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不妨直说
听到韩风的名字,那些刑部公差不由得一愣,眼前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韩风。立刻便有几个在刑部是老资格的公差挤上来,仔细盯着韩风瞅了几眼,依稀记得就是眼前这个男子,把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在刑部大堂上,丢到了李冬豪的脸上,逼着那个倒霉蛋跟自己决斗。于是,马上就把韩风的身份告诉了这里的最高领导人。
之前还厉声呼喝的公差顿时犯了难,眼前的韩风并不好惹,自从出道以来,不知道多少官员多少牛|逼人在韩风手下栽了跟头,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公差,要是硬着头皮跟韩风作对,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大人,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个……可能是刺客留下的!”一名捕快兴冲冲的举着手中的弓箭,快步跑了过来,箭尖上还挂着一枚蒺藜火球。
公差头儿正愁不知怎么下台,马上伸手接过弓箭,对韩风问道:“这些东西是你的吗?”
韩风坦然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韩大人的。那……”那名公差提高了声调:“这件案子十分复杂,居然有人闯入刑部意图不轨。我们刑部要上下一心,排除万难,紧密团结在以尚书大人为核心的刑部长官身边,力求从快从速破案,绝不放过刺客,也绝不冤枉好人!”
在摆足了颜面功夫之后,那名公差放低了声音:“刑部要查案子了,也就不耽误韩大人的时间了。如今下着雨呢,要不要给韩大人找把伞,或者蓑衣?”
韩风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别客气了!”转身就朝后院墙那里走去。身后的刑部公差诧异的叫道:“韩大人,正门在这边……”
“不用了,我是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出去好了!”韩风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加快脚步走到墙边,轻松无比的翻越了刑部的高墙。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刑部公差在原地面面相觑。
“头儿?你说,韩风的嫌疑大吗?”一名捕快凑近公差头儿,轻声问道。
那名公差铁青着脸,低声说道:“关我什么事?不管韩风还是韩霜,还是那些牵涉进来的人,哪个是我们这些跑腿的六扇门能对付的?我只求韩风赶紧走,别在这里找麻烦了。至于他的嫌疑,自然是报给尚书大人,让他定夺。”
诸位刑部公差会心一笑,平时都自己给大人们背黑锅,有些时候,做下属的也要学会耍滑头,否则的话,总是背黑锅,岂不是憋闷死。要是刑部的大人们都不说要找韩风的麻烦,自己又何必多事呢?难道真的嫌命长了吗?
韩风顺着院墙一跃而下,萧瑟的夜雨中,简怀诛和林珍一脸无辜的看着从墙上跳下的韩风,待要说些什么,韩风却已经恶狠狠的喝道:“回去了再跟你们算账!”
刑部的乱子很快就传到了宫中,赵扩自从即位之后,也算得上是励精图治,非常勤政,让太上皇赵昚十分满意。赵扩又是个心胸颇为宽广的人,刚刚开始做皇帝,遇到难以决断的问题,从来不会擅自下决定,通常都会召集大臣会议,又或者去后宫寻找赵昚商议。爷孙两人倒是其乐融融,有时候,赵昚也觉得,自己决定让这个孙子即位,实在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韩风夜闯刑部大牢的消息传入宫中的时候,重华宫里灯火通明,太监宫女们都打起精神,毕恭毕敬的伺候在一边。赵昚一身便服,坐在上首。赵扩和韩皇后陪着坐在下手,三人中间是一块精致的木棋盘。
赵昚聚精会神捏着一枚白子,仔细看着棋盘上纵横回转的棋路,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重重一子拍下,清脆有声。
赵扩凝神看着棋盘,良久无语,正在出神之际,韩皇后已经忍不住笑道:“你已经输了……快快交棋认输吧!”
赵扩嘟囔道:“再看看,再看看!”
赵昚微微一笑,轻轻捋了捋胡须,在宫中能够找到跟自己下棋的人,实在不是很多。那些太监怎么敢赢自己?偶尔和大臣下棋,也是不得要领。自己明明是个臭棋篓子,偏偏那些棋力高明的大臣,却要摆出一副拼命死战的模样,最后总是在紧要关头输给自己。实在无趣的很。到了赵扩和韩皇后入宫之后,赵扩忙于国事,自己的孙媳妇倒是下棋下的非常好。赵昚闲来无事就去找韩皇后下棋,下了几天之后,没想到这个出身韩家的孙媳妇秉承了韩家人一贯不服输的劲头,一局都不肯让。赵昚的棋力本来就比孙媳妇要差点,加上自己是长辈,每次都要坚定不移的让二子,自然是取胜无望。
下了几次,赵昚就颇为郁闷了,这时候才开始跟赵扩下棋。一下,就发觉,自己的孙子原来也是个臭棋篓子。自己让了两子,还能和赵扩下的旗鼓相当,斗得难分难解。一来二去,下的上了瘾,每天等赵扩处理完国事,都要拉着他,谈谈政务,下下棋。
赵昚正要丢下手中的棋子,忽然看到秋月白快步走了进来,便冲着秋月白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径直走过来。
秋月白低着头走到太上皇的身边,行过君臣之礼,这才说道:“太上皇,官家,刑部刚刚送来消息。有人意图在刑部大牢刺杀韩霜,刑部紧急调动人手捉拿人犯,却发觉韩风和一名不知身份的剑手出现在刑部。韩风声称那名剑手才是刺客,自己是来捉拿刺客的。刑部不敢擅自捉拿大臣,便放了韩风离去。这边就紧急送了公文来,请官家和太上皇定夺!”
赵昚挥了挥手,秋月白会意,招呼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一起退下,偌大的宫殿里顷刻间就只剩下赵昚和赵扩夫妻三人。
韩皇后盈盈起身,朝赵扩和赵昚施礼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赵昚明白孙媳妇的心意,这件案子牵涉到韩家人太多,自己毕竟是出身韩家,要是纠缠在其中,难免给人话柄,不如离开,不要妨碍爷孙两人说话好了。
“你不用走!”赵昚缓缓的说道:“虽然你是出身韩家,可你现在也是赵家的人,一国之母。要是你走了,岂不是说,你连自己都信不过吗?”
韩皇后看了看赵扩,赵扩已经伸出手来,握住韩皇后的手掌,将她重新拉回到身边坐下。
“你怎么看?”赵昚淡淡的问道。
赵扩长长的叹了口气:“韩霜贪墨公帑是毋庸置疑的。按照律法,自然要革除官职,永不录用。不过,这样的对与身为韩家嫡长子的韩霜打击太大。以前我还是王爷,自然不用想那么多。现在要驾驭群臣,每一个决定都可能牵涉到朝廷的根基,自然不能枉自下决断。”
赵扩话锋一转:“韩风出现在刑部,未必是想杀死韩霜。我很了解韩风这个人,他或许有些冲动,但是也很护短。韩霜虽然把韩风当成竞争对手,但是两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以韩风的性格,只会去护着韩霜,绝不会想现在就杀死他。他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刺客,是别有用心的人!”
赵昚赞许的看着自己的孙子,渐渐的,赵扩已经在几个月的时间内,熟悉了身为皇帝的角色,开始用驾驭天下的眼光看着整个局势的变化。
这位睿智的太上皇缓缓的说道:“韩家手中的权柄其实不算很大。韩风的势头狠劲,可是实权只局限于细作司和皇城司。尤其,皇城司还没有合并到细作司之内去。有些人,是害怕韩侂胄借助儿子和皇后的力量,登上相位。所以,那些人就想要制造一些事情,把韩侂胄登上相位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韩霜的丑闻一旦定罪,韩侂胄就算再沉得住气,也要为儿子的事负责。到时候,韩霜自然要革职流放,韩侂胄也要请罪。封相就难了……不过,想要北伐,韩侂胄却是最合适的宰相人选!”
韩皇后一言不发,举起茶壶,为两代帝王倒茶。
赵扩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要怎么处置韩霜,才能保住韩侂胄的面子呢?大宋国力和军力渐渐在恢复,北伐是迟早的事。要是因为韩霜一时愚蠢,而断送了韩侂胄的前途,对于北伐实在是个巨大的损失。”
赵昚若有深意的看了看韩皇后,轻声说道:“你还不如问问皇后呢。我想,怎么处置韩家才是最合适的,皇后的心中只怕早就已经有了定论。不过,你一直不肯问她,她又出身韩家,怎么好直接告诉你呢?”
赵扩诧异的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妻子,他很清楚韩皇后的才华。也知道,在这样复杂的局面上,自己身为帝王,身陷局中,很难看的清楚。反而自己的妻子却能撇开韩家人的身份,客观的看待问题。
“皇后,有什么不妨直说!”赵扩一本正经的说道。
第七十四章 福建路
韩皇后放下手中的茶壶,端坐在两代帝王身前,秀丽的脸庞十分平静,轻启朱唇缓缓的说道:“多谢官家和太上皇信任。”
赵昚和赵扩相视一笑,静待韩皇后的意见。
“大宋有祖训,女子不得干政,本朝开国以来,只有一次例外!”韩皇后悠悠的说道:“今天臣妾破了这个例,只求日后史书上不要把臣妾写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就行了。”
“不要紧!”赵昚淡淡的说道:“既然让你说,你就只管说好了。说错了也不打紧!”
“谢太上皇!”韩皇后站起身来,缓缓走了两步,轻声说道:“官家即位之后,励精图治,为的是什么?第一,是为了国富民强。第二,国富民强之后,北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北伐最需要的是什么?一是军队,二是钱财!”
“大宋不缺兵马,缺的是有战斗经验的精兵良将。除了四支驻屯大军之外,余下的兵马都是操练而已,从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没有机会去剿匪。这样的军马,到了真正要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女真人的时候,能有多少战斗的勇气?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能够肯定的是,比起当年百炼成钢的岳家军、韩家军、飞虎军来说。现在大宋军马的战力实在太过于孱弱了。一群没有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士兵,上了战场,很可能成为待宰的羔羊!”
“其次缺的就是钱粮!”韩皇后微微一笑,清澈的目光落在赵扩身上:“从每年户部的收入来看,大宋好像不缺钱。一年的岁入几乎顶的上金国十年。其实不然,江南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大批失去土地的自耕农沦为佃户,又或者来到城镇为人做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会让大宋的商业更加发达。但是,问题出在我们的货币上,大宋是以铜钱为主要流通货币。但是铜产量根本无法满足每天都在增长的商业要求。更困难的是,商人从川中到江南买货,难道要他把几千贯铜钱用小车推着来江南吗?这不是招人抢吗?”
“所以铜钱货币必须要转变,否则的话,一旦战事开启,大宋随时要准备上千万贯的铜钱作为战争储备。战事拖得久了,两千万贯,三千万贯,投入进去也绝非不可能。”
韩皇后的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为了战争而储备这么多的铜钱,民间就会缺乏交易必须的铜钱。战争打赢了,朝廷可以缓解压力。而一旦战事进入胶着,又或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打输了。大宋现在看起来蒸蒸日上的财政,就是马上宣告崩溃。大批失去土地又无法得到工钱的百姓会变成流匪。得不到军饷和犒赏的军士很可能出现哗变。稳定的江山,可能因为一场失败的北伐,而陷入危险之中。臣妾以为,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年来,太上皇都没有再度发动北伐的原因之一吧?”
赵昚赞许的点了点头,沉吟道:“你看的很清楚!”
韩皇后欠身施礼谢恩,接着说道:“为了有充足的战争资源。大宋必须开始过渡到金银货币的时代。大批的金银取代铜钱成为交易的硬通货。可是,我们大宋的金银产量并不算丰富,也无力支撑起整个帝国的商业。要吸纳金银,就要从海外贸易入手,把大批来自南洋扶桑甚至罗马的金银吸纳入江南。”
“只有成功的把货币转化,我们才有可能积累起充足的战略储备。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使北伐出现任何局面,大宋依然可以支持下去。所以,户部在对海外的贸易必须要做好。”韩皇后说罢,嫣然一笑。
赵扩有些迷糊:“为什么你不说说怎么处置韩家呢?”
赵昚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赵扩的肩膀:“皇后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你却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韩皇后解释道:“对韩家的处置,其实可以一赏一罚。韩霜贪墨公帑,必须要罚,绝对不能因为韩家是高门大户,就放过他。这样的话,法令不明,更容易滋养权贵对朝廷法度的蔑视。时间久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野心就会更大。韩霜,必须要杀一儆百。革职,永不录用。这是给他的处罚,另外,朝廷可以要求他将功补过,韩霜在户部多年,虽然能力有限,但是他还是有一些小聪明,可以做好一些具体的事务。不如流放他去福建路泉州府,在那里开拓对海外的贸易。”
赵扩顿时犯了难:“韩霜此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简直就是个大宋马谡,夸夸其谈就行,做事就不行。怎么能叫他去呢?要是他去了,朕也不会放心的!”
赵昚忍不住笑道:“韩霜自然不行,可是他有个好弟弟啊!”
韩皇后接口说道:“韩霜一辈子不能再入仕途,等于被剥夺了韩家的继承权,对于他来说,这个打击很大。甚至要牵连二叔。可是,朝廷给了他另外一条路,虽然他没有官职,却可以为大宋打开一条财路,将来真的做出了成绩,朝廷另外给他奖励,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要他自己去福建路,谁都不放心。”
“不过,韩风就不同。韩风执掌细作司,目前看起来,细作司的力量在于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这份情报系统,在江北的大地上早已遍地开花。韩风也不可能亲自在江北坐镇,而且,具体的事务,一直都是由他的部下处理,在建康府的高天赐,虽然为人中庸,但是处理情报事务,绝对是一把好手。韩风不用操心这么多事,就把他放到福建路泉州府去。让他代朝廷监督自己的哥哥,其实,名义上是发配韩霜过去,实际上,是派韩风去泉州主持大局,拓展大宋的海外贸易。”
看着信心十足的韩皇后,赵扩有些迟疑,端起面前的茶杯,递到嘴边,喝了一小口,也感觉不出来茶的味道。他并没有那么多信心,抬头看了赵昚一眼,目光中满是求助的味道。
赵昚摇头笑道:“知人就要善用,拓展海外贸易,就要用人得当。坐镇泉州,打开莆田、清源军、泉州,覆盖整片海洋,把海外贸易拓展到整个大海,面对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赵扩立刻醒悟了过来,面露笑意,大声说道:“的确如此,琉球、扶桑、高丽、交趾、吕宋……这些都是蛮夷之地。包括那些色目人,都是如此。咱们兲朝上国,和他们使臣打交道的时候,都深感粗鄙。也不知道,在拓展的过程之中会发生什么,不如就让韩风去好了。他那个人,杀伐决断,而且什么事都敢担当也当得起。”
赵昚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他很聪明,知道什么事是自己应该做的,什么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赵扩正想夸奖自己的妻子一句,忽然看到韩皇后盈盈走了过来,欠身说道:“后宫不得干政乃是太祖皇帝就定下的规矩,今日臣妾已经犯戒。以后,臣妾不敢再对朝廷大事发一言一语……”
赵昚压根就没当成一回事,赵扩自然也不会对自己心爱的老婆指手画脚,两位帝王将这个秀丽皇后好生劝慰一番,便吩咐宫女准备宵夜灯火,要挑灯夜战,好好钻研一番如何将大宋的货币从铜本位过渡到金银本位。
“什么?叫我也去福建路?”韩风指着自己的鼻子,简直不敢相信。
韩侂胄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如此。如果韩霜不去福建路,流放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是毁了他。对于他是韩家嫡长子的身份来说,必然会把韩家牵连下去。到了福建路,让他参与拓展海外贸易,或许还能找到他的优点,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废人!”
“当然,只有你看着他,才会让朝廷放心。”韩侂胄淡淡的说道。
韩风张口结舌,简直是莫名其妙嘛,现在的福建路可不是一千年后的福建。除了泉州等少数城市之外,现在的福建路可是说是颇为荒凉的,根本不能跟江南诸路相比。到那地方,吃苦是肯定的,而且要看着韩霜,说不定还要为他背黑锅。
“朝廷也不会亏待你。”韩侂胄缓缓的说道:“皇城司计划在你回到临安之后,马上并入细作司。并且会把细作司从枢密院分出来,成为一个独立机构。主官不再是枢密院细作司的总领,而是从三品指挥使。等于是给你升官了。并且,有个消息你应该很高兴。事实上,从你答应去福建路开始,皇城司就全部听你指挥!”
“真的?”韩风狡黠的笑了笑:“那我就要好好用一用皇城司了!”
“查清是谁了吗?”韩风想到自己就快要离开临安,去福建路那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不由得担心起在临安孤身对付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的韩侂胄。
韩侂胄傲然说道:“怕我登上相位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而已,无论是赵汝愚还是史弥远,又或者是留正。我韩侂胄又岂会怕他们?你放心去福建路吧,临安这边,为父能应付得来。”
韩侂胄也狡黠的笑了笑,与他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模样,截然不同:“再说,你去福建路,应该不会带着林珍她们吧。临安也需要人坐镇,你还怕我缺人用吗?”
第七十五章 天知道
“在刑部居然没有能够留下韩风……”面对着墙壁的那位官员缓缓的说道,悄然转过身来,跳跃的灯火将他的神色衬托的十分明显。
“不是我不想留下他,当时的情形的确不允许我和他缠斗,要是继续厮杀下去,最后都要被刑部的人抓获归案!”站在他身前的一名刺客缓缓的说道:“我不能冒险!”
“左青鋣,你自称是在江湖上数得着的剑手,没想到到了临安,居然对着一个衙内都无可奈何,叫本官日后如何相信你?”面对着墙壁的那个官员面容严整,熟知的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官员就是右相,赵汝愚。自从赵扩内禅登基之后,作为内禅两大支柱之一的赵汝愚,就深得赵扩的信任,本来就已经权倾朝野,如今更是一手遮天。赵汝愚冷冷的看着左青鋣,十分轻缓的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做事干净利落才请你来,没想到,你到了临安这个久,除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妓女之外,什么事都没有帮我办好。要是你还不能替我解决韩风等人,我要你何用?”
幽闭的密室里,传来阵阵低沉的呼吸之声,左青鋣不亏是一代刺客之王,尽管被赵汝愚当头批驳,却依然心平气和的叹了口气:“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一定会把韩风给留下来,只不过,韩风不是庸手,他身边的人,也绝非易于之辈。若是我不顾一切想要把韩风给拿下,那些人只怕会让我也脱不了身。到时候,只怕会牵连大人在内。于情于理,我还是一个人扛下来的好!”
赵汝愚冷笑一声,自从内禅以来,赵扩论功行赏,作为从龙之功的大臣,赵汝愚等人得到了丰厚的奖励。但是韩家得到的却少于他。不得不说,韩家因为自己独特的关系,必须要保持着低调。无形中,让身为宗室的赵汝愚得到了许多好处。一开始,两家还相安无事。日子久了,赵汝愚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朝廷到底是想捧什么人吗?皇城司眼看着就要合并到细作司了。
这个指挥使并不大。只不过是从三品而已,在临安城里,一品二品满街走,三品四品多如狗。坐上一个从三品的位置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是权柄却是不小。皇城司对内,细作司对外,可以说整个大宋朝野,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所有的一切都在韩风的监视之下。
“一定要把韩风干掉!”赵汝愚缓缓的说道:“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考虑,韩风都是必须要杀死的人。绝对不能留着他成为我的对手!”
左青鋣静静的说道:“如果大人真是想要他死,此去福建路,还有很多机会!”
赵汝愚挥了挥手:“错,我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死的干干净净,跟我丝毫扯不上关系!”
如今的朝政已经暂时稳固了下来,赵汝愚坐稳了右相的位置,周必大坐在左相的位置上。留正和韩侂胄是将来想要封相的人选。大部分官员都看的很清楚,周必大作为先朝的老臣,不会坐的太久,他的位置只怕是由留正来取代。可是另一个位置,就难说的很了。韩侂胄绝对是要瞄准了相位出手的。赵汝愚要是一个不留神,就要被韩侂胄赶下台。以前合作的关系,现在随时可以变得微妙。
“韩侂胄本人已经十分可怕!”赵汝愚缓缓的说道:“在枢密院还是官家的面前,韩侂胄都拥有足够的分量。加上他那个儿子韩风,韩风自从进入细作司以来,一直都在不断博取太上皇的信任。韩家和韩皇后之间的关系,大家都很清楚,我们不能再耽误下去。要是等到韩侂胄取代了我,再重新夺回相位,就为难的很!”
左青鋣一言不发,笔直的站在赵汝愚的面前,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赵汝愚心里很明白,现在的韩侂胄就是等一个机会,也许是朝廷里发生一点小事,都可以把韩侂胄推上前台。之前两人合作的关系,那是在对付赵惇的时候。现在的官家是赵扩,赵扩得到了赵昚充分的信任,手中的皇权越来越大。赵昚也对朝政里的一切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让赵扩发挥自己的见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韩侂胄登上相位,赵汝愚就几乎没有扳回一局的机会。大宋的朝政虽然经过几次变革。但是基本的框架还是没有变化,相位就是那么一两个人可以说得上话而已。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昔日的盟友只能变成今日的对手。
“你要小心,韩风并不是好对付的。他自己的本事已经很厉害了,手下还有很多精兵强将。据说,那个出身少林寺的小和尚就是一个极为难缠的角色。我从朝中打探到的消息,韩风要监督韩霜前去福建路,这一路上,或许就是你下手的时机。如果实在没有下手的机会,就要一直跟到福建路,总要找到机会下手。”赵汝愚冷冷的说道:“韩风这个年轻人实在太厉害,要是不剪除了他,韩侂胄几乎就是不可打倒的。到时候,我必然会被韩侂胄赶下台!”
左青鋣淡淡的说道:“我和韩风交过手,他的本事,我很清楚!”
“清楚是一回事,可是能不能要了他的命,就是另外一回事!”赵汝愚轻描淡写的一笑:“当初的李冬豪,大家都知道实力是远超韩风,可是结果呢。被韩风打死在校场上,他手里可是无孔不入的细作司。你要小心为上!”
左青鋣镇定的点了点头。
“不管对方用什么样的办法,我们都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韩风淡淡的说道:“小和尚和李飞镖很快就要回到临安,到时候集合了人手,我们就要出发去福建路。李妙笔和秦燕也会一起赶来,坦白的说,我根本就不想去福建路,可是朝廷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们去福建路是要扩展海外贸易的,说到做生意,我们都不是内行人,所以我已经吩咐雁当家的和宇文良尽快赶赴泉州府跟我们汇合,江南的生意就全盘交付给郦君瑾好了!”
韩风似乎若不经意的吩咐着,一屋子细作司的精英都严肃的听着韩风的吩咐,这里灯火通明,一盏盏跳跃的灯火在宫灯里闪烁着光芒,在诸位细作司亲信的眼中。韩风现在所做的决定是极为关键的,甚至不亚于当初在漠北草原的时候,对铁木真做出的种种部署。
烛火映红了林珍的脸蛋,这位美丽的女子轻声说道:“大人,豹组是不是跟你一起去福建路,否则的话,你去了福建路的力量就显得很单薄了!”
“不需要!”韩风挑了挑眉头:“我去福建路又不是去打仗的,无非就是那些番邦小国还有琉球、扶桑、高句丽进行交易而已,带着那么多兵马过去干什么?难道是吓唬福建路的守将吗?”
林珍轻笑道:“这当然不是吓唬福建路的守将。不过,大人你既然要去福建路,自然要准备充分一些。福建路和江南不同,那里山高皇帝远,许多事都要你在当地临时拿主意,至于律法什么的,根本就用不上。人手,多准备一些就是一些了!”
韩风听到这句话,却从大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慢的踱步到众人身前,背负着双手,低声说道:“这一次去福建路。却是不得不去。官家已经发了话,我们不去,就是抗旨。而且,福建路那里,我们根本就不熟悉,那里商贾如云,地方势力远远超过朝廷的力量!”
韩风把目光转到林珍的身上:“我们去了福建路,之后,临安的事务就由你一手打理,我对你的要求并不是很多。其一,我要求你必须把细作渗透到各个京官的家中,但凡是五品以上的京官,我要清晰的知道,他们每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情人叫什么,有没有私生子……对于外官,也要不遗余力的渗透,四品以上的外官,都要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他们哪怕放一个屁,我都要知道!细作司和皇城司合力,应该可以做到这一步,这个任务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我就交托给你了!”
林珍轻声答应了一声,退到一边。
韩风接着说道:“这一次韩家和细作司面临的对手,可能是赵汝愚,也可能是留正周必大,也可能是吴曦。总而言之,细作司面临的挑战,甚至要超过当初直接面对太子妃的时候。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要给对方抓住小辫子。之前,林珍和小舞策划去刑部大牢杀死韩风,这样的事,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细作司只能有一个声音,除了我的命令,其他人,在没有我的授命之下,全部都是乱命!”
林珍倔强的走上一步,想要反驳,却被韩风挥了挥手,制止了她说话的意图。
“你就好生在临安待着,福建路那里,早晚都需要你的支持!”韩风悠悠的说道:“天知道,福建路那里会发生什么!”
第七十六章 婺州知府
最近的更新的确不稳定,解释一下先。
清明节前后,家里就我一个人,要应付很多事。老妈去安徽小住一段日子。
我基本每天白天的事都很多,加上清明节放假的人很多,朋友跑到家里来拉,出去吃饭应酬什么的。
而且,离我订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唔,也有很多事要忙啊,娶老婆是人生大事……
最近泥尘童鞋的捧场太给力了,非常感谢。同感谢雪夜归来、BBHIK等童鞋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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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吱吱呀呀的走着。数百名官兵簇拥着一群锦衣官员,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前进。
“离临安已经多远了?”韩风端坐在马背上,轻声问道。
身边的小舞计算了一下路程,答道:“这几天已经走出临安有四百多里了!”
韩风看了看带着沉重枷锁和脚镣的韩霜,淡淡的吩咐道:“行了,这里都没有外人,把他身上的枷锁都给下了吧。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还有那么远的路,要怎么走?”
负责押送韩霜的几名刑部公差顿时有些为难,迟疑着对韩风说道:“韩大人,这只怕有些不合规矩吧?”
小舞嫣然一笑,跳下马背,走到几位公差的身边,取出几小锭银子塞在众人手中,轻声说道:“这里又不是临安,身边都是我们的人。自然没人会去刑部告发你们,路过州县的时候,再把枷锁带上就是。这些闲钱,几位差大人拿去喝茶吧。”顿了顿,小舞压低了声音说道:“诸位又何必惹得我家大人不高兴呢?”
几名公差并非是想招惹韩风,只是路上解下枷锁,的确有违刑部的规矩,要是被人告上去,只怕自己的官帽都保不住。既然现在韩风愿意一力承当下来,这几个人便做个顺水人情,七手八脚的卸下韩霜身上的枷锁。
沉重的枷锁“当啷”一声丢在大车上,韩霜扭过头去,神情复杂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却一言不发。小舞心中有数,韩风压根就没把韩霜当成过对手,对于一个自己根本就看不上眼的人,韩风反而会多少念着一点兄弟情,能够给予方便的时候,就给方便好了。
初秋的时分走得久了,依然觉得有些炎热。风机火燎从建康府赶来临安的无法和李飞镖都忍不住扯开了衣襟。护送的官兵身上还有沉重的盔甲,更是走的汗流浃背。韩风坐在马背上,得意洋洋的看着无法说道:“当初你这个贼秃,坐在马车上看着小爷跑步,今天小爷骑马看你走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这次出发去福建路,韩风没有带多少豹组官兵,吩咐叶东回到建康府继续加紧训练部下,反而是把吕品给调了过来,只带了一百骑兵。所以马匹也就不太多了。无法和李飞镖都把马儿让给了小舞等身体稍弱的人,自己走着路,结果却被韩风嘲笑。
无法抹了把光头上的汗水,九个香疤带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扯开嗓子叫道:“大人,还是歇会儿吧。急着去福建路做什么啊?你小老婆又不在那里!”
韩风在蒙古草原的事儿早就被嘴巴不严实的叶东添油加醋的说得路人皆知,一众官兵顿时哄笑起来。吕品凑到韩风身边,笑着说道:“还是歇歇的好,咱们豹组的人顶得住。那些从临安带出来的士兵就不行了!”
韩风点了点头,一众官兵席地而坐,有的去打水,有的取出干粮吃几口,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
李飞镖背靠路边一棵大树,懒洋洋的四处张望,忽然开口叫道:“奇怪,好像有人要上吊!”
上吊?身边数人立刻站了起来,韩风索性跳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果然看到在远处的树林里,一个人把一条绳子缠在树上,正要把脖子往绳子里套。
“善了个哉的,师傅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衲要去造浮屠……”无法一边喊着一边撒腿就跑。
韩风等人紧随其后,跑到树林深处,只见那人已经吊上了绳子,李飞镖大手一扬,一道乌光闪过,将绳索打断。那人重重的落在地上,他才吊了一下,神智依然很清醒,落地便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看眼前众人,韩风穿着一身四品官服,便坐在地上,指着韩风的鼻子大骂起来:“你们这些狗官,不给老子活路,老子想寻死,都不让死么?”
韩风被骂的莫名其妙,好在韩风明白,一个人都已经存了必死的心,还怕什么官员?大不了就是拉他去砍头,说不定比上吊还痛快点呢。忍着心中的火气,韩风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看你年纪也不算很大,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有手有脚,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至于要寻死啊?”
李飞镖凑在吕品的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今天转性子了,以往大人常说,你们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小爷开心一下……”
那人穿的粗布衣服,上边没有补丁,看起来家里不像很穷的样子,三十来岁,留着长长的胡须,似乎有些文弱,或许还曾经读过书呢。不过,他却说什么也不起来,只是一个劲的破口大骂。
小舞轻声说道:“你们一个个高头大马,粗声粗气的,问什么?还是让我来吧!”
一问之下,那人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的委屈,却叫韩风等人眼界大开。此人名叫万三生,乃是一个秀才,科举不中,又做不得农活,就在乡下开了个私塾教书。虽然赚不到几个钱,可是生活无忧,在乡下也颇为受人尊重。逢年过节,那些送孩子来读书的农夫还送些鸡鸭鱼肉来,日子倒也过得去,早些年,还在乡下娶了个媳妇。
前不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少爷,学人家来山野打猎,带的猎犬忽然失控,将他老婆咬的遍体鳞伤。被狗咬伤就已经很惨了,那位少爷居然为了不赔医药钱,索性取出弓箭,一箭将他老婆射死。随后想要扬长而去的时候,被闻声赶来的村民堵住去路,将他扭送到官衙去。
韩风扭头问道:“咱们现在走到哪个地界了?”
吕品朗声答道:“婺州!”
将那位少爷扭送到官衙之后,本来以为婺州府衙会秉公办理,却不想那位知府大人,居然说出一番歪理邪说来,说那少爷本来就是来打猎的,平时练箭练惯了,一时间看到猎犬在撕咬什么,习惯性的取出弓箭就射,所以射杀了那个女人。应该属于误杀,鉴于这位少爷有功名在身,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发扬坦白从宽的精神,判了赔偿五十贯!
“五十贯……一条人命!”就连最不把杀人当回事的韩风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民不与官斗,本来就已经伤心欲绝的万三生,屋漏偏逢连夜雨。乡下的人都习惯了把去世的亲人,葬在附近的一座山岗之后,不想婺州府衙下了公文,说婺州的人越来越多,当然,死人也就越来越多,所以府里要统一规划,以后死人都葬在那座山岗上。不过,一个墓穴要收一百贯。
不想给钱也行,那就尽快迁坟,迁坟费是五十贯。婺州府派了不少公差,成天就在山上转悠,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派人去挨家挨户的收钱。那些村民不服气,说本来就是荒山,把人埋在那里,现在朝廷还要收钱,这是什么道理?府衙的老爷们坦然给出了解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帝是代天牧民,朝廷就是帮着皇帝办事儿的。所以,皇帝的土地,当然是朝廷来规划。怎么能说荒山就没有主呢?结果一下子把村民给说糊涂了,听起来似乎是那么回事,但是又觉得不对劲。这地,怎么突然就变成朝廷的了呢?乡下人靠山吃山已经数百年了,就算不是自己的,也不应该被朝廷这么拿去吧?而且,死人找个地埋了,通常都是大家自己把事儿给办了,怎么现在朝廷也横插一杠子来收钱呢?
对于那些有钱人也就罢了,像万三生这样的没钱人,简直就是逼死他。本来给老婆下葬就已经花了不少钱,如今又要出钱买墓地,府里还不准他随便葬在田间地头,实在是……于是乎,这位读过之乎者也的秀才,索性找条绳子,准备下去陪老婆了。
“婺州府衙怎么如此糊涂?”韩风喃喃的说道。
小舞贴在韩风身边,轻声说道:“婺州知府名叫马跃,是先朝进士出身。大人可知道他的老师是谁?”
“什么人?”韩风反问道。
“留正!”小舞若有深意的吐出两个字,接着说道:“方才听万三生一说,我忽然想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留正今年六十岁,应该要办一次六十大寿了。马跃这次突然在乡间敛财,很有可能,除了中饱私囊之外,还是因为想要给留正祝寿!”
韩风点了点头,像留正这样级别的官员,要给他送礼物,就不是钱财等俗物能够打发的了,最好是送王羲之的字,吴道子的画……这样的名品,才是最合身份境界的。只不过,这些东西,一是难买,二,就算是买,也是天价。十万八万贯都未必能拿下。
“看来,我们要在婺州逗留一段日子了!”韩风淡淡的说道。
无法诧异的说道:“不急着去福建路了?”
“急什么?我小老婆又不在那里!”韩风没好气的顶了一句!
第七十七章 对面不识君
婺州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州府了。走进婺州城,果然是一片繁华景象。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叫卖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韩风穿着便服,漫步在婺州城的路上,轻悠悠的说道:“留正也算是一代清官了。在朝廷里的声望很高。加上他做官历任几朝帝王,资历也很好。所以,太上皇禅位的时候,才会把留正给推上前台。只有像留正、周必大、赵汝愚还有我爹这样的老资格才能镇得住场面,也能为官家治理好天下!”
简怀诛摇了摇头,苦笑道:“就算留正自己清正廉明,可是他的门生未必是这样。当年留正主持科举,录用的都是门生。那些人良莠不齐,又或者做官多年之后渐渐腐化,这都是留正始料未及的。他的寿辰虽然不想大肆铺张,不会像南渡之前的蔡京那般弄个生辰纲什么的,但也未必就没有人想要走走留正的门路。”
小舞接口道:“的确有这种可能,据说婺州知府马跃已经任职多年,按理说,也该调回临安了。现在多走走留正的门路,将来自然好办事。”
婺州府衙就在前方,再走过两个街口就可以看到威严的六扇门了。韩风整了整身上的服饰,轻声吩咐道:“咱们去下下马跃的威风,顺便看看从这里是不是能打开突破口。无论在朝廷里想要和韩家作对的是谁,是赵汝愚?还是留正周必大?小爷都要想办法把他们拉下水。相位之争,别以为小爷去了福建路,就帮不上忙!”
“闲杂人等,快快让路!”几名凶神恶煞的公差大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铜锣,腰间挎着长刀,身后跟着三班衙役,高举“肃静”“回避”,一顶官轿紧随其后。显然是婺州府衙的马大人出巡了。
一群便服出来的细作司,迎着官差的队伍就走了过去。为首的公差勃然大怒,指着韩风等人大骂道:“瞎了眼么?没看到是大人出来?耽误了大人的公务,个个都要抓到牢里去。赶紧给我滚开!”
轿子已经停了下来,那名公差急忙回身说道:“大人,有几个不长眼的挡着路呢。卑职这就驱散他们,绝不耽误大人!”
轿子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本官没工夫耽搁,听说韩大人的队伍就在婺州城外,本官要去迎接。你速速清路。待会儿韩大人进了婺州城,再看到这样不长眼睛的屁民,岂不是显得本官治理婺州无方?”
那公差得了命令,顿时趾高气昂起来,带着一众衙役冲着韩风等人就猛扑过来,手中铁链抖的叮当作响。
“打嘛!”韩风捅了捅简怀诛的胳膊:“去,都是你的后辈!”
都头出身的简怀诛也是从小公差一步步熬上来的,最见不得这些狗仗人势的公差,韩风一句话而已,简怀诛就已经揉身扑了上去,拳打脚踢,指东打西!
“这小子最近功夫有进步!”无法抱着膀子,头上带着一顶范阳帽儿,挡着那几乎已经是他标志的九个香疤,笑嘻嘻的说道:“要是现在跟小衲对打,起码能多撑三五个回合了。”
几个公差哪里是简怀诛的对手,只是几个照面之间,就被简怀诛打翻在地,大队公差做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紧紧围住马跃的轿子,大声呐喊,却就是看不到人扑上前来。
韩风随口唤道:“够了够了。回来吧!”
简怀诛收起拳头,站回到韩风身边。那些婺州公差如临大敌,警惕的看着缓步走过来的韩风,腰间的长刀都已经握在手中,公差们摆出各种拿手的姿势,双眼死盯韩风,随时准备在大人面前露上一手。不过,他们也不是笨蛋,让马跃看到就行了,难道真的拿命去拼吗?人家随便叫个跟班出来就打倒一大片,又怎么是这些公差能够对付的?
韩风探手入怀,公差们立刻尖声惊叫了起来:“小心贼人放暗器,保护大人……”
韩风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块金子,掂量了一下分量,丢在官轿之前,朗声说道:“这里的金子差不多可以换一百贯。大人五十贯就能买下一条人命,今天在下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就算大人的身份跟草民不同,贵一倍好了。本人欲用一锭金子买大人一条命。不知道大人觉得合理么?”
轿帘掀开,马跃大步走了出来,他年岁约莫在四十许,身体微微发福,穿着一身官服显得颇有威严。一步踏出轿子,公差们立刻围了上来,挡在马跃身前。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马跃冷笑道:“我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本官已经根据律法判的清清楚楚,若是你不服,可以上告到刑部去,也可以告到安抚司。但是,你拦截官轿,阻碍公务,就是违法。来人!”
马跃一身怒喝,数十名衙役立刻昂首挺胸,傲然看着韩风,只待大人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去把韩风捉拿归案。
“把这个疯子给本官拿下,押入大牢,等本官迎接韩大人回来之后再审理!”马跃冷冷的看着韩风。这一次,韩风南下福建路,沿路官员都在打探消息,准备迎接。谁都知道韩风是现在太上皇和官家眼中的大红人,手中的权柄又重,能够拉拢这棵大树,对于将来的仕途,可是好处多多。偏偏韩风不太喜欢跟沿路官员打交道,最多就是没有食物或者清水的时候,不得已去州府补充一番,当然难免少不了要和官员们打打交道的。
马跃成天派人在城外候着,昨天得到消息,说是韩风距离婺州只有六七十里,应该今天午后就能到婺州,马跃立刻准备出城,好生迎接韩风,让这位大员在自己的府邸里小住几日,联络一下感情。没想到却被几个发神经病的汉子挡住去路,要是耽误了迎接韩风的时辰,马跃恨不得把眼前几个人都判斩立决。
官差们紧张的挥舞着腰刀,朝着韩风等人逼近,刀光闪烁,锋锐逼人。路上的行人大多都听说过万三生那个可怜的妻子是怎么死的。虽然对这几位好汉的行径心中捧场,可也不敢得罪官府,只得暗暗为那几条好汉祈祷,巴不得他们赶紧撒腿就跑,打了几个衙役出出气就算了,难道真的被抓进官衙受罪吗?
官差们已经围拢了韩风等人,为首一人厉声喝道:“束手就擒,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韩风冷笑一声,李飞镖会意,从怀里取出一支响箭,甩手飞上半空。箭声清越,闻声极远。还没等那些官差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忽然间远处大街上的行人潮水般分开,惊叫声、诧异声、此起彼伏!
两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就像一道黑色洪流霍然出现在人群的裂缝中,在慌乱的人丛中展现着自己高超的骑术,战马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那些惊慌失措的路人。吕品一马当前,朝着韩风所在冲来,忽然间,一个几岁的孩子跌倒在路上,看着气势汹汹冲来的战马,吓得立刻号啕大哭起来。路边或许是他的哥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失声惊呼,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弟弟。
吕品双腿夹|紧马背,侧身弯腰,一把揽住那孩子的腰肢,抱上马来,随即翻向另一侧,准确无误的将那小孩递到少年的手中。路边顿时一片采声!
骑兵们兵分两路,将数十名公差围在中央,长枪指处,皆是要害。
那些公差傻了眼,对方居然是全副武装的骑兵,自己身上连块护身的铁皮都找不到,打什么啊?人家长枪一挺,自己来不及耍一招单刀破枪,就已经见了阎王爷……
吕品跳下马背,分开众人,朝韩风走去,马跃惊惶的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进城?”
吕品压根就不理会他,双手抱拳,朝韩风施礼道:“大人,豹组第二队长吕品来迟,甲胄在身,不便施礼,请大人见谅!”
韩风微微点头,吕品立刻转身站在韩风身侧,百余名骑兵严阵以待,蓄势待发,耐不住寂寞的战马兴奋的刨着蹄子,用那嗜血的眼神看着那些呆若木鸡的公差们,或许马儿也在诧异,这些人为什么吓成这样?
马跃硬生生的咽了一口口水,豹组?喊那个年轻人叫大人……自己果真是瞎了氪金狗眼,派头这么大的年轻人,身边有个美貌女子,还有本事大的不得了的部下,居然想不到是韩风,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韩大人?!!”马跃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无法抱着膀子笑嘻嘻的叫道:“你们最好不要乱动,保持现在的姿势,要不然的话,豹组这些被大人一手训练出来的怪物,会当你们想要反抗,一不小心捅死一个两个,岂不是害的大人每人要赔五十贯,破财了嘛!”
方才还摆着各自造型的公差,没有一个敢动弹的,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些浑身上下都被盔甲包裹,只露出一双冰冷双眼的骑兵,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是力有未逮!
第七十八章 狗的潜质
整条大街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看热闹的老百姓也没有发出声音,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具有戏剧性了。抓人的,反而被包围,被抓的,一下子凌驾于官府之上。
马跃到底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中的路数。见到势头不妙,急忙快步抢上前去,只是,还没有走到韩风的身边,吕品就提起一支长枪,轻轻点在马跃的胸口,冷冷的说道:“我家大人跟你不是很熟,不用走的这么近!”
马跃脸上并没有一丝尴尬的神色,陪着笑脸说道:“韩大人,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您大老远来到我们婺州,应该提前派人通知一声。您看,现在闹出这样的误会,叫我这个地主可怎么是好?将来回到临安见到韩枢相,我也不好交代啊!”
韩风淡然一笑,马跃一句话里,意思倒是挺多,一来,不卑不亢的表示自己也是四品官员的身份,论起品级来,绝对不会比韩风差。就算韩风想要当场发飙,也要顾忌着大家的身份,四品对四品,马跃怎么都是不吃亏的。其次,马跃隐约点出自己就要回到临安任事了,回到行在便是升官。到时候,跟韩侂胄等人也是同殿之臣,韩风最好还是给彼此留个面子,日后好相见。
“马知府!”韩风拍了拍吕品手中的长枪,走上前去,站在马跃的身前,微笑着说道:“马知府可能是在婺州待得久了,对我不太了解。我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有时候,软的也不吃。还有,我爹是我爹,留正是留正,我是我,在我面前就不用攀关系了。咱俩从见面到认识,还不到一碗茶的功夫。你又要抓又要打的,要说得罪,那是已经得罪了!”
马跃心中暗暗有气,哪里有这么做官的?一点门道都不讲究,大家都是朝廷里的中层官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将来未必就没有用到对方的时候。个个都像韩风这样做事,以后还怎么在朝廷里混?
韩风招了招手,队伍最后拉过一匹马来,神情委顿的万三生坐在马背上,两名豹组官兵带着他走到场中。万三生恶狠狠的看着马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见过韩风和诸位官员,唯独不给马跃施礼。
“马大人,听说,这位万三生的妻子,被人用箭射死,你判的是,赔五十贯,是吗?”韩风淡淡的问道。
马跃皱了皱眉头,反问道:“本官根据律法断案,并无不妥。”
“大宋的律法本来就很宽松,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为的是唤醒那些迷途的人。大宋甚少使用死刑。就算判了斩,也要刑部、大理寺反复审核。除非是十恶不赦之罪,否则的话,大多会网开一面,给人一条活路。射死万三生的妻子,那人只是打猎而已,看到猎犬在撕咬,自然把对方当成猎物,一箭射去,已经无法挽回,这是习惯性的动作而已。最多只是误杀,那人是一级秀才,稍候的科举还能大放异彩,我们做官的,难道就不能给年轻人一条路走吗?”马跃慨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与其让人白白去死,不如让他做一些有用的事好了!”
小舞在一旁看着一本正经的马跃,忍不住笑道:“马大人,说谎到了您这个境界,实在是难得的很。那个射杀人的年轻人,名叫李思林,乃是婺州本地人氏。或许,说起李思林来,并不是很出名。不如说说他的亲姑姑,这位女子乃是周必大左相的四儿媳妇!马大人对李思林网开一面,只怕是因为,马大人想要利用李思林和周必大左相拉上关系。将来回到临安之后,你的恩师是留正大人,而周必大又欠你一个人情。几番说合之下,还怕吏部不给你安排个抢手的官职么?”
马跃被小舞一语道破心事,脸上却是红也不红,淡淡的说道:“本官为官多年,一向断案严谨,治下森严,岂是你区区一个弱女子能够理解的?”
韩风轻轻捏起拳头,吓得马跃立刻后退了两步,没想到韩风只是举起拳头,挡着嘴巴,咳嗽了两声,扭头对李飞镖问道:“咱们带狗了吗?”
李飞镖摇了摇头:“大老远去福建路,谁带着狗啊?”
韩风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对着马跃说道:“嗯,那就借狗一用!”
马跃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韩风就指着之前叫得最为响亮的两名公差,右手食指点了点他们的面门:“你,还有你,出来!”
两名公差不知道韩风叫他们做什么,畏畏缩缩的站了出来,不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马跃。可是马跃也不知道韩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一言不发,傲然站在一边。两名公差硬着头皮说道:“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韩风轻笑道:“没什么,我身边没狗,所以相烦两位差大哥,扮一次狗。可以用指甲,也可以用嘴咬。”韩风指了指马跃,厉声喝道:“给我咬他!”
两名公差顿时一愣,他们平日里就在马跃的手下作威作福,如今怎么敢去撕咬马跃?为难之际,只得站在原地踌躇。这一耽搁,无法就有些不乐意的,清脆的捏了捏手指关节,冷冷的说道:“我家大人叫你们咬,那就去咬。拖拖拉拉的,等会儿,我们找到了狗,连你们两个一起咬。”
那两名公差知道自己的饭碗就是指望着马跃,以后能不能在婺州继续当地头蛇,还得仰仗大人,于是脸上百般为难,说什么也不肯上去撕咬马跃。而马跃更是勃然大怒,指着韩风喝道:“韩风,本官给你韩家几分面子,敬重韩枢相,没想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如此不知体统。婺州不欢迎你!你走,走!”
韩风皱紧了眉头,无奈的叹息道:“我现在混的越来越差了,两个狗腿子不听我的吩咐,就连区区一个贪官污吏都敢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的心,是那个痛啊!”
韩风这边正装模作样,那边李飞镖就动了手,果然,仅仅是动了动手,一道寒光从李飞镖的手中飞出,笔直的击中一名公差的大腿,那人惨叫一声,抱着大腿跪倒在地上,痛的眼泪鼻涕一起流,扯开嗓子就喊。可是喊到一半声音就立刻拔高了,另一支飞镖钉上他的脚面,没等他抬脚,无法就伸脚踩住他的脚掌,大模大样的扎了个马步。从少林寺练出来的腰马岂是一般的力量?飞镖被踩的直没入脚面,这一下,至少得有几个月没法走路……
李飞镖从怀里抽出一支飞镖,提着红缨,装模作样的朝着另一名公差抖了抖。那名公差吓得魂不附体,二话不说,转身就抱住马跃,张开臭烘烘的大嘴,一口就咬在马跃的肩头上……
韩风淡淡的说道:“我看那些狗通常都挺喜欢咬脖子的……”
马跃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奋力想要把压在身上的公差给推开,可是他肥胖却没有力气,怎么也不能把人推开?反而脖子也被咬住,那名公差是怕了被韩风对付,下了死力气,紧紧咬住马跃的皮肉,差点从脖子上撕下一块皮来。
一旁的衙役想要上前救援,没想到上百名豹组官兵齐齐一勒马头,百匹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奋力踏在地面上,顿时激起一片灰尘,长枪抖动,杀气弥漫。再没有一个衙役敢动的了。
韩风瞥了马跃一眼,只顾朝着围观的老百姓还有公差们解释道:“诸位已经看的很清楚了,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狗腿子在咬马大人而已。马大人就已经喊的隔了三条街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你别停,继续咬……”韩风指着那名咬人的公差喝道。
“当时万三生的妻子被猎犬咬住,怎么可能不反抗?怎么可能不叫喊?众所周知,女人叫喊起来的声调,是远远要比男人为高。现在马大人就喊的几条街了,当时,李思林怎么可能以为那是猎物?分别是女人的呼救声。”韩风背负着双手,绕着厮打中的公差和马跃,朗声说道:“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思林看到自己的猎犬咬伤了人,想起来,若是被咬的人得了疯狗病,又或者残废了,他要赔一大笔钱。也可能要被革除功名!为了保证自己的前途,为了省钱。李思林索性杀死那个可怜的女人!”
马跃拼命挣扎,想要反驳韩风,可是身上的公差就像疯狗一般撕咬,咬的马跃根本来不及说话……
“李思林很清楚,杀死了那个女人,凭着他的背景,这个一心朝上爬的父母官——马跃,一定会为他掩护。到时候官府判案下来,他只是出一点小钱,就什么都不用发愁了。”韩风慨叹道:“身为官员,不能为百姓谋福,不能为朝廷分忧,成天打的都是自己的小算盘。若是大宋都是你这样的官员,怎么反攻江北?指望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吗?”
冲着那个疯狗般的公差挥了挥手,韩风淡淡的说道:“不用咬了,你很有做狗的潜质,以后不用做公差了。”
“来人,给马大人包扎伤口!”韩风戏谑的笑了笑:“咱们还有事没办完呢!”
第七十九章 一拉一放
昔日明镜高悬之下的大堂宝座上,端坐着马跃大人。今日却是韩风翘着二郎腿坐在正中,笑呵呵的看着阶下囚马跃,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满不在意的朝身边的小舞问道:“李思林怎么还没来?”
“大人放心好了,简怀诛已经带人去‘请’他过来了!”小舞轻笑道:“简怀诛好歹也是都头出身,抓人这种事,在行的很!”
忽然间,大堂外一阵喧哗,已经把大堂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纷纷让开道路,简怀诛带着几个细作司护卫,将一位十**岁的少年押上大堂。简怀诛伸脚在那少年腿上一踢,那人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上,犹自不服的叫道:“我有功名在身,不用跪官!”
韩风伸出大手,抚摸着公案上的惊堂木,沉甸甸的惊堂木在手中极有分量,这玩意上辈子只是在电视里见过,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重,这么响。“啪”!一声震响,韩风把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在桌子上,厉声喝道:“叫你在公堂跪下,不是拜官,而是让你跪一跪婺州百姓!”
满堂公差官兵百姓顿时肃静下来,马跃满脸是血,可怜兮兮的看了李思林一眼,两人脸上都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上皇曾经对我说过,许多官员都不知道自己的俸禄是哪里来的。那是普天下的百姓将这些父母官供养起来。好吧,你们都是父母官,不是公仆……”韩风淡淡的说道:“不过,马跃,你干的太过分了。草菅人命还只是一件事。连人家死人的钱,你都想赚。墓地也要收钱?且不说那里是荒山,就算是有主的土地,人家买下来当墓地了,你还要再收钱,你还是不是人?你没有父母吗?你祖上没有死过人吗?要是你的祖上,因为你这个不肖子孙被杀了头,而没人交钱,导致日后尸骨被人挖出来挫骨扬灰,你这个王八蛋,死了以后,有面目去见祖先吗?”
马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唯独韩风越想越是恼火,索性从正堂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马跃的面前,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道:“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从石头缝里憋出来的,还是当初你娘生你的时候,丢了孩子把胎盘养大了,是何等畜生才能想出去赚死人钱的门道来?”
公堂外的百姓一阵欢快的鼓掌声,马跃要收死人钱,这些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听到韩风的大骂,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既然无以为报,就只有掌声感谢了。
“就算你想治我的罪,至少也应该是大理寺或者御史台才有资格审我。你算老几?”马跃知道今天的事没个善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跟韩风撕破脸皮叫嚷起来:“论品级,你我都是四品官员,说权限,我是一地父母官,你执掌细作司,根本没有资格来审我。你擅自捉拿朝廷大臣,目无王法,御史台弹劾上去,就算你爹是韩侂胄大人,你一样要受罚!”
“罚呗!”韩风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罚俸?小爷有钱,给的起。扒我的官?吏部和枢密院才没那么傻。你算是运气不好,栽在小爷手里……”
转过脸来看着李思林,韩风轻声问道:“周必大大人……”
李思林就像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声音说道:“我姑姑是周老大人的四儿媳妇!”
“哎呦呦,这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啊。只怕周老大人都不认识你这个小子是什么东西吧!”韩风揶揄道:“别成天把周老大人挂在嘴边,他老人家在临安也算是一位素有声望的清官。要是他知道你做了什么,八成会第一个出来把你打死。”
李思林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脸色苍白无比,嘴唇一个劲的哆嗦,却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李思林都是娇生惯养,读书又好,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将来凭着家里的安排,参加科举谋个一官半职,那是很轻松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因为一个农妇,就要前途尽毁。硬生生的咽了口口水,李思林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我有功名的,还求大人高抬贵手……”
“功名不是给你用来做杀人的借口!”韩风冷冷的一甩袖子,转身坐上大堂,吩咐道:“先把这两个败类押去游街!”
简怀诛得令,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将马跃和李思林五花大绑,在一众老百姓的喧哗声中,押着两人出了公堂大门。
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公堂很快安静了下来,韩风轻声对身边的小舞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小舞笑盈盈的说道:“这是要我拿主意了么?”
“快说吧!”韩风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咱们合计合计,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的好处利用到最大!”
小舞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韩风身边,细致的说道:“李思林算是周必大相国的远亲,虽然八竿子打不着。可李思林这件事,多少是利用了周相公的声望。是周相公一生中少有的污点之一。要是弹劾上去,官家对周相公最多也就是责骂两句,罚俸两月而已。毕竟,那是个李思林,而不是韩霜这样的嫡长子。家族这么大,难保不出一两个害群之马。之前,周相公参与帮助推动韩霜坐上度支员外郎一事,说明他已经站在了枢相大人的对立面。所以,这件事,不如放周相公一马,把他拉拢过来,同时,手中捏住了李思林这个把柄,也不怕将来周相公再度和枢相大人为敌!”
韩风缓缓的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先派人把婺州发生的事告诉周相公,让周相公自己上报刑部和官家,请求处罚。如此一来,周必大的清誉就能保住,而李思林被推上风头浪尖,也会得到他应有的处罚!”
“对!”小舞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唯一难办的,就是马跃。马跃虽然是留正的门生。可是留正为官数十年,弟子满天下。单说科举好了,留正就主持过三次科举,三次录取无数进士,大多在朝为官,个个都算得上是留正的门生。而且,我们并没有证据表明马跃赚死人钱,是要为留正贺寿的!”
韩风一时间默然无语,留正和周必大代表的是一种政治威望,是盘踞朝野数十年的根基,这种根基和韩家五代积累的地位不同,却也不容小视。尤其留正和周必大都是声誉甚好的官员,临安百姓还是朝中官员提起两人来,十有**都会挑起大拇指,赞一声是好官!韩家要争取两人过来,又势必不能和两人反目成仇,其中难度果然不小。
李飞镖抱着膀子听两人说话,忽然间看到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十分尴尬,忍不住轻咳一声:“既然没法把留正拉下水,索性就把这件事闹大呗!”
韩风眉头一皱:“闹大?”
李飞镖心里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只是无聊发泄的喊了一句,看到韩风的目光转过来,不由得面红耳赤的说道:“大人当我胡说好了……”
韩风喃喃的说道:“闹大……也不是不可以!”
这句话一出口,小舞、无法、李飞镖等人都来了精神,就连吕品都围了上来,一群人聚拢在韩风身边,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个闹大|法?”
“这次,我们要利用婺州百姓。”韩风坚定的说道:“马跃在婺州这么做事,许多百姓必然对他心怀怨恨。我们要在婺州发动士绅还有各界百姓,推举代表出来。去临安请愿。我们没有证据表明留正的六十大寿和马跃的案子有关系,但是老百姓去临安请愿,根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说出马跃和留正的关系,加上冬天就是留正的六十大寿,明眼人自然会判断……”
“民意是最没有用处的,也是最不能忽视的。说他没用,是因为一群老百姓,无权无兵,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可若是朝廷不答允,他们说话就跟放屁一个样。说他不能忽视,是因为这些老百姓被你忽视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要是数十年上百年一直得不到声张的机会,就免不得要揭竿而起讨个说法了。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就是这个意思!”韩风诡秘的笑着。
无法抓了抓光溜溜的头皮:“善了个哉的,当个破官,还得琢磨这么多门道,多累啊!”
“咱们是占据了天时,大宋南渡数十年而已,渐渐站稳脚跟,积攒力量,反击金国。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让江南出现不稳定因素的事情,都会被朝廷第一时间扼杀。所以,如果是那些老百姓上京告御状,矛头直指留正,说留正的门生如何如何,说留正六十大寿要求地方官员献礼如何如何,那你们猜,留正的下场会怎么样?”韩风一本正经的问道。
吕品嘟囔道:“十有**会主动告老还乡!”
“是的!既然拉拢不过来,不如让他回老家好了,一个下了台的官员,和在台上,那是天壤之别。”韩风的眼睛渐渐眯缝起来:“如果对手真的是赵汝愚的话,朝中四大巨头,留正下野,周必大反水。此消彼长之下,他还怎么跟我们韩家斗?右相兼枢密使的位置,也该换人了!”
第八十章 希望
婺州城门口,无数百姓自发上街,欢送只是偶然间路经此地的韩风一行人过境。载歌载舞、舞龙舞狮的群众,让韩风有些受宠若惊,若不是提高了嗓门,身边的人都几乎听不见韩风说话。
看着一脸幽怨的小舞,韩风只得耐心的解释道:“留着你在婺州代理知府事务,我也没有办法。婺州这么大的城镇,每天都有许多事要处理。没有一个人坐镇是不行的。你看看我身边这些人,哪个能够代理知府?难道是小和尚?”
韩风手指指向无法,小舞看了看正在笑嘻嘻的抚摸头上香疤,从送行的百姓手中接过一根狗腿,大口大口撕咬的无法,不由得浑身上下冒了一阵冷汗,连连摇头。
“李飞镖也不行吧?”韩风加大了嗓门:“他杀人还行,管地方,能把地方给管暴动了!”
小舞的目光移到李飞镖的身上,那厮和几个乡亲聊的十分投机,左手还提着一个系着红绳的酒葫芦,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时不时来上一口,人还没有走出婺州,李飞镖的脸色就已经十分红晕了。
“简怀诛都头出身,吕品是管军的,你看,我只能指望你了!”韩风严肃的拍了拍小舞的肩膀:“朝廷信任你,我信任你,婺州,就交给你了!”
小舞一时气结,索性走到韩风身边,踮起脚尖,附耳说道:“那我就暂且留在婺州,等吏部派来官员,马上去泉州跟你们汇合。至于马跃和李思林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办……保管一切顺利!”
韩风乐呵呵的赞了小舞两句,牵过马儿,翻身而上,大手一挥,就带着部下们出了婺州城。
前行在通向福建的路上,简怀诛按耐不住心头的疑惑,终于凑到韩风身边问道:“韩大人,福建路一向荒凉,大城也少。为何这一次朝廷如此看重福建路,就连韩霜被发配福建路,都成了朝廷的恩典,又要大人您亲自去福建路坐镇呢?”
看到身边众人也有同样的疑惑,韩风索性按住马头,等李飞镖无法等人都聚上来之后,这才解释道:“诸位,你们可知道大宋一年岁入多少?”
说到财政问题,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汉子,不由得愣住了,韩风回头看了看沉默无语的韩霜,轻声说道:“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韩霜轻悠悠的从口中吐出一串数字:“高宗年间,大宋最高岁入一万万贯。如果算上南渡之前,咱们大宋最高岁入是一万六千万贯……现在肯定不能和最高峰的时候相比,但是每年七八千万贯的岁入是有的!”
这一串数字顿时把那些英雄好汉惊呆了,李飞镖目瞪口呆的嘟囔道:“我的天,这得多少钱啊?”
韩风苦笑着解释道:“岁入的确不少,可是我们大宋现在打不起仗。大宋的军制首先就和金国、西夏这些国家不同。大宋要打仗,军队没有出发之前,就要先拿到开拔费。这个开拔费是十分惊人的。假如我们现在要北伐,至少会投入二十五万大军,你们可知道二十五万大军的开拔费是多少?”
不得众人回答,韩风自己就吐露了答案:“两千万贯。”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韩风继续说道:“不说开拔费,战前物资筹备大约需要一千五百万贯。这些加起来就已经是接近一半的岁入了,跟着便是战时官兵的军饷,战死官兵的抚恤,前线作战的犒赏,还有每一天都在源源不断的消耗的庞大物资。举个例子,一头牛,只够一百二十名官兵吃一天,那么二十五万大军一天要吃掉多少头牛?咱们的官军,就算不吃牛,换成米面、猪肉,每天要消耗多少?”
一行人默然无语的跟着韩风的战马前进,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本来以为打仗就是拼人数拼战术拼勇气……没想到台前幕后还有这么多道道。官军都已经被养成习惯了,不给开拔费,人就不会出发。
韩风仰天长叹一声,就在数十年后的蒙古进攻襄阳之战,蒙古人围困襄阳,其实,南宋只要能派出十万军队就能解围。但是十万大军当时的开拔费就高达八百万贯。丞相贾似道给不起,于是拼命筹钱,每次凑到一点钱,就派一两万军队去解围,然后被蒙古人一口吃掉;再凑一点钱,再派一两万军队去,再被蒙古人吃掉。围困襄阳那么久,蒙古人这么一口口不知道吃掉了多少南宋军队,并且还间接拖垮了南宋的经济,灭亡南宋的另一个原因,就在于经济体系的彻底崩溃。
而当贾似道最后一次强行派七万军队去襄阳解围的时候,因为发不出足够的开拔费,这七万军马居然哗变了……这是多么悲哀且令人哭笑不得的事?一个国家的军队,在外敌入侵,军事重镇摇摇欲坠的时候,因为拿不到足够的开拔费,哗变……坐视蒙古人把襄阳攻陷,坐视长江天险丢失一半,坐视江南一块块落入蒙古人的手中,坐视同胞变成四等人,自己?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新附军了!
“这就是国家不同,所造成的问题!”韩风无奈的解释道:“金国如果要动员一支十余万的军队来和我们作战,一年的军费绝不超过五十万贯。他们没有开拔费,战时是按军功给予奖励,并不会提高军饷,战死了,抚恤也没有大宋的丰厚。所以他们只需要很少的钱,就可以支持战争。这也是为什么虞允文相公北伐失败之后,二十多年来,我们大宋再也没有北伐的原因之一!!”
无法喃喃的说道:“原来朝廷这一次如此看重福建路,就是希望福建路可以继续打开新的财路,帮助朝廷赚钱!”
“是啊,假如可以回到南渡之前,岁入一万六千万贯的时候,打仗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我们现在丢失了江北,江南一地能够支撑出八千万的数字,已经很不容易了。去福建路,是我们开辟新财路的最好办法……海洋,无边无际的海洋!”韩风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一望无尽的蓝色大海。
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溅起一片片雪白的浪花,一顶顶风帆从海平面升起,满载而归的大船,带着大宋的希望,带着战争必须的物资,从远处航行而来……
“大人,既然朝廷觉得海路可以开辟大宋的财源,为什么不是派户部的官员前去,而是派我们细作司呢?”吕品郑重的问道。
韩风苦笑一声:“户部官员?谁说没有,这不就是吗?”他伸手指了指韩霜。
“细作司坐镇福建路,自然有其好处。福建路山高皇帝远,那里驻军也不算很多,到了福建路,只怕要和很多土皇帝、地头蛇斗一斗,派一群文弱书生去,那根本就是没戏。还不如咱们细作司,都是拳头马背上打出来的功夫呢!”
听了韩风的解释,众人虽然觉得有点像是歪理邪说,可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那咱们单凭海路,可能把朝廷的岁入提高到一倍吗?”李飞镖担心的问道。
韩风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说道:“绝对不可能。海路虽然有财富,可是积累起来也需要时间,而且大宋没有海禁,本来就和周围国家一直有贸易往来,我们能做的,提高交易的额度,设置关税,从中抽水,能够提高一千万贯就已经不错了。再提高税收,只怕就要逼得那些人不敢来大宋做生意了。”
一听说根本不可能把岁入提高上去,大家的心气就彻底暗淡了下来,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军队打仗还要开拔费,还要这样的那样的钱。为什么汉人就不能像那些游牧民族又或者渔猎民族一样,上马就打仗,下马就放牧呢?无奈,这是一个千百年来的思想传承,别说一代两代人改变不了,就算再过多少年,也未必能改变得了。
“汉有卫青霍去病,驱逐匈奴。唐有李靖,大破突厥。打的那些蛮族望风而逃,不敢觊觎中原。现在……”吕品重重的把大枪拖在地上,尖锐的枪头在土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汉和现在不同,那时候汉人刚刚开始掌握铁器,领先匈奴人不是一个阶层,而且卫青霍去病都是难得的将才帅才。”韩风悠悠的说道:“唐的时候,也很类似,我们汉人一直是农耕为主,并非是靠掠夺为生的蛮夷。农耕的人,只有在武器大规模领先于蛮夷,才会保持对蛮夷的胜势。而且,还不能发生内乱。大宋刚刚建国就没有幽燕十六周,失去了北方长城线,长期以来被动挨打,北伐幽州两次都以失败告终。西北不宁,党项人裂土为国,西南有吐蕃和大理。历朝历代,从未有建国如此凶险的。所以……”
“大人,你说,我们有希望吗?”简怀诛迟疑着问道。
“有,当然有!”韩风端坐在马背上,遥望着南方,坚定的说道:“就让我们这一代人,打下一个大宋帝国的征服来!”
第一章 涨价风波
今天在读者群里说了三更,晚上家里来客人了,10点才走,所以后两更晚了。
不过,迟到好过不到。天明之后还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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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人进入福建路的时候,已经中秋。中秋月明,可惜这些离家在外的男儿们,都没有可能陪着自己的家人欢度中秋,坐在泉州府的衙门里,看着头顶上的一轮明月,韩风端起酒杯,大声叫道:“来,诸位兄弟,虽然中秋都不在家,不过,咱们细作司的人在一起,便是一个家。干了!”
脖子一昂,一杯烈酒就下了肚,上百名细作司的官兵军官们纷纷举杯,偌大的泉州府衙门一片喧哗之声。倒是惹得那些还在值日的衙役们羡慕无比,人家怎么就有这么好的上司,可自己就没遇到过这么明白事理的长官呢?
泉州在福建路算得上是极大的城市,人口超过百万,就算是整个江南,也是数得着的大城。而且泉州兼容并包,这里可以看到吕宋人、高丽人、交趾人、扶桑人、琉球人、罗马人……几乎人所知道的海外之民,在这里都能找得到。至于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穿着欧洲服饰的人行走,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根本没有人会疑惑他们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他们的头发为什么是金色的?
为了给远道而来的细作司助兴,这次泉州府的知府杨羽平大人,居然找来了几个扶桑女子,跳起了她们那里的传统舞蹈,虽然和汉人的舞蹈不太一样,但是来自军中的官兵们还是狠狠的大开眼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远处十余名衙役又碰着沉重的酒坛子走了进来,一百多名豹组官兵,个个都是酒桶级的干将,一会儿功夫喝空十几坛子酒简直就像玩儿似的。杨羽平很少见到这样的豪饮,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杨大人,柳家柳轩轩回到泉州了,今日中秋特来求见韩总领和杨知府!”一名公差快步跑到杨羽平和韩风的身前禀告道。
杨羽平被无法和李飞镖拉着灌了几杯酒,正头昏脑胀,一听是柳轩轩来了,诧异的朝韩风问道:“莫非韩总领也认识柳轩轩?”
“在临安打过交道,他回到泉州,也是因为我让他回到福建路,帮我扩展一下做生意的路子。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做生意不行!”韩风笑道。
杨羽平一听是韩风认识的,顿时放下心来,挥手示意让那公差去把柳轩轩带来。
柳轩轩白衣飘飘,手持折扇,腰间一条明玉宝带,脚下一双踏云黑靴,显得英气勃勃。他倒是斯文有礼,从一众大呼小叫喝着酒的官兵中走过,径直来到韩风和杨羽平的身前,作揖道:“草民柳轩轩见过两位大人,并祝两位大人中秋佳节,心想事成!”
杨羽平命人在下首放了个座位,招呼柳轩轩坐下,便问道:“柳公子,莫非你有什么要紧事?要不然怎会今天晚上跑出来找韩大人和我?”
柳轩轩微笑着说道:“的确是有一件事,草民不敢怠慢,所以马上来找韩大人和杨知府商议来了!”
“你说!”韩风也来了兴致,他知道柳轩轩这个人的脾气,若非是真的有事,柳轩轩绝对不会这么风机火燎的跑来,而且,是他柳轩轩一个人根本做不了主的事情。
柳轩轩把座位朝两人身边移了移,这才说道:“今天是中秋节,柳家的造船舫提早关门,让工人们回家过节。赶巧的是,来了几个吕宋人,向我推销木材!”
韩风点了点头,吕宋的木材是极好的,要造船,当然首选吕宋木材。
“本来我也准备回家过节,但是一看吕宋人来谈生意,不便拒人千里之外,就和他们谈了谈。没想到,他们提出的木材价格,实在是让我非常震惊,这个数字,应该说,远远超过了以往我们去吕宋采购木材的价格。于是,我便问他们缘由。这几个吕宋人说起,在南洋现在伊斯兰海商和欧罗巴海商众多,汉人去吕宋的反而不多,因为伊斯兰海商和欧罗巴海商的大规模采购,导致吕宋木材价格飙升……”
韩风一头雾水,急忙叫停了柳轩轩,仔细询问后这才明白。原来宋朝的时候,海路虽然宽阔,可是汉人大多航行在中原到南洋之间的海域。由于朝廷并不主动扩展海路,还有就是汉人的乡土情结,导致曾经的海上丝绸之路,渐渐被伊斯兰海商和欧罗巴海商占据。目前而言,在南洋诸岛各国的汉人,加起来也就是几万人而已,根本形成不了统一强大的力量。于是,汉人的利益渐渐受到排挤。
如果从贸易经历来看,大宋是值得骄傲的,沿海城市一共要和六十多个国家与地区进行海外贸易。同时,各条航线直通南洋、西洋、波斯湾、地中海甚至达到了东非沿岸。因为大宋的出口商品附加值很高,所以对外贸易一直是很赚钱的。
问题就出在,现在大批伊斯兰海商和欧罗巴海商加入竞争,单单是附加值高,并不能带来多少贸易。合算起来,从吕宋买木材的价格会高,去占城和交趾买粮食也要多花钱,去扶桑招募有经验的水手……总而言之,这些跟战略储备有关的,都会被拉升。
“如果韩总领和杨知府能够在福建路连同安抚司等衙门,联合上书朝廷,要求朝廷主动介入海上贸易,那就是咱们大宋的福音了。”柳轩轩一本正经的说道。
韩风放下酒杯,沉声说道:“不可能!”
柳轩轩到底不是官场里的人,闻言不觉一愣,不知道为什么韩风这么干脆利索的就拒绝了自己。倒是杨羽平出言解释道:“柳公子,你有所不知。首先,我们要连同安抚司,安抚司是不是答应是一回事,就算答应了,把折子上报给朝廷。官家批阅之后,交给户部、工部等复核,然后回书给安抚司,朝廷也要派人前来考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并且,大宋不抑制工商,朝廷对于海运的态度也很开明。一切都已经形成了规矩,现在要求朝廷介入,必然会遭到一部分官员的反对,里外里拖下来,这场官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判定。白白浪费时间而已。而且,大宋就算介入海运,又能怎么样?南洋都是属国,难道要官家一封圣旨传檄南洋,要求南洋诸国配合大宋不成?这不是天朝上国的做法啊!”
柳轩轩不由得叹息道:“大国也有大国的难处啊!”
“那当然!”韩风笑道:“那些小国一年恨不得来朝贡一百次,每次带着一些南洋土特产,换回去的,都是咱们大宋的真金白银。多划算的买卖的,派人来磕头就有大笔钱拿,其实那些南洋土豪,不知道多有钱!”
“那些伊斯兰和欧罗巴海商倒是对出海兴奋的很,可是咱们宋人好像就不愿意离开国土似的!”杨羽平轻抚着下颌的短须,感叹道。
“既然朝廷不方便出面……”韩风低着头,看着手中空空的酒杯,停了半晌,才接着说道:“我来干!”
杨羽平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韩风,支支吾吾的说道:“韩总领,你怎么干?”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拿钱出来,资助出海!”韩风傲然说道:“钱就是个王八蛋,不花要钱干什么?小爷拿一百万贯出来,有胆子出海的,就来找我领钱,航线自己随便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柳轩轩忍不住劝说道:“韩大人,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一百万贯看起来是大数目,如果真的用在航海探险之上,开辟新的航路,很快就消耗干净了。所以才说,如果没有朝廷的支持,我们无力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出海探险。”
韩风皱紧了眉头,现在是个好时机啊,什么好望角、什么牧人湾,什么美洲大陆现在都是原始社会啊,大片大片肥沃的土地等着开发,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等着人挖。要是现在不主动出击,三百年后的欧洲人很快就找到了好望角,找到了美洲……
大宋的航海技术并不差,船也相当先进,大规模的海船建造起来并不困难。而且还有天下第一的水师。这些都是出海的宝藏。就算不为了现在着想,想想以后,那些原始大陆,这年头可是谁先上去就是谁的啊……
“我心里好痒!”韩风喃喃的说道。
柳轩轩和杨羽平对望了一眼,都不知道韩风说的心痒是什么,其实韩风只是想起来古巴的哈瓦那大雪茄……美洲烟叶……大约已经很久很久都不知道抽烟是什么滋味了。重生在南宋,一个上辈子烟民被强行戒烟,是多么悲催的遭遇啊……
“我是觉得,如果让伊斯兰海商和欧罗巴海商占据海路,而我们只是被动的出口商品,这样实在不是贸易的根本。韩大人这次来福建路,也是为了扩展大宋海路贸易的,在下只是提出自己的一点意见。具体怎么做,当然是韩大人来决断!”柳轩轩缓缓的说道。
韩风点了点头,长长的呼了口气:“让我想想,这件事,我肯定要给办了!”
第二章 帷幕揭开
码头上热闹无比,上百名工人在忙碌的卸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海船,正在一箱箱搬运着货物。无数生意人涌上码头,寻找商机。每天,泉州的码头都显得这么繁忙。
一行人静默的站在一边,遥望海上。忽然间,一个光头和尚开口叫道:“这条船应该是了吧?”
他身边一个高挑的汉子,双手抱着膀子,懒洋洋的说道:“和尚,你已经接二连三赌了十来条船,前前后后输了十几贯给我。赢你的钱实在太容易,我都不忍心再和你赌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那和尚顿时发了狠,把钱袋扯了出来,一把碎金子碎银子倒在手掌中,大声吆喝道:“我这就跟你全赌上。这里少说也值得五十贯,来吧!”
一位气派十足的年轻人忍着笑看着两人打赌,忍不住开口道:“小赌怡情,李飞镖,没必要赢和尚这么多。你要知道,他输光了,也会整天缠着你混吃混喝,日子久了,你赢他的不但要全吐出来,还得倒贴不少。怎么算都是你亏本!”
李飞镖笑呵呵的说道:“大人,和尚既然不服输,那我就让他彻底输个痛快好了……”
几个人说话间,那条大船已经靠岸,船上的水手抛下深重的铁锚,激起一片雪白的水花,岸上的工人搭上木板,接应着船上的人走下来。这条船是从扬州开出,沿着水路直到泉州,船上有不少客商,韩风等人挤上前去,睁大了眼睛看着人群。小和尚眼前豁然一亮,急忙扯住李飞镖叫道:“哈哈哈,小衲一朝翻了本。你看,这不是宇文良么?他们果然是这条船到了泉州!”
人群中一行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从建康府一路辗转而来的李妙笔、宇文良等人。远远看到韩风等人都站在这里,宇文良飞快的抢上几步,当先施礼道:“见过韩大人!”
“客气什么!”韩风大咧咧的拍了拍宇文良和李妙笔的肩膀:“走,先回去再说!”
细作司早已为众人准备了马车,码头之外,也有泉州府衙派来接待的人,安排的十分周全。韩风等人共坐一辆马车,顺着整齐通畅的大路朝着衙门所在返回。
“宇文良,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吗?”韩风从怀里取出一份信函,递给对面而坐的宇文良,微笑着说道:“朝廷已经答应,经兵部和枢密院审核之后,准许晋江县在琉球设立巡检司,为九品衙门。”
宇文良心中一震,这是当初韩风在建康府曾经答应过他的事情,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韩风就真的做到了。说起来,在琉球设立巡检司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大宋从来都不曾在琉球驻军。设立巡检司,乃是一项国策的转变,意味着朝廷以前只是名义上拥有琉球,而从今以往,是要真正在琉球行使管辖权。巡检司只是第一步,将来必然会大规模驻军,以琉球为中心,辐射整个东亚的海洋贸易。
宇文良用那双颤颤巍巍的手,揭开信函,看着委任状上,朱笔批注的“宇文良”三字,眼前一阵迷茫,禁不住说道:“大人……”
“不用谢我。我只是随便一说,朝廷考虑第一次在琉球设立巡检司,当然要找一个十分熟悉琉球的人来。你出身自琉球大豪宇文家,熟知琉球的海陆两路。这个九品巡检,每个月不过是十来贯的俸禄,你应该看不上眼吧?”韩风调侃道:“若是嫌俸禄太少,我也可以找别人去做!”
宇文良哪里嫌少,激动的说道:“不少,不少,在下能够返回琉球为官,是大人的栽培,是朝廷的恩典,哪怕只是一个马前卒,在下也是在所不辞的!”
韩风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官印,丢在宇文良的手中,拍手道:“好,官印你拿去。今天你小子升官了,晚上这顿你安排。和尚,快想想这些日子泉州府里,哪些大酒楼我们还没有去过的,今天痛宰宇文良!”
这种事情,当然是和尚最拿手了,二话不说就和李飞镖低声私语起来。
韩风接着说道:“宇文兄,我记得琉球有三虎,分别是你们宇文家,林家和张家,对不对?”
宇文良点头回应道:“大人记得没有错。林家有林承彦,张家有张笑。宇文家现在是我那个‘大哥’宇文恪坐镇。这三家实力相当,说起来应该是宇文家最强,不过现在我离开了宇文家,虽然我的势力不怎么样,可多少也有一些忠心的部属。我离开了琉球,此消彼长之下,宇文家现在反而是琉球三虎之中最弱的了。这个弱,也有限度,其他两家就算想要吞并宇文家,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我有我的计划。你去琉球上任,我陪你一起去!”韩风微笑着说道:“原本册封朝廷官员,都要有上官在场。你虽然只是九品官员,可是我不在场。你这个九品官也就做不成。晋江县到时候就免了,那些文官去了就知道唧唧歪歪,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妙笔一直坐在马车中,眼观鼻,鼻观心,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坐着。听到韩风说起要去琉球,忽然睁开双眼,朝韩风望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妙笔沉声问道:“少爷说要去琉球,只怕不是册封宇文良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是!”韩风冷冷的说道:“朝廷既然已经在琉球设立了巡检司,又怎么允许还有什么琉球三虎的势力在琉球称王称霸?琉球一旦纳入朝廷的管辖,就要遵循大宋的规矩。这样的私人武装,是绝对不允许继续下去的!”
宇文良本来正在做着回到琉球之后,威风八面,夺回宇文家,继而统一琉球,当个土皇帝的美梦,忽然听见韩风的话语,不由得失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宇文家也要被铲除吗?”
“还不到被铲除这么严重!”韩风笑道:“宇文良,你可以放心。宇文家和林家、张家在琉球盘踞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势力也不容易。要是白白的打散了。那就太暴殄天物了。我是要整个三大家的力量,把琉球三虎变成一虎。这一虎,不再是独自在琉球称王称霸的老虎,而是我手中的一只海上猛虎!”
“大人的意思是……”宇文良迟疑着问道。
韩风耐心的解释道:“大宋的水师已经很强。就算加入琉球三虎的人马,无非是多了两万多水师。事实上,若是按照水师的标准,进行淘汰,最后能够剩下的,只怕还不到两万人。区区两万人,并入水师的意义几乎没有。少了这两万人,大宋水师还是天下第一。但是,这一股力量若是在我的手中,那意义就很大了。”
“宇文家绝对不可能再拥有自己的武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宇文家不再是琉球的豪门。没有了林家和张家,宇文良你好好的在琉球经营,宇文家势必会在琉球,成为我们韩家在大宋这样的存在。这样,比起你们在琉球当海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岂不是要好得多了。宇文家将来也可以走出琉球,顺理成章的进入大宋的官场,或者,专心经营海路生意,成为富甲一方的海上豪强。”
李妙笔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多日不见,韩风是越来越会忽悠了。其实,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怎么都比不上在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自己当家作主。可是被韩风这么一说,宇文家被解除兵权之后,生活的可能会更加滋润。宇文良现在就是韩风手中的刀,一柄狠狠砍入琉球的利刃。这把刀可以把看似威风的琉球三虎斩尽杀绝。大宋现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对付琉球的割据势力,所以,一直以来,大宋对于琉球的事实割据,都采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如今,琉球已经名义上纳入了管辖,不久后,就要彻底变成中原的一部分。这其中,想必,韩风和韩侂胄都是做了不少功夫了。
当然,也亏不了新近登基的皇帝——赵扩。换了一个不思进取的皇帝,压根就不会在远在天边的琉球当成一回事。赵扩到底还是年轻,开疆辟土的愿望十分强烈。打金国?现在准备不充分,那么,把琉球拿回来先,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宇文良仔细的想了想,他并非不知道当一个土皇帝的好处,但是韩风的话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是宇文家顺应朝廷,将来在琉球历任总督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没有了自己的兵权,却可以保证长久的富贵荣华,甚至难听一点的说,就算将来大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琉球依然可以凭借海洋的天然优势,保住一方宁静!到时候,宇文家,还是事实上掌握着琉球,这,和韩风的策略并不冲突!
“韩大人,一切都听您的吩咐!”宇文良重重的点了点头。
韩风笑眯眯的摸了摸短短的胡渣,庞大的帝国征服计划,这才开始拉开了第一序章!
第三章 二号人物
十余条战船乘风破浪,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雪白的痕迹,朝着琉球坚定的驶去。明媚的天气,海面上风平浪静,坐在船头晒太阳,乃是最为享受的。一向懂的享受的韩风,搬了把凳子坐在船头,慵懒的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宇文良的心却是越来越激荡,船儿每前进一截,就是距离他的出生地越来越近。琉球,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这里才是他的根,是他的家!
十余条战船上只有千余人,其中一小部分是大宋水师的官兵和水手。韩风的部下们自然是一个不少,而余下的那些,却都是宇文良的旧部。甚至还有许多人,在宇文良没有出发之前,就已经潜回了琉球,暗地里联络着忠诚于宇文良的旧部,把小少爷即将回到琉球担任巡检司的好消息,告诉这些已经忍辱负重许多年的人。
远处一行战船成战斗队形迎了上来,水师将领急忙挥动旗帜,命令船上的官兵警戒,同时打出大宋水师的旗号,表明身份。
对面的战船果然是行家,远远看到了大宋水师的旗号,不明就里之下,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放下一只小舢板,几名水手用力的划动舢板,朝这边的大船靠来。
韩风稳坐在船头,轻笑着说道:“你们猜,这些船是宇文家的还是林家、张家的?”
宇文良正想说话,腰间就被李妙笔捅了一下,李妙笔轻声说道:“你小子自然认得出来,大人还要你多嘴吗?”
小和尚抓了抓头皮,喃喃说道:“小衲以为,应该是宇文家的!”
“张家!赌十贯!”李飞镖斩钉截铁的说道。
韩风一拍扶手,站起身来:“好,十贯就十贯。你们一个选宇文家,一个选张家。那小爷只好选林家了。来,让我们去看看过来的是何方神圣!”
舢板已经靠近了大船,一名身手颇为矫健的年轻人登上船来,他一袭黑衣,皮肤黝黑,显得十分精干,五官生得颇为英俊,不过二十来岁年纪。脚刚刚落上甲板,几名细作司的剑手就围住了他。
可是那人却吃惊的看着站在韩风身后的宇文良,惊讶不已的问道:“宇文良?你?真的是你?”
宇文良尴尬的笑了笑:“原来是林老弟,许久没见了。令兄安好么?”
韩风低声问道:“这厮是什么人?”
“他是林家的二少爷,名叫林智。是林承彦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宇文良轻声解释道:“十四岁就跟着林承彦在海上谋生,名字还真没起错。算得上是林家的智囊。现在就算是林承彦也有不少事要问过林智才下决断!”
“哦……”韩风回过头来仔细打量着这位年纪轻轻的海盗二少爷,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林二少,你好。在下细作司韩风。”
韩风这个名字在江南算得上是如雷贯耳了,就算是在蒙古草原,也称得上是一记鞭炮贯耳。可惜,在琉球人这里,丝毫没多大用处,就跟听见对方是张三李四没两样。
林智打量了韩风一眼,只见对方身着官服,气派非常,身边跟着的人里,居然有着品级不低的武官,再看宇文良对韩风十分恭敬的模样,猜也猜到这位爷来头不小,便客客气气的回礼道:“原来是韩大人,在下林智,却不知道韩大人带着许多战船来琉球何事?这片海域向来是我们林家掌握,朝廷也一直默许……”
“林二少有所不知!”韩风淡淡的说道,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颅跟林智打起了官腔:“朝廷以前对琉球一直不管不问,不代表朝廷永远不管不问。如今,兵部和枢密院已经奏请官家。官家批准要在琉球设立巡检司,表明大宋主权……林二少,你是个聪明人。倘若那些吕宋人,扶桑人,高句丽人,来到琉球,想要和官府交涉,却找不到官府,只能跟你们林家、又或者宇文家、张家交涉,岂不是闹了朝廷的笑话?”
巡检司?林智的眉头微微一皱,脸色却很快恢复了平静,抱拳道:“是,朝廷考虑的周全。却不知道巡检司在琉球要做什么呢?”
韩风仰天打了个哈哈,摆足了官威:“巡检司嘛,就是代表朝廷,在琉球设立的一个官方机构而已,很小的,不过才九品而已。权限无非就是处理日常公务,调节琉球纠纷,还有梳理各大港口的贸易往来。说起来事情很多,其实这些事情都是你们林家、张家、宇文家在做。所以,巡检司管着你们三家就行了!”
好大的口气,林智缓缓的抬起头来,清澈的目光与韩风双目不期而遇,两人深深对视,毫不相让。林智心中渐渐有气,宇文家是隋唐时期来到琉球的,而自己家却是土生土长的琉球人,历代都在琉球称王称霸。现在朝廷只不过派了个小官儿来,设立一个几乎是侮辱人的九品衙门,就号称要管理三大家,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但是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官员,似乎目空一切的模样,显然是心中极有底气,林智淡淡的问道:“要管理琉球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出任巡检司呢?”
“巧了,就是你的老熟人,宇文大人!”韩风抱住宇文良的肩头,将他推到最前来。
宇文良一阵尴尬,面对着琉球的老熟人,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官,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得喃喃的说道:“林二少,以后让我们共同努力,为促进琉球的繁荣发展,一起奋斗……”这些都是韩风教给他的官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了总是觉得不伦不类的。
林智跟宇文良客套了两句,却还是盯着韩风,不紧不慢的说道:“大人,朝廷要在琉球设立衙门,这件事,几百年来从未有过。是不是应该先和三大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贸然派上来几个人就说要管着三大家,大人觉得可能吗?”
韩风冷笑道:“早就知道你们没这么老实。不过,本官可以坦白的告诉你,你刚才说的,都是……”
“屁话!!!!”
韩风加重了语气,厉声斥道:“你们林家无非是琉球一霸而已,以为有几百条大小船只,七八千人手就想在琉球威风下去,还想跟朝廷谈条件。也不看看你们自己是什么东西!朝廷要设立衙门,犯得着跟你们商议?通知你们一声,就是给你们脸。难道说,朝廷要设立衙门,你们林家不服?若是不服,那行,你们可以在琉球自立旗号试试。若是我大宋水师半个月之内不能踏平你们林家,从此以后,我随你姓林!”
林智一阵尴尬,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如此大骂过,这股火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可是不忍着也不行。眼前这位爷,的确有说这些话的底气。林家只不过是海盗而已,若是真的得罪了朝廷,哪怕是为了面子,到时候铺天盖地的战船到来,大宋水师的威风,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林家一己之力,根本要不了半个月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就算可以在陆地组织抵抗,可是失去了海上作战能力的林家,最后不过是被其他家族吞并的命运……
本来是想试探一下这位官员,没想到韩风直接这么不给面子的骂了回来,这让有智囊之称的林智,心里一阵憋屈。
宇文良也不知道韩风为什么这么大火气,正在诧异,李妙笔就已经贴近耳边说道:“大人唱红脸,你难道不会唱白脸吗?”
宇文良恍然大悟,去琉球设立巡检司,自己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除了宇文家之外,余下的两家,现在绝对不能同时成为自己的敌人,眼前的林智在林家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跟林智搞好了关系,对于自己将来在琉球的发展,是大有益处的。
“大人,林二少从来没有见过大宋官员,有些失礼的地方,大人无须往心里去!”宇文良先行走到韩风身边劝慰道。
随后,又拉过林智来,笑呵呵的解释道:“林二少,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应该知道,我和宇文恪之间的恩怨,这次我回到琉球担任巡检司。只不过是七八个人,十余杆枪。在琉球能做什么?最多就是出出心头那股恶气也就罢了。这其中,少不得要你们林家帮忙。”宇文良随即压低了声音,在林智耳边说道:“韩大人说得对,我官虽小,可我身后,是强大的大宋水师。林家一方豪强,犯不着跟水师硬碰硬,韩大人只是来册封与我,稍候就走。那时候,琉球只有我……林二少,咱们还得多亲近亲近……”
林智本来也就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如何不明白宇文良的心意。这当儿还真不是鸡蛋碰石头的时候,就算自己调集人手把韩风等人杀死在此地,稍候大宋水师一到,林家也就玩完了。便抱拳拱手道:“粗鄙之人,不懂礼仪,得罪了韩大人,还请见谅!”
韩风笑呵呵的说道:“无妨,不过我在想,你是林家二号人物,却堂而皇之的上了我的船,那边的战船上,应该是林承彦亲自坐镇的吧?”
第四章 静观其变
林承彦果然就如韩风所说的一般,坐在船头上,焦急的朝远处的战船望去。那些自称是大宋水师的战船,静悄悄的停在海面上。二弟林智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林承彦并不害怕这片海域上会有其他两家的人来捣乱,他怕的是,琉球三虎在琉球已经盘踞了这么多年,难道说大宋水师看着心痒痒,准备来平定三家了?眼前这十余条战船也不够啊……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间对面战船上林珍溜下了舢板,朝着本方划了过来。林承彦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林家虽然兄弟众多,可与他一母同胞的,只有林智一个弟弟而已。
舢板不紧不慢的划回本方,林智回到战船上,冲着风风火火赶来的林承彦苦笑一声说道:“大哥,你怎么都想不到,宇文良回琉球了……”
林承彦眉头一皱,宇文家的事情他很清楚。也知道宇文良带着一群忠心的部属回到大宋,企图积攒力量东山再起。可这跟大宋水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是宇文良已经打通了大宋水师的关系,带着水师来夺回自己的权势吗?
“对面真的是大宋水师?”林承彦急忙问道。
林智点了点头,悠悠的说道:“琉球这下可有热闹看了,大宋要在琉球设立巡检司,归属晋江县管辖。巡检司的长官就是宇文良。他一回到琉球,必然会对付宇文恪……”
林承彦哈哈大笑起来:“这好啊,宇文良和宇文恪窝里反,咱们林家可以捡便宜了!”
“那可没什么便宜好捡的!”林智的脑海中浮过韩风的面庞,那张桀骜不驯带着傲气的俊秀脸庞,似乎依然在他眼前出现:“大哥,刚才我在那边是故作不知。其实,最近一年来,江南窜起最快的年轻才俊就是韩风。这一次,专程来册封宇文良的,就是韩风。大哥,或许你有所不知。韩风以从八品主事起家,刚开始,只是管着数十名沦为细作的女子。没想到一路青云直上,接连斗倒铁甲军指挥使李四维,扳倒太子妃,把朱熹逼得回到岳麓书院教书……这些也就罢了,他还是太上皇和当今皇帝眼中的大红人,背后有庞大的韩家作为倚靠……”
林承彦倒抽了一口凉气,琉球虽然偏居海外,但是林家作为土生土长的琉球人,对于江南事务十分关心,须知大宋每一项国策,对琉球或多或少都有影响。林智一直都关注着江南事务,若是他说这个人惹不得,很厉害。那就是极为厉害了……
要知道,就算是在琉球南部叱咤风云的张笑,在林智的口中,不过是“过得去”而已。
“你是说,韩风来到琉球必然有其目的?”林承彦轻声问道。
林智沉重的点了点头:“像韩风这样的人,不会闲着没事来到琉球吃槟榔的,册封区区一个九品巡检司,也用不着他这样正四品的大官儿。他到琉球,我看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琉球三虎……”
林承彦苦笑一声,这也就是树大招风的坏处了。琉球三虎盘踞琉球多年,朝廷早就知道,不过一直以来觉得琉球孤悬海外,要不要都无所谓。也就懒得搭理琉球三虎。现在韩风亲自来了,琉球三虎还有好日子过吗?
“大哥。宇文良看起来应该是韩风的亲信,那么宇文恪就肯定要倒霉!”林智思索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宇文良和宇文恪之前的深仇大恨,韩风必然要帮他做个了结。宇文家回到宇文良手中,是肯定的!”
林承彦并没有接口,低头沉思。林智说得很对,眼下的情况对于琉球来说,百年不遇。从来朝廷都对琉球放任自流,现在突然杀进来一个韩风,琉球三虎中的宇文家是肯定要倒霉了。林家和张家要何去何从,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别人来了琉球,林家还可以不放在眼里。可韩风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可以说,要是韩风真的在琉球有什么意外。大宋水师会把整个琉球夷为平地,把琉球三虎变成三条死狗。韩风这个人,动不得,惹不起。只能把局势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
“刚才我故意装着不知道韩风,这样的话,林家就可以以一种完全陌生的姿态去和韩风对话,也可以让他以往的辉煌在琉球成为浮云。在林家的眼中,他只是大宋的一个官员,手中握有一部分实权而已。这样的姿态,对于我们林家是最有利的!”林智缓缓的说道。
林承彦沉重的点了点头,心情一下子就黯淡了起来,阳光洒在海面上,一阵阵金色的涟漪,跃出海面的鱼儿,溅起雪白的浪花,都让林承彦的心情无法好转。在这个艳阳高照的高天气里,林承彦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林家的人现在正在头疼呢!”韩风微笑着说道:“他们头疼完了,接下来就该张家和宇文家了!”
大宋水师的战舰尾随着林家战船缓缓前进,琉球的土地就在眼前,许多官兵都兴奋的走上船头,要看看这片从未踏足过的土地是什么模样。宇文良心情激荡的站在韩风身侧,感受着战船的起伏,这种熟悉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林家战船率先靠岸,大队人马走下船只,虽然是海盗出身,可林家在琉球立足许多年,部下已经很军队化了。走下战船的士兵穿着暗红色的号衣,整齐的在沙滩上排成一排排,林家的战旗随着海风飘扬,猎猎作响。林承彦和林智站在队伍最前方,恭候韩风等人下船。
大宋官兵走下船只,顺着简易的码头走向沙滩,不过数百名官兵而已,气度就远远超越了林家的士兵。尤其豹组的官兵格外显眼,清一色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高大汉子,离得好远就把那些平均身高在一米六的琉球士兵比了下去。更别说,这些军中精英个个都是腰圆膀粗,身强力大。
战船上牵下来百余匹战马,一百名豹组官兵整齐的翻身上马,大枪斜挑,巍然如山。这是大宋堪称最强一军,又岂是那些琉球人见过的?
韩风缓步朝前方走去,在林承彦兄弟面前停下脚步,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这位一定就是林家大郎了吧?”
林承彦恭恭敬敬的说道:“韩大人慧眼如炬!”
宇文良依着礼节见过林承彦,两边人混在一处,朝着林家在海边的营寨前进。琉球人看着豹组高大的战马,威风的战士,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不自主的跟这些杀气腾腾的官兵保持着距离,百战强军无需装腔作势,这些从血与火中淬炼出来的精兵强将,自然而然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林承彦暗自打量了豹组官兵几眼,也是暗暗心惊,这样的兵马,自己手下可是没有的。要是打起来,这一百人少说可以把自己几个百人队给打的落花流水。当即低声说道:“韩大人远道而来,今天不如就让在下尽地主之谊。在我们林家营寨休息一天!”
韩风微微点头:“好,正好见识一下琉球风情!”
一直以来,汉人和琉球之间的民间往来并不算少。澎湖地区也有许多汉人。生活习惯上,汉人已经开始渐渐同化琉球的原住民,加上现在的琉球三虎之中,张家和宇文家都是汉人迁徙而来,只有林家才是土著,林家也早已开始汉化了。
大队人马朝着营寨走去,林承彦吩咐部下提前赶回去,吩咐厨子准备酒菜,又让人准备歌舞助兴……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韩风微笑道:“要是款待的太好,只怕我会在琉球待上很久很久!”
林承彦心中一慌,要是韩风住上几天办完事就走,也就罢了。面对着宇文良,都是琉球人自然好说话,现在韩风说不走了,林承彦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韩大人要是喜欢琉球,只管在这里住下吧!”林智解围道:“琉球虽然比不得江南的繁华,可也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一行人说说笑笑,快要走到了林家营寨,忽然间听见营寨之中一片喧哗之声,隐约还有哭声传出。林承彦眉头紧锁,这不是在大宋的官员面前丢脸吗?便厉声喝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没规矩……”
林智当然知道这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不消大哥吩咐,已经快步赶往营寨。
宇文良拉住韩风的袖子,拖后两步,缓缓的说道:“大人,有些不对劲。琉球三虎之中,林家算是御下最严的。不可能出现林承彦离开营寨半天,就如此没规矩的局面。为防有变,大人还是小心点的好!”
无法、李飞镖、吕品等人的手掌已经握上了兵刃,百炼豹组悄然间变幻着队形,随时可以应对突变。
“不要着急,静观其变即可!”韩风淡淡的吩咐道。
第五章 从琉球消失
通告一下,21号那天,我订婚。所以,这几天忙死忙活,反正是不会断更了,但是几更,还是说时间能不能提前,我是真没法保证。只能尽量了,抱歉抱歉!
订完婚了,应该会多点时间。
林智进去了并没有多久,就快步走了出来。在他身后的营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林承彦急忙迎上前去问道。兄弟两人低声耳语了几句,便陪着笑脸走到韩风身边,抱歉的说道:“大人,真是对不住。吵闹了大人!”
“没事儿!”韩风大咧咧的说道,随即追问道:“怎么?有事儿么?”
林承彦老脸一红,尴尬的解释起来。这件事其实并不算复杂。琉球一贯出产米和糖,这些都是出口的好东西。扶桑距离琉球并不算太远。现在的扶桑正处在镰仓幕府时代。平氏和源氏的战争,以源赖朝的取胜而告终。但是扶桑岛国依然不平静。武士领主纷纷走上历史舞台。于是乎,扩大自己的势力对于扶桑人来说,是当务之急。
离扶桑很近的琉球,一直为源氏提供米和糖。而林家控制着琉球北部,基本上垄断了和扶桑的交易。他们并不要扶桑的金银财宝,只要那里源源不断提供刀剑武器来交换米糖。这也是为什么,在琉球三虎之中,林家的部下并不算多,却依然能够保持一定战斗力的原因。精良的日本刀对林家的帮助很大。
这一次,镰仓幕府派来的使者,正巧在韩风之前来到琉球,就住在林家营寨里,等候这一批米糖装船,交割了武器,就可以返回扶桑了。这位使者成天在营寨里闲着没事儿干,百无聊赖之际,看上了林家的一个婢女,与林承彦还有林智讨要过几次。偏偏这个婢女很得林承彦妻子的喜欢,加上婢女本人不想去伺候这个日本人。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林承彦和林智出海,日本人在营寨里闲逛,遇到了婢女,索性将她拖到自己的房间里,把生米煮成熟饭。婢女先前被打晕,醒来后发现已经遭了侮辱,便哭哭啼啼的要寻死觅活,营寨里方才一阵喧闹,就是为了这件事。
“唔……”韩风只是低声应了一声,并没说话。
林承彦以为韩风出身官宦世家,这种事情应该见惯了,此时的宋朝,就算是把自己的侍妾送人,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便挤着笑容说道:“韩大人,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那个婢女既然已经**于人,稍候我就把她送给镰仓幕府的使者便是……”
韩风耸了耸肩膀:“对我说做什么?宇文良才是琉球巡检司的长官,有什么,你就问他吧?”
宇文良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听到韩风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知如何应对,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妙笔。这位智囊沉声说道:“你不是第一天认识大人,这件事,你觉得大人会怎么办?你最好就怎么办!”
宇文良顿时恍然,为盗是一种生活,但是为官就截然不同,单单只会拍马屁又或者只会做事,都是远远不够的。重要的是,揣摩上意。自己做出来的事,只要让韩风满意,将来自然有说不完的好处。
“林大哥,你说的这个办法可是不妥!”宇文良终于找到了做官的感觉,挺身而出,站在林承彦身前,大声说道:“以前琉球没有巡检司也就罢了。就算有人在本地做了恶事,也找不到官府来办。如今,大宋已经在琉球设立了巡检司,像这种奸|淫妇女的案子,就绝对不是你一句不告,就可以善罢甘休的。一个异族人,在大宋的国土上,奸污了大宋的妇女,你还要把这个女人送给他……巡检司决不答应!”
韩风赞许的看着宇文良,心中暗赞自己有眼光,宇文良若是在琉球待久了,将来也是一块做官的好材料。
林承彦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以前的林承彦可是跟宇文家的家主平起平坐的人物。区区一个宇文良,只是逃出家门的小儿子而已,放在几年前遇到自己,那是老老实实的不敢乱说话。现在可好,以为做了九品巡检司,就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敢对着琉球林家大呼小叫了?
“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韩大人,你说,对不对!”林承彦故意撇开宇文良,对着韩风说道。他还是觉得,官宦世家出来的子弟,是绝对不会把区区一个婢女看的很重。
不过,林承彦还是对韩风了解的太少,要是他早知道韩风曾经为了那些被拐卖的女孩,逼得临安府尹不敢上堂,逼得偌大临安城的青楼妓院统统没心思做生意……林承彦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蠢话了。
“我说……不对!”韩风冷冷的说道:“告,又或者不告,轮不到你做主。苦主自己没说不告,你凭什么替苦主做主?再说了,这类案子,有伤风化。若因为他是扶桑使者,你就把婢女送给他,将来是不是来个扶桑人,奸污了你的女儿,你再把女儿送给他?大家都是有妻女的人,问问自己的良心!”
林承彦压根就没想到在韩风这里又碰了个钉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智拉了拉衣角,将他拖到一边去了。
宇文良一看大人果然是支持自己的,心花怒放,吩咐随从先去营寨里把那个可怜的女人给带出来。
过不多时,一个女子被几名随从簇拥着走了出来。哭哭啼啼的,声音都已经嘶哑。韩风皱了皱眉头,仔细打量着她。这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长的颇为秀丽,皮肤还算白皙,脸上有几粒浅浅的斑,却是无伤大雅。只不过,脸上、手上、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有许多伤痕,看起来被虐打的不轻……
“叫什么?”宇文良轻声问道。
“花……寥……”那女子低声说道。
“你不用怕!”宇文良高声说道:“本官是新任琉球巡检司,你有什么冤情,只管告诉本官。本官一定依照律法为你讨回公道……”
花寥一怔,哭声稍停,什么时候琉球多出来个巡检司?
韩风听见宇文良那番话就有气,做官归做官,现在这时候还打什么官腔啊?三步两步抢到花寥身边,伸手扶住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子,厉声问道:“你是要他痛快的死?还是要他死的很难看?”
林承彦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韩风就这么一句话就给那位扶桑使者判了死刑?连问案也不问了?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那个扶桑人?好歹人家也是使者身份,有名有姓的,在扶桑这个破地方,有个名字就肯定是贵族了。寻常人哪来的名字啊?
“大人,是不是问问那个扶桑人再定夺?”林智犹豫了一下,还是帮着大哥问了出来。
韩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一个女孩子在这个时候,犯不着把自己弄成这样,再丢了名节去冤枉区区一个日本鬼子。”
宇文良这才反应过来,吩咐手下先去林家营寨之中把那个日本人抓出来。韩风等人在林承彦的陪同下,就在门外等候,可是过了不一会儿,几名宇文良的随从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宇文良一看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人呢?”
“跑了!”为首一名随从辩解道:“我们进了营寨之后,就找不到那个扶桑使者,听人说,已经溜了……”
韩风把目光转向林承彦,冰冷的目光打量着这位林家家主。所有一切都是在营寨之外发生的,按理说,扶桑人根本不应该知道马上有人会去抓他,可是偏偏他却跑了,那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除了林承彦的部下,还会有谁?这位林家家主,为了继续和源赖朝保持用米糖换取武器的交易,居然敢在韩风的眼皮子底下玩这一手把戏……
韩风揉了揉鼻子,走到林承彦的面前,低声说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又不太讲理。那个日本人既然是在你的营寨里走掉的,我就只好找你负责!”
林承彦瞪大了眼睛看着韩风,大声叫道:“大人,你这不是冤枉人吗?扶桑人有手有脚,我怎么知道他跑去了哪里?”
韩风对他毫不理会,冷冷的说道:“你自己应该知道,琉球三虎在朝廷设立了巡检司之后,要么就归顺朝廷成为官军,三虎还可以保持自己在琉球的地位,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要么就继续做海盗,等着被官军水师剿灭……林承彦!你千万不要给我一个,铲平你们林家的借口!”
“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人的事儿我做的太多了。”韩风傲然看着林承彦身边的部下们,高声说道:“如果你们林家有胆量,大可以把我们这些人全都杀了,再自立为王。也算是英雄好汉!”
“否则的话……我给你一天时间,这一天,我是你林家的座上宾,如果,你找到了扶桑人,很好,我们还可以继续谈谈将来的合作。如果,你找不到扶桑人的话,我再多待几天,只做两件事,一,找到那个扶桑人,让他死的很痛苦。二,让你们林家从琉球消失!”
第六章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岩里武男累得气喘吁吁,大仰八叉的躺在一棵大树之下,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方才,他还在林家营寨里享受着贵宾待遇,喝着香醇的茶水,回味着那个婢女的反抗。但是,一个林承彦的亲信快步跑来告诉他:今时不同往日了,来了一个大宋的官员,扬言要把岩里武男抓住正|法。
扶桑岛和中原的联系从来就没有断过,在此之前,两国上一次交战还要追溯到唐朝,正是在高句丽,唐军以少胜多,打得日本三万大军全军覆灭。这才让那些日本人老老实实的派遣“遣唐使”到中原来学习。从此不敢轻易和中原大国开战。宋朝和日本之间虽然没有打过仗,可日本人还记得被唐军打的痛苦,绝对不敢贸然招惹宋人。
琉球这片土地,大宋说过是自己的。现在派个官员来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个官员一到琉球就说要对自己这个扶桑使者喊打喊杀。岩里武男愤愤然的骂了一句:八格牙路。蚊子小也是肉,自己好歹也代表着镰仓幕府,代表着现在权倾日本的源赖朝。没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宋朝官员真的想要杀自己。
从林家营寨里逃出去的人并不是很多,岩里武男知道那些没有惹事的部下,应该不会被为难,只是带着两三名武士逃出来,等着风声过去,再回到林家。
顺着营寨后的山林,跑了许久,还没有到林承彦说的另一处小寨。岩里武男却是彻底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用那半生不熟的汉语,朝林家给他带路的小厮喝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一会儿就到!”那个林家小厮陪着笑脸说道。
“八嘎,你已经说了不下二十次一会儿就到了……”岩里武男愤怒的揪住小厮的领子,想要给他一巴掌。不过,已经抬起来的手臂还是放了下去,狠狠的丢下一句:“这次不要骗我,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小厮吓得脸色一白,连连点头,指着远处的山路说道:“顺着这儿走出去,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就上了山头。下了山,就是我们林家的小寨了!”
“走……”岩里武男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撑着手中的武士刀,无力的说道。
一行人正准备继续朝前走,忽然身后传来叫喊声,岩里武男一回头,却看到林家的二号人物林智亲自带着一队人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还用日语大声喊着:“岩里君,请留下,不用去小寨了。家兄已经把那些宋朝来的官儿送到城里去了……”
岩里武男顿时心花怒放,林家的小寨是什么条件,自己还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如主寨那么富贵。林家是海盗集团,很少住在城市里,所以,林家的大寨富丽堂皇,比起很多日本诸侯的府邸还要豪华的多了。岩里武男每次来到琉球,都有些乐不思蜀。
“太好了!”岩里武男停下脚步,看着林智快步跑了过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来追赶自己回去,犯得着带那么多人吗?还没等岩里武男反应过来,林智就已经冲到面前,一低头,双手抱住岩里武男的腰,重重的把他摔倒在地上。身后林家战士一拥而上,将岩里武男的卫士打翻在地,随即取出麻绳,将这几个日本人捆的结结实实。
“你要干什么?”岩里武男愤怒的嘶吼道。
林智悠悠的说道:“大宋来的韩大人说,要么,我们林家交出你,要么,我们林家就杀了他……这种题目实在很简单。对于林家来说,大宋的水师随时可以从附近或者两浙出发,直逼琉球。而且,以大宋水师的战斗力,林家顶不住几天就要土崩瓦解。所以,杀死韩大人,我们是万万不敢的。相比较之下,把岩里君交给韩大人,大不了我们就是少了源赖朝这个财源,事实上,源赖朝想要继续取得琉球的米糖,还得指望我们林家。”
“已经惹得韩大人不高兴了,那我还是亲自上阵,把你抓回去的好。”林智笑嘻嘻的说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
岩里武男破口大骂,几乎把整个日本岛所有骂人的脏话都给吐了一遍,林智却毫不动气,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捏成一团,堵住了岩里武男的嘴。便径直走在最前方,带着部下们,大步回去。
韩风悠然自得的坐在林家主寨的大堂上,喝着香茗。林承彦小心翼翼的陪在下首坐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偏偏又是得罪不起的,一会儿露出来的是江湖草莽的脾气,一会儿又嬉皮笑脸的打起了官腔。这叫相比起来十分“忠厚老实”的林承彦大呼吃不消。
权衡利弊之后,林智果断的带人去捉拿岩里武男去,林承彦陪着韩风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咳咳,林寨主是不是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韩风戏谑的调侃着林承彦:“琉球局势,我不是很清楚,劳烦你说说,现在的宇文家是什么样的局面?”
一说到琉球局势,林承彦顿时精神一振:“韩大人,现在琉球所谓三虎。北部主要在我们林家掌握之中,宇文家的势力大多分布在中部一带,南部就是张家的势力范围了。宇文家的地理位置不算很好,通常会被两面夹击,所以宇文家一直以来都不遗余力的发展自己的私人军队,不过,就算宇文家最强盛的时候,也不能同时对抗林张两家。现在宇文恪是家主,宇文家自从走了宇文良之后,势力有所衰减,宇文恪主动示好,把几条海路让出来,给我们和张家一起发财。林家和张家也都没有把握能吃掉宇文家,更害怕自己一动手,万一打个两败俱伤,最后被人渔翁得利,那就亏大了。”
“如果是林张两家联手攻打宇文家呢?”韩风悠悠的问道。
“必胜!”林承彦坚定的说道。
韩风微微点头:“我们谈个生意吧。肯定有你的好处……”
林承彦心中一震,韩风的生意只怕十有**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正巧,大堂之外一阵喧哗,林智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将岩里武男又抓了回来。林家二少快步走进大堂,毫无愧色,好像岩里武男压根就不是自己放走的一样,抱拳对韩风说道:“韩大人,林家已经将岩里武男捉拿归案!”
韩风轻声吩咐下去,宇文良带着几名随从去确认岩里武男的身份。
死到临头的岩里武男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被人拿下口中的臭手绢,就迫不及待的喝问道:“你宋朝的官,为什么要杀我?”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韩风,今天这位官爷的表现一直都很让人捉摸不透,这次是不是会对那个日本人说些大道理?
韩风拂袖而起,一步步走到岩里武男的面前,沉声说道:“今天我心情不好,想杀个人出出气,你又犯了我的忌讳,算你倒霉吧!”
满堂豪杰一阵沉默,林家更是第一次看到了韩风耍无赖的风采,林承彦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林智制止:“大哥,如果韩风要是列举岩里武男的罪状,然后宣布处死他,虽然是有理有据了,可对于那些日本人来说,有用吗?既然说了要杀你,又何必说那么多理由呢?韩风的意思,是杀给我们林家看的……”
韩风唤过李飞镖和无法,轻声耳语了几句。李飞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阵嬉笑的神情,无法却是一本正经的合十道:“罪过罪过……不过,善了个哉的,小衲去年就造过这样的孽了……”
岩里武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无法一把提住脖子,将他拎到大堂之外,重重的摔在地上,随手将大堂之外放着的几个练功用的石碾子搬了过来,取过一条粗大的麻绳,重新把岩里武男面朝下在石碾子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八嘎!想要用石头砸死我?八嘎!!”岩里武男疯狂的叫喊道,下颌紧紧的顶在石碾子上,可是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无法也不理他,伸手抓住他的裤子,用力一扯,便将他那毛茸茸的屁|股露了出来。
“纳尼?”岩里武男惊异的一抬头,却看到李飞镖笑嘻嘻的牵了几头毛驴走了进来,身边几个林家的驴车夫,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蜂蜜,泼在那些驴的下|体。
韩风冷冷的抱着膀子:“我这个人最公平了,凡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喜欢奸|淫|虐打妇女。我便让你试试这般滋味。”
韩风大手一指那几名驴车夫,大声喝道:“你们应该做过给驴配种的活儿吧?动手吧!”
岩里武男疯狂的嘶吼起来,眼前一黑,驴车夫已经牵着毛驴儿走到他的身后,余下的几头毛驴,眼睛里带着兴奋的光芒,看着岩里武男毛茸茸的屁|股……
“啊……啊……”凄厉的惨呼,在林家营寨的上空飘扬……
第七章 怎么可能?
岩里武男的惨叫依然在耳边,韩风揉了揉鼻子,不屑的撇了一眼正在奋力做着活塞运动的毛驴,移步走回到大堂之内。
林承彦尴尬的不知进退,忽然看到韩风转身对他招了招手,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林寨主,岩里武男这条命保不住了!”韩风悠悠的说道:“他代表的是源赖朝。你告诉他的随从,马上回去见源赖朝,要他再派几个素质高点的使者来,我亲自跟他的使者谈。所为的只有一件事。台湾的米和糖、甚至江南的米和糖,我都可以给他。但是我要源赖朝保证为大宋的军队制作武器。”
林承彦心中恍然,日本人的锻造技术在这个时代十分高明。日本刀从做工和实战效果都十分突出。宋军现在最主要的对手就是金国人。金人普遍使用狼牙棒、巨斧这样的重武器,在面对宋军的重装骑兵或者步兵的时候,就算兵刃不能直接击打到要害,狼牙棒一下子砸在厚重的盔甲上,单是震荡,就足可以把一名健壮的士兵震死。金人使用重武器,是因为他们身高力大,借助马匹的冲锋,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
而现在的宋军,早已不是赵匡胤当年一手打造的禁军,那时候的禁军虽然只有二十万,却是清一色的健壮男儿,身材高大,腰圆膀粗。宋军南渡以来,当年以西北军为骨干的军队,渐渐老去,而补充进军队的大多是南方人,在体格上就颇为吃亏。现在,韩风就是要把体格上的弱势通过武器弥补回来。
“源赖朝刚刚击败平氏,日本还没有完全臣服于他,我不敢保证他是不是答应……”林承彦小心翼翼的说道。
韩风自信的说道:“林寨主不必多虑,源赖朝一定会答应。如果他不同意,枢密院会奏请朝廷,请求用官军水师封锁扶桑岛海路,严令高丽、琉球、南洋诸国不得于日本贸易。日本是个小国,国内多发地震火山,能够耕种的土地并不是很多。如果我们掐断了他们的米糖等生活必需品的商路。这个国家就会再度陷入内乱,并且,会让整个国度的财政全盘崩溃。林寨主和日本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林承彦苦笑一声,日本人的确很倒霉,日本四岛动不动就颤抖一番,而且,现在的日本是个穷国,国内虽然有不少金山银矿,可这些玩意不能吃不能喝,很多东西要指望海外贸易,琉球的米糖一直源源不断的供给日本,换来他们的金银和武器。很多日本海商远下南洋,去占城、交趾买米,返回国内谋取暴利。要是韩风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掐死了日本人的海路,对这个国家的确是致命的打击,不过,韩风能做到吗?
看到林承彦和林智的迟疑之色,韩风笑道:“我又不是要动员大军封锁日本四岛,只需要水师巡航海路,遇到日本船就击沉几只,遇到别国运送物资去日本贩卖,就全给扣下来,转卖给别人。日本人虽然想谋利,可是也很爱惜生命。既然外出贸易的危险性这么大,自然会躲在家里不出来,日子久了,源赖朝想答应都得看我的心情。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现在不卖个人情给我呢?”
韩风的心中有个庞大的计划,就是要以琉球为中心,建立一个超大规模,覆盖整个东亚和东南亚的海上网络。在这个计划之中,日本是武器加工和廉价手工业再加工的基地、吕宋交趾是重要的粮食补给基地……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韩风可以不择手段。
岩里武男的惨叫声依然洪亮,韩风皱了皱眉头:“第几头驴了?”
一名林家私兵恭恭敬敬的抱拳回答道:“已经是第六头了,大人。驴毕竟不是人,几下也就不行了,所以……”
韩风点了点头:“很好,继续!”
林承彦有些无奈,今天居然遇到了韩风,这个年轻官员展现了他一贯不讲理,做事只求结果不问过程的手段。虽然不能说韩风喜怒无常,但是也暗合心府难测的为官之道。换了一个没有背景的人,如此在林承彦面前嚣张跋扈,早就被林承彦扔到海里喂了鲨鱼,可惜,面前这个年轻人,实在是来头太大,实力太雄厚。
天色渐渐有暗淡下来的趋势,大堂上已经点燃了灯火,林家家丁络绎不绝的在大堂摆开宴席,琉球本地酿制的美酒端上酒桌。林承彦盛意拳拳的邀请细作司诸位共餐,韩风答应了,却觉得岩里武男在外边驴喊马嘶的实在让人难受,吩咐林家人出去堵上岩里武男的嘴,让他慢慢享受去……
不知道是不是琉球的美酒格外醇厚,酒量还算不错的韩风,喝了两杯,脸色就微微有些红润了,中国人永远都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情,几杯酒下肚,就算原本生疏的人,也能嘻嘻哈哈的拉近关系,谈笑风生了。林承彦自然也希望在酒桌上和韩风套套近乎,殷勤的不断劝酒,林家虽然不敢和细作司作对,可到了酒桌上,这个面子就必须得拿回来。一个个林家的“酒桶”“酒缸”级选手纷纷上阵,举杯对饮。细作司众人接二连三的败下阵来,只剩下没人敢灌酒的韩风、琉球本地人宇文良、红着眼还在大呼小叫的无法、出身军中堪称“御前营酒缸”的吕品还在坚持战斗,李飞镖?简怀诛?早就瘫在桌子下边了……
酒过三巡,大家自然亲近了不少,林承彦借着酒兴问道:“大人,之前您不是说有生意和我们林家谈吗?”
韩风笑呵呵的吃了口菜,喝口酒润润喉,这才说道:“的确是一笔大买卖。”
“林家是琉球本地人,许多年来拥有一方势力,但是说句得罪的话。这些势力上不得台面。”韩风一开口,热闹的酒桌渐渐安静下来,尤其的林家人,纷纷看着韩风,等待着他说出朝廷将要给林家带来的命运改变。
韩风淡淡的说道:“琉球是个大岛,算起面积来,几乎顶得上江南一路之地。物产丰富,人口也不算少。这样的地方,朝廷就算一时间没工夫搭理,日子久了,怎么可能放弃?让这片土地成为一个几乎独立于大宋之外的海外王国?
听到韩风的话,许多林家人默默点头,这是琉球的命运,什么时候到来,只是时间问题。韩风来之前,琉球已经几乎自治了无数年,早就够本了……
“再则,以琉球为中心,可以控制大片海域,发展海外贸易……”韩风扫视了众人一眼,提高了声调:“琉球有自己独特的地位。林家熟悉琉球,如果愿意为朝廷效力,像宇文良一样,加入朝廷。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我方才已经说过了,琉球几乎顶的上一路之地,暂时只有九品巡检司而已,将来呢?难道就不能有安抚司,不能有转运司?一个孤悬海外的巨大海岛,难不成还真的让福建路一直管理下去吗?”
林家众人心中一动,朝廷讲究的就是资历。现在朝廷刚刚开始瞄准琉球,要是这个时候加入朝廷,接受韩风变相的“招安”,事实上,林家依然可以在琉球拥有超然的地位。将来随着琉球在整个海路上越发重要的位置,林家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林智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林家对于加入朝廷,为大宋官家效力,自然是梦寐以求的。不过,大人,天下没有白吃的大米饭,林家要做什么呢?”
韩风对林智一直印象不错,这个年轻人,敢于跟自己谈利益,而不是在官威之下就置林家的利益与不顾,在这样的人心中,门阀的利益要远远高于国家。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国家的利益和门阀保持一致的时候,他们会是最坚定的拥护者。
“如果张家也不反对的话,你们要一起帮我打掉宇文恪。当然,如果宇文恪投降,就省了大家很多功夫了……”韩风悠悠的说道:“这也算是一份投名状吧!”
都是海盗出身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投名状的意思。林智和林承彦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坚定了对方的决心。如果张家真的同意,二打一,宇文恪绝对不是对手。更何况,大家还有官军正统的名分,还有个宇文良不断的扯后腿捣乱。林家和张家大不了就是损失一些实力,可在琉球本地,扎根很久的两家,不用太多时间就能补充起来……这门生意,可以做!
林承彦正要开口答应,却听见韩风接着说道:“打下了宇文恪之后,你们要交出手中的私兵,统一整编为细作司下属的独立舰队……”
这句话立刻捅了马蜂窝,对于这些海盗出身的人来说,只有自己手中的势力才是最可靠的,交出兵权,整编为细作司的舰队……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