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攻心为上
桑昆憋了一肚子火气,还没灌下肚子几口酒水,不经意间看到花雪轻移莲步朝他走来。桑昆马上觉得自己头都大了。这个看似美貌的女人,桑昆是再也不想招惹了,还嫌脸丢的不够吗?
可他越是想躲开花雪,花雪就越是逼得紧。三步两步走到桑昆身边,花雪压低了声音说道:“请转告王汗大汗,我家大人有事想和大汗商议!”
桑昆只求永远都看不到花雪,脑袋点的就像小鸡啄米似的。此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许多各部大汗都在女奴的陪同下各自寻找营帐休息去了。桑昆亲自在前带路,领着韩风朝王汗的大帐走去。
王汗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正想要休息,儿子居然带着那个汉人闯了进来,王汗的心里一阵不舒服,冷冷的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韩风,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
韩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来找大汗,自然是有正经事。不过,这件事只能你我来谈!”
王汗诧异的看着韩风,汉人的利益都在南方,要和自己谈些什么?不过王汗能够在草原立足这么多年,也有他的道理,轻声吩咐桑昆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接近大帐。待到桑昆出去之后,王汗才开口问道:“谈什么?”
韩风缓步走到王汗身边,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坐了下来,舒服的夸赞一句,这才说道:“大汗,如果我不是遇到娜仁图雅,很多事情就不会知道了。”看到王汗的脸色有些严肃,韩风接着说道:“呼伦贝尔草原本来就在大汗的控制之中。本来,在草原上扩展势力,不住征战是常态。只不过大汗表现的太急进了。一个弱小的部族,根本和克烈部没有任何冲突。大汗寻了个借口,动用了超过五千人的骑兵,将那个小部族男人杀得干干净净,女人全部变成奴隶,供人取乐。”
韩风的眼光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这是典型的立威,杀鸡儆猴。大汗通过一次极为残酷的征讨,让附近的小部族吓破胆子,纷纷归附克烈部。比起一次次打仗当然要好的多了。只不过,大汗的行动选择在札木合要被推举为古儿汗之后。用心如何,就不用我说了吧?”
王汗不置可否的说道:“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怎么?是铁木真叫你来当说客的吗?”
韩风摇头笑道:“大汗,克烈部领袖群伦,在草原可以称为最强大的一族。另外两部可以和克烈部争一日之长短的,只有你的两位义子。札木合的札答阑部、铁木真的乞颜部。这些日子来,我的部下在草原上也没闲着,克烈部常备军马达到五万多人,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尽数发动起来,可以组成的兵马,超过七八万人。”
“札答阑部和乞颜部联手不过能够对克烈部略占上风而已。大汗表现的这么急进,是不是因为担忧,桑昆此人实在不是一个大汗的材料。将来假若大汗不在了,克烈部怎么可能挡得住札答阑部和乞颜部?本来叱咤风云的克烈部,转眼之间就要雨打风吹去了。”
王汗被韩风说中心事,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王汗自负英雄,若是在上一代人物中,王汗的声望就像是现在的札木合和铁木真那么威猛。克烈部能够独居最为肥沃的呼伦贝尔草原,完全是王汗一个人的功劳。可是王汗自己也晓得,年纪已经不小了,年近五十的王汗,时日无多了。草原上的人,很少活到六十岁以后。桑昆是个败家子,把克烈部交给他,早晚要被人给吞并了。
可要是交给别人,王汗怎么都不放心。难道说,要把克烈部给义子吗?以桑昆和他们两人的关系,将来没有了自己的势力,肯定会被札木合、铁木真杀死。
“你的意思是?”王汗反问道。
韩风知道草原上的战火已经一触即发,趁着现在乃蛮人暂时不会对草原大举进犯的时候,尽快让草原上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对江南的宋廷有着巨大的好处。
“在汉人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三国鼎立的局面。汉朝土崩瓦解之后,天下三分,分别是曹魏、蜀汉、孙吴。其中,曹魏最强,蜀汉最弱。很长的时间内,蜀汉联合孙吴对抗曹魏是那个年代经常见到的战事。但是终究是取代了曹魏的司马氏统一了天下。所以说,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韩风侃侃而谈:“如今草原三分,大汗你最强,札木合联合十三翼之后,实力次之;铁木真的乞颜部现在看起来最弱。从地利上来说,大汗控制呼伦贝尔草原,绝非铁木真和札木合可以相比。你们是义父和义子的关系。不过,在所有的关系之中,最终决定的,依然是利益和实力!”
“札木合和铁木真的战火随时都会点燃,我猜,大汗是想坐山观虎斗,等铁木真和札木合打的你死我活之后,再收拾残局,自然是简单了许多……”韩风说着,观察着王汗的脸色,心知自己没有说错,便接着说道:“只不过大汗却想错了!”
王汗被韩风这么一带,情不自禁的问道:“怎么错了?”
“札木合和铁木真的确很有可能开战,可绝对不会打到两败俱伤。他们都知道大汗你在一边虎视眈眈。如果打到惨胜的话,最后得到便宜的,只有大汗你一个人而已!”
王汗皱了皱眉头,韩风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不过堂堂克烈部大汗,绝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便反驳道:“一旦战火开启,札木合和铁木真实力相当,怎么可能不拼到两败俱伤?他们若是只做接触性的战斗,对他们两人也绝对没有好处。”
韩风摇头笑道:“大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呼伦贝尔草原的确肥沃,也是草原上最好的土地。不过,大汗一直都守着呼伦贝尔草原,不愿意出去。在外围的部族看来,铁木真与札木合远远要比克烈部更加可怕。这次,十二部族推举札答阑部为首,让札木合担任古儿汗,为什么不是推举大汗您呢?”
这件事说中了王汗的痛楚,他自负是草原之王,纵横漠北二十余年未逢敌手。居然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部族,要推举自己的义子为古儿汗,也不推举自己……难道说,真的是因为自己在呼伦贝尔草原待的太久,在草原上的威名已经渐渐被札木合与铁木真取代了吗?
“所以说,铁木真和札木合根本不需要分出胜负,他们只需要在某一阶段展现出自己有统一草原的能力,比如,札木合要是能把铁木真打的据萨里河固守,不敢出战。那不用札木合说话,其他的小部族就会马上归附札答阑部。而同样,铁木真要是能把札木合打回到狼居胥一带。铁木真马上就是草原上最强大的英雄。汉人有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那些小部族会为自己打算的。”
韩风看着王汗变幻不定的脸色,微笑道:“到时候,可以说,一夜之间,他们其中一人的势力倍增,也绝非不可能的事。到时候,克烈部是不是还有绝对把握,吃下札答阑部和乞颜部呢?”
“他们都是我的义子,也是草原上的英雄,我为什么要打我的义子呢?”王汗不屑的反问道。
韩风心道,你老人家别在小爷面前装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嘛!
“大汗的心中自然有计较。”韩风毫不客气的逼问道:“克烈部虽强,也没有强到可以挡得住札答阑部和乞颜部联手进攻的程度。所以,大汗,你不是以前的曹魏。铁木真虽然暂时最弱,可也没弱到蜀汉的份上。反而,在呼伦贝尔草原以外,铁木真是最有潜力的势力。不然,大汗你也不会收他为义子了。如果让札木合和铁木真分出了胜负,克烈部想要收拾残局只怕不容易,被胜利者一口吞掉,却是极有可能了!”
“哦?”王汗冷笑一声:“那依你的看法,克烈部应该主动出击了?”
“不是!”韩风知道这个草原老英雄终于被自己打动,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心中得意,口中依然冷静的说道:“我已经说过,札木合比铁木真强,克烈部要是帮着札木合打铁木真,胜利会来的很快。不过,之后,克烈部也要面对札答阑部这个强大的对手,更别忘记了,已经有十二个部族归附了札答阑部……”
“反而,帮助铁木真,击败札木合。之后,克烈部只需要面对一个乞颜部,汉人常说,姜还是老的辣。义父对义子,如果王汗大汗想要吞并乞颜部,还不是易如反掌?”
韩风笑呵呵的抛出自己的计策,却叫王汗听的不寒而栗。的确,与其联强攻弱,不如联弱攻强。札答阑部再厉害,也不是克烈部与乞颜部联合起来的对手,而消灭了札答阑部之后,乞颜部也绝非克烈部的对手了……
王汗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汉人,心头一阵发毛,幸亏他是一个汉人,手还伸不到草原上来,暂时,就让金国人为这个要命的汉人头疼好了!
第四十三章 胜利大逃亡(一)
被禁足在家中的沐谦心,并没有坐以待毙。整个都元帅府都在欢天喜地的准备把郡主送入宫中。等候着沐谦心成为贵妃之后,鸡犬升天的一天。不过,看样子,沐谦心压根就没打算让这些狗鸡有上天的一天。
从宫中难得出来一天的上官寂浪,漫不经心的在开封府的大街上漫步。路上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对这位高大英俊的男子,不免多看了几眼,让上官寂浪的自尊心深深满足了一把。不过,这一行的目的,帅哥却没有忘记。
逛过几处小店铺,上官寂浪从一家种子店的后门穿了出来,进去的时候,他一身白衣,出来的时候,不但换了一套全青色的衣服,还多了一顶硕大的斗笠,挡住了英俊的半边脸。已经乔装打扮过的上官寂浪,穿过几条街口,轻车熟路的走到州河,上了一条不起眼的小画舫。
画舫里当然少不了歌姬,不过,眼前这位怀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姬,却不是一般人可以请得动的。她白衣如雪,长发如瀑,静静的看着水面发呆。上官寂浪走进船舱,船身微微摇晃,那女子便悠然回过头来,她的身边还有一位碧衣少女,一脸警惕的看着上官寂浪。
“郡主,上次还得多谢你,没有揭穿我的身份。”上官寂浪抱拳道:“现在想起来,当初大人让卑职和郡主有一面之缘,想必是有深意的。”
“谁知道呢?”沐谦心幽幽的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落难郡主,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来找你们。”
上官寂浪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沉声说道:“天黑之前我要回到宫中去,有什么话,郡主最好快说。”
“皇上下旨要我入宫为妃。”沐谦心把手中的琵琶放了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父亲已经接旨,并且把我锁在家中不得外出。最晚再过三天,我就要入宫了。如果,我不能在三天之内逃出去,这辈子也就完了。”
上官寂浪并没有问沐谦心如今是怎么出来的,怎么说沐谦心也曾经手握整个都元帅府的情报系统。若是连混出自己家的本事都没有,还怎么潜入江南搜集情报?
沐谦心解释道:“我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白天的时候,每个时辰,都会有人去询问查看。看我是不是还在家中。就算是夜里,都要有两个嬷嬷陪睡,生怕我跑了。我爹很清楚我的本事。所以,你说你的时间紧,我比你还紧。你我最多还有一顿饭的时间。我就要马上回府了……”
“不知道郡主想要做些什么?”上官寂浪问道。
沐谦心镇定的说道:“你们南朝的细作司,要帮我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确定天衣无缝,绝无意外。后天午时,我要出城。如无意外,韩风现在应该在漠北草原,我会北上去找他。”
上官寂浪知道沐谦心实在是没有办法,都元帅府的情报系统现如今已经全部在完颜沙的亲自指挥之中,枢密院南府当然很想沐谦心进不了宫。但是南府绝对不会冒着激怒完颜璟的风险,亲自来策划这件事情。左看右看,现在沐谦心能够依靠的,只有韩风手下的细作司。可是上官寂浪也很担心,谁知道这是不是金人的计划?要利用自己,把开封府里,细作司辛辛苦苦布置下的暗桩,连根拔起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沐谦心轻声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帮我,我很明白。到时候,我只有铤而走险了。”
沐谦心每次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决不能贸然离开都元帅府,否则的话,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开封府的城门,已经发现沐谦心失踪的都元帅府就会马上封锁整个皇城。然后一寸寸把逃婚的郡主给搜索出来。沐谦心在都元帅府待了这么久,她当然很清楚,一旦牵涉到自己失踪的事情,这个机构会爆发出多大的能量,更别说,还有完颜璟。金国皇帝一定会不惜代价把她给找出来。
“倒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助你。”上官寂浪算计了一番,开口说道:“风险实在太高。你一旦失踪,马上就会引起整个汴京的动荡。数以千计的官兵会挨家挨户搜查。整个都元帅府和枢密院南府都会因为你的失踪而发动起来,在完颜璟的严令下,我们细作司布置在汴京的暗桩,可能会损失惨重。”
“我也很明白……”沐谦心狡黠的笑了笑:“不过,如果我失踪了,所有人都会怀疑你们细作司。就算你不帮我,到时候,全城大搜捕还是一样会发生,任何身份可疑的人,都可能会抓进大牢。你们的暗桩同样会损失惨重。与其让这种事情毫无征兆的发生,不如,把整件事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岂不是更安心?至少,你们还有准备的时间。”
听着沐谦心近乎于耍赖的话,上官寂浪一阵头疼,郡主说的没有错。无论是不是细作司帮助她逃出去,这个黑锅,细作司都一定会背上。想到这里,上官寂浪忍不住有种伸手把靴子里的匕首掏出来,直接杀了眼前郡主的冲动。
沐谦心看着上官寂浪那双蠢蠢欲动的手,悠然的说道:“你也应该听说过,我和你家大人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你要是想杀我,我们两个弱女子自然是抵挡不住的。不过……万一韩风查到是你杀了我,那个后果,可想而知啊……”
上官寂浪长长的出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是被眼前这个女人打败了。怎么说,都不是沐谦心的对手。只得颓废的坐在船板上,轻声说道:“郡主,你曾经执掌一方情报机构。对于怎么逃出汴京,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听听吧……”
沐谦心这才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弘胤在宫中这几天来都躲着后宫走。宫里人都觉得近来得宠的侍卫队长有些不太对劲。很少去寝宫那边巡查了,动不动就对着天空发呆,口中念念有词。一副文人骚客的模样。不仅是弘胤奇怪,皇后也“病了”,完颜璟难得对自己的妻子表示了关心,要派太医前来为皇后诊治,可是皇后只是说休息一段日子便可,死活也不肯跟太医见面。
一个成天把自己关在小黑屋的皇后,一个等待着意中人入宫的心花怒放的皇帝,一个长着标准女真人面目,却成天做诗人般长吁短叹的弘胤,乃是宫中最近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怕什么,终究是要来什么。弘胤就算再不想去寝宫,轮班也轮到了他,今日,就是弘胤要巡查寝宫的日子。这位侍卫队长,一大清早起来,就给各路神仙上了香,求爷爷告奶奶,希望保佑这一天平安无事过去。
往日站在寝宫之外的时候,弘胤都是双脚分开,不丁不八,手按佩刀,昂首挺胸,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可是今日,弘胤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低着头,脚尖漫不经心的在眼前的地面上画着小圈圈,不知道在诅咒什么人?
“弘胤大人……”一个公鸭般的声音在弘胤身后响起。
弘胤诧异的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太监笑嘻嘻的凑了过来,陪着笑脸说道:“弘胤大人,皇后娘娘宣你入宫。话说皇后娘娘对大人还真是看重……”
弘胤压根就顾不得听他说些什么,一听是皇后要自己进去,顿时三魂不见了七魄,硬生生的咽下一口口水,呆呆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真是叫我?”
“老奴可不敢假传懿旨……”太监谦卑的说道。
死球就死球,怕个锤子!弘胤为了这件事,已经提心吊胆大半个月了,吃饭都吃不安稳。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去见皇后好了。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当然,弘胤并非什么猛士,但绝对是个豁得出去的汉子。一旦打定了主意,一股心气涌上来,此时此刻的弘胤,跟猛士也差不多了。
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弘胤低声叫道:“微臣弘胤求见!”
“进来吧!”里边传来皇后有气无力的声音。弘胤只听着觉得非常虚弱,却并没有听出愤怒、凶狠的味道。心中稍稍安定了一点,推门进去,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也不敢关门。
“把门关上吧……”皇后坐在窗边,一只雪白的小手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
弘胤老老实实的关上房门,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皇后扭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弘胤,忽然冷笑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你杀了,碎尸万段……弘胤,你可知道今天叫你入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吗?”
一听说皇后想要杀自己,弘胤顿时软了几分。嚅嗫着说道:“微臣真的不知道……”
“你……”皇后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这件事,只能让你去办。”
“微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弘胤脸上满是“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模样。
第四十四章 胜利大逃亡(二)
皇后忽然怒斥道:“闭嘴,我不想听见你说话!”
弘胤马上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低着头,不敢正视皇后。
大金国的皇后站起身来,踱着步,走到弘胤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宽敞高大的宫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皇后一步步踩在厚重地毯上的声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弘胤的心里,随着那脚步声的轻松,他的心,也在不安分的跳动,随时,都可能跳出嗓子眼。
要是皇后进来就破口大骂,又或者痛哭流涕,哪怕拿着一把剪刀要给弘胤断子绝孙。这位侍卫队长都不会意外,都会很冷静。可是,皇后平静的有些可怕,可怕的,让弘胤心中不安,根本就不知道皇后想要做什么。
“若不是到了今天……我一定永远不会想看到你。”皇后冷冷的说道:“我一定会找个借口,把你给杀了。然后,让那件事,石沉大海!”
“微臣的命,微不足道。皇后想要,随时拿去就是!”弘胤低头说了一句。
皇后冷笑道:“如今,你也像个男人了吗?”
“皇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微臣这些日子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每一天过的比蹲大牢还惨。真是,早死早解脱。皇后有什么事要微臣办的,微臣一定办的体体面面……然后,微臣自己去死……”弘胤说这些话的时候,极为冷静,冷静的让眼前的皇后都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刮目相看的感觉了。
她却不知道,一个人被自己的心魔折磨,根本就无法正常的过生活。每一天这么活着,活在无止境的恐惧、疯狂之中,还不如死了的好……
皇后停下了脚步,站在弘胤的面前,用她那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这几天,本应是我天葵来临的日子……”
天葵?弘胤诧异的抬起头来:“天葵是什么?微臣书读的少,不知道……”
皇后脸上一红:“你不是已经娶妻了吗?就是女人的那件事……”
弘胤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着想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脸色顿时一片雪白,惊恐的看着皇后,两眼无神。只求,皇后的脑袋,千万不要点一点……可是,他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皇后轻轻点头:“是的……已经迟了六天……”
弘胤整个人就像掉进大海似的,轻飘飘的混不着力,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次,居然搞大了皇后的肚子……自己已经有了老婆孩子,这些事熟悉的很。女人那件事不来,通常都是因为怀孕。可,皇后不是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妓女,又或者是可以随意欺负的良家妇女,搞大也就搞大了……这可是皇后。皇后若是真的怀孕了,这可是天下第一大丑闻……到时候自己的下场……
“今天还没来?”弘胤拼死做最后挣扎,目光呆滞的看着皇后,只求那颗千娇百媚的脑袋不要摇一摇……
皇后摇了摇头:“没有……”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弘胤,咬紧了银牙,似乎是从牙缝里蹦出那几个字来:“所以,我要你出宫去抓药,我要把这个孩子打掉……”
打掉一个孩子有很多办法,很多药材。但是每一种办法对女人的身体都是极大的伤害。弘胤汗流浃背,他一直是守寝宫的。当然知道,很久以来,完颜璟就没有和皇后一起过夜了。如果这当儿,皇后的肚子大了起来,就算完颜璟是头猪,也知道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自己的。皇后根本就没有理由去生一个区区侍卫队长的孩子,就算皇后想要隐瞒,她能怎么做?难道她要哭着喊着跑去御书房,把完颜璟拉到寝宫来,扒光他的衣服,皇后再赤膊上阵,强行跟完颜璟发生关系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弘胤轻声说道:“皇后,民间的确有一些药方……不过,太危险了。微臣时常听说,那些青楼里的女人,因为不小心怀孕,被鸨.母拉去堕胎的时候,人却因为大出血而死。皇后,这件事太冒险了,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计议?”皇后冷冷的喝道:“怎么计议?什么事都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叫你去找一副药,你罗里啰嗦做什么?”
弘胤脸色如死灰一般难看,耳中听着皇后那充满了怨毒的话语:“我能怎么办?把这个孽种生下来?到时候,不光是我这个皇后,就算是我家族中其他人,都要被满门抄斩。去把药方找来,要是老天可怜我,就让我堕下这个孽种。要是真死了,那也死了个干净,好歹不会连累我的族人……”
皇后伸手指着弘胤的鼻子,她脸上挂着两行眼泪,凄然说道:“都是你……弘胤,你记清楚了,我会让你陪葬,让你全家,不,让你的九族都陪葬……”
“祸是我一个人闯的。死我一个就行。”弘胤淡淡的说道,抬起头来看着皇后,全然没有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淡然的说道:“我现在就去找药……最晚明天给皇后娘娘送来!”
说罢,弘胤转身走到门口,推开房门,强烈的阳光立刻照在弘胤的身上,一身威武的官服,在阳光下,每一条金线都似乎在闪烁着光芒!皇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却看到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转过身来,冲着自己躬身施礼,平静无比的说道:“微臣……真的很对不住皇后!”
皇后颓然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男人大步离开了寝宫,心中的恨意稍减,但是想起肚子里可能有了那个人的孩子,一股说不出的愤恨又涌上脑海。皇后哭笑不得,成婚五年,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一次,仅仅只是一次,为什么就……?
弘胤沿着宫墙一步步朝宫外走去,耳朵里似乎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眼里似乎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机械的迈动双腿,一步步走着。
他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都有。喜的是,自己居然又当了父亲,而悲的是,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出生的机会,就要被扼杀掉。想起自己家中的妻女,想起自己初当父亲的时候,那股欢天喜地的劲儿,曾经发誓,为了孩子,以后再也不踏足青楼。虽然,最后这个誓言被自己废除了,但是,弘胤对自己的孩子,还真的没的说。
要去找一味药,实在是太简单了,根本就不用去医馆。
弘胤站在一座挂着十二盏宫灯的楼阁前边,两扇大门敞开着,一个两眼发青的小后生,从门内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打着哈欠,看着弘胤就站在门口,小后生立刻堆起一副笑脸:“哟,原来是弘胤大爷。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天都还没黑呢?只怕平日陪你的青青姑娘和小仙儿姑娘都还没起床呢,大爷要不先在大厅喝杯茶?小的这就去喊两位姑娘梳妆打扮了来陪您?”
弘胤摇了摇头,意兴阑珊的吩咐道:“我找你们鸨.母。柳儿妈在吗?”
小后生指了指内堂:“在点帐吧!”
弘胤知道妓院里的规矩,一夜风流之后,那些嫖客自然会给不少嫖资和打赏。但是过了一夜通宵,是个人都困的不行了。老.鸨虽然不用陪客,可是得到处安抚那些客人,安排红姐儿陪人,一夜下来,也很疲劳。所以,都是清早时分入睡,醒来之后再点帐。现在这个时辰只是午后,正是点帐的时辰。
弘胤大步走了进去,那个小后生还有些发愣,不知道怎么弘胤大爷转了性子,今天怎么有兴趣去找老.鸨了?难道说,这位大爷最近对这样的半老徐娘有胃口?
弘胤哪里知道他心里的龌龊想法,走到内堂去,一把推开大门。
“娘的,那个不长眼的,看不到老娘在点帐吗?找打是吧?”老.鸨愤怒的收起桌子上的金银铜钱,破口大骂着。一抬头看到是弘胤,老.鸨笑嘻嘻的举起手来,顾不得刚才数钱的时候,手指头上的肮脏,照着嘴唇就是一巴掌,骂道:“哟,是弘胤大人啊……奴家不知道是大人来的这么早……”
“别废话了!”弘胤颓废的坐在老.鸨身边。那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挤到弘胤身侧,温软的身子挨着他,腻声说道:“怎么今儿个来的这么早啊?一定是有好关照吧?”
“你们楼子里,平时给姐儿们堕胎的方子,你照方给我找一副药来。”弘胤低声说道。
老.鸨轻笑一声:“原来是这件事儿啊,定是哪家小闺女看到我们弘胤大人玉树临风,英武不凡,便动了春心,以身相许。这药是好拿,不过大人不考虑一下吗?收了她当填房也行啊。如今大人已经是侍卫队长,钱财多的像山一样,多养个女人还不简单吗?吃药堕胎,总是危险的很,万一伤了那个小娘子,大人又念着她的好,那岂不是……?”
还没等她说完,弘胤就一把抓住老.鸨的领子,冷冷的说道:“药,绝对不许有问题,如果吃了药有什么事……我就杀你满楼!”
第四十五章 胜利大逃亡 (三)
弘胤拿着那一小瓶药,有些心神恍惚的走出了那间熟悉的妓院。手中的药,足够扼杀一条生命,如果运气不好,还可以顺手再多杀一条生命。弘胤苦笑了一声,任凭双脚带着自己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汴京城的正午时分,正是最炎热的时候,守卫城门的金国官兵敞开了衣甲,露出毛茸茸的胸脯,抓过帽子当扇子,拼命的扇动。只求能够赶紧下一场大雨,驱赶夏日的炎热。这个时候,人困马乏,人人都昏昏欲睡。如果不是必须要讨生活的人,已经躺在家里舒服的竹椅或者凉席上,闭目享受夏日难得的清凉了。
一辆驴车吱吱扭扭的朝城门口走来,车边跟着数十人,个个披麻戴孝,双眼通红。为首的是个孝子,手中举着哭丧棒,怀里抱着一块灵位,低着头,一步步朝城门口走来。身后那数十人,只怕都是他的亲属。
就算是炎炎夏日,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守卫城门的官兵也觉得浑身冰冷。虽然守着城门的不下五六十号人,可任凭是谁也不愿意看到死人。这些官兵大多都没有上过战场,很少看到死人。见到棺材就忍不住感叹晦气。
为首的金兵队长咳嗽一声,扇着帽子,大手一张,拦住了哭丧的队伍,他还算是颇有规矩的一人,开口就说:“对不住,凡是有人进出,都要查一查。”
那个孝子抬起头来,他年纪已经不算小了,双眼红通通的,只怕已经哭了一夜,哽咽的说道:“大人查吧,我娘亲染病去世,先生给选了好时辰,去城外下葬……”
金兵队长没听他说话,径直绕着出城的人转了一圈,这些人看起来没什么可疑,手中拿的都是香蜡纸钱之类的玩意。身上看样子也不像是能藏得下兵刃。金兵队长哼了一声,双手环抱,傲然看着天空,脚尖随意点着地面,冷笑着说道:“怎么?你找算命先生选了时辰,就要我们迁就你不成?照规矩都是要仔细查查的。”
旁边一个中年人,头上绑着一块白麻布,快步走到金兵队长身边,轻声说道:“大人,还请通融一下,误了时辰,只怕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不瞑目……”说着,那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在金兵队长的手中。
金兵队长掂量了一下分量,冷冷的说道:“那可不行,不查就放你们出城,那可是坏了规矩的大事……”他并非不认识这个中年人。此人名叫叶长庚,在开封府开设香蜡纸烛店已经有十来年了。许多家里办白事都是去找叶长庚办的,他的店子一般都是一条龙服务,从办丧事,到选地下葬,诸般规矩,谁也没有叶长庚知道的清楚。
叶长庚陪着笑脸拉那队长到一边,支吾着说道:“若是误了时辰,只怕头七的时候凶的很……大人,不如给个方便吧!”又是一小块银子塞了过去,叶长庚厚着脸说道:“我们是小本生意,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大人拿去喝茶就是……”
金兵队长回头看看那辆驴车,只见那口崭新的黑漆棺材,未免有些宽大,便走到近前,伸出手指在棺材上敲打了两下,听着里边空洞的回声,沉声说道:“开棺来看看……”
那孝子顿时就急了,号啕大哭起来,跪在地上抱住金兵队长的腿,一会儿骂自己不孝,一会儿哀求队长通融,不能让老人家死了也要受检查……
金兵队长的手已经按在棺材盖上,厉声喝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偷运违禁品出城?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别以为是棺材,本官就不检查……”
孝子哭哭啼啼的喊道:“娘啊,儿子不孝,您得了肺痨,死的这么惨,现在还要被人开棺验尸……儿子没用啊……”哭着,猛的跳了起来,要一头朝棺材上撞去……
一听是肺痨,金兵队长那按在棺材板上的手,立刻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翻起眼睛指着叶长庚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鬼,知道里边死的是个肺痨鬼,也不告诉本官,是不是想害死本官?来人啊,把这个老混蛋给我抓起来……”
叶长庚急了,急忙把腰间的钱袋扯了下来,闪电般的塞进队长的手中,死皮赖脸的说道:“队长大人,就这么多了……要是你抓了我,他们的丧事可怎么办?小人并非想要隐瞒大人啊,只是,小人怎么也没想到大人非要开棺验尸……”
金兵队长露出一丝笑容,得意的摔摔手中的钱袋,他本意也无非是想多敲诈点钱罢了。哪里会有兴趣去看一个得了肺痨而死的人呢?大手一挥道:“感觉给我滚,快滚!”
叶长庚低着头指挥那些亲属将驴车飞快的赶出开封府,出了城门之后,这一队人依然哭哭啼啼,放着鞭炮,直到走到一处坟地,观察过左右无人,驴车这才停了下来。叶长庚指挥众人打开棺材盖,两名已经换了平民服色的女子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如此炎热的夏天,两人在里边被闷的汗流浃背,差点就晕了过去。
“郡主,这里距离开封有五里远。你想清楚了,是北上漠北?还是南下江南?”叶长庚收拾起掌柜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问道。
那两个女子正是沐谦心和她那个贴身小丫鬟归尘,沐谦心坚定的说道:“漠北!”
叶长庚点了点头,双指放入唇中,唿哨一声,片刻之间,一阵马蹄声响,几条精壮汉子带着数匹快马赶了过来,那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良将,到了叶长庚面前纷纷跳下马背,抱拳施礼,随即站在一边。
“他们是豹组留下来负责大人和北方细作联络的人,别看只有五六人,足够护送你们去漠北了。”叶长庚自信的说道:“一路北上,到了大名府,那里有人准备了马给你们换。一路无须进城。有他们在,就算是雁门关的崇山峻岭也拦不住你们。我已经安排了各路人手接应你们,直护送你到漠北。放心好了。”
沐谦心嫣然笑道:“既然你已经安排的这么详尽,我怎能不信你?不过,我就不谢你了,要感谢你的话,就交给韩风好了。”
叶长庚指了指马背上的包裹:“衣服,钱,伪造的文碟,干粮,都在其中。事不宜迟,你们这就走吧!”
沐谦心答应一声,走过去牵过一匹马儿,翻身跳上马背,忽然开口问道:“我走了,再过片刻,汴京一定大乱,到时候大索全城。你们怎么回去?安全可有问题吗?”
叶长庚知道这个女子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们的死活,而是,如果因为救她,而让细作司损失惨重的话,将来韩风必然对沐谦心心存芥蒂。这个女人倒是聪明的人,知道要留在韩风的身边,这些事总是要先考虑周全的。便笑道:“郡主放心好了,叶某和兄弟们在汴京已经混迹这么多年了,别的本事没有,蒙混过关的把戏倒是多得很。郡主,走吧!”
沐谦心点了点头,那几名豹组官兵沉默无语的翻身上马,归尘虽然有些不太心甘情愿去找韩风,可她自幼跟着沐谦心一起长大,小姐要去哪里,归尘便要跟去哪里。别说是漠北,就算是海外,也毫不犹豫的去了……
看着几匹快马飞也似的离开,叶长庚伸了个懒腰,仰天打了个哈哈,懒散的说道:“兄弟们,来,让我们把戏给演完……”
一群孝子贤孙围着一处崭新的坟头哭得撕心裂肺,为首的孝子更是伤心欲绝,坟前已经摆上了许多瓜果,烧鸡,白酒……正哭得热闹,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数十人的金国骑兵策马赶来,刀枪并举,把这一群孝子贤孙赶到一边儿,其中一个垂头丧气的军官,正是守卫城门的金兵队长。
而那些飞也似赶来的骑兵,看身上的服色,当是隶属于都元帅府的精兵,叶长庚心中有数,依然走上前说道:“官爷,怎么了?难道办丧事也犯了国法吗?”
“少废话!”看守他的金兵厉声斥道:“要是查出棺材里没人,你们就等着杀头吧!”
数十名金兵一起动手,新建的坟头很快就被掘开,沉重的棺材被起了上来,金兵队长抢上一步,举起手中的狼牙棒,把棺材盖砸的粉碎。数十名金兵齐齐伸头看去,又不约而同的捂住了鼻子。一位老妪的尸体,安静的躺在棺材之中,脸色灰白,显然已经死了几天……
孝子撕心裂肺的猛扑上去,哭喊道:“娘啊……娘啊……”
都元帅府的官兵们面面相觑,居然不是他们?那到底是什么人,把郡主给带走了?
吃过了午饭,完颜璟批阅了一早上的奏章,只觉得有些困顿,想要休息一会儿,但是心烦意乱的在床上打滚了半天,也没法进入梦乡。推开卧房的大门,坐在廊台上,看着面前的池塘里,一条条金鱼不时从面前游过,若有所思……
“皇上,茶点已经送来了!”一名太监躬身将手中的茶盘高高举过头顶。
完颜璟的贴身太监走了过去,伸手接过茶盘,放在一边,从怀里取出一支银针,在茶水里轻轻一拨,随即把银针取出,对着阳光看了半天,见银针并未变色,这才取过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点喝下肚中,片刻之后,那个太监觉得并无不妥,便恭敬的对完颜璟说道:“皇上,已经试过了,请放心饮用!”
完颜璟面无表情的接过太监递来的一杯热茶,漫不经心的喝了两口,长长的叹了口气。圣旨已经发了下去,沐谦心一点入宫的意思都没有,倒是完颜沙已经来了好几次,拍着胸脯叫着,就算沐谦心不愿意,他这个当爹的,就算是捆,也要把女儿捆到宫中来当贵妃。这样的话,并不能让完颜璟多么开心,反而觉得有些滑稽,完颜沙的功利心未免有些太重,亲生女儿也要捆来吗?
不过,转念间想到,明天就是沐谦心入宫的日子了,完颜璟的心情又好了一点,不管怎么样,只要人已经来了皇宫,别的都可以慢慢弥补。就算沐谦心暂时恼怒又怎么样?软磨硬泡之下,女人总是经不起蘑菇的……
不知不觉中,完颜璟手中的茶碗已经喝空了。正要回到御书房去办公,忽然看到侍卫队长弘胤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两名大内侍卫举起手臂挡住弘胤的去路,离得远远的,弘胤扯开嗓子叫道:“皇上……”
完颜璟皱了皱眉头,低声吩咐道:“让他过来!”
他知道弘胤一向是驻守寝宫那里,而且这个人虽然有些龌龊,却不至于胆大到来冲撞御驾。便问道:“弘胤,什么事这么慌乱?”
“皇后身体不适,这些天来都不怎么吃东西,今天午间送去的午饭,皇后又是一点儿都没吃。我们这些当奴仆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方才去劝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了,只想见皇上一面……”弘胤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低声说道:“话说,皇上也大半个月没有去过寝宫了,也难怪皇后娘娘思念的紧……”
太监尖着嗓子斥道:“弘胤,你好大的胆子,皇上的事,轮到你说话了吗?”
完颜璟抬起右手,阻止那个太监喝骂弘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对,是许久没有去看过皇后了,朕这就过去一次也好!”
对于这个结发妻子,完颜璟虽然不喜欢,但是也不至于厌恶,想想自己还是皇太孙的时候,王妃每天晚上亲自去煮一碗鸡汤,送到书房给自己喝,完颜璟的心头也不免有些温暖。不喜欢是不喜欢,堂堂大金国的皇后,已经病了这么久,自己这个当丈夫的,去也不去一次,怎么都说不过去,难道非要史官给自己记上难看的一笔吗?
“朕就过去了!”完颜璟站起身来,抬步朝寝宫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说道:“你们就都留在这里吧!”
弘胤和那贴身太监一起答应了,老老实实站在廊台上,目送皇帝离开。
完颜璟身边的那位贴身太监,规规矩矩的低头垂手站在廊台,眼观鼻,鼻观心,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偶尔一抬头,只见弘胤有些奇怪的正盯着自己在看。老太监不觉有些怪异,自己又不是什么美女,这个好色的侍卫队长盯着自己看什么?
站了不知道多久,老太监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太监尿裤子是很正常的,可是他并没有尿裤子,依然觉得裤裆那里暖暖的,丹田里似乎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烈火在燃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他记得很清楚,他是十四岁入宫的,在他入宫之前的一年,常常会出现这种情况,身上莫名其妙的发热,跟着便是一柱擎天……看着自己的小弟弟一点点变大,一点点褪下那层娇嫩的皮……无数次春暖花开的夜里,他遇到那些让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却又不好意思去告诉别人,只好在醒来之后,偷偷摸摸去把床单被子都洗了……可是,一年之后,家里贫穷的他,来到了宫中,一刀割了那宝贝,从此以后,那股奇妙的感觉,再和自己无缘了。
偶尔,太监和宫女们也会做些虚凰假凤的事儿,那时候的自己,也会有些让自己口干舌燥的冲动。可那是年轻的时候,现在已经老了,就算有些宫女为了讨好自己,主动来陪自己做些虚凰假凤的勾当,自己都觉得意兴阑珊。今儿个是怎么了?
老太监怎么都想不明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弘胤。
弘胤一手托着下巴,笑呵呵的看向满脸通红的老太监,轻声问道:“公公,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老太监知道后宫之中,真汉子纯爷们是很少的,大部分都是和自己这样,少了那么点关键的东西。这种事儿,总不能去问完颜璟,眼前的弘胤平时也没少拍自己的马屁,便迟疑着说道:“奇怪,老奴有些许多年都没有过的感觉……”
弘胤诧异的反问道:“公公,那到底是什么?”
老太监仔细琢磨了一下解释道:“你知道,老奴是不可能找女人的啊,为何老奴现在居然有些想女人了?”
弘胤的脸上露出一阵得意的笑容:“这是好事儿啊!”
老太监不知道弘胤是什么意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取笑自己的恶人。
弘胤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这份药也是从妓院里得来的,如果说,就连这个死老太监吃下去都会有感觉的话,那么完颜璟这个年富力强的男人,更加无法忍耐得住。完颜璟并不是很乱来的人,他只是不喜欢皇后而已,并不代表他会随便和其他宫女发生关系。如果完颜璟真的想这样的话,整个后宫已经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到了皇后那里……已经被药力催动的完颜璟,眼前有个名正言顺可以跟自己发生关系的女人,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到了那个时候,皇后还用去吃那什么劳什子堕胎药吗?总不用去冒这么大的险了吧?
弘胤越想越是得意,只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奇才!
第四十六章 胜利大逃亡(四)
完颜璟缓步走进皇后寝宫,空寂的宫殿之中,皇后侧卧在软软的长榻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饱满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完颜璟看着这位已经陪伴了自己五年的枕边人,忽然间,心生怜惜。皇后……这个让天下女子牵绊的宝座,真的坐上了,也未必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午间御膳房送来的糕点茶点都还没有动过,放在长榻边的茶几上。完颜璟走到皇后身边,慢慢的坐下,似乎是怕声音大了,会惊醒沉睡中的佳人似的。
皇后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一道泪痕顺着眼角缓缓流下,顷刻间湿透了睫毛。完颜璟叹息一声,伸出手掌,轻轻为她拂去脸颊上的泪痕。这是这么一碰,皇后便猛然醒来,惊恐的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待到看清楚眼前的是完颜璟,皇后这才放下心来,急忙要跳下长榻见礼。
完颜璟急忙伸手按住皇后,坚定的沉声说道:“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吧!”
皇后的眼眶似已朦胧,柔声说道:“皇上怎么有空来看臣妾了?”
“你是大金国的皇后,朕来看看你,不应该吗?”完颜璟指了指茶几上的点心,故意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责问道:“你要管理后宫,母仪天下。怎么能不吃东西?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还不肯让太医诊治。你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怎么还能耍小孩子脾气?听朕的话,把这些点心吃了,稍后,朕就叫太医来给你诊治。”
“不……不……”皇后惊恐的连叫几声,生怕完颜璟看出什么端倪似的,抓紧了完颜璟的袖子,迟疑着说道:“皇上不用找太医了。我身体没什么,只是心里烦的慌……”
完颜璟会错了意,只道是皇后见自己冷落与她太久了,心里很不舒服。并未想到其他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捏过一块点心,又揽住皇后的肩头,将她抱在怀里,将点心递到她的嘴边,轻声说道:“那好,不看病就不看,先吃点东西。若是精神好点了,朕就不叫太医……”
皇后长出了一口气,连声说道:“我吃,我吃……”
说着,接过完颜璟手中的点心,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宫殿里并没有其他人伺候。完颜璟松开抱住皇后肩头的手,站起身来,翻过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一杯凉茶,这才回到皇后身边坐下,将凉茶递到她面前,皇后心中一苦,不知道为何完颜璟总是对自己忽冷忽热的。看到一国之君亲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两行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咬在口中的点心,已经吃不出味道了……
完颜璟爱怜的擦去她的眼泪,看着她把凉茶喝完,怀抱着皇后,哄着她吃东西……皇后吃了几块点心,似乎真的恢复了点精神,又舍不得完颜璟这么快离开,便一手搭在完颜璟的肩头,将脸庞轻轻靠了过去,依偎在完颜璟的怀里,就这么躺着,静静的享受着两人之间难得的独处时光……
清幽的发香阵阵飘入完颜璟的鼻中,怀中的玉人仿佛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似的,触手处,柔若无骨。完颜璟忽然觉得有些心热,夫妻两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过了。小别还胜新婚呢,完颜璟忍不住低下头,好好看看自己千娇百媚的妻子。能够成为大金国的皇后,怎么会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
皇后眼波如水,静静的看着完颜璟,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完颜璟下颌的胡渣,轻声说道:“皇上这段日子操劳的很了……”
完颜璟的身体已经悄然起了变化,而依偎在他怀里的皇后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当即脸上一红,便要退开。完颜璟却是双手一紧,将皇后搂在怀中,一手抄起她的双腿,大步朝那张宽大的床走去……
透过纸窗的阳光依然把宫殿中照的通亮无比,皇后身上的束缚,一件件被完颜璟粗暴的扯下,露出那一身在阳光下白的耀眼的肌肤,触手处,或许是因为娇羞,早已隐隐发烫。皇后的脸蛋娇红无比,早已闭上双眼,紧紧闭着双腿,蜷缩在床上……两条雪白修长的长腿,不自觉的上下盘动,却始终遮挡着最神秘的部位……
完颜璟飞快的解开全身的衣服,伸手揽住皇后,两人已在大床上翻滚起来,完颜璟那灼热的嘴唇雨点般的落在皇后的身体上,阵阵迷离的娇.喘声,伴随着完颜璟粗重的喘息声,啪的一声,绑着珠帘的绳索被完颜璟一把拉断,长长的珠帘瞬间弹开,就像雨帘一般,将大床上的一切变得朦胧难见……
完颜璟深深进入了皇后的身体,那温暖湿润的所在紧紧包裹着完颜璟,似乎在不住吸吮吞吐,完颜璟疯狂的冲刺起来……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皇后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他们新婚的那一天吗?
身下越来越湿,皇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费力的睁开眼睛,完颜璟还在她的身上奋力冲杀,皇后努力分开双腿,伸手朝臀下一抹,收手一看,顿时呆住了,殷红的鲜血将她雪白纤细的手指,变得通红……
没有……没有怀孕……皇后几乎要狂喜起来,情不自禁抱紧了完颜璟,尽管这时分根本就不能去侍奉皇帝,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总不能叫完颜璟停下……
那一味春药不但迷失了皇后的本性,还硬生生的将她的月事推迟。可怜的皇后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来月事,下意识的便想到了是怀孕……她都不知道,那么,弘胤更不可能知道了。
皇后寝宫对面的树丛里,弘胤静静的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还有站的远远的太监宫女们,脸上的笑意越发荡漾。从怀里取出一小瓶药,拔下瓶塞,深深的闻了一口,那股腥臭的味道,几乎让弘胤窒息过去……
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中,无论皇后到底有没有怀孕,今日完颜璟一进去,皇后就不用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吃堕胎药。这件事,已经把弘胤折磨的心力交瘁。他很清楚,皇后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件事一过去,自己的性命随时都可能会终结,想要带着家人逃出开封府?弘胤摇头苦笑,还有宋人细作司的人,在监视着自己。不知道那些宋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们绝不会放自己离开汴京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拖累了一家老小。
这些年来,当小军官加上入宫之后,弘胤的确搜刮了一笔钱财,要是不太奢侈的话,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下去,那柄锁紧了小金库的钥匙,弘胤已经留给了妻子。
看着手中的药瓶,弘胤的手渐渐发抖,他知道,喝下去之后,片刻之间,自己就会离开这个人世,曾经的山珍海味,曾经的美女如云,曾经的战友街坊,曾经的游戏人间……所有的曾经,都会永远的城卫曾经!
一股股浓厚的药味,冲击着弘胤的嗅觉,炎热的眼光洒在身上,可是弘胤依然觉得身上阵阵发寒,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一滴滴汗水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
终于,沿着寝宫外的小路,两名御膳房的太监送来了下午的茶点,守在寝宫外的太监伸手拦住两人,循例要对点心进行检查。
弘胤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的咬了咬牙关,举起手中的瓶子,一仰脖子,将其中的毒药一饮而尽。随即大步走到寝宫门口,笑嘻嘻的看着那个正在检查点心的太监,不耐烦的喝道:“还用银针捅什么捅啊?大爷尝一个,不死就是没问题了?”
说着,不等那太监阻拦,弘胤已经伸手入食盒,抓起一块点心,狼吞虎咽的塞入口中……
那个试菜太监跺脚道:“弘胤大人,你这是乱了规矩啊,咱们做奴才的,若非主子赐下来,怎么能随便吃东西呢?要是被皇后知道了,是要杀你的头的……”
“杀头?”弘胤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皇后娘娘多看重本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吃个小点心嘛……”
正说着话,弘胤忽然发现对面几个太监的脸色一下子全都变得极为惊恐,而胆小点的宫女,已经捂着眼睛,嘶声尖叫了起来……
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鼻子滚下,弘胤伸手一抹,满手通红,眼眶里渐渐也是红蒙蒙一片,头脑一阵发晕,天旋地转的便倒了下去。弘胤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胸膛急促的起伏着,拼命的想要吸几口气进去,可是却越来越没有力气,只觉浑身轻飘飘的,耳边满是急促的脚步声、太监们公鸭般的呼救声和那些宫女的哭声……
“老子这就活不下去了……上官寂浪,你也别指望舒舒服服的过……”弘胤七窍流血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就此死去!
第四十七章 胜利大逃亡(五)
筋疲力尽的完颜璟,伏在柔软的大床上沉沉睡去,宫外的喧闹,根本无法惊扰这座宫殿里的安宁。皇后伸出玉臂,小心翼翼的搂住完颜璟的胳膊,贴在他怀中,不愿睁开眼睛。宫外的尖叫声,哭泣声,皇后当然听的清清楚楚,但是这于她何干?现在的皇后,惟愿此刻天长地久无穷尽……
纷乱的脚步声在宫外不断响起,弘胤的尸体渐渐变冷,那张因为七窍流血而显得有些恐怖的脸庞,还带着那一丝诡异的笑容。
几个侍卫慌慌张张的朝寝宫跑来,顾不得乱成一团的太监阻拦,直直跑到宫门外高声叫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都元帅府来报,郡主出逃……”
接二连三的喊声,终于让完颜璟在睡梦中醒来,头脑依然觉得昏昏沉沉,可是完颜璟却下意识的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什么?完颜沐沐出逃?这个倔强的女子,就是不愿意嫁入宫中?皇后的手臂从完颜璟的胸前滑过,看着她的丈夫火速把衣服穿上,跳下床来,心里一阵失落,可又觉得,如果偶尔有这样的一天可以度过,那就算完颜沐沐进宫来,也算不得什么?
完颜璟轻声安抚了皇后两句,快步走到宫殿门口,拉开大门,厉声喝道:“说,郡主是怎么出逃的?”
“午后……都元帅府每个时辰都会去看看郡主还在不在,之前据说郡主还在房里看书,再过去看的时候,郡主就已经不在房内。就连她的贴身丫鬟也已经失踪了。”为首一名大内侍卫气喘吁吁的说道:“都元帅府知道事态严重,完颜沙大人马上吩咐兵马封锁城门,全城大索,可是到现在也找不到郡主的踪影。完颜沙大人说,只怕,郡主已经悄悄混出城去了……”
完颜璟冷冷的眯上眼睛,药力还没有完全过去,完颜璟还觉得有些头昏脑胀,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厉声吩咐道:“吩咐黑甲军,调配八百人马,分八个百人队,出汴京城,八方搜索。命令枢密院,用八百里加急,通知各路关卡严加盘查,一旦发现郡主踪影,务必擒拿回京,但是绝对不可伤了郡主。严令都元帅府,加大城内盘查力度,无论是酒店客栈还是青楼妓院,只要是能藏得下一个人的地方,都要搜……”
完颜璟咬紧了牙关,冷冷的说道:“若是有人胆敢不配合,格杀勿论!”
几名大内侍卫得了吩咐,风机火燎的朝宫外跑去,完颜璟一回头,只见皇后已经穿戴好衣服,缓缓朝门口走来,便轻声说道:“皇后,你休息一会儿……”
皇后摇了摇头,走到完颜璟的身侧,扶着他的胳膊,朝外看去,远远的,看到一具尸体躺在宫殿之外,这对心神不宁的夫妻,这才注意到,原来宫外已经死了个人。完颜璟皱了皱眉头,高声叫道:“值日太监何在?”
一名太监迈着小步跑了过来,低着头,颤抖着声音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之前是御膳房送了点心来,奴才正在试吃,弘胤大人忽然伸手拿了一块,没想到……他……他……吃完了就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皇后心中一震,要说对弘胤的恨,自然是恨之入骨,可是皇后今天心情大好,也顾不得那些过去的事儿了。弘胤到底是曾经救过自己的人,如今他的尸体就那么歪歪扭扭的躺在宫外,皇后不觉也有些心酸,轻声吩咐道:“把他好生收葬了,等仵作验完尸之后,送回他家中,嗯……吩咐内房,给他家五百两银子抚恤。丧事要好好的办……”
完颜璟却浓眉紧锁,许久以来,完颜璟都觉得试菜的太监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大金开国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人在饭菜里下毒,毒害皇帝皇后的。可是今天,却完全打破了完颜璟的想法。
“召集侍卫班,把御膳房所有人都拿下,交给刑部严刑拷打,若是找到罪魁祸首,就严办……”完颜璟厉声吩咐道。
那个太监迟疑了一下,追问道:“若是大家都不招供,那怎么办?”
完颜璟双目一翻,语气瞬间变得冰寒无比:“宁杀错,不放过。尽数斩了!”
……………………
数匹快马沿着官道一路狂奔,马蹄卷起的烟尘,弥漫起来,呛的路人好不难受。天色已经渐晚,夕阳无力的落下山头,红霞满天,变幻多姿,却没有几个人有心思去看这美丽的落日了。
为首一名骑士拉起马缰,马儿长嘶一声,停下脚步。身后几匹马儿纷纷停下。
“沐姑娘……”那名骑士回首说道:“暂时离开了汴京,不过金人一定不会放过你,追兵很快就会出城。”他指了指西侧一条小路:“从这里走大约十里地,有我们的人在那里接应,准备好了马儿和清水,我们现在过去换马,吃点干粮,今夜不可停步,要想休息,须得明日午后了。沐姑娘,你要撑得住才行!”
“放心吧,别看不起人!”沐谦心莞尔一笑,离开了汴京,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本来是打定主意回到江北来侍奉完颜沙养老,可是没想到,养父居然还是把自己当做雄厚的政治投资来看。在父女情和入宫之间选择的话,沐谦心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离开,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绝不用自己的幸福,去换来别人的富贵,养父都不行,亲生老爸也未必可以!
归尘策马狂奔一下午,已经累得满脸苍白,听说又要跑一整夜,脸色更加难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大腿,平日里,这位姑娘很少骑马,今天这么一跑,只觉得大腿内侧的肉都快要磨破了,再跑一夜,是不是还有力气走路,都难说的很呢!
不管怎么样,还得继续跑下去。那一队骑士带着沐谦心和归尘两人,快速离开了官道,顺着小路飞快的朝前跑去。
沿着小路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在前方开路的一名骑士,忽然猛地夹住战马,马儿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扬起,沐谦心在后边清清楚楚的看着几只挠钩伸了出来,便要把马儿拉翻。
有惊无险的躲开这一钩,四下里草丛哗啦啦作响,钻出来三十来号人,手里拿着破烂的大刀,挠钩,棍棒,一个个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看着这一队骑士,更让人诧异的是,居然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自制的弓箭……
沐谦心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一队人,算上她和归尘,不过七人而已,五个伪装成平民的骑兵,要面对三十来个强盗,这份胜算实在是不高。而且,坐在马背上的沐谦心也看的很清楚,小路上被人横七竖八的丢着几根木头,挡住了去路……
“此,此,此山是我开,开,开……”没想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头领,一开口居然是个结巴:“此……此……娘的,老子不说了……”最后这一句倒是一气呵成,混若天成!
他身边有个乖巧的强盗,马上接口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留……留个屁啊……马儿都,都留下,那两个女……女人也留下,男的交出钱,就可以滚蛋了!”头目嬉笑着说道,搓着双手色迷迷的看着沐谦心,喃喃说道:“真是细皮白肉,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了……”
“掉头冲,他们追不上!”沐谦心轻声叫道。
可是那几个骑士压根就没听沐谦心的话,纷纷翻身下马,抽出腰刀,更让沐谦心感到诧异的是,一共就五个骑兵,居然还有两个大咧咧的抱着钢刀,一人一个,守着沐谦心和归尘,余下三人趾高气昂的朝面前三十来个强盗叫阵:“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挡老子的去路……”
“口……口气,比脚气还大啊……”头目气得歪了鼻子,恶狠狠的叫道:“弟兄们,杀,杀啊!”
三十余名强盗瞬间围拢过来,破烂的刀枪和挠钩胡乱飞舞,一窝蜂似的朝着那几名骑士砍来。而那三名骑士围成一个小小三角形,势如破竹的撞入强盗阵中。三人结阵,本是当初韩风、无法、李飞镖三人,在豹组立威时候的成名之作,后来那些豹组官兵有样学样,果然发觉三角小阵的妙处,人虽少,可是自己的后防都交给了战友,三人保持队形,随时可以变幻方向猛冲猛打,挡者披靡!
钢刀挥舞,血珠飞溅,惨叫连连,那些横行乡里,打家劫舍的强盗,又怎么可能是豹组精兵的对手,几个照面便趴下好几个人。
沐谦心微微眯上眼睛,看着眼前这一伙强兵,她和韩风几度交手,当初突袭江北大营,韩风用的是狼组,打淮南便是豹组官兵上阵了,只不过事后分析,那些豹组官兵距离金国最精锐的黑甲,依然有些差距。但是看到眼前这些人,沐谦心不禁刮目相看,韩风到底是怎么把看似孱弱的宋人,捏造成这样一支以杀为尊的强军?
第四十八章 胜利大逃亡(六)
一向自负天资过人的沐谦心,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豹组的战斗。和当年在江北大营之时,完颜璟麾下的黑甲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一组刺客尽数消灭相比,眼前的豹组官兵似乎凌厉有所不足,却充满了游刃有余和严谨细致的作风。
每一刀砍出,所取的都是致命之处,绝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鲜血扬起之处,必有一人倒地,或身亡,或无法动弹……
而那两个掠阵的豹组官兵,没有丝毫大意,手握钢刀,紧密的守护着沐谦心和归尘两人,即便那些土制的弓箭射出来一支两支,也绝对过不了这两人这一关!
沐谦心心中一动,高声叫道:“抓几个活口来……”
已经失去斗志的强盗们纷纷逃散,一逃命,形势就立刻不同,到底是对方人多,这边出手的一共就三人,怎么抓也抓不完,每人只来得及抓了一个活口,余下的人就已经作鸟兽散,压根不去管躺在地上的同伙……
沐谦心遥望西侧,轻声问道:“距离换马的地方,还有多远?”
“三里地吧!”一名豹组细作朗声答道。
“咱们走过去……”沐谦心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尸体和伤者,冷冷的说道:“把尸体拉到路边,活口和受了伤的绑在马上,天快黑了,就算路上有人,也看不清楚他们……”
那几名豹组的官兵立刻反应过来,知道沐谦心是想用这几个劫匪来迷惑追兵的视线,当即一起动手,把那几个土匪捆了个结结实实,嘴巴堵上,全都绑在马背上,随即拿着钢刀照着马臀上轻砍一刀。马儿吃疼,撒开蹄子朝着东侧一溜烟的跑去……
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那几条人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汴京城里已经闹得满城风雨,韩风在塞外根本就不知道,王汗的宴会过去之后,虽然那些草原大汗们还经常在一起喝酒说笑,但是阵营分明,剑拔弩张之意坦然无比。就算是瞎子也能看清楚,如今的草原上,大战一触即发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大汗们之间的心照不宣,铁木真和札木合同一天离开了克烈部,各自离去。
长长的队伍迤逦前行,韩风按住马头,和铁木真并肩一起。诸位大将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让这两人有单独说话的空间。
“韩兄弟,你的这一招很险。”铁木真遥望前方,轻声说道:“王汗出兵助我,打败札木合就绝对不是难事。可札木合一去,草原上就剩下乞颜部还能和克烈部争雄了。你也看到桑昆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强敌环视,桑昆根本守不住克烈部,更别说还有乃蛮人在外虎视眈眈。王汗一定要为桑昆扫清障碍……札木合被击败之后,乞颜部就要独自抵抗克烈部的压力,一时间,我也没有想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韩风早就成竹在胸,等着铁木真来问,轻松的笑道:“大汗,乞颜部在草原上并非最强,弱者的生存之道,就是依强者而击败同等级对手,充实自己的实力。如今札木合的十三翼,乞颜部要联合克烈部击破,那面对克烈部的时候,乞颜部当然还可以找别人……”
铁木真眼前一亮,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浮现。他明白韩风的意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草原上,金人永远都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的国家出现。乞颜部和克烈部联手消灭札答阑部,在金人的眼中,只是一次寻常的部族征战而已。而到了乞颜部和克烈部争锋的时候,那可就是决定统一草原的战争了。金人既然不想草原统一,就一定会扶植弱者,对抗克烈部。
铁木真和金人的关系虽然很差,虽然铁木真一直想要为俺巴孩大汗复仇,洗刷蒙古人的耻辱,可是在利益上,当铁木真可以和金人达成一致的时候,又何妨接受金人的册封,吃金人的粮食,用金人的武器,借金人的武力呢?
“有时候我觉得,韩兄弟,你就是长生天派来助我的。”铁木真笑道:“既然你已经想的这么周全,这一次,我们绝没有失败的道理。”
韩风点头微笑,铁木真本就是一个极有感染力和统治力的王者,看他南征北伐,把无数敌人的猛将变成自己忠心的部属,就知道这个人对于草原豪杰有多大的号召力了。韩风当年一直很纠结一个问题,就算是多么大度的男人,甚至是千年以后的国度,男人一样很难接受,自己的老婆生了别人的儿子,自己还一样当成亲儿子来养。可是,史书一直记载的是,术赤被铁木真当成己出!
如今,韩风才算看明白了,术赤,就是铁木真立给木华黎、博尔忽乃至日后的哲别等人看的榜样。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铁木真都可以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那这些降将还有什么担心的呢?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个胸怀比天还宽,比海还阔的大汗……
想通了这一点,韩风微微眯起了眼睛,打死他都不相信铁木真对术赤一点儿芥蒂都没有。要是用什么亲情爱情来衡量帝王,简直就是搞笑。假如有朝一日,铁木真真的要南下侵宋,术赤和铁木真的关系,未尝不可以利用……
秋月白、简怀诛这些人哪里知道韩风心里这些花花肠子。
“大人……”留守在乞颜部的一小队豹组官兵飞也似的冲着队伍飞奔而来。
韩风很少看到豹组官兵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为首一名官兵跑的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却嘿嘿笑着,不怀好意的看着韩风说道:“大人,乞颜部来了一位贵客,在等着你。”
大老远的跑到乞颜部等自己?韩风诧异的反问道:“是不是不想升官了?赶紧说,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官兵咧开大嘴,笑道:“是金国都元帅府郡主,完颜沐沐!”
话刚说出口,韩风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差点没把那个小兵从马背上给掀下来。韩风低声喝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幸亏这些蒙古人大多听不懂我们说什么……”
沐谦心北上而来,对于韩风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震惊的消息。要知道,沐谦心被逼婚,逼急了肯定要跑路。天下虽大,她能去的地方,不过是漠北,西夏和南宋而已。眼下自己在漠北帮着铁木真到处欺负人,沐谦心还能跑到哪里去?当然是乖乖的来漠北跟自己汇合了……韩风不觉得意一笑,对自己的男儿魅力颇为自信。
但是沐谦心北上,很可能扰乱了铁木真的大计。要对抗克烈部,必须要借助金人的力量。假如金人知道了沐谦心就在乞颜部,又或者将来知道了铁木真曾经协助过沐谦心逃亡,以完颜璟对沐谦心的喜爱,很难保证这位帝王不会做出伤害大局的判断。
一个睿智的皇帝当然会以国事为重,在草原的问题上要坚定不移的执行分裂和各个击破的方针。可皇帝也是个人,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一个未来老婆跟着别人跑了的男人,你伤不起啊伤不起。天知道,完颜璟会不会发疯,协助克烈部一举灭了乞颜部,然后再想其他的招数来分裂克烈部。
这个赌注实在有些太大,韩风赌不起,他根本不能指望王汗或者札木合在草原上建立统一的政权。唯一的希望就在铁木真身上,而且两人至少已经有了共识——现阶段,蒙古人和汉人的大敌,都是金国人。
韩风举起右手,灵活的手指做了几个手势。身后的花雪等人看的明明白白,这意思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没有韩风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说话。
铁木真看着韩风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笑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你的部下这么急着来找你?”
韩风苦笑一声,坦然的说道:“乞颜部现在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可能会对大汗的计划带来难以估计的变数。但是我又不能把她交给你或者还给金人。所以……大汗,你若是觉得她不适合留在乞颜部,我马上带她走。”
韩风把沐谦心和完颜璟之间的种种事情说给铁木真听。草原大汗对于这种男女之事一点儿也不理解,在铁木真的心里,打下了大大的地盘,拥有强大的实力,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如果有朝一日攻破西夏或者金国的都城,就算让他们的皇后或者贵妃侍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啊……
事实上,在攻打西夏的时候,铁木真还真的坚定不移的睡了西夏王妃,关于铁木真的死因,一种谣传就是,在铁木真睡了这位王妃之后,半夜里,忍辱负重的王妃拿起剪刀,咔嚓一下……一了百了了……当然,野史不能作准。
韩风想起曾经看过关于铁木真的那些野史轶事,也很清楚这位蒙古大汗绝对不会把一个女人看得太重。
只不过现在正是铁木真要和札木合翻脸的时候,沐谦心跑来闹这么一出,实在让人有些为难!
韩风静静的看着铁木真的眼睛,等着他说出决定!
第四十九章 厉害的女人
直到很久以后,铁木真回想起他那天对韩风说的话,依然觉得自己作对了。如果不是哪个女人的出现,草原或许就没有这么快统一……一个强大的,统一的国家,出现在金国的北方,绝对是对任何一个内陆政权的威胁。
乞颜部的人早已忙碌起来,迎接大汗的归来。木华黎亲自带队出迎,韩风到了营帐附近就火速冲向自己的帐篷。
一位白衣少女正端着一壶奶茶,弯着腰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抬头看到韩风霍然出现,那少女低呼一声,差点将奶茶打翻在地上。随即换上一脸喜悦的笑容,笑盈盈的看着韩风。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只是静静的互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人都已经到了漠北,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这就是来找你的那个姑娘?”铁木真伸手拍了拍韩风的肩膀,对着沐谦心露出笑容。
韩风笑着答道:“可不就是那个一点儿也不省事的金国郡主嘛……”
“好,有贵客来我乞颜部,决不能亏待了她。来我的大帐,让我们乞颜部好好欢迎这个美丽的姑娘。”铁木真哈哈大笑,拉住韩风的胳膊,径直朝大帐走去。沐谦心静静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奶茶,伸出小手,拢了拢额头的秀发,轻移莲步,随着两人朝大帐走去。
热闹的大帐里,满是铁木真的亲信,而韩风的同伴也都尽数到齐,数十人喧哗无比。花雪和简怀诛等人的目光多少有些奇怪,到底是叶东沉不住气,坐到韩风的身边,低声问道:“大人,我有些受不了。这女人以前跟我们细作司斗生斗死。难道说,你准备把她带回江南?她的身份……我可不知道朝中那些大员们,是不是能接受,当心,言官会抓住你这个把柄,弹劾你一本……”
沐谦心就坐在韩风的另一侧,叶东的话,她都听在耳中,却是微笑不语。自己已经到了漠北,心意,韩风应该十分清楚。这时候,若是这个男人不表态,那还是自己选中的意中人吗?
“我娶我的老婆,跟言官无关……”韩风淡淡的回了一句。
花雪掩口笑道:“大人,那你要娶的老婆可真不少。”
“多事!”韩风故作凶狠,恶狠狠的瞪了花雪一眼。简怀诛急忙端着酒碗打着圆场,跟秋月白对碰了一下,大声说道:“喝酒,喝酒……”
铁木真举起酒樽,向沐谦心示意。沐谦心回敬一礼,将酒樽递到嘴边,浅浅饮了一小口。放下酒樽,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位郡主先开了口:“铁木真大汗,不知道你对札木合即将被推举为古儿汗,是怎么看的?”
沐谦心的蒙古语说的字正腔圆,这位统帅都元帅府成千细作的女子,果然不简单。比起韩风这个半路出家的,可要专业的多了。这年头,不会几门外语,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韩风诧异的看了沐谦心一眼,忽然间,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捏住韩风的手腕,轻轻捏了两下。韩风心中恍然,沐谦心当然知道自己到了这里来,肯定会给铁木真带来麻烦。如果来到这里,不能帮铁木真做些事,白白让别人承挡风险。就算铁木真是个极为大度的人,他的部下也绝非个个都是心胸宽广之辈,早晚会出问题。不如让沐谦心早早显露本事,震慑一下这些蒙古人,也好继续相处下去。
一说到古儿汗的事儿,喧闹的大帐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许多双眼睛看向沐谦心。
铁木真放下酒樽,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知道郡主是怎么看的呢?”
“北面的军情一直是枢密院和都元帅府极为关注的。札木合要被推举为古儿汗,这样的大事,都元帅府知道的很早。”沐谦心悠然说道:“大汗,在都元帅府对漠北人物的卷宗之中,你的卷宗是最厚的,也是最传奇的一人。在家破人亡的情况下,几乎凭借一己之力,重新整合了乞颜部。又是黄金家族唯一嫡系后裔,无论从出身还是个人才能上,大汗你都是草原之王的最有力争夺者。”
大帐里,无论是木华黎、赤老温还是博尔术和者勒蔑,听到沐谦心称赞铁木真,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在蒙古人的眼中,强大的金国,现在还不是蒙古人可以对抗的。而来自都元帅府的郡主,称赞铁木真是最有资格成为草原之王的人,当部下的,也觉得脸上光彩。
“但是,大汗的举动,我觉得太慢了,有失于稳妥,却忘记了,在这片草原上,如果没有狼一般的凶残,鹰一般的洞察力,是绝对无法存活下去的。”沐谦心先扬后抑,轻飘飘的丢出一句,就已经让许多蒙古人变了脸色。
术赤手里还抓着一支羊腿,睁大着黑溜溜的眼睛,举起胳膊,用袖子擦去嘴上的油腻,不服的叫道:“你说谎,我父亲是草原上最强大的英雄。”
术赤的话,正是代表了许多蒙古人的心声,像木华黎、博尔术这样的人,心机深沉,自然不会马上跳起来反驳沐谦心,只是目光脸色,都已经流露出了些许不满。倒是韩风抱着双膝,笑嘻嘻的端着酒樽,仿佛对沐谦心极有把握似的。
铁木真又怎么会是一个听不见别人意见的人,当即说道:“沐姑娘请说!”
“大汗,这其实不能怪你。只因为草原上的战争,与中原不同。所以,你们忽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就是细作和刺客的力量!”沐谦心转过脸来,冲着韩风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
沐谦心索性站了起来,她身材高挑,风姿卓著,一袭白衣更是显得窈窕身段飘飘若仙。秀丽的容颜让那些蒙古汉子看得目瞪口呆。沐谦心走了几步,站在众人之间,面对着铁木真说道:“大汗,札木合是你的安答,你知道他的本事。或许比起大汗,他有所不如。但是绝对不会差很多。整合十三部之后,札答阑部的势力,必然更上一层楼。如今的乞颜部本就略逊札答阑部。大汗居然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吃肉,坐看札木合慢慢整合十三翼的势力。我倒是对大汗佩服的很!”
铁木真拧紧了眉头,沉声说道:“你说!”
“我说了,大汗缺的是一个细作司。”沐谦心的声音就像银珠落地,清澈动听:“十三翼虽然推举札木合为古儿汗。可毕竟是十三个部族。根本不可能团结。现在应该只剩下十二个了,听说泰赤乌部,已经被韩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的七零八落。大汗,这就是武力的表现。但是绝不仅仅是打散一个部族就算。”
“大汗,你手下怯薛比起韩风豹组,绝不逊色。人数更加众多。与其让如此精锐的怯薛留在你的身边,为何不将他们派遣出去?”
铁木真隐约猜到了沐谦心的意思,颔首笑道:“沐姑娘,我明白了。只是我的部下未必明白,有劳你跟他们解释一番。”
沐谦心欠欠施礼道:“好!”她转过身来,看着蒙古诸将,清楚的说道:“首先,大汗应该先摆明自己的立场。古儿汗这个位置,推举札木合,乞颜部肯定是不干的。然后要求各部公推古儿汗。于额尔古纳河推选。”
不等那些蒙古将领反驳,沐谦心就接着说道:“札木合唾手可得的古儿汗,当然不会大老远跑去额尔古纳河,再去和大汗推选。他势必要加快整合十三部的动作。而此时,要挑选最弱小的两个部族出来。”
“第一部,大汗以大将领兵,统帅一千怯薛。随便找个借口,要以最快的速度,突袭此部族。战果一定要大。以一千怯薛临敌,务求灭族。以武力震服其他小部族,营造出比韩风的豹组上次击溃泰赤乌部更大的战果。泰赤乌部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存活下来,依附札木合。如果怯薛出战,凭借人数上的优势,要做到穷追猛打,歼敌务尽!”
“第二部,就要请韩风动用手下狼组刺客了。不过,有云都尉花雪,和四品带刀侍卫秋月白在此,这两位杀人行家坐镇,其他刺客配合。要让那一族的头目,一夜之内尽数殒命。要让依附札木合的部族都清楚,大汗有足够的力量,以各种方式,让他们的部族毁于一旦!”
叶东贴着韩风的耳朵,轻声说道:“大人,你要想清楚,这女人太厉害了,娶回家的话,我只怕你其他的老婆,联合起来都斗不过她……”
花雪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此外,还要一队人替大汗巡游诸部。他札木合可以整合十三翼,大汗一样可以整合乞颜部周边的小部族。两次出击得手之后,札木合肯定不敢拖延,必然会迅速集合归附于他的部族,匆忙进攻乞颜部。大汗,汉人曾经有场著名的淝水之战。苻坚八十三万大军被谢玄八万精兵击溃。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苻坚只求兵多,却带了一群乌合之众。最后反而牵绊了自己的手脚!”
沐谦心款款欠身,施礼道:“大汗,如果你觉得我的办法可行。那么游说的事儿,我来办!”
“你一个人去那么多部族?”铁木真迟疑了一下:“需要多少人手保护?”
“那倒不需要!”沐谦心巧笑嫣然的看着韩风:“我想,韩大人应该不介意陪我去走走的。有他的豹组在,那些小部族就算想做什么,也留不住我们!”
第五十章 立威
黑压压的云层翻滚而来,几乎快要压到了草原上,一阵阵狂风吹过,牧民们纷纷聚拢了牛羊,躲进了帐篷,等候着暴雨的到来。虽然只是下午时分,就几乎看不清三丈外的物件。浓厚的云层中,不时传来几声雷声。那轰隆隆的雷声似乎就在耳边炸响,暴雨已经随时都可能会落下。
格尔客部是个小部族,只拥有一小片草原。论起兵力人力根本无法和乞颜部这样的大部族相抗衡。早晚是个被人吞并的命,不如早早选好一个能够依附的大汗。格尔客部的大汗汪古惕是个很聪明的人,很早之前就已经看准了札木合会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大英雄。果然不出他所料,札答阑部不断扩充自己的力量,就算现在红极一时的铁木真也曾经托庇在札答阑部,如果不是札木合出兵相助,铁木真甚至都无法夺回自己的妻子。
在札答阑部和乞颜部之间,汪古惕自然会选择扎答兰部。现在就拥有近四万强兵的札木合,日后或许还能进入肥沃的呼伦贝尔草原,与那里的霸主克烈部较量一番呢。
虽然格尔客部是个很小的部族,可是也拥有两千多骑兵,在这一小块贫瘠的草原上,多少有着保护自己的本钱。
汪古惕咒骂了几句闷热的天气,脱下身上的衣服,光着膀子走进帐篷,两个略有姿色的女奴跪在地毯上为他烤着羊腿。汪古惕大咧咧的走了过去,伸手抓过已经烤的香喷喷的羊腿,递到嘴边咬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在两个女奴中间,随意在她们丰腴的胸口摸了一把,自己得意的笑了起来。
帐篷外走进来一名女子,提着一壶酒,进门就跪在一边,低着头调酒。
汪古惕得意洋洋的看着这几名女奴,在格尔客部,这几个女奴已经算得上是很美丽的了。每天,汪古惕都要在这几个女奴的身上好好发泄一番,看着她们娇羞不胜的样子,已经过了四十岁的汪古惕就会觉得自己还像年少时候一样强壮。
在草原上已经不可能征伐出自己的天地了,那就在女人的身上满足自己的**吧!
汪古惕一口口咬着熟透的羊腿,大碗饮着酒,听着帐篷之外那轰隆隆的雷声,琢磨着草原上的雷雨夜,又是无聊的一夜,不如再把这几个女奴好好征服一番……
懒洋洋的躺在地毯上,汪古惕舒服的翻了个身,含混不清的说道:“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给我捏捏!”
几名女奴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物事,围拢在汪古惕的身边,伸手揉捏起来。
汪古惕惬意的闭上眼睛,感受着几只小手在背上捏来捏去,可是耳边总是能听到那一阵阵雷声,叫他好不耐烦……正嘟囔着咒骂着鬼天气,忽然间,汪古惕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倒是把那几个女奴都吓了一跳。没等那几个女子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汪古惕又贴在地上,侧耳倾听……
那些根本不是雷声,从那熟悉的轰隆隆之声中,汪古惕听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这是大批战马踏动草原的声音。汪古惕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狂跳起来,掀起门帘,大步跑了出去。
天气依然炎热的让人窒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燥热,就算是呼吸之间都似乎能闻到让人窒息的热浪。不少格尔客部的族人已经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各自寻找自己的战马和武器。在草原上生存的人,早已习惯了丛林法则。没有宣战的传统,只要想进攻,敌人随时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汪古惕高声呼喊,召唤着自己的战士快快上马抵抗。但是为时已晚,远处在黑压压的云层下,一队骑兵排山倒海般冲来,整齐的皮甲,威严的队形。只有铁木真的怯薛才有这般气势,数以千计的骑兵飞也似的冲向格尔客部的营帐,密集的箭雨倾盆而下,无数支马弓拉开如满月,将箭矢射上半空,纷纷朝下方的格尔客部族人落下。
根本毫无准备的格尔客部,突然被怯薛袭击,如同遭遇灭顶之灾,四处都是慌乱奔走的人,衣甲武器胡乱丢弃着,怯薛军整齐的分散成一个个百人队,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凶神恶煞的冲入格尔客部,挥舞着手中的马刀,毫不留情的斩杀着面前的每个人……
汪古惕绝望的惊呼着:“是铁木真的怯薛……”
身边几个格尔客部的族人,死命牵过一匹快马,将汪古惕扶上马背,掩护着他们的大汗逃走……可是,逃又能逃去哪里?是札答阑部吗?汪古惕脑子里一片混乱,手中的马鞭下意识的抽打在马臀上,吃痛的马儿快速蹿了出去……
木华黎冷眼看着格尔客部的动向,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一队又一队怯薛往来冲杀,转眼之间已经将格尔客部族人彻底分割,根本来不及组成战斗队形的格尔客部,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一个又一个死在怯薛的刀下……
汪古惕双腿夹.紧了马刺,拼命朝人少的地方逃窜,到底是一方大汗,无论如何,起码的功夫还不生疏,马儿疯狂的奔跑,却好像到处都已经被怯薛军包围似的,根本看不到活着逃出去的路。汪古惕只觉得一阵绝望,铁木真的怯薛明明没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千多人就能够把格尔客部分割包围呢?
他忘记了他的对手,是铁木真手下的头号大将木华黎,指挥着最为精锐的怯薛军,若是让格尔客部还能突围而出,简直是木华黎的耻辱。
呼号而下的怯薛军刀枪并举,将斩下的头颅随手挂在腰间,有的人腰间已经挂了好几个血淋淋的头颅,可是没有一个怯薛军会觉得累赘,这就是他们立功的本钱。汪古惕带着一群亲信部下死命逃窜,想要打开一个缺口,但是木华黎根本不给他们逃窜的机会,一队队怯薛军纵横交错,汪古惕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格尔客部在怯薛军的突袭下,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已经彻底进入了崩溃之中。
喊杀声在草原上此起彼伏,兵刃相交时溅起的火花落在干燥的草上,燃起点点火头。火苗还没来得及跳跃起来,忽然间一道幽蓝色的闪电,把黑压压的天空撕的四分五裂,豆大的雨点疯狂的落向地面,把星星点点的火苗彻底熄灭……
雨幕顷刻之间把天地之间连接成一片,雨水无情的洗刷着盔甲上的鲜血,草地拼命吸收着水分。铺天盖地的暴雨模糊了每个人的视线,木华黎伸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冷漠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依然镇定无比的下达着一道道命令。
一柄利斧冲着汪古惕的脑门砍下,这位格尔客部的大汗奋起全力举起马刀一挡,当的一声,马刀已经被打成了曲尺,一只大手拦腰伸过来,抓住汪古惕的腰带,轻轻一提,便将这个至少有一百五十斤重的汉子提起,放在自己的马背上,顺手用斧柄在汪古惕的后脑上一敲。汪古惕哼也没哼一声,便昏厥过去……
战斗渐渐接近尾声,不敢再做抵抗的格尔客部族人,纷纷跪在一边,双手高高举起,任凭雨水湿透他们的衣衫,头也不敢抬起。怯薛军耀武扬威在雨中奔驰,用绳索将那些投降的格尔客部族人窜起。
赤老温提着汪古惕缓缓纵马来到木华黎的面前,随手将汪古惕丢在木华黎的马前。
脑门重重的磕在地上,泥水溅在汪古惕的脸上,这位格尔客部大汗顿时清醒了不少,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来,看着木华黎,嘶声叫道:“铁木真为什么攻打我们格尔客部?”
“因为你们觉得大汗做不了古儿汗!”木华黎冷冷的说道:“在草原上,只有依附强者才能生存下去。你要怪,就怪自己看错了札木合!”
汪古惕拼命叫喊道:“铁木真是草原英雄,我格尔客部愿奉铁木真为众汗之汗……不要杀我,不要灭我的格尔客部……”
木华黎提起马鞭,指着遍地尸体,淡淡的说道:“格尔客部从今天开始,已经从草原上被除名了。”
汪古惕惊恐的看向四周,满地都是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混杂着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渗人。汪古惕绝望的尖叫着:“我是一族之汗,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我见血而死……”
“废话!”赤老温不耐烦的举起利斧,咔嚓一声,将汪古惕硕大的脑袋砍成两半。
随手指了指那些已经投降的格尔客部族人,赤老温笑着问道:“是不是要抓他们回去当奴隶?”
“我们乞颜部不缺这几个奴隶。”木华黎轻声说道:“那位金国郡主对大汗说过,既然要立威给别人看,就要斩尽杀绝。让别的部族看清楚,跟随札木合的下场。如果再执迷不悟,也是灭族的下场!全杀!”
无数柄马刀扬起,无数热血飞溅,闪电凄厉的划破天际,草原上的烈烈暴雨,更加急促……
第五十二章 留下
数百名骑兵成散兵队形,缓缓的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前进。这几天来,草原上连降暴雨,气温也似乎下降了不少。算算节气,炎热的夏天就快要过去,熬过了秋老虎,便可以进入凉爽的秋天了。
等到这几天的暴雨下完,铁木真派出去的怯薛也已经回到了乞颜部。韩风和沐谦心这才带着豹组官兵出发。
暴雨后的草原似乎显得格外翠绿,偶尔能看到几朵叫不上名字的花儿,清新的风扑面而来,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者勒蔑一脸严肃,带着一小队蒙古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天空中几只猎鹰往返飞翔,监视着草原上的一举一动,防止敌人对这一队兵马发动突袭。铁木真最近的举动十分凌厉,几天之内,让两个依附于札答阑部的小部族覆亡。一部被斩杀殆尽,另一部群龙无首,为了争夺汗位,自己人打自己人,打的不亦乐乎,已经不成气候了。
“算上泰赤乌部,札木合号称十三翼,如今零头已经没了,剩下的,只怕也开始各自打着小算盘了。”韩风与沐谦心并肩策马,轻声说道。
沐谦心骑着一匹红马,雪白长裙衬着血红战马,更显得马健人娇。
“十三翼不足为惧。”沐谦心淡然说道:“之前我还在都元帅府的时候,就曾经仔细研究过草原上的局势。札木合看似联合十三翼,实力大涨。其实是逼迫铁木真和他翻脸。而他就算联合了十三翼也没有击败铁木真的本事。最多只能取得几次战役的胜利。札木合性格残暴,刚愎自用。假以时日,必然灭亡于铁木真之手。所以,贸然开战,对札木合是最为不利的。”
“王汗是不得不重视的一股力量。他盘踞呼伦贝尔草原,部下众多。不过王汗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有个非常没用的儿子。王汗迫不得已,只能在自己在世的时候,为儿子打下一个铁桶江山来。偏偏外围的对手是铁木真和札木合这两个人杰。这两个人,随便哪个都是草原上百年一遇的英雄人物,现如今,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个。王汗想要吞并他们,难度实在太大。可要他把克烈部拱手相送,他又不甘心。”
“至于乃蛮人,根本不足为患。如果没有草原内战,铁木真、札木合、王汗任何一个人,只要谨慎一些,有些耐心。都可以消灭乃蛮人。”
沐谦心指点草原局势,轻松无比的说道:“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你说服了王汗帮助铁木真。一旦十三翼之战爆发,得到好处最大的,就是铁木真了。”
“是的。”韩风沉吟道:“铁木真很有可能成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真正统一蒙古族的人。你不觉得,在金国的背后,出现一个强大而统一的帝国,对我们宋人有莫大的好处吗?”
沐谦心微微一笑:“的确是这样。所以,我才和铁木真说,我要留在草原上,帮他组建自己的军情系统。”
自从韩风等人来到草原上之后,细作的一切作用,在略显纯朴的草原上都被无限放大。刺杀、突袭、离间……之前蒙古人的探子就非常简单,只是简单的刺探军情。再有,就是以商队的形式来探查。相比较汉人已经玩了几千年的细作把戏,实在是简单的让人无言以对。
对于有着雄心壮志想要统一草原的铁木真来说,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壮大自己的机会。眼前就有细作的行家——沐谦心。铁木真又怎么会不找她帮忙呢?
“你为什么答应他?”韩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沐谦心悠然说道:“一个强大而出色的情报系统,对于军队的帮助有多大。你应该很清楚。铁木真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学着都元帅府和细作司,打造自己的军情体系,就算我不帮他,他也会找其他人帮忙。再说,就算自己摸索着,也花不了太长的时间。草原上本就是乱世,在这样的地方,训练细作,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答应帮助他,是因为我知道,每一个在北方强大起来的异族,最后都无可避免的要和汉人冲突。看看这片土地吧……”沐谦心伸手指着北方,阵风吹过,雪白的衣衫随风飘动,纤细的手指如同白玉一般:“往北,是一望无际的大漠。东方是大海,南方是蛮夷之地。西方有雪山隔绝。而汉人正好占据了最为肥沃的土地!”
“老天生来就是不公平的。你想想,南渡之前,中原肥沃的土地一直都是汉人所有。女真人在白山黑水之中打猎。契丹人在草原上放牧,若不是他们占据了燕云十六州,根本就不可能一次次熬过天灾。西夏位于河西走廊,怎么能和中原相比,吐蕃人困于高原之上,土地贫瘠,物产稀少。大理偏安一方,却夹在缅甸、吐蕃、西夏、大宋几个大国之间,只能依附强国生存。”
“东南西北都有地理的限制,那些崛起的民族只有挑战中原,才能取得更好的生活。从古到今来,无数民族这么做过。匈奴人和汉人大战数百年,终于被赶去西方。突厥人被打的一蹶不振,同样远赴西域。南北朝的时候,无数异族入侵中原,为的就是占有这片土地。等到契丹人,虽然占据了燕云十六州,也不能真正消灭中原政权。女真人几乎已经做到了,先是攻破汴京,而后完颜亮南征。也是大宋命不该绝,偏偏出了个书生虞允文……”
沐谦心说着,韩风微微一笑,虞允文的确是个奇迹,在采石之战以前,虞允文只是一个小文官。充其量也就是相当于一名少校参谋官。可就是这个人,把一盘散沙的宋军重新组织起来,在采石击败完颜亮,间接导致金兵内乱,完颜亮被部下杀死,金人忙于争夺帝位,顾不得南侵,从而保住了大宋的江山。可想而知,如果当时没有虞允文,完颜亮提兵南下,那提兵百万西湖上,跃马吴山第一峰。就真的不是梦了!
“蒙古人也是一样,眼下这时分,蒙古人和汉人一样,生死大敌都是女真人。假以时日,女真人倘若被击败灭国。宋廷又要重新面对蒙古人的威胁。看看这些勇猛无比的草原战士,他们对汉人的生存威胁,甚至要远远超过女真人和契丹人……到那个时候,你以为,汉人和蒙古人还能亲如兄弟吗?还能靠着一纸合约来保护大家的关系吗?”
沐谦心的声音很柔弱,却充满了不可置疑的意味。韩风很清楚这个道理,和平不能寄希望于别人不来打你。真正是和平是,老子很强,强到老子想打你就打你,老子不想打你的时候,你小子也不敢动。
“所以,你现在留下帮助铁木真组建军情系统,为的就是,将来一旦大宋和蒙古人翻了脸,不管怎么样,这个军情系统都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到时候,你自然有办法,帮我对付蒙古人,对吗?”韩风深深的望着沐谦心。
沐谦心只是嫣然一笑,并没有作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天下虽大,我能去的地方却不多。我当然想回到江南去。可是我之前毕竟是金国郡主,宋廷满朝文武都很难接受于我,哪怕证实了我的身份是汉人。与其现在去了面对那么多麻烦,不如先留在蒙古草原。至于江南,你回去了,帮我铺好路,才没有那么麻烦嘛!”
“你倒是想的好事,什么麻烦都让我做了,自己落得轻松!”韩风大咧咧的笑道:“我回到江南,什么都不作,就等着你自己去江南再说。”
沐谦心淡淡一笑,调转马头,从韩风的身边跑开。
江山美如画,芳草碧连天。
阵阵微风拂过草原,嫩绿的小草齐刷刷的低下头颅。韩风心情大好,目光所及处,只见几朵美丽的红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格外显眼。
那是一种灿烂的艳红,红的像绝色佳人的唇,红的像出嫁新娘的裙……
红花绿草,娇艳的花朵盛开之时,就像沐谦心美丽的俏面……
韩风迈步走过去,每一张俏面都仿佛在风中对他展开笑颜,好美的笑颜!
花朵就在韩风的脚边,他弯下腰去,看着那无名的红花,青涩的绿叶,无论是青涩还是娇艳,都让人不忍将它采摘。采下一朵鲜花,留下的只是片刻美丽,却扼杀了一片生机!
韩风的心永远不会去想那么多,此时此刻的心意,就像草原上的蓝天一般通彻。不经意间,那朵红花已经落在韩风的手中。“江南可采莲”,他采的虽不是莲,但他的心中,却满是江南!
漠北的红花递到沐谦心的面前,赤血宝马,灿烂的鲜花,韩风轻声说道:“好看吗?”
沐谦心微微低下头来,长长的睫毛似乎轻轻颤抖。
“戴上吧!”韩风又说道。
沐谦心没有说什么,那朵红花落在发鬓,微风吹来,花朵娇艳欲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逸,煞是俏丽!
不知何时,那些细作司的人,早已散开,似乎在窃窃私语,似乎在掩口轻笑……
第五十三章 一边倒的谈判
叶东大枪一摆,数百名豹组骑兵整齐的勒住马头,迅捷无比的在草原上摆好阵势。山坡下方是一片雪白的蒙古包。那里的蒙古人已经严阵以待,低矮的山坡并不会对骑兵的冲锋形成多大的优势。那些蒙古人毫不畏惧,远处不断传来号角声、战鼓声,不断有蒙古人骑着战马加入队列,警惕的看着远处的豹组骑兵。
两军相隔三箭之地,阵前的官兵只能互相看到对方的轮廓,根本看不清面目,而那些蒙古人的强弓硬弩已经准备妥当。要是豹组骑兵发动突袭,率先迎接他们的,便是蒙古人的铺天盖地箭雨。
者勒蔑早就带着一小队骑兵进入了对方营帐,看到那些严阵以待的蒙古兵,者勒蔑只觉得有些好笑。真要是攻打他们,那也应该是木华黎和赤老温带着怯薛军来。务求一击让这个小部族彻底从草原消失。
过了半晌,者勒蔑缓缓策马而出,带着几个卫兵,轻快的跑回本方阵营,低声对沐谦心说道:“沐姑娘,乞勒米部已经答应和姑娘面谈。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如果过了一个时辰,姑娘和韩兄弟没有出来的话,我们就马上挥军攻入。”
沐谦心微微一笑,知道者勒蔑是有些紧张了。她既然来到这里,就有十足的把握对付那些蒙古人,又怎么会自己脑子一热跑来当对方的祭品呢?头上的红花依然灿烂娇艳,沐谦心对着韩风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轻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韩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驰入乞勒米部,那里严阵以待的蒙古人警惕的让开一道通道,林立的刀枪几乎就要碰到韩风的身上。蒙古兵杀气腾腾的看着两人,可是沐谦心和韩风都是经历过大阵仗,见过大世面的人,又怎么会被几个蒙古兵给吓到呢?
轻快的进入乞勒米部,他们的族长已经在大帐里相候。乞勒米部主要的将领都在外围警戒,天知道乞颜部是不是只来了这么一小队骑兵,还是说,乞颜部的大军已经在外围压阵。准备麻痹了自己,随时准备冲杀进来。
韩风掀开大帐的门帘,带着沐谦心缓步走了进去,只见大帐里端坐着七八个人,看着打扮估计都是乞勒米部的贵胄。居中一人,身穿宽大的蒙古服色,裸露着胸口,显得肌肉极为彪悍,满脸的大胡子,让人看不清真实的年纪。只是顾盼之间,颇有威势。
韩风猜测那人应该是乞勒米部的族长哈丹巴特尔。便和沐谦心对那人见礼:“乞颜部使者见过乞勒米部大汗哈丹巴特尔。”
哈丹巴特尔在草原上也算是略有威名,沉声说道:“是铁木真叫你们来见我的?我们乞勒米部和铁木真的乞颜部一向没有什么交往。怎么突然就派人前来?是不是铁木真有什么诡计?”
韩风刚想说话,忽然觉得手掌被沐谦心握了一下,他知道沐谦心是主动把这一场游说的责任揽上肩头。自己的蒙古话反正也没有沐谦心那么纯熟,索性就让给这个女孩子去发挥好了,大不了就是带着人跟乞勒米部打一场得了!
沐谦心悠然说道:“大汗,乞颜部以前和乞勒米部没有什么交往,从今以后有交往不就行了?只不过,铁木真大汗有言在先,在草原上,愿意和乞颜部做朋友的,就永远都是朋友。如果想要和乞颜部做敌人的话,乞颜部也绝不会厚着脸皮去哀求别人的友谊。”
哈达巴特尔大怒,拍案而起:“这算什么话?铁木真已经够目中无人的了。派你们两个连毛都没有长全的人来我乞勒米部,就是摆明了看不起人。现在又说这种话。难道铁木真以为他就是草原之主吗?”
看到大汗发怒,乞勒米部的几名将领全都站起身来,手按刀柄,只要哈丹巴特尔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要刀剑出鞘,把韩风和沐谦心砍成一块块的。
沐谦心却好像一点也不惧怕似的,眼中压根就没有那些群情激奋的蒙古将领,淡淡的说道:“大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铁木真大汗肯定不是草原之主。因为,你们要推举的古儿汗,根本就不是他。所以,在您的心目中,古儿汗应该是札木合才对。只不过,这几天来,想必乞勒米部应该听说了几件事吧……”
哈丹巴特尔脸上的肌肉忍不住一抖,他当然知道沐谦心说的是什么事。十三翼的两个部族,一个小部族在雷雨夜被屠杀殆尽,全族男女老幼,居然只逃出来八个活口,还是侥幸装死才逃出生天。那些人惊恐万分的逃去了札答阑部,说起那场怯薛军疯狂的大屠杀,依然是两腿战战,几欲跌倒。
而另一个小部族,在同一天的夜里,所有能够叫得出字号的贵胄,包括他们的大汗,全都被人刺杀身亡。如果被人刺杀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偏偏一夜之间死了二十多个人。现在哪个小部族打的不亦乐乎,全族上下都在争夺新的大汗位置。哈丹巴特尔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这就代表着铁木真手下有一批极为强大的刺客,他们有能力在一夜之间,把一个小部族的首脑全部屠杀干净。
从那天开始,十三翼不约而同加强了防备,但是也只有札答阑部这样的大部族有能力有资格把大汗和主要将领保卫的严严实实。其他的小部族本来就自顾不暇,而且,天知道那些神出鬼没的刺客,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来临,长时间让人的神经绷紧,日子久了,铁木真的刺客没来,只怕自己就已经发疯了。
哈丹巴特尔知道自己的实力,比起那两个小部族,自然是要强大一些,可依然不是乞颜部的对手,想要推举札木合为古儿汗,就是为了继续保留乞勒米部在草原上的地位。十三翼,并非都归附了札木合,大家只是一种合作的行式,把札木合推举出来为首脑而已。如果十三翼不联合,将来这些草原小虾米只是一个个被大鱼吃掉的命运。
但是现在铁木真的使者已经来到了门口,看样子,人家是有恃无恐,带了几百名骑兵,就大大咧咧的来到乞勒米部,压根就没把小小的乞勒米部放在眼里。而且,哈丹巴特尔也知道,要是自己动手把这两个使者给砍了,稍候乞颜部的大军一到,乞勒米部也不过是个全族被灭的下场。
“放下武器。”哈丹巴特尔大声叫道:“乞颜部这样的做法,不得人心。以为靠屠杀,靠刺杀,就能让我们这些小部族怕了他乞颜部吗?身为黄金家族的后裔,居然用这样残忍的手段,铁木真怎么还配得上黄金家族的后裔!”
沐谦心轻声笑道:“这就奇怪了,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本就是强者为尊。一族战败,全族沦为奴隶也不罕见。既然已经沦为奴隶了,那主人想杀就杀,想灭就灭,又怎么称得上是残忍呢?难道要铁木真拿着汉人的书,来跟你们说些仁义道德,才算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吗?这片草原,说话的分量,靠的就是手中的刀!”
不等哈丹巴特尔说话,沐谦心转身指着营帐之外,冷笑着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们只带了几百名战士就敢来乞勒米部吗?因为,别看他们只有三百人不到,但是之前,就是这些人,一夜之间击溃了泰赤乌部,把数以千计的泰赤乌部战士杀得血流成河。我知道乞勒米部的战士很勇敢,也知道大汗你是草原上闻名的勇士。但是你也不希望乞勒米部战士的鲜血白白的流吧?”
哈丹巴特尔本来就有些色厉内荏,这几天来,所有人都对铁木真的雷霆手段感到十分恐惧。可是札木合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对付铁木真,只是吩咐各个部族朝札答阑部靠拢,一旦有什么事,札答阑部就马上援助。这不是开玩笑吗?谁都知道铁木真的怯薛军,来去如风,突袭之前隐忍的像一匹饿狼,可是一旦出动,迅捷无比,短时间就能解决战斗。朝札答阑部靠拢有什么用?要真是怯薛军打上门来,等到报信的人赶到札答阑部,还没等札木合集结好骑兵,那边就已经被灭族了……
“铁木真到底想怎么样?”哈丹巴特尔的底气明显已经不足了,恶狠狠的吼着,却是十分心虚:“如果乞颜部是想吞并我们乞勒米部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们乞勒米部宁可战死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被人吞并!”
“大汗,你多虑了。其实铁木真大汗并不想这么对待大家,只不过,你们之前说是要推举古儿汗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铁木真大汗也很有资格成为古儿汗。所以,铁木真大汗提议,在额尔古纳河举行会盟,重新推举古儿汗,不知道大汗你意下如何呢?”
沐谦心悠然说道,目光在哈丹巴特尔的脸上缓缓游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会盟,只是推举出一位众汗之汗而已。乞颜部绝对不会吞并你们乞勒米部。所以,大汗你可以慢慢考虑。看看,是哪一位大汗更有资格成为古儿汗。”沐谦心轻笑着说道:“大汗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是不是应该在额尔古纳河再次会盟……”
第五十四章 穿越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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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严的大帐之中,不知道多少十三翼的头脑坐在其中。帐外密密麻麻站着札答阑部的武士。一柄柄雪亮的钢刀抽出刀鞘,凌厉逼人的杀人,叫人不寒而栗。札木合铁青着脸,目光缓缓在座下众人面上游走,每个人被札木合看到的时候,都如堕冰窟。这位札答阑部大汗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浓厚的胡须似乎都在轻轻颤抖……
“大汗……”一位小部族的头脑不知道想说些什么,一抬头看到札木合的脸,硬生生又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闭嘴。我没有叫你说话!”札木合愤怒的吼道:“铁木真实在太放肆了,简直是踩到了我札答阑部的家门口。”
所有的人心里都很清楚,铁木真现在就好像站在札木合的面前,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在札木合的脸上,叫这个以英雄自居的大汗,一点面子也挂不住。而且,最让札木合难堪的就是,铁木真提议在额尔古纳河重新推选古儿汗,居然还有人附议。
十三翼本就是一个很松散的组织,札答阑部本身的实力就已经和其他十二部联合起来差不多了。札木合并不是很看得起这些小小的“大汗”。可是现在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札答阑部是比乞颜部要强,但是绝对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些中小部族的份上。如果这些部族投靠铁木真,那么札木合就要从绝对优势变成绝对劣势,这样的事情是札木合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铁木真动手很快,我决不能让他这么继续下去。你们可以放心好了。从现在开始,札答阑部会保护你们每一个人……”札木合咬紧了牙关说道:“我们不能再等,如果就这样等着铁木真把我们个个击破。最后决战,岂不是比现在吃亏的多。我以古儿汗的身份下令,十三翼联军不日组建起来,讨伐乞颜部,分割乞颜部的草原,把他们的女人变成奴隶!”
这就要和铁木真撕破脸了?那些大汗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是也绝对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联军固然势大,但是联军有联军的缺陷,那就是指挥不统一,兵员素质参差不齐。要是打的顺,固然很好。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很容易就崩溃。本来,札木合是准备好好整合联军,训练好了之后,再和乞颜部较量,但是现在铁木真的动作实在太快,快的让札木合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越晚和铁木真开战,札木合吃的亏就越多……
“札木合大汗,你要再想想,现在乞颜部兵强马壮,我们就这么打过去吗?”哈丹巴特尔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我见过乞颜部的使者,也看到了他们的兵马。铁木真练军的确有一套办法,乞颜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之前我们不是说过,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就绝不对乞颜部动手吗?”
要是换个人说可能还好点,但是札木合现在看到哈丹巴特尔就有气。铁木真只不过是派了两个使者过去,带着几百兵马,就把哈丹巴特尔吓得胆战心惊。一溜烟带着自己的部下跑来了札答阑部,说是要借着十三翼商议的时候,住一段日子。可是札木合的心里很明白,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商量的,而是不敢分开居住,都想躲在札答阑部,接受札答阑部的保护……就这样的胆量,还指望他们鼓起十足的勇气去和乞颜部开战吗?
“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把部下的指挥权全部交给我,让我来统一指挥,才有可能打败铁木真……”札木合高声叫道:“如果你们还是像现在一样的害怕,那干脆不要打了。你们都去投降铁木真好了。就算只有我札答阑部一部人马,我也绝不畏惧乞颜部。兵贵精不贵多,与其要一群乌合之众,不如我带着札答阑部,去和乞颜部决一死战好了!”
哈丹巴特尔看到札木合真的生气了,便低声说道:“札木合大汗,不要动怒。不如我们再商量一番,急着开战总是不好……”
还没等哈丹巴特尔说完,札木合铁青的脸,就彻底因为咆哮而扭曲了起来,他伸手指着哈丹巴特尔,声嘶力竭的喝道:“蒙古人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的怕死鬼。铁木真不过是消灭了两个小部族。草原上这么多年来的征战,有多少部族被灭族,有多少人死在刀下。如果你们连这一点都害怕,那还打个什么?乞颜部和我们,本来就是不死不灭的局面!”
哈丹巴特尔迟疑了一下,待要反驳,只见札木合已经厉声喝道:“来人,把哈丹巴特尔给我拉出去,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旗斗上。把他的尸体放在大锅里煮,,煮熟了,送给这里的大汗们吃……”
哈丹巴特尔大惊失色,急忙尖叫道:“我是一部大汗,札木合,你不能这么对我……”说着,哈丹巴特尔手掌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想要拔刀反抗,没想到几条蒙古大汉猛扑过来,根本不给哈丹巴特尔反抗的机会,在松软的地毯上按住哈丹巴特尔,几人合力,把他扭的死死的,不顾哈丹巴特尔的叫喊,连拖带拽的把哈丹巴特尔拖出营帐。
余下的各部大汗面面相觑,所有人都知道札木合那残暴的性格,如果激怒了札木合,等待他们的下场,就会和哈丹巴特尔一模一样。可是,草原上有资格和札木合做对手的人又有几人呢?
哈丹巴特尔的骂声在帐外不断传来,坐在帐中的大汗们脸色苍白,不敢去看帐外的动静。只有札木合,怒气渐渐平静下来,却依然默不作声。札木合知道,自己的部下绝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果不其然,片刻之间,帐外一声惨叫……一名蒙古大汉提着哈丹巴特尔那血淋淋的头颅,大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禀告道:“大汗,已经斩了!”
札木合点了点头:“好,要煮就快点煮,这儿的大汗们,已经很饿了!”
说罢,札木合冷冷的扫了一眼诸位大汗,冷若冰霜似的说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反对我的提议?”
只有傻子现在还去招惹札木合,哈丹巴特尔的下场,大家都已经看到了。而且,这里到底是札木合的地盘,就算自己想要发难。札木合一声令下,无数札答阑部的勇士就会冲进来,片刻之间把大帐里的每个人砍成肉酱。
不知道是谁,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愿意交出部下兵马,听候大汗调遣……”只要有一个人带了头,余下的人就很容易感染了。那些大汗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同意了札木合的提议,十三翼的兵马,尽数交给札木合独自指挥……
指着铺在大帐中心地毯上的地图,札木合缓缓的说道:“在我们札答阑部和乞颜部之间,有几处适合大军作战的地方,但是我猜,铁木真应该会选在哲列谷与我作战……”
“哲列谷!对,就是哲列谷!”铁木真严肃的看着木华黎等将领,厉声说道:“从札答阑部到我们乞颜部,自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出发,袭击我们的大营,在骑兵全力奔驰之下,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如果人数再少一些,速度就会更快。”
“那些地方都是一马平川,我们不可能在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迎战札木合。只有哲列谷,这谷四面环绕的都是险山,根本无法攀登。只有一个狭窄的山口与外面沟通。我们可以将全体部民迁往谷中,一旦作战不利,立刻将全部军队撤入谷中。为了防止路程过长而导致溃退,我们迎战札木合的地点就应该选在答兰巴勒主惕,那里是沼泽地形,敌人的骑兵也不容易冲击起来,正好防止他们背后追杀,以减少我军的损失。札木合的作战方式我很熟悉,确实是相当壮大雄浑的风格,进攻如风,尤其是他麾下的兀鲁兀惕与忙忽惕二部,攻击力着实惊人。但是,他也有缺点,就是没有持久性。一旦遭遇难以攻克的防御,就会心生急躁。我们只要在哲列谷据险防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他逼退。”
铁木真指着宽大的地图分析道:“如果要击败札木合,就要利用他刚愎自用的性格。他这个人残忍好杀,十三翼在他的统帅下,要不了多久就会离心。打得顺也就算了,一旦被我军击败,十三翼不但会马上分崩离析,而且,那些被札木合欺压的大汗,也会马上成为我们的助手,帮助我们,赶到札木合无处可逃……”
“最重要的是,当札木合在哲列谷跟我们大战的时候,我们务必要坚守五天,五天之内,克烈部的大军就会赶到,前后夹击之下,就算札木合有三头六臂,也要被消灭!”
铁木真厉声喝道:“木华黎!”
木华黎大步走了出来,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乞颜部有重大战役的时候,铁木真总是最先点到他的名字,那是因为铁木真对他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尽管木华黎每次都承担着乞颜部最艰巨的军令,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让铁木真失望过。一代天才将领,绝非易于之辈!
“十三翼兵马前来,总数过四万。我要你带领五千人马,在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到哲列谷沿线骚扰阻击,一般来说,这段距离,骑兵用一天半的时间就能赶到。我要你拖住札木合,一定要拖住三天。如果我在哲列谷早一天看到札答阑部的一个骑兵,我就砍了你的脑袋!”铁木真厉声喝斥,让那些部下诸将不寒而栗。
无论是赤老温还是博尔术,又或者是者勒蔑等人,看着木华黎的目光,有隐约带着一份羡慕。在草原上,没有地形的优势,五千人贸然去骚扰四万人的大军,很可能被人一口吞掉。但是铁木真下达的却是拖住三天的死命令。这个任务,只怕也只有木华黎才能完成,换了是别人,十有**就会让铁木真失望了!
铁木真的目光缓缓落在赤老温的身上,这位怯薛军统帅浑身一热,知道大汗必然有重要任务交给自己。
“赤老温,你为主将,者勒蔑为副将。带领一万五千人,死守哲列谷。无论札木合攻打的多么凶猛,你至少要给我守住两天两夜!哪怕人全都战死,我要的还是哲列谷!”铁木真大声喝道:“明白吗?”
“大汗放心!”赤老温和者勒蔑拍着胸口说道:“只要是大汗的命令,别说是守两天两夜,就算是叫我们一直死守到最后一兵,我们也要把札答阑部全部挡在哲列谷外。”
铁木真满意的看着爱将们,转身对博尔术说道:“你和我统帅最后一万人马,怯薛军全部交给你带。等到王汗的援军到来的时候,我们从哲列谷杀出,这些兵马,无论哲列谷和阿剌兀惕土儿合兀惕山的局势有多危急,都不许进入哲列谷增援。我要养精蓄锐,一战让札答阑部崩溃!”
博尔术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只是默然点了点头,站在一边。
铁木真缓步走到韩风面前,这位大宋细作司总领,正坐在一边品尝马奶酒,看到铁木真走过来,韩风放下酒杯,站起身来。铁木真微笑着抱了抱韩风的肩头:“大战即将来临,你却要回江南了。如果你不是替我杀了塔里忽台,又做了那么多事情。只怕我的部下都要以为你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了。”
“不回去不行。”韩风促狭的笑了笑:“夏初来到草原,现在都已经快秋天了。再不回去,我怕细作司那边会招人顶了我的位置。到时候我就没官做了……”
“韩兄弟绝不是恋栈官职的人……”铁木真真诚的说道:“无论我和札答阑部的战果如何,无论将来我是不是能统一草原。韩兄弟对我的帮助,铁木真都铭记在心!”
铁木真解下腰间的金刀,轻轻抚摸着那包着兽皮的刀柄,看着那华丽的刀鞘,不知道沾染过多少鲜血的刀穗,双手捧起金刀,递到韩风的面前:“我们结安答!”
蒙古诸将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韩风的身上,众所周知,铁木真只有一个安答,也就是草原上年轻一代的绝世对手——札木合。可是,札木合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拥兵数万,在草原征战多年,杀人无数。铁木真和他曾经三次结拜为安答,两人算得上是平起平坐。眼前这个汉人,居然也有资格和铁木真结安答……
韩风笑呵呵的接过铁木真的金刀,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淡淡的说道:“我们汉人结拜很麻烦的,要喝血酒,拿小刀割手指头。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怕疼了。而且,一结拜就要说什么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比我大十岁呢。要是咱俩一起死,你说我多亏啊。所以,还是按照你们蒙古人的规矩来,挺好……只是,我现在身上没什么东西,不如……”
韩风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抠出一个小小铜牌,铜牌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猎豹,上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韩”字。韩风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块铜牌:“大汗的金刀,我知道是你的宝物。我这块铜牌,却是我当年进入豹组担任骑都尉的时候铸就的,转眼就一年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是总领,这块牌子是用不上了,但是对于我来说,却很有纪念的意义。所以,我把它送给大汗……”
铁木真哈哈大笑,收起韩风送来的铜牌,仔细贴身收好了,伸手揽住韩风的肩头,用力的抱了抱。随即掀起长袍,拉着韩风的手,大步走出营帐,在蓝天之下,碧草之上,双膝跪下!
韩风不再嬉笑,知道铁木真是要对着长生天发誓,便一本正经的面对铁木真跪了下来。
“长生天在上,今日我铁木真和韩风结为安答,从此福祸与共!”
韩风这一次说的却是汉语,喃喃的说道:“如果真的有长生天,如果可以的话,我只希望,我们永远是安答,永远不要成为对手!”
一声清啸,数十支巨雕在天空中展翅飞过,烈日骄阳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无数蒙古人围拢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三名俏丽的少女,并肩站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场中对面而跪的两人……
这一拜,
高大威武的铁木真和桀骜不驯的韩风深深对拜……
韩风心中一动……
成吉思汗地,犹留怪杰踪。
一龙极夭矫,万马昔横冲。
余亦能过此,昔人不可逢。
山川剩陈迹,瞻眺扩诗胸。
额头触碰着带着露水的青草,蒙古人暴雷一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鼻子里闻到的是清新的芳草气息,眼前是那个坚毅勇武的蒙古大汗,无数战马似乎被主人的欢乐感染,兴奋的刨起蹄子,大地似乎已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韩风恍然如梦;
这一刻,穿越千年!
第五十五章 绯红夜
一望无际黑黝黝、浓郁郁的充满神秘的大草原,在太阳落山后,整个草原的面貌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不似白天清晰可见的半青绿半黄褐色的大地。草原上的牧民点起了篝火,火光忽明忽灭,与天上闪烁的晚星相得益彰。草原的风应该传来沙沙沙的声音,此时隐约作响的却是蒙古人纵情豪放的歌声。无论是江南女子悠扬的乐曲,还是草原男儿浑厚雄壮的歌声,同样美妙动人。风中的草原辽阔壮美,嘹亮的声音唱出了草原人的豪迈……深沉密集的星星怡然自得,在澄净的天空中闪烁,似真似幻,如此遥远却如此清澈,仿佛只要继续往前走,去到尽头,手一伸便会触及那些亮灿灿的星子。
韩风双手枕在脑后,微微侧过脑袋,看着身边抱膝而坐的少女,轻笑道:“人生好像是在不断的轮回,我去绍兴没有多久,就遇到了你。你我泛舟湖上,从此,好似你我的命运,都纠结缠绕在一起。如今,我就要离开草原了,陪着我的人,还是你!”
沐谦心随手掐起面前一株青草,在手中轻轻转动,美丽的双眸渐渐朦胧起来,轻声说道:“如果将来蒙古人不会和汉人打仗,那么,留在草原其实也不错。牧羊塞外,活得也挺惬意!”
“这可就由不得你喽……”韩风狡黠的看了看沐谦心,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摆明了是要夫唱妇随。
沐谦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明天你们就要返回江南。有些事,你回去了要万分小心。以前,以我金国郡主的身份,不能告诉你。眼下你我都是同路人,自然不需要隐瞒你。”
韩风收起脸上的笑容,他知道沐谦心掌管都元帅府的军情系统不算很短,许多机密军情,沐谦心都知道。如今她说出来的每一件事,都可能对宋廷今后的朝政局势造成巨大的影响。
沐谦心嫣然一笑,韩风这个人,平时就没个正经,一到有要事的时候,又马上严肃的不得了。这倒也好,要是面对一个老夫子模样的人,沐谦心只怕撑不了多久就厌烦了。可要是以后跟着一个总没正经的人,心里也不会踏实。
“回去之后,第一小心的就是史弥远。”沐谦心淡淡的说道:“史弥远一直和金国有暗中往来。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动机,为了什么目的和金国联络。但是此人往来的线路居然能够避开都元帅府和枢密院,可见所谋非小。他现在只是礼部侍郎而已,不过,以他史家的地位,和史弥远自己的才华,将来封相也绝非不可能。一旦他掌握了宋廷的朝政,就不知道他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了……”
韩风郑重的点了点头,史弥远如果不和金国枢密院还有都元帅府联络的话,那他只可能是很早之前就已经跟原王搭上了线。现在原王已经是皇帝,史弥远难道想要做当年的秦侩?最难的就是,到了史弥远这种级别的大臣,已经不是韩风跑去跟皇帝说一声,这个人有可疑,就能够动得了他。朝廷讲究权衡,史弥远本身也是权衡朝野的一份子,他的手中握有不少实力,一旦打破了这个平衡,对朝中的影响绝对不会比他是个汉奸的危害更小。
而且,沐谦心也说了,不知道史弥远的动机和目的。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贸然对一位朝廷大员下手,韩侂胄也好,太上皇也好,都不会轻举妄动的。
沐谦心接着说道:“其次,就是要小心吴曦。川中吴家,一直是金国策反的重心所在。川中是天府之国,又多山。易守难攻。就算有雄兵十万,想要攻打川中,是艰难无比。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川中,对于宋廷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而且,金军可以从川中而下,直扑广南西路。沿江可以进攻襄樊……”
韩风苦笑一声,川中防御一向是重中之重,所有的人都知道川中的重要性。事实上,在历史课本上,韩侂胄的北伐失败,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就是吴曦的投敌,对北伐军造成极大的伤害……
到目前为止,韩风和吴曦还没有过交往,却和他的儿子吴文海关系匪浅。假若吴曦是一个和吴文海差不多的人,那就不至于要叛变了。现在的历史已经悄然改变了走向。内禅早已提前发动。十三翼之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会以铁木真的胜利而告终。草原统一的进程会大大加快。吴曦,是不是真的还会像史书记载的一般投敌?
“吴曦在临安被困了太久,心中有许多不满,一心一意想要回到川中。那里,他就是土皇帝。到那时候,宋廷就算想要约束吴曦,也颇有山高皇帝远的味道了。”沐谦心叹息道:“之所以说到吴曦,就是因为……他是我当初亲自联络的。虽然,吴曦并没有答应我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的心,已经不在宋了!”
韩风调笑道:“哦,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把我们的川中大将给骗了。说,当时用的是什么办法?难道是美人计?”
“你以为美人计就一定有用吗?”沐谦心毫不示弱的反驳道:“女人如果有头脑,就不用出卖自己的色相。就算要卖,也会卖的高雅许多,让那些男人只能看着眼馋,却什么都得不到,才叫高明!”
韩风嬉皮笑脸的凑到沐谦心面前:“那你可以试试来引诱我!”
“不……”沐谦心脸色一红,随即板起脸来:“你这种人啊,不需要引诱,自己都会想着去做坏事的。”
“天地良心,你当初光着屁股的时候,我都没怎么看你好不好……”韩风叫起撞天屈来。
沐谦心脸色煞白,左右看了几眼,断定四周无人,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温文俏丽的少女已经瞬间变身母老虎,两根修长纤细的手指拧在韩风的胳膊上,掐住一点点肉,用力一旋……
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居然镇定自若的看着她说道:“我会反抗的!”
沐谦心惊呼一声,人已经被韩风抱在怀里,两人目光相接,沐谦心不敢正视韩风,轻轻低下头去,却只听韩风叹息道:“面对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还真有点舍不得打。但若是不打两下,只怕以后娶回韩家,这个夫纲就振不起来了,也罢,让俺轻轻的打吧……”
沐谦心正要反驳,忽然间两片火热的唇递了过来,在她的樱桃小口上轻轻一吻。
沐谦心的身体都已似僵硬,贵为郡主的她,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男子敢在她面前放肆过,除了眼前这个让她无可奈何的男人……迷乱之间,香肩已被揽紧,沐谦心轻喘一声,却被韩风夺关而入,肆无忌惮的将她丁香小舌缠入……
不知过了多久,沐谦心无力的将韩风推开,低着头,伸手拢了拢头发,轻声说道:“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说吧……”韩风咧嘴一笑,露出那雪白的牙齿,似乎在夜色之中闪闪发亮,舌头得意的在上唇一划:“放心,我会等你说完的……”
沐谦心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揽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咬着嘴唇说道:“你再放肆,我就咬断你的舌头……”
“说罢!”韩风耸了耸肩膀。
“这一次你回到江南之后,在韩家的地位更不相同。本来皇城司就已经要并入你们细作司。成为一个新的机构,从此就从枢密院独立出来。以你和户部的关系,郦尚书也绝对不会在钱财上和你为难……你手握一个掌控百官和军情的机构,必然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要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你手中的机构,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是背后放暗箭的。所以,不经意间,许多人都会和你保持着距离……”
沐谦心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韩风却听的清清楚楚。的确是这样,许多官员都不愿意和情报头子当朋友。自己的身份,和日后的锦衣卫指挥使差不多。试问,有几个锦衣卫指挥使在别人的眼中不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
“这也就罢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并非嫡出……”沐谦心提高了语调:“汉人最为重视的就是嫡长子的继承制。当然,韩侂胄大人也并非是长子,但他至少是嫡子。而且,韩侂胄大人在少年时代就已经是诸兄弟的领袖。所以,现在他可以掌控韩家!”
“韩侂胄大人正在渐渐老去,而你之前的十余年实在太沉寂了,韩家上下几乎都快忽略了你的存在,却没有人想到,这两年来,你异军突起,在朝堂闯下这么大的名头。将来隐隐要开始争夺韩家家主之位。你那些兄弟姐妹们可服气你吗?韩家最大的力量,就在于遍布天下的门生,家族中人历代为官,在官场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力量。若是你的兄弟们渐渐开始猜忌你,你将要凭借什么立足朝堂呢?”
“说完了?”韩风促狭的眨了眨眼睛。沐谦心顿时满脸绯红。
第五十六章 旖旎蒙古包
第五十六章旖旎蒙古包
沐谦心板起脸来瞪着韩风,两只小手叉在腰上,挺直了身体,故作恶狠狠的模样说道:“你就不能正经一会儿么?等你回到江南,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能琢磨完这么多事儿吗?”
韩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就听你一回。”
其实,韩风自己也很明白。自己的细作司,一直以来都缺少一个像沐谦心一样的人物。自己身边的幕僚战友们。花雪秦燕无法李飞镖等人,等若是武力值极高,但是运筹帷幄就不是他们擅长的了。小舞适合做细致的工作,要她负责收集分析情报等等,那是绝对出色的人选。林珍或许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林珍最大的问题,正是出在她自己的身上,她只会以韩风的部下的身份去考虑问题,绝对不会也不可能把自己放在韩风的位置,去考虑全盘的计划。
如果说,李妙笔是有这样的本事,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韩风很清楚,李妙笔并非自己的心腹,他是韩侂胄派来帮助自己的。在历次事件的表现中,李妙笔很恪守规矩,基本没有越过界限。而且,李妙笔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并非一个军情系统的专家。
真正专家级的人物,就在自己眼前——沐谦心,掌管都元帅府军情,孤身潜入江南,把一盘散沙的都元帅府驻江南细作捏造成型。对情报的作用,对时局的敏感,尤其是对大势的判断,都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人物。之前几次在自己手中吃亏,一是刺杀辛弃疾未遂,一是被容元丰算计。不过,这种事就算是韩风也会上当。凭着上千官兵的性命做赌注,只是为了打破一个金人未必可行的计划,这么疯狂的事,只有曹宗卿才会同意。再后来,韩风也没有真正占过上风。只可惜,现在的沐谦心还不方便去江南。
“曾几何时,我看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孩说……你是我的太阳……”韩风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梁朝伟那双电死人的眼,还有曾华倩那害羞的笑容:“现在,我也觉得,你简直就是我的太阳!”
“明天你们就要走了,就算今天让我陪你在这里坐一夜也行,你规矩点……”沐谦心没好气的在韩风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上拍了一记,满脸娇羞,那只大手可一点也不安分,顺着腰间翻山越岭的上下探索……
“嗯!”韩风一本正经的说道:“以你的意思,我回到江南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把韩家家主的继承权拿到手。最好是展示自己非同一般的能力,让那些韩家的兄弟们无话可说。把可能分裂韩家的因素消除。”
“而第二件要做的,就是尽快在朝中建立起一个除了我爹之外的体系。像户部郦尚书这样的关系,必须要自己来拉拢巩固,绝不能到了有事的时候,还要先跟我爹说,然后再让他去转告别人。对不对?”
沐谦心掩口笑道:“孺子可教也。不过,你可要记牢了这两件事。还有,无论什么时候,皇帝的信任都是最重要的。太上皇对你算是非常信任了,目前的皇帝刚刚即位,应该对你也很信任。但是,你最好利用皇后的关系……”
韩风知道她说的是之前的韩妃,现在的皇后。韩妃算是自己的表姐,大家这两年相处的很愉快。皇帝在深宫之中。而为官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要揣摩上意。哪怕是皇帝贴身太监,也不可能比皇帝的枕边人更了解心意。尤其,赵扩是一个并不好色的人,和韩皇后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伉俪两人比翼双飞。
“我知道了!”韩风抱住沐谦心。
这一次,沐谦心并没有躲闪,轻轻的枕在韩风的肩头,长长的秀发被夜风吹起,拂过韩风的面颊,麻麻痒痒的。一阵阵女儿的清香,漫入韩风的鼻中,纤细的小腰,盈盈一握。韩风轻声说道:“要和我一起回江南吗?”
“我要留在漠北,帮助铁木真统一草原。”沐谦心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只有铁木真更早统一草原,北伐才会有机会。”
“我在金国出生,在金国长大。我的朋友部下都是金人。父王虽然只是我的养父,但是他对我极好。哪怕我知道了自己是个汉人,也不在乎。我只是想陪他终老而已。如果他不逼着我入宫,我绝不会离开金国。”
“还有麻达葛哥哥……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十几岁,我七八岁,他就带着我玩,教我写字,教我念书。那时候,很多皇亲国戚的孩子都在一起玩,我只是一个小女孩,父王经常出征,母亲又不在,经常被人欺负。有的郡主看到我的发簪好看,故意抢了去,丢在水井里。还有那些男孩子,总是嫌我不爱骑马射箭,从来不带我玩。麻达葛哥哥就会陪着我,他是皇太孙,没有人敢惹他。我还记得,他要那个丢了我发簪的郡主跳下水井去给捞上来,吓得那个郡主哇哇大哭……父王的两个儿子死的太早,我一直当他是我的亲哥哥一样。总觉得,有个这样的哥哥保护自己,陪着自己,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这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吧……”韩风的话里明显带了一股酸味:“麻达葛哥哥,叫的很顺口吗?”
沐谦心提起小拳头在韩风的胸口轻轻敲了一记,吃吃笑道:“你吃的哪门子飞醋?不过,假若不是遇到了你,十有**,我是不会拒绝麻达葛哥哥的。入宫为妃……尽管我一直是把他当成哥哥,可是我也没有真正喜欢的人。既然是这样,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他……”
“切!”韩风不屑的冷哼一声。
“可惜,他也逼我入宫。我已经说了很多次,我不愿入宫,可他就是不听。我从来不会在事关自己幸福的大事上让步。就算他是皇帝,我也绝不退缩。”沐谦心幽幽的说道:“所以我离开,我来草原找你。”
“你的心还没有完全离开金国。你要帮助铁木真统一草原,一是为了帮我,二,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你知道,蒙古人统一了,是一定要和金国开战的。你也知道,汉人和金人,早晚也是要有一战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你自己来做这件事!”韩风低头看着怀里的佳人,看着她随风舞动的秀发,轻声说道:“其实,我很明白。换了我是你,心里说不定比你还纠结……”
“虽然他们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可是我依然希望他还是我的父王,他还是我的麻达葛哥哥……只不过,一切都不可能了……”沐谦心眼前似乎有些朦胧,一滴泪水随着脸颊流落下来,滴在韩风的手背上,清凉的……
“我会安排好一切,接你来江南的……”韩风低声说道:“等打完了十三翼之战。你来江南之后,就看着我和完颜璟斗法好了。不要插手其中,让自己为难!”
“嗯!”沐谦心微微点头,忽然惊呼一声,整个人已经被韩风抄起双腿抱起,她脸上的泪痕未干,急忙伸手环住韩风的脖子,勉强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吃惊的说道:“你要干什么?”
“唔,听说,如果洞房的时候,是丈夫抱着新娘子进门呢,以后就是老婆怕丈夫。”韩风朝着不远处的一座蒙古包扬了扬下巴,嬉笑道:“那里,就是我们的洞房……”
漫天星斗静悄悄的洒下银光,看着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抱着那个娇俏佳人,一步步走进蒙古包里。
长长的秀发早已披散下来,黑色的的长发覆盖着雪白的娇躯,玲珑突兀的身材,释放着让人难以抑制的热浪。韩风轻轻的吻住沐谦心,四片火热的唇交结在一起,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想把眼前的幸福拥入怀裹,寻上她香唇,使劲地吻她,抚摸她柔若无骨的香肩,用尽他全部的热情和力气。
沐谦心娇躯不堪刺激地强烈抖颤,不片晌嘴唇变得灼热柔软,采出玉手楼上他脖子,沉醉在他的热吻里。
天旋地转,韩风彻底迷失在这爱的甜梦至深之处,心中溢满的幸福感动让他不由双手
一紧,恨不得将怀中的娇女融入自己整个心湖。
韩风抱紧绝色玉人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在玉人腰腹间揉捏抚摩,不几时,沐谦心娇躯开始火热,玉颜娇红,银牙微咬,樱唇中无意识的吐出几声娇呤。这更助长了韩风的气焰,他一双手开始不安分的上移,渐渐的捂上了玉人娇嫩坚挺的酥胸,双唇从玉人的光洁的额头开始渐次而下,经过玉人的双眼、鼻尖、双颊一路吻到玉人的酥胸,虽然隔了一层罗衫,但韩风仍然能感觉到那对玉.峰的惊人的突起和弹跳力,不由得又揉又捏,更欲敞开佳人香怀,入内寻幽探胜一番。
而怀中的佳人似乎也已动情,放松了身体,随着韩风的吻,身体发生了异样的变化,一阵阵酥麻快感油然而生。面上渐渐泛起了醉人的红晕,不住的娇声喘喘,娇躯不停的扭动,无意识的磨擦着韩风男性的**。终于韩风的一只右手再也耐不住寂寞,顺着佳人交叉敞开的衣领爬行进去,抚摸她丝质润滑的裹胸,留恋忘返之余更两指探入胸衣内直接揉捏那含苞欲放的雪白玉.峰,还有那屹立在玉.峰上的樱桃,更是上下夹攻,左右逗弄。
另外一只左手仍紧捂佳人的柳腰,防止此时已不知天高地低,只懂胡乱发出呓语的玉人软倒在地毯上。同时一张大嘴也不甘寂寞,直接叼开了玉人的胸衣,朝另一边的玉.峰进攻,慢慢地将整个樱桃含进嘴里,同时用舌头不住的添弄,用牙齿亲咬……含苞未破、尚是处女之身的佳人立时如遭雷击,银牙暗咬,秀眉轻拧,“嗯——”,鲜嫩娇艳的柔软红唇间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他能感觉到身下绝色玉人那柔若无骨的娇软女体在自己抚摸时紧张般地丝丝轻颤……还有那一对稚嫩无比、小巧可爱的蓓蕾犹如雪中樱桃,娇艳绝伦、媚光四射地在巍巍怒耸地柔美峰巅上娇柔怯怯、含羞挺立……
韩风再也无法截止男**望的膨胀,将美人儿那羞红火热的美丽螓首轻轻地搂进怀中,慢慢抬起她的上身,把衣不蔽体、等若无物的罗衫从绝色玉人那一片雪白晶莹、美丽绝伦的娇软胴.体上缓缓脱落……当薄薄的春衫最终从沐谦心那白皙修长的纤美指尖缓缓飘坠,美丽圣洁的空谷幽兰、绝色玉人终于毫无保留地袒露出那一具美绝人寰、令人心跳顿止的雪白玉体。
绝色玉人匀称光洁的双腿就在面前,肌肤是那么的洁白而有光泽,线条细致而优美,犹如象牙雕就一般,两条长腿羞涩的闭合在一起。
韩风轻轻分开她的双腿,雄健的身躯倾覆其上,怒不可遏之处,寻找着温暖的幽谷……
“啊……”那一声痛呼,撕破了蒙古包里的迷离,却是更加旖旎……
第五十七章 韩家大少
第一缕阳光照入蒙古包的时候,韩风迷茫的睁开眼睛,伸出手用力的揉了揉,看着眼前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怀里的沐谦心,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昨夜的癫狂。少女稚嫩的迎逢,初经雨露后的痛楚,似乎还历历在目。
韩风掀开身上的毯子,尽量悄无声息的下了床,刚刚把衣服披在身上,就听见蒙古包之外一阵喧哗之声。掀开门帘一看,数百名豹组官兵已经列队整齐,看到韩风出来,两百余支长枪笔直立起,向他们的大人敬礼。
“干嘛这么早?”韩风嘟囔着,一个个扣着胸前的布扣。
叶东挤眉弄眼的跳下马来,走到韩风的身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咳咳,我说大人。您辛苦了……不过,身为细作司的总领大人,你这回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没等韩风答话,叶东就抢着说道:“你要知道,你住的是蒙古包,不是咱们江南的房子。牛皮帐篷能挡住声音吗?昨天夜里你们折腾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咱们几百条兄弟都是孤零零的汉子,听着你们在哪里依依哦哦,实在是难以忍受!”
“所以,不是我们起来的早,而是被大人您刺激的一夜睡不着……”叶东一板正经的说道。
“屁话!”韩风板起脸来,看了看呈半圆形围着蒙古包的豹组官兵,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秋月白、简怀诛等人,不由得有些尴尬,挥手道:“赶紧散了,都杵在这里,叫人家怎么起床?”
数百名官兵纹丝不动,表情严肃的就像马上要出征打仗一般。
花雪忍着笑,走到韩风面前,轻声说道:“大家商议过了,这次在蒙古草原,大人就算不是娶亲,多少也算是纳妾了是吧……喜酒咱们没喝到,红包更是没看见。回到江南之后,大人须得给豹组官兵放假两天,并且每人打赏五贯。否则的话,秋月白负责宫内,叶东负责建康,简怀诛负责临安,要把大人昨天晚上的故事,编成段子,到处传颂!”
韩风浓眉倒竖,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一转眼间,叶东伸手拉住秋月白,依偎在秋月白的肩膀上,捏着嗓子说道:“风哥,不要……不要,哦……”
秋月白平素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想到这当儿也放.荡了起来,伸出食指,托起叶东的下巴,含情脉脉的问道:“心妹,疼吗?”
“嗯……”叶东低着头,双手捏着战袍下摆抖了抖身子,顿时叫韩风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赢了!”韩风抱拳拱手道:“兄弟们就散了吧。回到江南,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刚才还威严的像是要作战似的豹组骑兵们,顿时哄堂大笑,作鸟兽散……
韩风无奈的苦笑摇头,转身走进了蒙古包。却见到沐谦心已经穿戴整齐,从床上下来。雪白的床单上还有一小块触目惊心的红。看到韩风走进来,沐谦心微微有些羞涩,埋怨道:“外边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放心,他们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一个个毒哑他们!”韩风拍着胸脯打下了包票。
“少来!”沐谦心隐约恢复了当年掌管都元帅府军情系统的傲气:“今天你就要出发,我就不送你了。”
韩风郑重的点了点头,迈步走到沐谦心的身边,双臂展开,将她揽入怀中,用力的抱了抱:“江南见!”
正要转身走出蒙古包,却听见身后的女子,声音略带幽怨的说道:“没有吻别么?”
…………………………
江南夏日,风光迤逦,庭院幽深,鸟语花香。
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似有些心事重重的躺在竹椅上,身边两名美貌侍女正为他扇着扇子,竹椅边放着一张小巧玲珑的茶几,茶几上两个圆圆的果盘里,一盘是鲜艳甜美的葡萄,另一盘却是肉多.汁美的桃子。在这样的秋老虎天气里,若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公子哥儿,哪里能如此安逸?
“大少爷……”
一声高呼从庭院之外传来。竹椅上的年轻人懒洋洋的转过头去,看着一个身着青袍手持折扇的青年文士大步从庭院外走进来,离得老远就抱拳道:“大少爷,张耀仁来迟了……”
大少爷作势要坐起来,两名侍女放下手中的扇子,一人一边,扶着大少爷的肩膀,将他扶起。
“来迟了不怕。只怕你不来……”大少爷扫了那两名侍女一眼:“你们先退下吧!”
等到侍女离开,大少爷指了指旁边的小竹椅,轻声说道:“坐吧!”
张耀仁谢了座,屁股刚挨到竹椅,便低声说道:“大少,不是什么好消息。风少就要回来了……这是刚刚由细作司传出来的消息。而且,这次听说风少又立了功。似乎是和漠北草原的民族达成什么协议,将来有机会的话,要联军攻金……”
大少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愉的神色,懒懒的说道:“他的运气一直都是很不错的。这次,也不例外!”
张耀仁迟疑了一下,随即堆起一脸笑容,轻声安慰道:“大少爷多虑了。风少只是运气好而已。说到韩家,大少爷可是嫡长子,怎么也轮不到风少来继承。在朝中为官不算什么,韩家历代都有高官。但是韩家的家主,才是最为尊贵的人物。一句话下来,数以百千计的韩家子弟都要效命,无数门生听从。别说风少只不过是细作司的总领,哪怕他官居二品,做了都指挥使,跟韩家家主也没法比啊!”
大少爷长叹一口气,怅然说道:“你知道什么,韩家可不一定是嫡长子继承了。我总觉得近来我爹看我不是很满意。再说了,谁来继承韩家又不像官家立太子,是早早指定人选。都是由族中的长辈集体会议,才能决定下一代的家主。韩风现在的势头这么猛,只怕到时候,人人都知道韩家有个韩风,却不记得韩家还有个嫡长子,叫做韩霜的了!”
张耀仁一个马屁拍在了马腿上,脸色却是丝毫不变,淡定不已的说道:“大少爷也不必多心。毕竟你才是嫡长子,多和长辈走动走动,在朝中也闯出点自己的名头出来。绝不会输给了风少。”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夏日的热浪,缓缓从两人身边拂过,韩霜心情抑郁,捏起一个葡萄,放入口中,干脆的嚼了一口,便咽了下去:“难啊。我比韩风大不了多少,做官也只是比他略早一点。大家都是恩萌做官,我起步还比他要好,以户部从七品执事郎做起。现在不过是从六品知事。可是人家已经是四品总领。现在明眼人都知道,皇城司要和细作司合并,韩风的权势必定更甚。到时候,我是拍马都赶不上他……”
张耀仁冷笑一声,一双细小的眼睛看着韩霜的双眼,淡淡的说道:“所以,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少爷。这次,户部度支员外郎出缺。这个官职虽然不大,但是却能掌管度支。实在是个肥缺,而且,在此职位,想要做点成绩出来,简直是易如反掌。大少爷不妨和老爷子说说,以他和户部郦尚书的关系。让郦尚书来举荐,到时候大少爷进入户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韩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度支出缺这件事,他也曾经听说过。只不过一直没有下文。眼前的张耀仁,便是吏部官员,虽然官职不是很大。却也算得上是能够接触到极为机密事务的官员。如果他说度支员外郎一定要换人。那就绝对不会错了。户部主管全国户籍、土地、钱谷的政令以及贡赋、征役等事。设户部尚书一员,左、右曹侍郎各一员。郎中、员外郎各二员,度支、金部、仓部各二员。度支掌管全国财政预算,量入而出。要是自己爬到这个位置,的确就像张耀仁说的那样,想要做点成绩出来,太轻松了。
而且,度支员外郎掌管给各个部门的钱财,现在韩风的势头这么猛烈,自己到时候略作手脚,卡住韩风的钱袋子。叫他还能笑得出来么?韩霜越想越是得意,不禁笑出声来,对张耀仁抱拳道:“真是多谢了。”
“此事要早早下功夫。大少,你也知道,度支员外郎是个肥缺,不知道多少朝中大员都盯着这个位置。要是被别人捷足先得,那可就不值得了。您最好现在就去和韩老爷子说一声,早早敲定郦尚书那边的关系!”张耀仁站起身来,施礼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就不陪大少了。迟些时候,请大少爷饮酒!”
韩霜送张耀仁离开,走到庭院门口,心中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绝对不能怠慢。索性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大步朝韩侂胄的院子走去。
忙碌的枢密院都承旨,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正抱着一竿鱼竿,坐在池塘边钓鱼。韩霜离得老远就看到韩侂胄钓起一条大鱼,却又把那条鱼从鱼钩上拿了下来,丢回水中。
韩霜快步走到韩侂胄身侧,轻声说道:“父亲大人,儿子有事想要和父亲大人商议!”
“哦?”韩侂胄微微一笑,扭头看着韩霜:“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院子里乘凉吗?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了?”
韩霜脸色有些尴尬,支吾着说道:“嗯……嗯……儿子听说户部度支员外郎出缺。儿子对这个职位十分向往。父亲大人和郦尚书的关系匪浅,不若父亲大人去和郦尚书说一声。儿子若是能坐上度支员外郎,必然能一展身手……”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做一个小小知事,是淹没了你的才华,叫你满腹才学发挥不出来是吗?”韩侂胄取过鱼饵,装在鱼钩上,鱼竿一甩,鱼饵破水而入,缓缓沉入水中,一圈圈淡淡的涟漪在水面上泛起。
“这个……”韩霜的心中其实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在韩侂胄的面前,自己的口气也不能这么大啊!
“你可知道度支员外郎是做什么的?”韩侂胄冷笑着说道:“度支掌管全国财政预算,量入而出。全国有多少州县,你知道吗?每年军中增兵多少,你知道吗?各地应该调配钱粮多少,你心中有数吗?朝中各部需要多少钱才能运转,你有算计吗?像细作司这样的部门,随时可能会调用一大笔钱,你为他们准备了余钱吗?金人随时可能入侵,一旦开战,你能马上调配钱财吗?这也就罢了,我只问你,假如大宋现在准备北伐,你可知道军费要准备多少钱?”
韩霜张口结舌,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听到韩侂胄最后一个问题,眼前一亮,张口答道:“有个三千万贯应该够了……”
“蠢材!”韩侂胄厉声喝骂道:“若是消耗三千万贯打一场战争的话,万一北伐不成功,大宋的财政马上就垮了。以现在四十万大军来说,北伐最多要二十五万大军北上,另外征调民夫四十万就差不多了。这样的规模,一千五百万贯之内,绝对可以支持。你开口就是三千万,连这个大致的数据都没有,你还做什么度支员外郎?”
韩霜心中不满更甚,出口顶撞道:“那是因为儿子没有做过度支员外郎,假若我做了度支员外郎,过段日子,这些事,我能不熟吗?”
韩侂胄双眼看着动也不动的鱼丝,冷冷的说道:“朝廷要的是来了就能用的臣,上阵就能打的兵。难道说,还特意为了让你做一个度支员外郎,把这个如此重要的职位,放在你的手中先磨练个一年半载再说?”
韩霜再也无法忍受,扯开嗓子叫道:“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要做什么,你都支持我。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你都会为我争取。可是现在,你的眼里只有韩风,韩风。我有哪点不如他?论文采,他才认得几个字?会作诗还是会写词?也就是一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武夫罢了。大宋开国数百年,哪个武夫能成气候?你如此偏心,韩风要细作司,你便一门心思帮他打通门路,他要皇城司,你就在朝中不断造势,说什么皇城司这个机构不并入细作司也没什么用了。哪怕他杀了李四维,闹出这么大的事,你都帮他收拾残局。可是我呢?我才是你的大儿子。我娘是你的原配夫人,他只不过是……”
韩侂胄缓缓放下手中的鱼竿,背负着双手站了起来,绸缎长袍洒落下来,中年文士的风度潇洒无比。脸色严肃的看着韩霜……韩霜不禁后退一步,似乎是害怕父亲会忽然抬手一个巴掌打过来似的。
韩侂胄只是摇头笑道:“我对你们兄弟都是一视同仁,绝无偏袒。如果你觉得我偏袒的话,那我问你,你以从七品做起,他以从八品做起。为何如今他的官职远超于你……你觉得是我帮风儿?”
“错!那都是太上皇亲自下旨,提拔于他!”韩侂胄脸色渐渐冷峻:“那你可曾想过,太上皇阅人无数,掌管天下数十年,什么样惊才绝艳之辈没有见过。为何独独看重风儿?做人,要学会看待别人的长处。”
“他也有长处?”韩霜冷笑道:“只不过走了狗屎运,杀了个李玄而已。赶巧太上皇对李家不太满意。要是换了太上皇喜爱李家,他那么做,就是拖累我们韩家了……”
韩侂胄悠然叹了口气,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嘲讽的意味,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我以为,你做官这么久,多少会有些长进。没想到,这几年来,你在户部都白待了。如果,你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清楚,那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太大出息了。度支员外郎,我不会替你和郦尚书说的。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做,你可以自己写信给吏部自荐,也可以自己去找三位朝中二品以上大员联名举荐你。”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韩霜嘶声叫道:“如果你不点头,我去哪里找三位二品大员?你要捧韩风,我没办法。我只求能够在度支员外郎这个职位上试试身手。我都没有做过,爹,你怎能武断的说我不行?”
“就冲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不行!”韩侂胄举步从韩霜身边走过:“回去,好好想想,到底为什么你做不了度支员外郎。如果你知错能改,将来或许还能有一番作为……”
韩霜咬着牙关,眼神多少有些埋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终于把心底的话问出了口:“爹,是不是你觉得,将来,我也没有资格成为韩家的家主?你是不是早就决定,将来要把韩家交给那个庶子韩风?”
韩侂胄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儿子,默然片刻,缓缓的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将来的家主是不是韩风。但是如果你始终执迷不悟,那为父只能告诉你,这个家主,肯定轮不到你!”
韩侂胄缓缓走出庭院,韩霜怨毒的看着那平静的水面,沉默了许久,捏紧拳头,狠狠的一拳砸在栏杆上,指节鲜血流出,却似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