刚刚大亮,早起的仆人走进陈潮平的书房里,想要打扫一番。却看到书桌上的蜡烛早已燃尽,长长的红红的烛泪顺着烛台滴落下来,流了一桌子。陈潮平困顿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的面前放着两封已经写完的公文,满地扔的都是纸团。仆人不敢打扰,想要退出去,却惊醒了陈潮平。

    水师统制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把面前的公文递了过去:“用火漆给我封好,然后吩咐下去,加急送往临安兵部和枢密院各一份。”

    做贼心虚的亲兵队长一大清早就来到陈府候命,此刻就站在书房外,听见陈潮平的声音,心中一动,急忙快步抢入书房,失声叫道:“大人……”

    “出去!”陈潮平对那个仆人挥了挥手:“把门带上。”

    看着房门关上,脚步声顺着廊台渐渐消散,陈潮平轻声说道:“或许,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不是圣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罪。”

    “少爷一定会没事的。”亲兵队长连声安慰道。

    广州水师的公文一大清早就送了出去,转到驿站之后,驿臣们火速带着公文一路朝东北方狂奔而去。陈潮平心中一块大石头仿佛落了地,又觉得有些空虚,骑着战马,悠悠荡荡的朝广州郊外走去。或许只有空旷无际的野外,才能让他的心情轻松一点吧。

    身后随行着的亲兵,一个个沉默无言,一行人充满了寂寥的气氛。阵阵微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细沙,轻轻拂过人面,冬天为何总是这么落寞?陈潮平悠悠的叹了口气,随手把玩着手中的马鞭。

    忽然间,水师统制按住了马头,脸色一片铁青。紧随其后的亲兵不明就里,顺着大人的目光望去。

    远远的,一男一女正说笑着从花圃里摘花,那个男子卷起袖子,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将美丽的花朵剪落下来,随手将一朵娇艳的花儿带在他身边女子的发梢,那女子娇羞无限,低下头去。两人正嬉笑间,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脸来,正好和陈潮平对视在一起。

    那个年轻男子站起身来,老老实实的叫道:“爹!”

    “你不是应该在广州大牢里吗?”陈潮平跳下战马,马鞭紧紧攥在手中,怒目看着儿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不是已经认罪了,等着充军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我可以替他回答。”一个清远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陈潮平扭头一看,几个便装男女坐在山坡后,手中似乎拿着烤鸡之类的东西,地上还放着几个酒壶。

    其中有几个人看起来很是面善,那是在过堂时候见过的无法和李飞镖,还有带人到自己家抓人的简怀诛。

    陈潮平怒发冲冠,指着陈家方喝道:“说,不然老子今天打死你,还有你身边的女人。”

    “哦,本来你打儿子,我就管不着。但是你要打这个女孩子就不行,怎么说,再过几天,她就是我的干妹妹了。算起来,她干爹刚好管着你,她干姐姐的丈夫还掌管整个天下呢。”韩风把鸡腿三口两口吃完,笑嘻嘻的看着陈潮平:“所以,你还是打儿子吧!”

第五十二章 潘多拉宝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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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韩风嬉皮笑脸的模样,陈潮平想要发火却发不出来。并非是因为韩风官职和他差不多,而是因为,听韩风这番话的意思。韩家似乎要收那个女子为义女,如此以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看儿子对李玉梅那番心思,只怕是拿着刀逼他,他也要娶这个女人了。如果韩家伸出援手,让自己的面子过得去,却也未尝不可。

    “你是细作司的韩总领?”陈潮平倒转马鞭,抱了抱拳。

    韩风回礼道:“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陈统制一大清早就为广东水师请命,公文已经上路了,所以令公子也不必装模作样在牢里受苦了。我就吩咐人带他出来,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了陈统制……”

    “装模作样?”

    韩风微笑着说道:“令公子和李姑娘情投意合,怎么可能有逼奸的事?只不过是我们想了个办法出来,想要逼得陈统制走投无路,自己申请水师下南洋而已。既然陈统制都写了公文,咱们的阴谋诡计也该撤了不是?接下来就该琢磨琢磨怎么操办令公子和李姑娘的婚事了。”

    陈潮平看了看韩风身后那群吊儿郎当的细作司人手,轻轻的从鼻端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的公文就一定是要南下呢?”

    “统制大人大概忘记了我们是吃哪行饭的。要是拆不开个火漆,细作司也别在北方讨生活了。再说了,细作司的鸽组送起公文来,肯定是要比驿站快不少的。所以……你那封公文是咱们鸽组替你送去的。保证要不了几天就放在枢密院和兵部的大堂上了。”韩风皮笑肉不笑的答道,让陈潮平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算你狠!”陈潮平跺了跺脚,回头看着儿子。却见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正眼巴巴的看向自己,心头又是一阵火起。枉费当老子的吃不下睡不着,想尽一切办法给儿子洗脱罪名。这小子居然吃里扒外,为了个女人就联合外人来陷害老子于不仁不义。回去了一定要重重的罚,狠狠的罚……唔,至少要罚他半个月没有零花钱。嗯,就这样!

    陈潮平正要转身离开,韩风忽然悠悠开了口:“陈大人也不用急着走,我还有件事想要和陈大人商量。在此之前,希望我们韩府收李玉梅为义女,等等事务,陈大人都能为之保密。”

    “什么事?还想坑我?”陈潮平冷笑道……

    ……………………

    临安正在飘着小雪,西湖边的阁楼关上窗户,燃起了暖和的炉子,就连送上贵宾房的酒水都要暖过一遍。史弥远端着酒杯,静静的看着清澈的酒水,似乎想要把手中的酒杯看出一朵花儿来,半晌才递到嘴边,一饮而尽,伸手抹去胡渣上的残酒,垂下眼帘,淡淡的说道:“大人,很难办到。”

    赵汝愚和赵飞分别坐在史弥远的上下手,听见这句话,赵汝愚微微一笑道:“现在岳麓杂谈越来越露骨,几乎已经成了韩家上下在民间的代言人。但凡韩家想要推行的举措,就大赞特赞。而我们的举动,就会招来一片批驳之声。这些还没有参加科举的士子必须要捏在我们手中才行。指望西湖议事,现在看起来,西湖议事还真不是岳麓书院那群人的对手。”

    赵汝愚的这番话显然引起了身边两位礼部高官的同感,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一起叹了口气,不是临安没有才子,而是岳麓书院是一个团体,临安零散组织起来的文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一个集团?而其他的书院,背后又没有细作司皇城司这样的庞然大物撑腰,赵汝愚有心要捧起一两个书院来和岳麓书院打擂台,可是却很难实现。

    “想要控制这些士人,几乎不可能啊。大宋的祖训就是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太祖遗训也说不得杀害读书人……那些书生天不怕地不怕,你看岳麓书院这般小子,还把朝廷放在眼里吗?”赵飞喃喃说道。

    赵汝愚胸有成竹的笑道:“今天我找你们来,就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如何控制这些士子的办法。”

    一听说能控制住这些胆大包天的士子,史弥远和赵飞都来了精神,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们应该知道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韩风去了广南东路,给广东水师统制陈潮平弄了个陷阱,哄他自己跳下去。陈潮平本来是坚决反对下南洋的,被韩风骗的自己上书朝廷要下南洋。虽然现在枢密院和兵部还在提请官家决议,但是我们都明白,官家心里,是很想下南洋的。只不过,官家不能直接说出口罢了。”赵汝愚压低了声音说道。

    “陈潮平当然不服气韩风,听说两人在广州郊外还真的打了一场,陈潮平好像吃了点亏。如此以来,陈潮平更加气愤,他写了一封信给我。其中提到,韩风现在倚仗手中有岳麓杂谈,背后有韩家的支持。势力会越来越大!想要遏制韩风的势头,就要从岳麓书院的学子下手。如何操控天下士子,他倒是给我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史弥远和赵飞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都知道,大宋有户籍制度。百姓就算出门,也要路引。士子每年赶考的时候,到了临安,第一件事是交上自己的路引文碟。陈潮平建议,按照士子所在籍贯,限定录取名额。如此一来……其中的好处,你们想想。”赵汝愚忍不住一拍大腿:“真是妙计啊!”

    史弥远心思如电,顿时想到了这条计策的关键之处。

    按照户籍划分录取名额。比方说,这一期一共录取三百名进士,朝廷可以规定其中临安录取五十名。岳麓书院不是闹得凶吗?那就给荆湖路十个名额。如此以来,录取名额多的地方,户籍也就越发值钱了。外地人都想打破脑袋往临安跑。而官府再卡死了士子们转换户籍的门槛……

    岳麓书院那里,一旦被官府卡死了录取名额,为了能够考取进士。团结的书院也变得不再团结,那就不攻自破了。

    再说了,各地书生的录取名额不同,礼部可以暗箱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这不但是控制学生的好办法,更是一条财源啊。

    想到这儿,史弥远的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右相大人,这么好的办法,实在难得的很。不过,我怕官家不准。”

    “官家会准的。现在官家一心都在南洋在福建路的海上贸易,在积攒财力准备北伐之上。明年的科举,现在都快过年了,官家连问也没有问一声。只要咱们报上去,我猜官家十有**会说——诸位爱卿,你们自己看着办,礼部负责就是了……”赵汝愚微笑着说道:“一定是这样!”

    “哈哈哈,岳麓书院,哦,不!现在别说是岳麓书院,这新的考试制度一出来,天下士子就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了。”史弥远放声大笑起来。笑声穿过窗户,飞荡在夜空中,就像是夜枭在鸣叫。

    “大人,你这招有点狠毒。”林珍一边给韩风揉着肩膀,一边轻声说道:“如果赵汝愚、史弥远看不到其中弊端的话。这次,他们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韩风感觉那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背上舒舒服服的捏着,满意的哼了两声,并没有回答林珍的话。

    这办法稀奇吗?这不是就是脱胎自一千年后的高考制度嘛。要说毒辣,高考可比科举毒辣多了。这儿好歹是你考中了举人就可以去考进士,大家坐一个考场,考同一个问题。然后决出状元榜眼探花。高考呢?每个地方的录取率不同,每个地方的分数线不同,每个地方的考卷都他妈不同。

    如果你不幸生在湖北山东安徽河南这样的省份,恭喜你,庞大的人口基数中,您得是百万里挑一的奇才,才能考上那两所在国际上排不上号的大学。当然,假如你幸运的生在帝都魔都这样的城市,同样要恭喜你,除非你已经蠢笨如猪,那么至少会有一间大学的门是为你敞开的。

    韩风幽幽的叹了口气,毒辣啊。一个帝都户口可以让人疯狂,在他的那个年代,一个出生在帝都的孩子,落地的那一刻,就比出生在普通地方的孩子身价至少贵了两三百万。这种人为制造的不公平,实在让人很蛋疼无语。

    哪怕是如今的大宋,一个广南东路的农民,拿着官府的路引到临安,绝对不用办暂住证,绝对不用掏出高额的赞助费把孩子送到学堂,绝对不会受到临安人的歧视……

    “林珍……”韩风喃喃的说道:“我觉得自己打开了一个盒子,至于会放出什么样的怪物来,我自己心里都没底。我知道这个办法很毒辣,如果赵汝愚他们真的照办了,这一次我们可能赢了赵汝愚。可以后呢?若是朝廷真的觉得这是控制人的好办法,以后用强权推行下去,我是不是害了大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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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衣卫介绍:
热血青年重生在南宋奸相韩侂胄之子,纨绔败家小衙内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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