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劝进
韩风笑道:“吕品啊吕品,你还真是懒得用脑子,你要想想,绍兴大营的兵马并不是很多,之所以要调动容统领的兵马来此,并不是为了让他们进入临安平乱,而是为了一旦有什么兵马想要进入临安的话,他可以在外围挡住,让临安有充分的反应时间。”
不过,有件事是韩风没有告诉自己部下的,即然容元丰的兵马都已经到了临安的外围,那看起来辛弃疾的飞虎军旧部应该已经进了临安城,这批兵马是谁都不知道的。
辛弃疾的旧部进入临安城之后,只会偷偷地和韩侂胄联系,手中掌握着这么一支大家都不知道的力量,也许就是随时可以改变临安城局势的一个重要筹码。
吕品幽幽地叹了口气:“现在的临安城,还真是乱啊!”
叶东没好气地用脚尖踢了踢吕品的腰间,轻声说道:“我说吕品,你年纪又不大,为什么成天唉声叹气像个老头子似的。李凤娘发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知不知道,她闯到黄贵妃的寝宫,诬陷黄贵妃和魏王赵抦有染,于是便把黄贵妃打死在当场,这也就罢了,偏偏官家迁怒于魏王赵抦,而且魏王赵抦的玉佩的确是出现在宫中,这件事儿怎么都不好解释。于是便派了大内侍卫前去魏王府,把赵抦给拿下了。现在临安许多大臣正在为了这件事,吵得乱七八糟。”
一说起这件事,韩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魏王赵抦被抓进大牢之后,许多官员联名上书,纷纷担保魏王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那块玉佩以及李凤娘一口咬定,就是黄贵妃和魏王私通,这叫那些大臣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只能干瞪眼,干着急。
而且韩风的心中更加明白,赵抦就是被李凤娘胁迫,所以才不得不和秋月白商议之下,假装来行刺自己。
这件事儿,赵抦也是一个受害者,但是秋月白知道真相,他不能说。韩风知道真相,现在自己也不能站出来说。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等到临安大事完毕之后,才能看看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从韩风的角度来看,韩风很想还魏王一个清白,为他主持公道。
这几天韩风已经离开了临安城,但是王淑然在宫中过得并不轻松,每天她看到李凤娘的时候,都有一种想要把李凤娘杀死的冲动。
不过,她没有机会,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除非是能够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李凤娘对自己毫不戒备,王淑然才有机会把这位大宋的皇后杀死。
李凤娘当然也不知道,就在几天前,自己的性命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宫女。
在王淑然的眼中看来,今天,李凤娘表现的更加不对劲儿,不得不说,李凤娘真的是疯了。自从李家的人接二连三被韩风杀死之后,李凤娘就已经进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癫狂不已的状态。
她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会莫明其妙地打人骂人,她更直接拎起那根木棍,砸烂了黄贵妃的脑袋,她更可以信口开河,含血喷人的指责黄贵妃跟魏王有染。
王淑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有预谋并且都在有计划地进行着,她只知道,自己服侍的这位皇后已经越来越疯狂,几乎快要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李凤娘独自一人坐在宫殿之中,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想要镇定心神,可是怎么都做不到。
因为今天就是她和那些铁甲军的李家心腹约好,要动手的日子了。
也许就在一会儿,铁甲军就会攻击重华宫,她已经算得很清楚,一旦铁甲军叛乱,攻打重华宫的话,其他御前营的兵马必然会前来救驾,到时候整个重华宫会乱成一团,在混乱之中,铁甲军应该有想当大的机会,先行杀死太上皇,最好是连皇太后、太皇太后一起杀死,以后在宫中就再也没有人再压在李凤娘的头上了。
至于后路,李凤娘也早已安排得清清楚楚,那些叛乱的官兵,只不过是一群替罪羊而已,只要叛乱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查得到是哪部分的兵马叛乱,而且御前营他能够调动的,也只不过是刚刚过了三分之一的军队而已。
混乱之中,李家的心腹还可以带领他们私底下偷偷养的那些死士,对重华宫进行第二拨攻击,最好是能够在这一场天翻地覆的大混乱之中,把那些叛军都给杀得干干净净,就算杀不干净也不要紧,李凤娘自然有办法让李家跟这些人洗脱所有的关系,之前答应给叛军的那些好处,只不过是空中楼阁,黄粱一梦而已。
有些人、有些东西就像草纸一样,上完厕所用过了,它就再也没有用了。至于自己承诺的那些,李凤娘的脸庞流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反正自己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理循环这种事,骗他们也就骗了吧。
王淑然端着一壶清茶,走到宫殿的门口,正要抬脚进去,忽然间听见从西边传来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皇宫位于临安的中央,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把那三声炮响听得清清楚楚,可想而知那炮声的威力有多大了。
王淑然吓了一跳,手一松,那一盘茶水顿时跌打在地上,粉身碎骨,一块块碎裂的瓷片四溅开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朝西边望去,可是,只是那么抬头一看,却看到了冲天的火光而起。王淑然吓了一跳,急忙指着西方大声喊道:“皇后娘娘,不好啦!起火了!”
李凤娘听到那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也是心中一震,如今听到王淑然叫喊,急忙快步走到宫殿口,朝西边望去,只见西边的火光熊熊燃烧,在黑暗中看得非常清楚。
李凤娘顿时一股喜悦涌上心头,她知道西边就是铁甲军的方向,既然那儿出了乱子,必然是铁甲军已经开始攻打皇宫了。
这一天,右相赵汝愚的家中,高朋满座。赵汝愚只不过用了一个小小的借口,就把朝中许多文武大臣都请来了自己的家中,摆起了流水宴。
官员们济济一堂,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说着朝中最近那些让人意乱心烦的事儿。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赵汝愚忽然屏退左右,看着坐中的文武百官们,高声问道:“诸位,不知道你们觉得嘉王赵扩此人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官员立刻都沉默了下来,谈论皇室立储的事情一向是官员的大忌,更何况赵汝愚多少也算是皇族中人,他说这话可能不算僭越,但是大家这么一说,八成就要有麻烦了。
之前叶琛不是曾经进言要让嘉王赵扩干预朝政吗,结果被赵惇破口大骂,在朝堂上手指头都快要戳到叶琛的鼻子上了,口水喷了叶琛满脸。
上一次大宋君臣之间如此失态的时候,还是宋仁宗的时候,这位皇帝和包拯两个人在御书房里互相争吵,口水喷得对方满脸都是。
赵汝愚看着那些默不作声的官员,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来,双手展开,高声说道:“这一份是太皇太后的懿旨,懿旨说得很明白,当今官家自从登基继位之后,任由李家僭越,疏于朝政,沉迷美色,虽然现如今继位不到三个月,但是私毫没有明德之君的模样,正因为如此,太皇太后、太上皇已经决定,从明日起,以嘉王赵扩为当今大宋皇帝,官家需得及时退位。”
赵汝愚朗声说完,之后,又把太皇太后的懿旨高声朗诵了一遍,随即吩咐左右两边的随从,把这份懿旨给传阅了下去。
文武百官看着这份货真价实的懿旨,人人都变了脸色,虽然说之前有叶琛提出过,让嘉王赵扩干预朝政,但是谁也没有想过,直接就把皇帝给推反了,然后再把他的儿子给扶上位,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就算是那些胆子再小的官员,抬起头来看赵汝愚还是那幅满不在乎的样子,顿时心中恍然,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太皇太后和太上皇,临安城的实力也尽都掌握在太上皇的手中,既然赵汝愚敢这么说,敢这么做,也就是说太上皇早已首肯了这件事情。
既然赵惇的皇帝做不成了,自己也没必要死抱着赵惇的那条大腿,还是早早想着,明日一早嘉王赵扩被扶上皇位的时候,自己要怎么改换门庭投到赵扩的门下吧。
赵汝愚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官员们,高声说道:“其实今日我叫诸位来这儿吃饭,还有一成意思,因为我们有可靠的消息,今天有些人可能会对皇宫不利,临安一旦出现了叛军,诸位大臣的身家性命都不太安全,所以我看今天夜里,诸位大臣都留在我的府邸才是最安全的。”
赵汝愚说罢,拍了拍手掌,从后.庭中又转出来几个随从。赵汝愚轻声吩咐道:“吩咐厨房多备些酒菜,今天诸位大人要在这儿通宵进欢,不会回去了。”
第九十章 大理寺的人犯
萧云展一声怒吼,大刀高举,率先冲了上去。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
身为将官者,决不能在这个时候畏首畏尾,若是不能以身作则,临敌于前,必然让身后的士卒士气大挫。萧云展虽然没有真个上过战场,可是他也知道这个作战的道理。疯狂的嘶喊,挥舞的刀光!萧云展一马当先,冲着迎面而来的豹组猛扑上去。
御前铁甲军缓缓催动战马,在这般近的距离,没有人傻到再取出弓箭对敌,手中的武器,胯下的战马,便是他们取胜的法宝。天色昏暗,春风带着一丝寒意掠过西湖,拂过这两队即将拼杀在一起的官兵。
叶东冲在最强,短短的距离,马速已经提到极快,眼看再有十余丈就要两军相接的时候。数百名豹组官兵忽然齐齐抽出短刀,狠狠照着身后的马臀猛割下去。战马吃疼,悲鸣不已,足下更是虎虎生风,瞬间再将速度提高远远一大截。骑兵对战,对于对方的马速计算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萧云展为之一愣,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些豹组官兵居然还有这一手,眼前战马飞驰,十余丈的距离一跃而过,而自己的部下许多人压根都没有举起武器来。这,只不过是一瞬间而已,但是战场上,能给你几个一瞬间去弥补失误?疯狂涌上的豹组骑兵在叶东和吕品的带领下,势不可挡的如同铁流一般撞入铁甲军阵中,转眼之间,就将队伍整齐的铁甲军分成数块。
两道汹涌的铁流就像奔腾入海的江河,狠狠的融在一起,溅起漫天血花。刀矛并举,斧钺齐飞。无数濒死的惨叫,无数战马的哀鸣混杂在一起。豹组的骑兵就像一道尖锐的利刃,将铁甲军骑兵阵破开,随即又被蜂拥而上的铁甲军包裹在一起,陷入近身苦战。
轻轻拂过的春风,卷着血腥味,冲入这些战士的鼻端,刺激着他们的血性。叶东率队已经裂阵而出,一回头看到吕品却被铁甲军包裹在当中,随即大枪一摆,厉声喝道:“新丁,是给豹组丢脸来了?”
吕品最恨别人说他是豹组新丁,怎么说在御前营,吕品也算是一方人物,铁矛左右刺出,将两名铁甲军拍在马下,这般纷乱的战场,人只要跌落马下,无数马蹄立刻踏上身躯,别说身披重甲,就算是扛着一块铁板,几乎也要被踩成肉糜。
“冲出去!”吕品当先开路,铁矛展开,枪影重重,神鬼莫测!被叶东刺激到几乎癫狂的吕品,就像夺命的判官,挥舞着手中的铁矛,带着部下一百多豹组骑兵,硬生生从铁甲军中杀开一条通道。
叶东心中一酸,若是曾沧海还在此,以两人的默契和那个川娃子的勇武,决计不会一前一后透阵而出。叶东收起心中纷乱的思绪,冲着浴血满身的吕品咧嘴一笑:“好样的,咱俩再杀一阵!”
三百豹组左右一分,又是下山猛虎一般,撞入萧云展的队伍之中。一时间人仰马翻,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赵昚稳坐在重华宫中,这位大宋帝王一生之中,什么都经历过了,就是没有遇到过叛乱。现如今,叛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媳妇一手导演的闹剧。赵昚嘲讽的笑了笑,捧起手中的参茶,递到嘴边喝了一小口,遥望着西方的火光,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喊杀声,轻描淡写的对身边的赵惇说道:“你看,你老婆干的好事!”
赵惇早已面无人色,他虽然还穿着龙袍,虽然还想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是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炮声一起,秋月白带着一队大内侍卫去后宫将他“请”到了重华宫。赵昚已经毫不为意的告诉了他,李凤娘的举动。这可是把赵惇吓得几乎要尿了裤子。
“父皇……这件事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赵惇努力争辩着。
赵昚怜惜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伸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自从当年太上皇直接命你为太子,我就觉得你不太适合。试问,一个怕老婆的人,怎么有勇气能对抗金人?有些人怕老婆,是因为疼爱老婆,怜惜与她。可你不是,你是从心里的怕,我就很诧异,你身为皇子,将来一国在手,怎会怕一个女人?”
“可惜恺儿就因此郁郁而终,若是他当了大宋的皇帝,必然比你出色的多。魏王妃也绝非李凤娘这般,纵容外戚,与朝廷重臣敌对的人。”赵昚缓缓的说道。
赵惇只是怕老婆,对自己的父亲反而没有那么怕,一听赵昚这么说,立即反驳道:“父皇,就算儿臣有什么不对。您也不能质疑皇爷爷啊?”
“懂得拿你皇爷爷来压我,也算你不太笨了!”赵昚忽然笑了起来:“你要知道,李凤娘谋逆,想要杀我。她知道,杀了我,你就能真正掌权。而你掌权,便是等于她掌权。大宋的江山,以后是姓赵还是姓李,从你这个窝囊废身上还真的不太看得出来!”
“你这个皇帝是做不得了。我和太皇太后商议过,也和群臣说过,以后就由你的儿子……嘉王登基为帝。你退位好好享福吧!虽然你对我不太孝顺,不过嘉王比你强多了,他会很孝敬你的。”赵昚冷冷的说道,随即对身后的秋月白吩咐道:“把官家带到太皇太后那儿去。待明日嘉王登基之后,才放他出来!”
火光四起,宫外乱成一团麻,宫中守卫处处警惕,严守岗位,绝不擅动。
赵昚在几名大内侍卫的陪同下,站在重华宫中的花园里,遥望着西边的火头,忽然间自言自语道:“这次,又对不住恺儿了……”
若是韩风知道赵昚这句话,只怕会吩咐部下索性把押在大理寺的赵抦杀了算了,免得给日后添乱。
赵昚对赵恺一系的愧疚之心,终将是大宋的祸胎之一。当初若非高宗皇帝直接任命赵惇为太子,赵恺也不会郁郁而终。如今,为了稳定朝政,为了让内禅一切合理化,绝不给天下士子对朝廷口诛笔伐的机会。只能选择赵惇的儿子——嘉王赵扩。只是,选择了赵扩,为大宋牺牲了这么多的赵抦,又没了机会。
韩风怕的就是有人趁着兵乱之时,去大理寺掠走赵抦。赵抦可是个奇货可居的人物,一来,现在没有太子,身为皇族至亲,赵抦绝对有机会成为皇帝的继承人。倘若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劫出赵抦,趁乱宣布赵抦为帝。那么赵抦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牺牲品,而赵扩真正当权之后,第一个不得不杀掉的,就是赵抦了!
大理寺早已关闭了大门,韩风带着花雪和数名狼组剑手,一阵风似的赶到大理寺,用力砸了几下门。
门里传来一个颤抖着的声音:“什么人?”
“韩风!”韩风急不可耐的喊道:“赶紧开门……”
门忽然裂开了一条缝,一柄钢刀兜头砍下,若不是韩风现在功夫很有进步,这一刀几乎就要把韩风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接连退了好几步,韩风急忙吼道:“大理寺卿齐友三何在?什么人敢砍我?”
里边一人厉声斥道:“趁火打劫的狗贼,整个临安城都知道韩风已经死了。你这狗贼,冒充谁不好,居然冒充韩风?”
韩风顿时哭笑不得,诈死欺骗李凤娘,让她更肆无忌惮的发动叛乱,是自己的妙计,没想到,现如今几乎害死了自己。只得扯下印鉴,丢在门口,高声叫道:“自己拿去看,小爷可没兴趣冒充韩风。现在是有太皇太后懿旨,要去释放魏王。你还是快快开门。”
里边的人还是谨慎无比,用刀尖挑起地上的印鉴,收进门内,仔细端详了一番,门缝开的更大了一些,迟疑的问道:“真是韩风大人?”
“小爷没工夫给你扯淡!”韩风快步走了过去,身后花雪等人警惕无比。
守门的人索性拉开了大门,只见齐友三身穿官服,面色有些紧张的站在院子里。大理寺的官兵衙役个个都手持武器,一张张脸上布满了汗水,一幅幅愁眉苦脸的神情,叫人看了就忍俊不禁。
齐友三一看是韩风,顿时眼前一亮:“韩总领,你真的没死……亏得老夫当日听说你身亡,又去看你父亲,又是伤心不已……”
韩风苦笑一声,开门见山的说道:“齐大人,魏王关押在何处?下官是来释放他的……”
说着,韩风把怀中太皇太后的懿旨给取了出来,递给齐友三看。
齐友三哭丧着脸道:“今日,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下午时分,宫中就来了几个侍卫,说是要皇后娘娘有事要提审魏王。已经把魏王带到宫中去了……”
韩风也不责怪齐友三,这次内禅的事情,本来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很多大臣都是晚上在赵汝愚家中吃饭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现在魏王被李凤娘提去,若是有什么变故,只怕魏王会被李凤娘杀人灭口……
韩风脸色一变,抱拳道:“下官去宫中了,大人请在大理寺等候消息。”
第九十一章 不审
皇城里敢于叛乱的兵马,除了铁甲军和其他御前营的李家心腹之外,还真不多。有些想要趁火打劫的兵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被镇压了下去。大批大批守卫皇宫的官军走上街头,开始维持着秩序。或许是因为大家太信任豹组的能力,唯一的一场硬仗,就是豹组的官兵,在舍生忘死的战斗。
叶东伸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手握枪杆,枪尖指着萧云展的鼻尖,冷冷的喝道:“自己把头盔拿下来,让老子看看你的脸。不然的话,这一枪捅下去,到了鬼门关,你亲爹都认不出来你!”
萧云展只是迟疑了一下,冰冷且滴着鲜血的长矛就在他的鼻头上点了点。身边到处都是尸体,那些平日里看起来耀武扬威的铁甲军,几个冲锋就已经溃不成军,和闻名军中的豹组相比。铁甲军到底是少了铁与血的锻炼,在真正刀头见血的战斗中,被豹组那种混不吝打不服杀不怕的嚣张气焰彻底征服。几个照面下来,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而那些豹组官兵只付出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亡,就叫眼前这批趾高气昂的铁甲军彻底低下了头颅。
萧云展伸手摸向头盔,忽然间冲着叶东惨然一笑:“成王败寇,今日,我没有成功罢了。如若不然……当日太祖皇帝如何得到帝位,你心中也有数!”
叶东轻笑一声:“别废话,摘了头盔,自然有刑部来伺候你。”
萧云展心中念头如闪电掠过,苦笑着对叶东说道:“兄弟,我输了,只求你一件事……”不得叶东说话,萧云展就抢着说道:“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自作孽,被你们打败,乃是我咎由自取,死,也就死了。若是株连三族,他们可是冤枉的很。兄弟,我死!求你们放他们一马……”
叶东还没来得及收枪,萧云展忽然抱住叶东的枪杆,硬生生的用面门撞向大枪那尖锐的枪尖!长枪霍然刺入萧云展的脸庞,半截枪尖已没入肌肤,萧云展惨叫连连,浑身颤抖,眼见是不活了,松开握着枪杆的手,缓缓滑落在地上,口中还有气无力的说道:“我面目已毁……求你……”
吕品悠悠的叹了口气,纵马从叶东身边掠过,随口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叶东扯开嗓子冲着吕品的背影大叫道:“你刚才说这厮是谁?”
“我他妈怎么知道?”吕品吼道:“带着这么厚的头盔,我哪敢拍胸脯说认得。你自己不会看么?”
叶东心中一软,低头看着血肉模糊的萧云展,淡淡的说道:“去吧!老子管你是谁……”
萧云展心中一定,咽下最后一口气,便倒地不起。
韩风快马加鞭,带着那一队狼组剑手风风火火的朝皇宫赶去,一路手持圣旨,冲入宫门,守门侍卫认得是韩风,虽然大惊他为何没死,但是赵昚亲手写的圣旨,他们还是识货的,无人敢于拦路,便径直放韩风进去了。
李凤娘看着眼前被捆得像个麻花一样的赵抦,悠悠的说道:“魏王,多谢你替我杀了韩风!”
赵抦倒也硬气,躺在地上,脸庞在厚厚的地毯上,被羊毛扎得十分难受,却开口笑道:“皇后娘娘,只怕让你失望了。韩风没死,他是诈死来骗你的。皇后娘娘,没想到你这么好骗。如今,你闹得这么疯狂,杀黄贵妃,又诬陷于我。今日临安兵变,只怕也是你搞出来的好戏。你处心积虑,做这么多事。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李凤娘一听韩风没死,顿时心乱如麻。她眼下对于权力的渴望,都没有对韩风的仇恨来得大。李凤娘走下台阶,伸脚踩住赵抦的脸,冷冷的问道:“他真的没死?”
“你死了,他也不会死……”赵抦忽然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有这么笨吗?”
“那你还活着干什么?”李凤娘愤怒的抓起身边桌子上的烛台,照着赵抦的脑袋就要砸下去。沉重的铜烛台,若是砸结实了,顿时就能让赵抦脑浆飞溅。李凤娘脸色狰狞,咬牙切齿的猛力砸下,忽然手腕一疼,烛台只砸到半路,就已经跌落在地上,险险擦着赵抦的脸。
赵抦松了口气,抬眼望去,只见李凤娘的手腕上插着一支飞镖,鲜血淋漓。这偏殿之中,只有他和李凤娘两个人而已,却不知道飞镖是谁放的。
从屋顶上接连砸下几片瓦来,飞溅的瓦片将李凤娘逼退几步,两个男子从屋顶上纵身跃下。一个光着头的假和尚,伸手扶起赵抦,帮他解开身上的绳索,另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手中提着一支飞镖的红樱,冷笑着看着李凤娘,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请你不要轻举妄动。卑职李飞镖,在这等距离,说打你左眼,就绝不打你鼻子。”
李凤娘,听见这两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厉声问道:“你们俩不是韩风的部下吗?”
无法接口道:“说对了。我们是从重华宫进来的。李凤娘,你太疯狂了!李家想要谋逆的事,一开始就在朝廷掌握之中。韩大人和太上皇不过是将计就计。你自以为得计。其实,不过是落入韩大人的毂中。”
李凤娘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两个男人,她在外边还有一些心腹侍卫,若是大声叫喊,那些人立刻就会冲进来营救自己。她就不信,这两个细作司的人,还能比自己的大内侍卫更加厉害?
无法看破了她的心思,淡淡的说道:“你别指望叫人了。你在外边那十来个侍卫,现在都睡得昏昏沉沉的。小舞姑娘特意给他们配了上等药材。现在都在做梦呢!”
李凤娘当然不知道,那些侍卫驻守在宫殿周围,就算是强如无法,也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将他们全部打倒。小舞这次弄了一些迷药,混在香料之中,偷偷交给王淑然。这个小宫女,假意把没有烧完的香炉端在廊台上,虽然外边空旷,又有点微风,不过胜在分量足,加上那些侍卫不敢随意走动,就一个劲的在那儿嗅来嗅去。时间久了,自己也就软了!待到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的时候,就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李凤娘警惕的看着无法和李飞镖,心中盘算着无数个念头,忽然间身后一阵脚步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回头一看,却是韩风带着许多剑手赶到,一瞬间就把李凤娘包围在中心。
李凤娘看到韩风到来,心中恍然,惨笑道:“你算计本宫!”
韩风喘了几口气,就因为担心赵抦的性命,自己是马不停蹄的从大理寺一路跑到皇宫来,宫中不能骑马,后宫又深,这一会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今见到赵抦没事,松了口气,差点就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会儿。听见李凤娘这么说,韩风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这么笨,不算计你,却要算计谁去?”
李凤娘冷笑道:“别得意,本宫的心腹率领铁甲军攻打重华宫,算起来,如今也应该攻破宫门了,若是抓住了太上皇或者太皇太后,你还能嚣张得起来?”
韩风摆了摆手,背靠着柱子,举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露出一幅天真无邪的笑容:“李大婶,好教你知道。小爷调动三百豹组来临安,就是特意对付你那铁甲军的。三百豹组破淮南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你该不会自负到,铁甲军比淮南城更强吧?”
“那有怎么样?有证据说是我谋逆吗?就凭你们几个贱民红口白牙一说,哪个敢动我一国皇后?就算是官家,他敢吗?没人敢审我。就算太上皇想废了我这个皇后,也要考虑是不是有合适的借口,能说服天下士子。”李凤娘疯狂的喊道,伸手指着韩风,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本宫是皇后,这就是不死金身。你们凭什么跟我斗?有本事就抓我去重华宫,看看太上皇是不是真的废我……”
花雪站在韩风的身后,脸色微微一变,她知道,李凤娘说的有道理,大宋开国以来,还没废立过皇后。而且,如今不是赵惇废后,赵昚插手自己儿子儿媳妇的事儿,必然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可若是说李凤娘谋反,那是皇家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么丢人的事儿,赵昚也未必肯干……
韩风终于顺了口气出来,淡淡的说道:“李大婶,你弄错了一件事。我韩风杀人,从来不审……”
韩风这句话一出口,李凤娘是真的变了脸色,她信,她非常相信韩风敢于杀死自己并且不经任何审判。兔子临死前也要蹦跶几下,李凤娘色厉内荏的喝道:“你敢?本宫是一国皇后,杀了我,你怎么对天下人交代?哼!就算你们捧了嘉王即位,我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哪个杀我,嘉王也会为我报仇!”
“小衲无亲无故,佛曰,你这泼才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杀!”无法冷冷的说道。
李飞镖抖了抖手中的飞镖:“别和老子抢,老子的仇,不比你浅!”
第九十二章 妖艳的火
感谢近期捧场的“常看看”“木三水”“郑痴猪”“浪翻云78”“倏然一笑”等书友,非常感谢!
这是第三卷最后一章,本书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敬请关注第四卷!
李凤娘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两个男人,神色之间看不出一点儿害怕的模样。反而露出一丝疯狂的笑意。
“韩风,你只管杀我好了。”李凤娘诡秘的笑了起来:“我的儿子和我的丈夫不同。官家从来都没有得到太上皇的支持,也没有自己的班底。但是我儿子继位之后,太上皇必然会不遗余力支持于他。今天无论是你们其中哪个杀了我,最后这笔帐都会算在你们细作司的头上。嘉王无论和我有多大的矛盾,他好歹也是我的儿子,杀我吧!我就用自己的命来赌,我的儿子到底会不会为他的母亲报仇!”
李凤娘癫狂的狂笑起来,伸手指着韩风大笑道:“不要以为你们韩家就有多么了不起。那只是赵家不想动你们。前朝的蔡京,权势通天,照样被罢相两次……我一死,你就是杀死了现在官家的妻子和未来皇帝的母亲。今日,本宫就去黄泉路先行一步,等着你来!”
那些疯狂的,阴毒的话语,就像一根根刺一般刺入韩风的心中。他的眼睛缓缓眯缝了起来,冷冷的看着站在众人之间,因为疯狂而全身颤抖的李凤娘,用力抿了抿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照杀!”
李飞镖一贯稳重无比的手掌,渐渐颤抖了起来,他不怕杀死李凤娘,但是他知道,李凤娘说的是事实。赵扩和她毕竟是母子,将来若是因为杀死了李凤娘,赵扩和韩风反目。细作司也好,还是韩家,都绝不可能是皇帝的对手。虽然面对着生死大仇,月吟风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恍惚中,那个苦命的女子宛如就在身边,一声声追问着:“为什么不替我报仇?”
无法同样迟疑了,拳头捏的紧紧的,因为用力,指节已经白的发青。在这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是细作司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李凤娘一死,这笔帐必将算在韩风的头上。没有任何人敢保证赵扩就不去为母报仇,血浓于水的道理,所有人都懂得!
寝宫之外纷乱了起来,或许是宫中知道大局已定,大臣们正在拥护着赵扩入宫登基,到处都可以听见吵杂的声音。韩风缓缓从靴筒里抽出匕首,一步步朝李凤娘逼近了过去……
“杀我啊……”李凤娘哈哈大笑着,后退了两步,小腿碰到了一把凳子,便转身、抬足,踩着凳子走上了铺着红色锦绣桌布的圆桌。
李凤娘脸上的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微微侧身,右手摸到了布扣,轻轻解开布扣。雍容华贵的凤袍顺着她光洁的身体滑落下来,随手在脖颈处一拉,那个金黄色的肚兜掉落在腰间。虽然已经生过孩子,虽然已经年过四十,李凤娘依然保养的很好,灯光照耀下,她的皮肤闪亮,娇挺的双峰肆无忌惮的高高耸立着,深色的蓓蕾,仿佛挣扎着要凸立而出。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覆盖在胸前,黑白分明,看起来更是动人心魄。不得不说,出身于并不显赫的李道之家,此女能成为一国皇后,果然有着自己非比常人的本钱!
李凤娘弯下腰来,让丰腴饱满的上身坦然的落在众人的眼中,身上的绫罗绸缎已经滑落到脚踝。随手把烛台上的油倒在衣服上,李凤娘轻笑道:“我便是要死,也要你们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罪名……”
韩风却悠悠的抱着膀子,嘲讽道:“身材不错,皮肤也不错。只不过,我一想到你已经是个大婶,就有些恶心的想吐。”
“你爱脱就脱好了。”韩风索性拉了一把凳子过来,翘着二郎腿坐下,笑呵呵的说道:“疯啊?继续发疯,小爷看看你还能疯到什么时候。”
花雪走到韩风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
韩风压低了声音,贴住花雪的耳朵,咬着她的耳垂说道:“让她疯,你越是怕她,她疯得越厉害。若是都把她当个小丑来看,她自己就崩溃了……”
李凤娘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头长发散乱着垂下,眼光顺着胸口滑落到小腹、大腿……忽然苦笑了起来,曾经自己还是个少女的时候,父亲疼爱自己,三个哥哥更是对自己爱护有加。临安城的小衙内来调戏自己,被几个哥哥打得鼻青脸肿,却害得李道要提着礼物,去上司家里道歉……那时候,李玄还是个小孩子,拖着长长的鼻涕,拉着自己的手,央求着姐姐带自己出府去玩。大哥李四维刚刚得了儿子的时候,自己也成为太子妃,看着襁褓里那个可爱的婴儿,李冬豪这个名字,还是自己给取的……如今,他们都已经死了,却不知道在地下过得可好。
就是因为自己的美丽,和那极为般配的八字,被选为太子妃。赵惇新婚之夜看到自己的时候,一时间惊为天人。从此以后,自己说一,赵惇绝不敢说二。日子久了,李凤娘几乎忘记了,其实自己的权势全部来自这个看似懦弱的男人,没有他,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嘉王,亲生儿子,却像是上辈子欠了他似的。赵扩从来和李家人就不亲……李凤娘怨毒的眼神缓缓落在韩风的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李家人做了什么!作为父亲兄弟,他们对我,足够好!”
韩风耸了耸肩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然!”
“杀了我,我们李家人就尽数死在你手中了!”李凤娘渐渐平静了下来,**着身体,静静的站在圆桌上,沉声说道:“为什么还不杀我?你们在怕什么?”
韩风轻蔑的笑了一声,他不是怕,而是在等,等赵扩的到来。韩风知道的很清楚,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皇帝!赵扩不做皇帝是一个男人,做了皇帝,赵扩应该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李凤娘。任何敢于对皇权,对赵家挑战的人,哪怕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赵扩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弃之不顾。
韩风就是要看看,赵扩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李凤娘看着韩风的眼神,那眼神凌厉、明亮,却绝对没有一丝畏惧……
那一瞬间,李凤娘忽然明白了韩风的用意,她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你想知道的,我偏不让你知道……”
她把手中的烛台高高举起,灯油顺着烛刺缓缓的流了下来,从她的头顶,一缕缕朝脚底流淌。黄色的灯油,在李凤娘的躯体上蜿蜒流下……
韩风霍然站了起来,李飞镖手中一紧,飞镖几乎就要出手,但是看到韩风无动于衷的模样,却还是死死压抑着自己的冲动。
“上路吧!是时候了!该知道的,我早晚会知道……”韩风淡淡的说道。
修长的手臂缓缓举起,拉住了挂在屋顶的那些宫灯下摆的金色流苏。宫灯里闪耀的光芒,星星点点跳动的火焰,让人目眩。李凤娘的手指转了个弯,扣住流苏,喃喃的说道:“人生世上,本就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
手指猛然朝下一拉,一串宫灯轰然落下,砸落在李凤娘的身上,诡异妖艳的火焰冲天而起,转眼间将那母仪天下的身体吞没……
无数兵马控制着皇城,赵汝愚和韩侂胄带着文武百官,簇拥着赵扩大步走进皇宫。
寝宫中的火焰还在不住燃烧,韩风早已退出了那间宫殿,一个人站在花园中,伸手拍了拍王淑然的脑袋:“傻丫头,你韩大哥怎么会死呢?”
王淑然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却是因为看到韩风没死,而喜出望外。她没有告诉韩风,这几天来,自己差一点就杀死了皇后,只是因为想替他报仇……
无法和李飞镖肩并肩站在火焰腾腾的宫殿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晌,李飞镖缓缓开口道:“晚上喝一杯么?”
“好!”无法短短的答了一句。
火光冲天,两个孤寂的男人,不知道是否被烟熏到了眼睛,眼圈竟然都是红红的……
赵惇在即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被太上皇、太皇太后下旨禅让,嘉王赵扩即位为帝。临安城因有兵马作乱,御前营迅即被重新整合,大批将官上任或流放。骚乱中,宫中失火,皇后李凤娘没能逃出寝宫,不幸身亡!
普通老百姓,只能在局势稳定之后,知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真正的事实如何,却是只有那些位于庙堂之高的大人物才心知肚明。而,同一朝有两位太上皇,也算是开了历史的先河。这也成了那些普通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故事。
韩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西湖边,静静的坐在一棵垂柳下,那些负责保护他的剑手们,远远的散开。西湖依然平静如水,劳心劳力的韩风,四仰八叉的躺了下来,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鼻端里闻到的是柳树新芽儿的清新气味。
那一日,自己不是在这儿和金国郡主拥吻吗?
如今,完颜璟早已登基,将来的细作司,还不知有多少重担要扛……韩风微微一笑,平复心神,竟然在树下睡着了,春天已盛,夏天还会远吗?
第三卷皇城风云完,敬请关注第四卷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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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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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沐谦心回到江北之后,每日就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她在江南和韩风在街头拥吻的那件事情,已经被那些都元帅府和枢密院南府的人,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开封都知道了这位金国郡主,在江南和宋人的那个情报头子举止暧昧,丢了大金国的体统。
但是沐谦心现在躲在都元帅府不出来,想要找她麻烦的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再说了,就算夹谷清臣有心让御史台或者枢密院,前来弹劾沐谦心的话,她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女流之辈,身上没有官职,也没有爵位,哪怕想要弹劾,也无从弹起。
倒是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人,大金国的皇帝完颜璟高深莫测,绝不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意见。
皇后知道了这件事,自然是欣喜若狂,沐谦心就是她的唯一对手,只要这个女人自己行差大错,她的皇后位置就保得稳稳当当,假以时日未尝就不能把完颜璟的心再次俘虏过来。
必竟两人是每天睡在一起的枕边人,其中的感情又怎么能是那些外人所能了解的呢。
这一年,无论是金国还是大宋,都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春天似乎过去的特别快,只不过是四月底的时分,就已经酷热难当。
沐谦心百无聊赖的站在庭院之中,抬头看着天色。
这时候的天色忽然有些黯淡,浓云漫卷、奔涌不已,远处已出现雷雨的征兆,远远的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
幕云将掩落日,残阳如血,甚至使人感动那是不祥的预兆。
漫天的黑云就像是择人而噬的巨龙一般扑来,然而转瞬之间那片黑云就被撕成了碎片,翻滚与奔涌。
大颗大颗的雨点打来,电闪雷鸣。
沐谦心也没有想到这场暴雨说来就来,但是她并没有躲闪的意思,独立站在廊台上静静地看着这场暴雨。
漫天的雨幕顷刻之间就模糊了人的视线,一道幽蓝色的闪电划过天际,倾盆大雨在庭院和天地之间,织就了一层茫茫大雾。
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灰尘,空气中似乎也有了些泥土的味道,石瓦铺成的地面上,转眼间就积起了一层雨水,蜂涌而下的雨水,在屋顶上汇聚成一道道溪流,顺着雨檐垂落下来,在廊台前织起一片珠帘般的雨幕。
沐谦心淡淡地叹了口气——是的,如果她若是嫁给完颜璟,将来就要生活在深宫之中。
深宫中的女人,就像金丝雀一般,自然衣食无忧,虽然美丽动人,却犹如笼中之鸟,一辈子都只能对着四面围墙,好端端的女人,就这样被困在监狱一般的皇宫之中,不知道那样的生活对于沐谦心来说,要如何打发。
或许到那个时候,就连一场暴雨对于她们,也是最新鲜的事儿了。
正当沐谦心看着雨水出神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个低沉而又和蔼的喊声:“沐沐。”
沐谦心回头一看,原来是都元帅完颜沙,站在了她的身后。
完颜沙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轻声说道:“已经下雨了,为何不进屋里去,你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当心被雨水打湿就要伤风了。”
沐谦心淡然地笑了笑,对完颜沙说道:“父王不必担心,天气已经炎热,就算衣服湿了一些也不打紧,成天坐在房里实再是有些闷了,如今站在廊台上看看这场暴雨也不错。”
正说着,又是一记幽蓝色的电光,把殷红的天空撕得四分五裂。
完颜沙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自己的女儿,便背负着双手,靠着廊台上的柱子,沉声说道:“沐沐,你要知道父王都是为了你好,你在江南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父王想护你都护不了。没奈何,只得把你关在家中,日子久了这件事情大家淡忘了,你再出去也不迟。”
沐谦心苦笑了一声,算是对完颜沙的回答。
完颜沙看到女儿这幅模样,心中就有气,却依然耐着性子对女儿解释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麻达葛哥哥不好吗?他对你的心意,整个汴京都知道。你若是嫁给他,将来大金国皇后的位置还能是别人的吗?”
“父王一直很疼爱你,不想多说你,但是你要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让父王颜面无光,更是让整个都元帅府蒙羞。那个韩风,不管他有天大的本事,他始终是一个汉人,你跟一个汉人做出这样暧昧的事情,又叫父王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沐谦心好像没有听见完颜沙的话似的,只是随口敷衍道:“女儿知道了。”
完颜沙心头的怒火更甚,但是看看自己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想打又舍不得,想骂又骂不出口,于是重重地跺了跺脚,沉声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听,父王就不多说了。再过不久,皇宫就要开始选妃了,你知道大金国的体制,皇后之下可有四名贵妃,如今那些王公大臣都在拼了命的把自己的女儿送去选秀,沐沐,你是我的宝贝女儿,你自然是不用再选了,稍后,我便把你的名字报给宫中礼官。我想,皇上就算不选谁,也一定会选你的。以后,都元帅府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安心心地嫁入皇宫先做个贵妃吧!”
沐谦心听到这番话,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少惊奇之处,只是淡淡地说道:“父王,你应该知道,我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是拿他当哥哥对待,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成为夫妻,再说了,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父王也十分清楚,那里面的女子互相争宠,成天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女儿也不想过。”
“再说了,就算能够得到皇上的恩宠,又有如何,女人能有几年的青春,将来我人老珠黄,花残粉褪的时候,身为帝王自然还有更多美丽的女子在等着他,他的心又会留在我这儿多久呢?我和那个细作司的韩风并没有什么暧昧,我做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为了不再嫁入宫中而已,父王你应该明白女儿的心意。”
完颜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破口大骂道:“汉人有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女真人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是你若是要出嫁这种大事,绝对轮不到你一个人做主,你说不嫁就不嫁吗?天底下不知道多少女子打破了脑袋想要成为皇上的贵妃,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居然跟父王说不去,真是顽固不化!”
完颜沙怒气冲天,硕大的手掌在栏杆上拍得啪啪作响,就连铺天盖地的雨声,都压抑不住他的怒火。
完颜沙待要再说些什么,忽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见过王爷。”
完颜沙回头一看,正是沐谦心的贴身丫环归尘,便不再言语,背负着双手,怒气冲冲地大步沿着廊台走了出去。
看到完颜沙走远,沐谦心这才冲着归尘招了招手:“小鬼头,过来。”
或许是因为在江南的时候,沐谦心和归尘扮着主仆二人,扮的时间太长了,归尘在沐谦心的面前根本就没有多少拘谨的意思。
蹦蹦跳跳地走到小姐的面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小姐,你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得有眉目了。”
沐谦心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动,急忙问道:“说。”
归尘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展开来轻声念道:“这一次大宋来到汴京朝供的正使是兵部侍郎叶琛,副使是礼部侍郎史弥远,随员大概有四五十人,大多来自于枢密院和礼部。另外有一支两百人的护送队伍,是由细作司、豹组精选出来的精兵强将,带队的将官名叫叶东,乃是叶琛的侄儿。”
沐谦心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低声问道:“他没有来吗?”
归尘故意佯装不懂,翻着眼睛看着沐谦心问道:“他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沐谦心忍不住伸手要去揪归尘一把,没好气地斥道:“小鬼头,就不要跟我卖关子了,赶紧说,他到底来没来?”
归尘叹了口气:“小姐,这次你要失望了,他没来。不过,小姐你也应该知道,怎么说他也是细作司的总领,手底下管着数以万计的细作,每天有堆积如山的军情要处理,哪里有空跟着使团跑到汴京来呢?”
没想到沐谦心却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了归尘的手,两个女孩子顺着廊台缓缓地散着步。
沐谦心幽幽地说道:“你不了解韩风,我知道他这个人一腔热血,想的都是北伐,自从江北落入我们女真人手中之后,宋人除了几度北伐之外,从来没有踏上过这边的土地,对于我们的兵力分部,对于将官的才能,他们并不熟悉。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细作司的情报,偏偏韩风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喜欢身体力行,这一次宋人使团出使汴京正是让细作司的人有机会混入江北,勘察军情的好时机,我不相信韩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第二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
归尘立刻瞪大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一阵翻滚的雷声从远处传来,似乎想把两人心中的寂静彻底打破一样。
豆大的雨点更加密集的砸在屋檐上,砸在地面上。溅起的水声,让人说话的声音若是小了那么一两分,几乎便要听不见。
归尘吃惊地问道:“小姐,那你的意思是说,韩风一定会来汴京了?”
沐谦心微微点头:“他若不来,他就不是韩风了,不过,我能猜得到夹谷清臣也能猜得到,都元帅府的细作现在不在我控制之中,枢密院南府必然会准备一份厚礼送给韩风。我怕的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这一次有命来到汴京,却没命回去了。”
归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在江南必竟是汉人的地方,韩风背后有韩家这棵大树可以依靠,手中握有细作司雄厚的实力,并且在军方也有颇为深厚的关系,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迅速调集人手,找到依靠,把一场风波化为须弥。
可是江北那就彻彻底底是金人的地盘了,女真人的势力在这里空前强大,无论是都元帅府还是枢密院南府,都可以在一天之内,调集数以百计的刺客。到时候,韩风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逃出江北大地。
沐谦心淡淡地吩咐道:“归尘,找几个心腹,让他们看住了枢密院南府的动向,若是宋人使团里真的有韩风的话,替我代个口讯给他,让他自己小心一点,汴京必竟不是临安,他在江南的那些把戏,在江北可是一点都用不出来。”
归尘立刻出言反驳道:“小姐,这么做定然不妥。我们是女真人,而他是汉人。枢密院南府或者都元帅府要杀韩风,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怎么能够私通敌人,告诉他军情呢?”
沐谦心摇了摇头:“归尘,你并不知道,我只是想将来自己有机会亲手杀死韩风而已,这个人,我早已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沐谦心说着话,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举起手掌,用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拢了拢头发,似乎掩饰着心中的慌乱,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他曾经把我丢入长江,曾经将我劫掠过去,在双树庄又差一点要了本郡主的命,在醉花瀑还曾经对本郡主无理,这样的人我若是不亲手杀了他,让他落在枢密院南府的手中,岂不是便宜了他。”
归尘默然无语,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沐谦心是女人,她也是女人,她怎么会不了解沐谦心的心情呢?
一个女人若是真的恨一个男人,就绝对不会说出来。
而若是一个女子口口声声说我恨死你了,其实也就等于在告诉那个人,我爱死你了。
一个女人经常想着一个男人,又或者关心他的事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不然这个男人就和她有深仇大恨,再不然的话,这个男人只可能是她的意中人。
但是很明显,韩风虽然说起来和沐谦心是有深仇大恨,可是左看右看沐谦心也不像是把他当成仇人的样子。
可是不管怎么说,归尘始终是沐谦心的心腹,既然小姐已经决意这么做了,归尘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再说韩风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不过只是一个细作司的总领而已,又不是驻屯大军的主将,又不是大宋的相国,杀不杀对于大局来说,无关紧要。
主仆二人默然无语,停步在廊台上,静静地看着那场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密集的雨点声渐渐平息了,只能听到水滴顺着雨檐滴落在地面上,那滴答做响的细微声音……
天空中一道七色彩虹遥挂天际,把整个汴京染得一片绚丽。如果说彩虹是一道桥,桥的一端在都元帅府,桥的另一端就在皇宫之中。
完颜璟处理了一天的政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他困在御书房里不愿走出去。
他和沐谦心一样,独自站在御书房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天空,看着那一道道电闪雷鸣,看着那漫天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上。
侍奉在一旁的太监宫女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皇帝的心情非常不好,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完颜璟,所有的太监宫女都站得远远的。
完颜璟看着雨从大变小,渐渐地雨停了,那道彩虹却像挂在他心中似的,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突然间完颜璟捏起拳头,一拳砸在廊台上。
他已经压抑了太久、沉默了太久。任何一个男人听说自己心爱的姑娘在江南和别的男子十分暧昧的时候,都会嫉妒。
完颜璟只是一个凡人,他并不是神,他不可能做到把七情六欲完全抛开,能够强行控制自己不在处理政务的时候,被这些事情打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可是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那种妒忌依然像毒蛇一般吞噬着完颜璟的心灵。
看到皇帝一拳砸在廊台上,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
如果,在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贸然出声,那岂不是送死嘛!
没有任何人通传,可是完颜璟却听到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臣妾参见皇上。”
完颜璟回头看去,只见皇后亲自端着一个食盘,盘子里放着一个食碗,上面还盖着一个盖子。
完颜璟的心情很差,并不想跟皇后多说话,只是冷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皇后笑盈盈地说道:“臣妾知道今天皇上处理了一天的政事,有些疲累,方才又有暴雨,怕皇上会受到风寒,便亲自去煮了一碗参茶,端给皇上补补身子。”
完颜璟只觉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皇后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可是他始终不喜欢这个女人。
男人或者女人都是这个样子,你若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看他怎么顺眼,可若是他不喜欢的时候,哪怕你为他做出天多的事情,他也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很烦而已,仅此而已。
完颜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也不忍拂了皇后的好意,便端起那只碗,掀起盖子,把一碗参汤喝了下去。随即把碗往食盒里一丢,对皇后说道:“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朕还有些政事要处理。”
皇后喜滋滋地看着完颜璟把那一碗参茶全都喝了下去,忽然耳中听到完颜璟这句话,急忙问道:“那今天晚上皇上会不会回来寝宫呢?”
完颜璟的心头一阵烦躁,指着御书房里冲着皇后喝道:“你自己过来看看,各地送来的公文堆积如山。黄河要防汛,河北要防旱。这么多的政事还等着朕来处理,朕哪里有工夫去跟你……”
完颜璟硬生生地收了口,不想说出更难听的话,冲着皇后随意挥了挥手:“你且退下吧!”
皇后委屈的看了看完颜璟,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着圈,却终于没有说话,缓缓地朝完颜璟施礼告别,端着那个空碗,大步走了出去。
皇后怒气冲冲地朝寝宫之中走去,走到半路上,忽然间遇到新近提拔的侍卫队长弘胤。
这个走运的军官自从在周桥救了皇后一命之后,就青云直上,原本隶属于都元帅府管辖的弘胤,现在已调入宫中担任一个侍卫队长。
虽然官职没有升多少,可侍卫和都元帅府的小军官截然不同。身为大内侍卫,时不时就可以见到皇帝,见到皇后,而且若是有朝一日得到了皇帝或者皇后的宠幸,能够在他们面前为百官说上一两句好话,那些官员升迁可就更加方便了。
所以这些大内侍卫或是当红的太监,都是那些百官们想要巴结结拢的对象。
弘胤一看到皇后出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他知道,这位皇后娘娘就是他青云直上的护身符,就是因为自己救了皇后才能做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他那一脸灿烂的笑容乃是发自内心的,半点儿隐瞒都没有。
忙不迭的对皇后一边施礼,一边问道:“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啊?”
皇后停下了脚步,瞪着弘胤说道:“今天本宫心情很不好,你说吧,刚刚下了一场暴雨,现在开封府有什么地方是好玩又好看的?”
说起来,弘胤对开封比较熟悉的也不过是那些赌场、妓院而已。
可是这些地方又怎么能带着高贵的皇后去呢?
好在这小子急中生智,一拍脑门就叫了起来:“皇后,刚刚下完暴雨,不如去州河那儿看看风景。”
“也好,你这就去准备车马。本宫要出宫散散心去。”
女真人到底和汉人不同,哪怕是皇后想要出宫,也没有那么多麻烦。吩咐下来若不是要出开封府的话,也只不过是一时三刻就能安排好的。
弘胤大跑小跑的正要去安排车马,忽然又被皇后叫去:“上次,吃了几块点心,觉得做得很不错,你去御膳房问问,看看是哪位厨子做的,让他一样再做几份,待我游完回来之后,便要把那些热乎乎的糕点送到我的宫中来。”
弘胤一听,原来是这么小的事,急忙笑呵呵地拍着胸脯打了保票,随即一头就往御膳房那儿跑去了……
第三章 来头很大
如若不是这场暴雨的话,大宋的使团应该在刚刚过了午后,就到开封了。
可是,这场大雨让他们不得不在开封之外的驿站停留了一会。
雨停之后,那沉重的马车,拉着礼物的驴车,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不顾地上的泥泞继续朝金国的都城,也就是以前大宋的都城——汴京走去。
这座曾经繁华一时的大城虽然沦落在女真人的手中已经有数十个年头,可是看起来依然没有多大的变化。
高大巍峨的城墙,深深的护城河,两重两进的城门,门口站着金国礼部的官员,还有那些驻守的兵马。
这一天天来,金国的官员们知道大宋的使团就要到了,特意要从御前兵马当中,挑选出一批精壮之士,不管怎么说,要把南朝来的那些兵马给比下去。
大宋的使团已经缓缓接近了汴梁城,两位正副使臣——叶琛和史弥远,都已经走出了马车,手中捧着国书,缓步走在最前。
距离汴梁不过还有一两里的路程,要不了一会儿,大队人马就能走到城门口。
忽然间两匹快马飞驰而来,沉重的马蹄落在泥泞的路面上,将那些泥水踢打得四溅飞散,马上的骑士腿上已经斑斑点点,可是他们毫不在意,飞一般的跑到大宋使臣的面前,翻身下马,高声叫道:“大宋使团请留步。”
身为使团的正使,在入城之前突然被金兵拦住,心中当然有气,叶琛把手中的国书一收,快步走上前去,朗声问道:“有什么事情?既然知道我们是使团,使团到了城门口却不让进,你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飞奔而来报讯的并不是一般的金国小兵,而是金国枢密院的小小军官,官职虽然不大,可是这些金国人趾高气扬,傲慢的抬起头颅,看着这位大宋的兵部侍郎,大声说道:“枢密院里有令,今日不只是你们大宋的使团要到汴京来,我们大金国下属番国都有使团前来道贺,今日和你们一起到来的另外还有一队,枢密院说了,你们先在这儿等等吧,等人家先进城了,稍后才来安排你们。”
叶琛的脸色立刻就拉长了起来,不可抑制的怒火在胸膛翻滚着,如果这些怒火可以变成实质的话,整个汴京都会被他一把火给烧光。
这个玩笑开得未免有点大。
大宋一直以来以中华正统自居,曾几何时,也不曾遇到过使团已经到了城门口,还被人闭门不见,况且这些金国人口口声声说,有别的属国使团到来,是哪个属国能够比大宋的使团更有面子?
叶琛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当即就要跟那些枢密院军官理论,没想到史弥远却拉了拉叶琛的袖子:“叶大人,算了吧。他们两个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看他的品级不过是枢密院的小官隶而已,跟他们说也没什么用,他们还得回去请示夹谷清臣,有这么一来一往的工夫,我看那个什么子虚乌有的番国使团也已经进城了,与其耽误来耽误去,咱们还不如等等吧,一切以和为贵。出使之前太上皇不是说了嘛,现如今不要伤害了两国之间的关系。”
叶琛想了想,史弥远一向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天说的话还算有些道理,便勉强听了下去,回过头对他的侄儿叶东招了招手。
叶东纵马过来,只听叶琛吩咐道:“你且带着队伍在这一边休息吧,等到什么时候金人通知我们可进城了,咱们再进城。”
叶东不是聋子,之前金国枢密的小官跑过来说那番话,他都听在耳中,如今更是怒火中烧,大声吼道:“凭什么让我们等?不让我们进去,索性我们就不去了。”
史弥远斥道:“两国使臣交往,岂能等你儿戏,你这个小后生还是一边呆着去吧,军国大事轮不到你说话。”
叶东论身份,论地位,都没法跟礼部侍郎史弥远想比,便气乎乎地甩了甩袖子,牵着马儿走到一边去。
几名豹组的官兵围了过来,叶东看到是他们几个人,气势顿时便弱了下来。
表面上这次护送使团的武官乃是叶东,但是叶东心里很明白,自己这个使团武官,不过是平时站出来充充场面,给大家摆个样子而已。
韩风就混迹在这个使团之中,说到来江北来刺探军情,又怎么能少得了这位大宋的情报头子呢。
这一次来江北,韩风也是煞费苦心,先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了自己的老爸,让他同意自己前来,其次又去跟自己的表姐夫,也就是现如今的大宋官家赵扩,商议了半天,并且拍着胸脯打保票,决对不会有伤两国之间现在和平友好的气氛,赵扩才放他过来。
虽然说,赵扩现在秉承赵昚的雄心壮志,秣兵厉马,一心也想着积蓄力量,不日北伐。
但是谁都知道,北伐不是一天两天说说就能做到的事情,没有长期的筹谋,没有万全的准备,贸贸然的北伐,只不过是把兄弟们送给金兵宰而已。
而说到筹备三军未动、粮草未行之前,军情就必需要打听得清清楚楚。
韩风这次来江北,也是有所必要的。
于是朝中对韩风前来江北再无异意,为了小心起见,韩风并没有带着那些经常露脸的部下,而是把自己新近收的简怀诛带在了身边,随即又跟赵昚打了个小报告,把秋月白也调来自己的手下。
还好,现在韩风也算是升官了半级,不然的话,换在以前大家都是四品,自己还真不好意思领导同为四品的秋月白呢。
花雪身为狼组的首领,精挑细选了十名刺客,混迹在豹组官兵的队伍之中,一来是为了保卫韩风的安全,二来若是在江北发现了什么可以暗杀的目标,有这十个人应该可以布置一场精心的刺杀行动。
这一行来金国,只不过是来看看情况而已,除了韩风之外,还有简怀诛,有秋月白这样的高手,还有花雪带领的十名狼组刺客,外加两百名豹组的官兵,这样的实力,就算惹出什么麻烦,想要一路逃回江南,也并非不可能。
看着叶东气乎乎地走了过来,韩风低声说道:“这么大火气干什么?人家金人让咱们等,那咱们就等呗!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你那个衙内脾气是得收收了,在这儿可没人给你面子,如果你有本事的话,可以赤手空拳的打到金国皇宫去把完颜璟的脑袋给提回来,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这个头头儿就送给你来当。”
叶东苦笑一声:“我说韩大人,你就别调侃我了。”
韩风急忙压低了声音,厉声斥道:“说了!在这儿我不是什么韩大人,你才是这一行护卫的武官,你是头儿,我们是兵!”
叶东嘿嘿笑了两声:“那好,我也过一把当头的瘾。来来来,这几个小兵去给本官拿些吃的喝的来。”
一句话刚刚说完,忽然腰间一疼,却是被花雪用两根手指揪住了他腰间的肉,只听花雪在他耳边冷冷地说道:“叶衙内,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吧!”
韩风顾不上跟他们说笑,只顾打量着那两个枢密院的金国小官,听着他们跟叶琛、史弥远的对话,忽然间皱了皱眉头:“看来,他们真的没有说谎,在我们之前,应该是有一队使团要入城。”
叶东耸了耸肩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完颜璟登基,很多小国都会派来使臣前来朝贺,别的不说,就说西夏皇帝不是也派使臣来了吗。”
韩风打断了他的话头,微微摇了摇头:“就是这样,我才诧异,要说当今国力能够和大宋相比的,也只有西夏了,可是西夏的使臣要比我们早了三天到这儿啊!难道说在金人的眼中真的另外有一队使团,比我们的地位更加重要吗?还是说他只是利用一个小国使团前来压压我们的威风呢?”
简怀诛知道这些都不是他的长处,只是默然无语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站在韩风的身边一声不吭。
花雪看了看韩风,随口说道:“也许,那些金人只是想压压我们的威风,大人,你也不用想那么多。”
花雪刚刚说完,韩风还没有反驳他,秋月白就已经抢着说话了:“花都尉,这是你对朝中大事有所不知,金国虽然是女真人起家,但是他们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学习我们汉人的体制。礼部的安排都是要按照一定的规矩来,诚然他们有可能是要压我们的威风,但是若是要压,最多最多也只能在西夏使团和我们同时到的时候,先让西夏人进城,这么来压我们一手。可若是用那些番帮小国来压我们的话,这就是摆明了于理不和。完颜璟不是一个这么昏庸的人,他一定会处罚礼部的官员,虽说礼部和枢密院没有必要为了这件小事,在入城门这件事情上和我们斤斤计较。韩大人说得对,也许真的有一队人比我们更重要。”
第四章 不安分的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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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拍了拍手掌,淡淡地笑道:“这么一说来,我还有些心痒痒,若是不看看哪些人有资格在我们之前进城的话,只怕今天晚上连觉我都睡不成了。哪个有胆子的跟我一块儿去的?”
简怀诛一声不吭就靠近了韩风的身边。
秋月白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好我是大内侍卫,如果真的把我调到你的手下的话,只怕我会被你活活气死。没办法,太上皇说了,必须要护着你的性命,你去哪,我只能去哪。”
花雪正要开口说话,也要一起跟上去。
韩风就摆了摆手,制止她说出口:“花都尉,你是一个女子,再说了,我们若是人手太多,就容易被金人发现,这样的话反而不利,你还是留在这儿吧!三个人去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韩风说完,便给叶东使了个眼色,这两个人是在建康府就配合了这么久的老搭档了,叶东怎么能不明白韩风的心事呢?
当即冲着自己手下的那些豹组官兵一招手道:“兄弟们,咱们的面子这次可都让金人给灭光了呀!”
三言两语挑得那些豹组官兵一个个怒火中烧,全都纵马围了上来,把那两个金国小官围在正当中,虽然还没有真的打他们杀他们,但是各种各样的江南骂人话,全都脱口而出,什么什么直娘贼,贼泼才,辣块妈妈,贼厮鸟……一系列的脏话脱口而出,妙语纷呈,简直让人耳不睱接。
叶琛虽然是文官,但是在之前在兵部呆了一段时间,也知道这些兵痞子们的习气,于是闭上嘴默不作声。
史弥远大声叫喊了几句,希望这些官兵能够注意一下体统,可是他的声音却被那数百人高声叫骂得声音淹没到一点儿也听不见。
两个可怜兮兮的金**官,各自按着手中的腰刀,警惕地看着这些江南官兵。
不过,他们还算有些理智,知道若是自己主动把腰刀拔了出来,说不定这些群情激愤的大宋官兵就会把他们立毙于刀下,于是只得瞪大了眼睛,费力地听着那些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外加父母双亲的话。
韩风等三人,把身上的盔甲卸下,快手快脚地躲在马车之后,给自己换了身寻常打扮,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使团的队伍。
三个人都没有携带长武器,每人带了一支匕首,这儿距离城门不是很远,两里的路程,片刻也就到了。
在城门外还有一个小土坡,上面长着不少大树,足以让这三个人遮掩自己的身影。
走到那片树林之中,三个人手脚轻便得就像一只野猫一般,爬上了三棵大树,分头观察着城门口的动静。
过不多时,果然看到一队长长的马队朝着城门走了过来,韩风手搭凉棚,仔细眺望了一会,忍不住对身边的秋月白骂道:“这算是什么使团,连个旗子都没有。到底是哪家的人,我们怎么知道?”
秋月白有样学样的,朝着那一队马队看去,口中喃喃地说道:“如今北方就数金国最强,在莫北有不少部落都是听命于金国,完颜璟登基为帝,他们自然是要派人来朝贺。这个连旗号都没有的,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个小部落。大人,看来我们猜错了,这一次金人只是借助一个小使团前来压压我们的威风而已。”
韩风回头看了看脚底的泥巴,忍不住骂道:“真是耽误小爷的事,跑了这么半天过来,居然狗屁都没看到。”
口中虽然骂着,韩风还是仔细打量着那个使团,总觉得使团的打扮有些眼熟,上辈子韩风只是在电视里、电脑上,看过那些少数民族的装扮,现实生活中可是一个都没有见过。看到那些人的装扮,渐渐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印象,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是蒙古人。”
秋月白却摇了摇头:“大人,你未免有些武断了。乃蛮人也是这么打扮。并不一定就是蒙古。”
秋月白虽然在宫中,但是对大漠的事情知道的还十分清楚,便对韩风解释道:“如今,大漠南北草原各部各自独立,互不同属,金国对他们实行的是分而制止和屠杀掠夺的减丁政策,换句话说金人在蒙古草原实行的就是拉一边、打一边的政策。蒙古部的首领俺巴孩,曾经就被金熙宗钉死在木柱上。”
“草原之上征战不休,所以根本无从判辨这个使团是来自于哪个部落,但是,我们可以推测目前和金国关系比较密切的,有王罕部、札木合部,草原之上另一股庞大的势力便是乃蛮人,乃蛮人现在有兵马接近两三万人,在草原上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但是乃蛮人和金人的关系很差,所以,金国人一直是利用王罕等部对乃蛮人实行围剿。如果从亲疏关系上来说,这些蒙古部落,若是站在金国这边的话,还真的比我们和金国之间的关系要密切得多。必竟他们好歹算是完颜璟养的一条狗。”
韩风赞许地看了看秋月白:“若是你以后当大内侍卫当得有些腻了,不如来我这儿吧,我随时开门欢迎你。”
秋月白也知道跟着韩风必然有好处,只不过他却不想这么快就答应韩风,再说了大内侍卫现如今他当得也挺开心,便摇头说道:“韩大人,那得等我当烦了大内侍卫再说。”
看着那一队奇装异服的人走进了汴京城的城门,韩风三人轻手轻脚地从树上爬了下来,一溜烟儿,朝自己的队伍跑去,不过是两里多的路程,一会儿工夫就到了。
那数百名群情激愤的豹组官兵,还在把那两个金**官围在中间,厉声责骂。
好在韩风等人回来之后,也装模作样的挤了进去,指着鼻子把那两个军官骂了一顿,好歹是没让人看出破绽。
叶东看到韩风回来,便和他交换了一个眼色,只见韩风点了点头,叶东便心中恍然,知道果然是有一队使团已经提前进了汴京城,便快步走到自己大伯父的身边,俯耳对叶琛说道:“伯父,真的有一队使团。”
叶琛跟史弥远商量了几句,便把那些围着两名金**官的豹组官兵给驱散,随即心平气和地站在一边,等着金国来人通知让大宋使团进城。
高大的城墙,巍峨的汴京城,虽然历经了靖康年间金兵的劫掠,可是这一座当年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彩。
彩虹早已散去,夕阳西下,金黄色的光芒映照在那些红砖碧瓦之上,陡峭的飞檐之上,折射出一道道炫丽的色彩。
数百名金国官兵,手持干戈,整齐的排列在南大门,金国的御前兵马虽然威武,可是韩风带来的这些豹组官兵也绝不逊色,两边都是骑兵对骑兵,看着高大威猛。
金国枢密院和礼部的官员在前方带着路,引导着史弥远和叶琛朝礼宾馆走去。小小的礼宾馆当然住不下数百人,韩风这一队二百来人的骑兵,就被金国官兵引导到另一处空旷的军营安扎了下来,外围当然有不少金国的军马在那儿,名为保护其实监视着他们。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这些远道而来的豹组官兵终于休息了下来。韩风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伸手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走,咱们得出去一趟。”
一听这话,花雪立刻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她也不避讳什么男女之嫌,既然是为了保护韩风,晚上当然就要和韩风睡在同一个军营。
不过除了韩风之外,简怀诛和秋月白他们俩也和韩风睡在一起,倒不算是孤男寡女、花田李下。
韩风摆了摆手:“这一次,你和简怀诛都不用去。我和老秋我们俩去一趟就行了。”
秋月白立刻翻了翻眼睛:“开什么玩笑,你叫我老秋,我很老吗?”
两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寻常打扮,各自拿了一把匕首塞在长靴里,悄悄地潜出了军营。
以秋月白和韩风的身手,想要悄无声息地偷偷溜出军营,实再是太简单了。
翻过一个围墙,轻轻听了听动静,左右无人,这两人索性就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汴京的街头。
汴京到底是汉人比女真要多得多,两人一身寻常打扮,走在路上倒也没有人怀疑。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韩风从怀里取出汴梁城的地图,仔细看着自己暗中布置的暗桩位置。秋月白和韩风都是第一次来到汴梁,说对汴梁的道路有多熟悉,那就是痴人说梦了,但是,有一张地图的指引,想要找到目的地还不算太难。
东拐西拐地走了几个路口,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个专门卖香蜡纸烛的小店。
韩风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这个店就是细作司在汴梁的暗桩之一。当然,选择卖香蜡纸烛也是有其用意,一般来说,除了清明和家中有人的忌日之外,谁又愿意来卖棺材、香蜡纸烛这样的店里呢?
韩风大步带着秋月白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小伙计,看到韩风进门,小伙计立刻精神了起来,店里的生意并不太好,好容易看到有主顾上来,心中自然高兴。
第五章 不安分的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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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起来,这个小店员也挺有职业道德的,虽然心中欢喜,脸上却挤出了一份悲伤之色,低声问道:“两位客官,可是要准备香蜡纸烛吗?”
韩风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来你这儿买什么香蜡纸烛,我要的是凤冠霞帔。”
倘若这真是一个棺材店,那个小伙计说不定就要抡起拳头把韩风打出去了,这是开什么玩笑,干这种事的人,就相当于拿着肯德基的优惠券非要跑到麦当劳里买东西似的,纯属找打。
小伙计却不过迟疑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眼韩风,随即又问道:“凤冠霞帔咱这小店倒没有,香蜡纸烛倒是有不少,不知道客官想要多少白烛呢?”
韩风沉吟道:“新娘子年方二八,当然要十六根。”
小伙计心中一动,便轻声说道:“原来,是江南来的人。大人就在院后,请直接进去吧。”
韩风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大人,名叫叶长庚,乃是细作司当年布置在江北的重要暗桩之一,坐镇汴梁城,可以说叶长庚手中掌握着整个江北的情报系统,若是将来回来情报司,也是自己以下二号或者三号的人物。
在来到江北之前,韩风也曾经仔细看过叶长庚的资料,他入细作司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年轻的时候善使长剑,也算得上是武艺过人了。
这便回头拍了拍秋月白的肩膀:“走,我们进去。”
绕过后院,后面只有三间小小的房间,其中一间还在亮着灯。
韩风径直走了过去,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韩风带着秋月白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靠着一张桌子,懒洋洋地品着小酒。
看到韩风进来,叶长庚不觉有些诧异,正要开口说话,韩风已经从怀里取出半枚铜钱。这铜钱的缺口豁豁牙牙的,看得出来,当年这枚铜钱是被人用钝器硬生生地砸开的。
叶长庚眼前一亮,从怀里取出另外半枚铜钱,仔细地跟韩风手中的铜钱一拼,严细和缝,急忙翻身拜倒:“属下叶长庚,见过大人!”
韩风坦然地受了他一礼,然后双手将叶长庚扶了起来,抚慰道:“这些年来,辛苦叶签事了!”
叶长庚嘿嘿一笑:“不敢不敢,属下在汴梁也是尽人事而已。只是之前并没有消息说大人亲自要前来,如今能够亲眼看到大人,实再是让属下喜出望外。”
韩风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来吗?只是没有办法啊,总是要亲自来到江北,看看金人的军情才能有所动向。”
叶长庚或许是在汴梁呆得太久了,想早些调回江南去吧,看到韩风前来,漫不经心的就是一记马屁送上:“这么多年来,细作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最高官员亲自来到江北了,韩大人果然是有勇有谋,胆色出众……”
韩风急忙挥了挥手:“得,这些话咱都别说了行吗?这一次,我来到江北,你且说说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倒是有什么动向。”
叶长庚仔细回忆了这段时间来,汴梁城的暗桩们搜索到的消息,一本正经地对韩风说道:“大人请坐,听属下一一禀告。”
韩风坐在小桌子旁边,随手翻过一个干净的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又冲着秋月白招了招手:“来,过来尝尝我们暗桩子里的酒。”
秋月白知道韩风和叶长庚之间必然有事要商议,便大方地说道:“我必竟不是细作司的人,与其在这儿不如让我出去走走吧。”
韩风摇了摇头:“不用,既然来了,都是自己人,你就在一旁听着。”
叶长庚便开口禀告道:“大人,其实这一次你来汴梁,正是时候,之前,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的细作倾巢出动,但是目标并不是我们江南。”
韩风浓眉一挤,轻声问道:“那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叶长庚微微一笑,把知道的情报和盘脱出:“之前,在蒙古草原有两股十分强大的势力,一方是乃蛮人,乃蛮人总兵力达到两万多人,骁勇善战。但是,乃蛮人和金人的关系并不密切,他们经常骚扰金国北方,所以金国皇帝一直都想消灭乃蛮人,可是乃蛮人来去无踪,打得赢就进来劫掠一番,打输了就往草原上一躲。金国便拿他没有办法,便想了一招,希望蒙古各部能够出力,将乃蛮人消灭。除了乃蛮人之外,塔塔尔部和王罕部,这两个部族都和乃蛮人有些对头,于是塔塔尔部和王罕部都抢着要和乃蛮人作战,王罕部实力稍弱,拥有的军马约有一万多人。塔塔尔部的实力就相当雄厚了,能战之士接近三万。”
韩风的眉毛已经拧得像麻花一样,急忙伸手打断了叶长庚的话头。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就算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各部,西征花剌子模之时,也不过才十余万大军而已,如今听他说什么塔塔尔部就有好几万,王罕部又有接近两万人,再加上乃蛮人,那若是成吉思汗统一了蒙古各部,加起来得有多么庞大的军队?
因为韩风记得,蒙古军最强盛的时候,不过二三十万。于是便厉声问道:“叶长庚,你不要骗我,说清楚蒙古各部的实力。”
叶长庚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位大人为何会怀疑自己说的话,急忙解释道:“这些数据,属下也不敢保证绝对真实,但是这些数据的来源可都是金国枢密院,是我们鸽组的细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冒着生命的危险,才拿到的消息,我们细作司一向讲究的就是绝不给上面假军情。大人,你应该相信我。”
韩风看了看叶长庚的眼神,看他不像在说谎,便说道:“那你接着说。”
叶长庚松了口气,便接着说了下去:“之前,王罕想要挥军攻打乃蛮人,但是吃了一个败杖,损失了大约有千余人的部队,便叫来自己两个义子帮忙。没有想到,他这两名义子的部族还没赶到王罕部的时候,塔塔尔人就已经率先对王罕部发到了攻击。要知道,虽然塔塔尔人想要消灭乃蛮人,可是在草原上直接和塔塔尔人争夺利益的,依然是王罕部。塔塔尔人突袭王罕部,缴获甚多,将王罕部打得一蹶不振。”
秋月白忍不住插口道:“那既然王罕部已经被打败,歼灭乃蛮人的重担,应该落在塔塔尔部的身上了。塔塔尔人若是真的消灭了乃蛮人,以后得到大金国皇帝的册封,岂不是统一草原有希望了吗。”
韩风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轮到谁也不会轮到塔塔尔人来统一草原,那个真正统一了蒙古草原的人,应该叫做铁木真。
叶长庚连连点头:“大人说得对,若是塔塔尔人真的可以攻击乃蛮人的话,也有相当胜算。只不过,王罕虽然败,却没有溃,集结了兵马之后,又和他的两名义子重新联起手,前后夹击,大败塔塔尔人。现在,草原上一片混战,各方都想寻求金国皇帝的支持。这一次,完颜璟登基,塔塔尔族和王罕部都分别派了使臣,前来道贺。他们的目的依然是想要大金国皇帝的支持,然后好自己名正言顺的攻打乃蛮人,从而混一草原各部。”
韩风看了秋月白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想得都是同一个念头——这种事情当然是大家抢着来做,不过打乃蛮人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乃蛮人本身就骁勇善战,大家部族的势力也相差不多,一不小心随时会把自己给赔上去。
金国皇帝到底要给他们什么样的好处,才能驱使这些部族争先恐后地对乃蛮人做战呢?
当韩风把心头的这个疑问向叶长庚提出的时候,叶长庚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应该是金国最高军事机密,我们暂时还没有打探到,不过,有一件事情十分有趣。”
韩风立刻说道:“说!”
叶长庚幽幽地说道:“金国在王罕部击败塔塔尔部之后,派了一名使者,前去看望王罕。使都在王罕部住了一段日子,回来之后向金国皇帝禀告,说王罕的两名义子,一位有心要和大金国联合,另外一位却对大金国嗤之以鼻。那个使者还说,王罕的儿子有些不争气,将来他的部族十有**是落在两个义子的身上,若是落在那个支持自己的义子手里还好点,若是落在另一个义子的手里,王罕部也随时会成为大金国的心腹之患。于是那名使臣便肯求完颜璟,最好是能够把王罕部其中一名义子的部族彻底剿灭。完颜璟现在还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批示,可是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都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头号重任来办。”
韩风轻声问道:“你可知道王罕的这两名义子名叫什么?”
叶长庚低头着,清清楚楚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名字:“一名义子名叫札木合,另外一名,名叫铁木真。听说对大金国有所不敬的那个,正是铁木真。”
第六章 不安分的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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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牵涉到部下对韩风的称呼了,应该叫什么?都指挥使?督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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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猛然一巴掌拍在大椅子的扶手上,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硬生生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他娘的,我就知道是这个家伙!”
叶长庚迟疑了一下,随口问道:“大人也听说过铁木真?”
但是想想又有些不对,宋国细作们的渗透最多也就是到金国、到西夏而已,从来没有往蒙古草原上渗透,而例来发回到临安的那些军情,叶长庚也曾经都审阅过,其中绝对没有提到过铁木真的名字,为何大人的反应会如此独特呢?
韩风急忙掩饰道:“哦,我是听他的名字,起的就比那个什么札木合就威风的多,想着也应该是他。”
这一番遮掩并不能瞒过已经成了精的秋月白和叶长庚,两人都是满腹狐疑,可是怎么都推测不到韩风是从一千年后,知道的成吉思汗,这位蒙古国的开国皇帝。
叶长庚陪着笑脸说道:“大人可以放心,如今都元帅府和枢密院南府的主要势力都用在铁木真的身上,大人现在是绝对安全的,就算他们知道大人亲自来到汴京城,也未必有时间抽出手来对付大人。”
韩风的心中一阵失落,就好比自己原本以为到了汴京之后,一定是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的头号通辑目标,没想到来了之后,却听说有人比自己更牛.逼,更加被人关注,这种失落感对于韩风来说有些不好受。
用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比韩风就是梁朝伟,一直都习惯了演主角,忽然这一天来到片场,导演指了指旁边一个人说:“嘿,你看,那是周润发,今天他才是老大!”
“善了个哉的!”韩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小和尚的口头禅,随即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秋月白在一边又忍不住朝叶长庚问道:“那你说这个铁木真对金国不敬?不过,他只不过是王罕的义子,他又有什么实力能够对金国形成威胁呢?要搞得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都对他如此堤防。”
叶长庚耐心地解释道:“本来,蒙古上草原各部各不统一,各有各的小算盘,可是,近来蒙古草原混战连连,犹如咱们春秋战国时期,若是这么一直打下去,当然是对金人最好,可是打到最后难免会统一。在金国的北方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大国度,是金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而且女真人和过去不同,他们从白山黑水中走了出来,那个时候面对辽国,靠的是劫掠起家,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如今他们拥有大片的国土,拥有无数的城池,现在,守城的变成了他们,反而像乃蛮人这样的北方部族,倒是不断地骚扰金国。打得赢就抢吗,打不赢就跑,他们当年让辽国人吃过的苦头,现在也都轮到自己来品尝了。但凡是有野心或者有抱复想要汇一蒙古草原的人,都是金国绝对要消灭的人。他们想要看到的,只是王罕这种乐着抱着自己的部族,接受大金国的册封,然后安安心心地在草原上当女真人的打手,这样的头领,才是他们最喜欢的。”
秋月白忍不住又问道:“那也不值得都元帅府和枢密院南府,全都投入到铁木真的身上啊。”
叶长庚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你可知道之前塔塔尔部拥兵两万人,而铁木真率军多少将他们打散吗?”
他伸手一个巴掌,屈起大拇指:“四千!只有四千人,大败两万塔塔尔部!差一点就把塔塔尔部的大汗给杀了。听说,铁木真这个人,虽然没有读过书,没有学过兵法,可是用兵打杖,是他一绝。那你说,这样的人金国能不堤防吗?”
秋月白沉重地点了点头,要说起来,一个大字儿都不识,然后率军打仗,还打得神乎奇迹的中华历史上也有相当人物,看来,干哪一行都讲究天份,眼瞅着铁木真在打仗这一行,应该是一个百年不遇的难得人才。
韩风打断了两人的话头:“叶长庚,之后有什么消息,不要送到军营之中去,等着我来找你,我至少每天都会派一个人前来跟你联络的。现在,我们细作司很多头头脑脑都在汴京城之中,你一定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告诉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叶长庚急忙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从叶长庚的香蜡纸烛店走了出来,韩风带着秋月白两人缓步朝军营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忽然间韩风说道:“既然已经来了汴京城,不如咱俩就去看看州桥的夜景吧!听说州桥以前是汴梁城最繁华的地方,若是来了汴梁不去看看,岂不是入宝山空手而归?”
秋月白顿时皱起了眉头:“我说大人,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万一被金人发现,我们俩偷偷溜出来,岂不是要倒霉。”
韩风微笑道:“你开的是什么玩笑?整个汴京城,跟我打过照面的,不过只有三个人,泠月现在应该去查铁木真的事儿了,完颜璟身在宫中怎么能遇到我呢?再有一个就是沐谦心了,沐谦心现在应该跟她的丫环被关在都元帅府里。咱们俩随便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也不怕会遇到金人哪。再说了,就算咱们真的遇到那些不知死活的金国官兵前来盘查,以你我二人的身手,随便打倒几个撒腿就跑,想必他们也追不上。”
秋月白拗不过他,只得随着韩风朝着州桥那儿走去。
当年的汴河两边,商业兴盛,即便是晚上的时候,可形形色色的商铺依然打开大门做生意,斗大的招牌顶得老高,一盏盏各式各样的灯笼,把偌大的东京城点缀的婉如繁星点点。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风流才子位于高楼之上,吟诗、作词,一片片掌声,一曲曲欢笑,不绝于耳。
可如今的汴梁城就没有了当初的那般风光,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必竟是当年的都城,这儿商贾云集,市事繁华、人文荟萃之地,歌楼舞榭、琴声酒器,彻夜不绝,尽管没有北宋时期的那般繁华,可如今依然称得上是盛极一时。
岁月流逝,沧桑巨变,汴梁城尽管雨打风吹凋零去,可是高门大户所居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一幅幅如梦如幻的图画,还是将韩风深深吸引在其中。
州桥就近在眼前,这儿便是整个汴梁城风景最胜的地方,站在州桥之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韩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秋月白说道:“数十年前,这儿也曾经是大宋的地方,是我们汉人的地方。只不过如今,在金人的手中,却凋零得没有了昔日的风光。你看看,当初的临安怎么能和汴梁比,而现在汴梁和临安一比,简直就是乡下。”
秋月白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人站在州桥上,缓缓地散着步,长吁短叹。
不时间,说到当年岳飞相公北伐壮志未酬,身先死;韩世忠归隐之后,将才渐渐凋零,两人的心头更添了几分郁闷。
州桥上虽然还有些人在来往,可是没有人认识韩风,只当是两个寻常的汉人在州桥看风景,就算遇到一两个盘查的金国官兵,也无人注意到这两个高大健硕的男子。
韩风微笑道:“秋月白,你看我说的不错吧!咱俩大摇大摆地沿着州桥走了半天了,可曾遇到什么金人……”
话音刚刚落地,韩风的脸色立刻巨变,双眼瞪的比铜铃还大,吱吱唔唔得差一点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连手指都抬了起来,秋月白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忽然间浑身上下毛孔倒竖。
就在他们的不远处,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女人,身穿青碧色的长裙,裙距飘扬,意韵风声,飘飘然有出尘之姿,那个女子不施粉黛反而显得更加秀丽,她就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韩风,那一弯秀眉之下,美目流转。
若是寻常人看到这般美貌的女子,少不得是要失魂落魄的,可是如今韩风和秋月白都已经浑身上下出满了冷汗。
这个人不仅仅认识韩风,还认识他身边的秋月白。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整个汴京城就只有一位,那便是都元帅府的郡主——完颜沐沐。
秋月白反应极快,探手弯腰,手指已经触到了靴子里的匕首,低声对韩风说道:“若是这女子大喊,我来断后,你快跑。”
韩风冷声斥道:“乱说什么呢!我韩风从来没有丢下过自己的部属,一个人逃命去的。”
秋月白低声呵道:“大人,你就别死撑着了!我是宫中四品带刀侍卫,我可不是你的下属,你丢下我没人会怪你,快走!”
沐谦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看着韩风,她的身边跟着几个高大的女真人,看样子应该是她的保镖护卫。
这几个人注意到郡主的不寻常,随即抬眼朝韩风这儿看来。
第七章 不安分的夜(四)
这一时刻沐谦心突然醒悟了过来,轻轻咳嗽一声,对身后的那些保镖们吩咐道:“你们就留在这儿,我想一个人走走。”
一个高大的女真人急忙呵道:“郡主,这样的话……”
沐谦心摇了摇头:“这儿是我们金人的地方,又是在汴京城内,我就沿着州桥走一走,又有什么不安全的?若是自己在汴京城里都要害怕的话,那我以后干脆就躲在都元帅府再也不要出来好了!”
一看郡主娘娘发了火,几名护卫都唯唯诺诺地退到一边,只不过那一双眼睛,还是有些不放心,四处看了看,琢磨着有没有不寻常的动静。
两边相距并不遥远,沐谦心和韩风擦肩而过的时候,韩风的耳中清清楚楚听到一句:“韩风,你随我来。”
沐谦心眼光和秋月白相接的时候,闪过一道凌厉之色。
秋月白心中一片通明,不过现在大事以了,赵抦的任务已经完成,从沐谦心那儿套出金国和宋国勾结的官员,以后,也就用不着隐瞒自己的身份了。
现如今,身为男子,秋月白还是十分有风度地抱起拳头,对沐谦心说道:“郡主娘娘,之前多有得罪。”
沐谦心脚下不停,和两人对话之间擦肩而过。她既然没有叫秋月白,秋月白便索性停下了脚步,背靠着桥头,压低了声音对韩风说道:“大人,你就跟着她去吧!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叫一声我就来救你。”
韩风捏起拳头,在秋月白的肩膀上重重锤了一拳,笑道:“你发什么疯啊!她不会武功的。”
韩风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沐谦心的身后,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绕着州桥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沐谦心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韩风一眼,随即又低下了脑袋,两只手不安分的纠结在一起,脚尖有意无意地在地上画着圆圈。
韩风苦笑一声,走到沐谦心的身边,轻声问道:“不知道郡主叫我来,有什么事儿?”
沐谦心抬起头来,似乎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轻笑道:“你说,如果我在这儿大声喊道,宋国的情报头子韩风在这儿,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沐谦心说话之间,朱唇轻启,却是让韩风看得心中一动,韩风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做了一副极为无辜的模样:“既然你要叫,早就会叫了,又何必把我喊到这儿来呢?”
沐谦心幽幽地说道:“那你在临安的时候跟我说,我们不再是朋友,既然大家已经不再是朋友了,你又何必管我喊还是不喊呢?”
韩风茫然地抓了抓头发,一脸天真地对沐谦心说道:“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沐谦心没好气地轻斥了一声:“你这个人啊!永远都是这样,人家跟你说正经事的时候,你就耍无赖,偏偏人家想要耍无赖的时候,又耍不过你。”
她这么一说,韩风就收起了那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左右打量了一圈,确认了方圆数丈之内都没有人,便走到沐谦心的身边,俯耳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疑惑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你是一个汉人,为什么你还要回到汴梁城来?难道说你真的贪念金国的荣华富贵吗?我想,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假如,你只喜欢虚荣的话,早就应该嫁给完颜璟了。”
沐谦心长长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间远处走过来几个人,像是喝多了酒,摇摇晃晃的顺着路边就冲两人走了过来。
沐谦心忽然间挽住韩风的手臂,顺势倒在他的怀里,脑袋就枕在他的肩膀上。
韩风看着那几个人走了过来,心中一动,便伸出手臂将沐谦心揽在怀中,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一般。
本来,女真对男女之防并没有汉人那么强烈,年轻男女若是互相看得顺眼,想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在街上搂搂抱抱,也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更何况两人本就是躲在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
那几个喝醉酒的汉子,远远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好在他们的酒还没有喝得太多,便顺着旁边绕开,不愿意打扰这一对看起来十分亲密的小情侣。
沐谦心趴在韩风的身上,轻轻地说道:“你想知道真相吗?”
韩风看着那几个酒客已经走远,却发现沐谦心一点儿没有松手的意思,反正抱着也就抱着,自己并不吃亏,便懒洋洋地说道:“真相?你愿意说就说呗。”
沐谦心缓缓地说道:“我知道我是一个汉人,可是,俗话有说‘生父不及养父大’,无论怎么说,我爹已经养育了我十余年,他以前有过三个儿子,可是,都分别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女儿,虽然我是一个汉人,可是他始终对我不错,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如果说,连我也离开了他……”
沐谦心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想一想,一个年过五十的老人最后身边连一个子女都没有,他的日子要怎么过?”
韩风诧异地说道:“难道只是因为这样?”
沐谦心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韩风的面庞,从鼻息中呼出的淡淡的温暖的气息,喷在韩风的脖子上,觉得有些麻痒,殷红的小嘴一开一合,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听得很清楚:“韩风,你还记得我在临安的时候,曾经……”
韩风点头接道:“我记得,你对我耍了一次流氓。”
沐谦心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没好气地伸出两根手指,掐住韩风的胸口用力一拧,看着韩风龇牙裂嘴,满脸痛苦之色,又不敢叫喊的模样,沐谦心的心里才算舒服了一些。
沐谦心接着说道:“那一天,我就已经决定,无论我是不是一个汉人,我回到汴梁之后,都会放弃手中所有的权力,所以那一天,我是这般的对你。你是宋人的情报头子,你应该知道,当枢密院南府和都元帅府的人看到,郡主居然和宋国的情报头子抱在一起、亲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回来必然会向各自的主官报告,那你觉得,我这个郡主还能再插手情报方面的事务吗?难道他们不怕我把大金国的军情全都卖给你吗?”
“从那一天,我亲了你开始,金国的军情系统,就再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而就算是我的麻达葛哥哥,他也不可能冒着被满朝文武反对的危险,娶一个和宋人的情报头子有过暧昧的女人。我不嫁人便可以呆在都元帅府照顾父王。不管怎么说,我也要报答他的养育之恩。”
韩风幽幽地说道:“这样的话,你会变成一个老姑婆的。”
沐谦心缓缓地说道:“就算变成老姑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是在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沐谦心说着话,忽然觉着韩风搂着她的那只手臂,微微紧了紧,把她的腰身朝他自己的身上又贴近了一些。
沐谦心心中一动,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韩风叹道:“本来,如果做为一个出色的刺客,和一个完美的细作,我现在应该把你杀了,必竟你知道我在汴京的行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你提不起杀意,原本杀你灭口是细作司写进守则里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我这个当头儿的,只怕要违反守则了。”
韩风松开了手臂,对着沐谦心说道:“你走吧。”
沐谦心被韩风推开,轻轻地朝后退了两步,想要转身离去,又忍不住回头看着韩风说道:“那,今天晚上你我一别,只怕日后再无相见之期。”
韩风笑呵呵地说道:“怎么着?你是不是想要送我一份离别的礼物?”
随即韩风又调侃了她一句:“还是要给我来一个吻别?”
“吻别”这两个字儿,虽然沐谦心是第一次听过,可是她只是淡淡一想,便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顿时俏脸生红。
忽然间沐谦心便蹦蹦跳跳地走到韩风的身边,双手猛然搂住韩风的脖子,贴住他的脸颊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随即撅起了嘴唇,闪电般的堵上了韩风的嘴。两人并不是第一次接吻了,从第一次时候的生涩和羞愧,到了现如今已经变得渐渐熟练了起来。
韩风心中一动,把沐谦心抱得更紧,忽然间韩风低声惨叫了一声,沐谦心又蹦蹦跳跳地赶紧离开了他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韩风,随即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轻描淡写地说道:“疼吗?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你当离别礼物,不过咬了你这一口,将来哪怕你亲任何一个姑娘的时候,多少会念想着我一些。”
说罢,沐谦心便飘飘然地转身离去,只留下韩风一个人,站在州桥边上,独自惆怅。
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捉磨不定,你永远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秋月白站在州桥旁边,看着沐谦心缓缓地走了回来,不由得惊疑不定的顺着州桥去寻找韩风,远远地看到韩风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长吁短叹,走近一看,只见他嘴角流着鲜血……
第八章 不安分的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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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白不由得吃惊地说道:“韩大人,你不是说沐谦心不会武功吗?难道说她是装神弄鬼骗你的?你是不是受了内伤?赶紧来给我看看。”
韩风双眼一翻,冲着秋月白没好气地说道:“内你个头啊!”
随即厉声吩咐道:“今天晚上的事儿,给我烂死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许提起。”
秋月白茫然地点了点头,跟在韩风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军营走去,忽然间,秋月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仿佛听见韩风在前面低声说了一句:“女人啊女人,你就是魔鬼!”
韩风和秋月白顺着州桥缓缓地朝来路走去,走到半路上,秋月白终于开口问道:“大人,方才叶长庚说到王罕的两名义子的时候,你为何对铁木真有如此反应?应该说,你不知道蒙古草原发生的事情,而且你对叶长庚说的那些话,根本就不能成为理由。”
好在秋月白并不是细作司出身的人,韩风想要撒谎的话,也格外流利。
脑筋赶紧转动了几圈,韩风终于想到一个完美的借口,低声对身边的秋月白解释道:“你可知道,我在细作司的时候,曾经翻查卷宗,在四十五年前,也就是金熙宗当政的时候,曾经有一位蒙古部的首领,叫俺巴孩,他身为蒙古大汗,可是却被金熙宗以惩治叛部罪责罚,钉死在木驴上。这件事对于很多蒙古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蒙古部族联盟曾经组织了多次反抗的斗争,好几代蒙古人为此付出了生命,而铁木真和他的父亲也速该,都是这个信念的坚决倡导者,也就是说,这些部族的蒙古人一向都视金人为敌,他们一生的目标就是打败金人,血洗当年大汗被钉死在木驴上的耻辱。”
秋月白不由得赞叹道:“没想到大人对这些事情,还记得如此清楚。”
韩风点了点头,很多事情的确是他在细作司的卷宗上看到的,虽然细作司并没有渗透入蒙古草原,但是观察金国的军情也必需要知道金国北部,那些蒙古人的动向,有些不得了的大事,细作司还是知道的。
比如说,五年前的时候,铁木真就已经被推举为蒙古乞颜部的可汗,自从他成为可汗之后,势力就更加膨胀,像他身边已经拥有了木华黎、赤老温这样的智将和名将,在蒙古草原上也是有名的英雄人物了。
秋月白不解地问道:“不过,铁木真不是王罕的义子吗?”
韩风冷笑了一声:“他和札木合还是结拜兄弟呢!不过这又怎么样,他和王罕虽然是义父、义子的关系,不过随着铁木真的势力壮大,铁木真和王罕之间的矛盾也渐渐深厚,不仅如此,听说铁木真的仇人很多,除了塔塔尔人、除了蔑儿乞人之外,他和蔑儿乞部还有泰赤乌部都有着很深的矛盾,相互之间争战不休。不过,听说铁木真的势力越来越大,蒙古草原上各位可汗,为了防止铁木真吞并他们,便联合起来推举札木合为古尔汗,也就是众汗之汗。”
秋月白已经听得头都大人,这算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义父义子之间闹这么深的矛盾,看起来义兄义弟早晚也得打起来。
想到这儿,秋月白不由得摇头苦笑道:“想必,那个铁木真对于众汗之汗的位置,也是眼红已久了吧!如今这个位子被自己的义兄夺了去,将来兄弟俩必然要在窝里反,到时候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说不定是王罕这条老狐狸出来收拾残局。”
韩风这次并没有理会秋月白,他心中想得是,像铁木真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随随便便被王罕给收拾掉呢!
草原上不会再有铁木真的对手,看来,自己将来要做的,除了北伐中原,扫荡女真人之外,对蒙古的战争只怕也是不可避免。
蒙古人具有天然的侵略性,如果让他们进入中原,那便很难抵挡。想着想着韩风的思绪便已经飞到了,那茫茫大漠的草原之上。
两人刚刚走出州桥的范围,距离他们驻扎的军营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忽然间汴京城里到处响起了锣鼓声,远远地传来金人的叫喊,一会用女真话喊了一遍,一会又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喊了一遍,但是意思都是一个,今天晚上因为汴京发生了事情,所以要实行宵禁,所有的人必需要在一刻钟之内各自回家,一刻钟之后还在街上游荡的,被官兵发现格杀勿论。
韩风是听不懂这些女真话的,不过秋月白却听得懂,听了那些女真人叽哩咕噜乱叫之后,秋月白急忙对韩风说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军营吧,不要在外面惹事儿了。”
正说着,前方一队黑衣官兵,忽然快步跑了过去,韩风认得他们的服饰,这些官兵应该属于皇宫中的大内侍卫。
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完颜璟出动了大内侍卫,这样的事儿要是不去探个究竟,韩风也就不用当这个情报头子了。
于是乎,韩风对秋月白说道:“留些记号,咱们跟过去看看热闹。”
秋月白立刻表示了反对:“已经宣布实行宵禁,之后咱们若是还在街上,遇上金兵可是有理说不清。打起来的话,你我两人怎么跟满城十余万金**马相斗?”
韩风也不理他,伸手抓着秋月白的手腕,拖着他快步跟上了那队黑衣大内侍卫,一边解释道:“你看前方那些都是大内侍卫,你也是四品带刀侍卫,你自己想想,假如需要你带着一队皇宫中的侍卫出来办事的话,不用问,肯定是官家给你下达了旨意,那么现在完颜璟到底要这些人去做什么,咱们难道还不去看个究竟吗?”
秋月白知道韩风的脾气,要是拗着的话,这个小衙内死活也要把自己拖下去,无可奈何之下秋月白只得跟着他走,心中暗叹道:下次打死也不来保护这位大人了!
汴京城的建筑和数十年前没有多大的区别,一排排的民房十分整齐,宋代的建筑讲究是以“工”字形为美,迂回似的廊台,规则径深的房屋,宽敞明亮的大街,让这个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大城,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拥挤。
韩风和秋月白的身手都算是极为不错的,跟在那群大内侍卫的身后,并没有被他们发觉。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一刻钟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足以让那些,在外面游荡的人赶紧回到自己的家中。那群大内侍卫似乎要去办什么急事,脚下生风跑得非常快。
韩风两人轻手轻脚地跟在他们的身后,等到那一队大内侍卫拐过一个路口边消失不见,两人急忙尾随上去。韩风只来及露出半个脑袋,便急忙缩了回来,并且一把就把秋月白扣在身后,低声说道:“不要出去。”
韩风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脸庞顺着墙壁缓缓地转到了墙角,偷眼朝那儿看去,只见数以百计的金国官兵,手持利刃和火把,将一处庭院包围得水泄不通。
那处庭院韩风认得,应该是隶属于金国枢密院下属的礼宾馆。叶琛和史弥远现在就住在这同一条街上的礼宾馆,只不过距离这儿尚有两箭之地。
熊熊的火把在手中燃烧着,那些被融化的松脂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数以百计的金国官兵沉默不语,一个个手持刀枪凛然站在宅院之外,为首有两名女真军官,不知道大声喊些什么。看他们的架势,韩风也能猜个**不离十,这两名金**官,八成喊的就是:“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也就是诸如此类的话了。
于是,那两名金**官喊完话之后,并没有人答话,一切只是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火把燃烧之时发出的噼里啪啦之声,几乎也听不到其它的动静。
韩风回头对秋月白说道:“有些古怪。能够住在礼宾馆的应该都是各地来使,可是金人却调动了大批兵马,还有大内侍卫,把这一处使臣包围的严严实实,不用说,应该是里面的人得罪了完颜璟。不过,这些使臣也就是这两三天来到汴梁城而已,想面见皇帝都没有时间,怎么可能莫明其妙就得罪了完颜璟呢?而且若是他们真的自己得罪了完颜璟,又怎么敢还以使臣的身份来到汴梁城呢?”
秋月白忍不住在韩风背后说道:“大人,你不也是得罪了完颜璟吗?可你不是一样大摇大摆地来了。”
韩风没好气地斥道:“不要乱说,我可没有大摇大摆的来,我现在的身份只是护送的一个小小官兵,若是我真的以自己的名号走进了汴梁城,我的脑袋现在已经被挂在城头了。”
秋月白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对韩风说道:“咱们还是走吧,这儿的事跟我们汉人无关。若是被女真人发现了踪迹,那就得不偿失了。”
韩风也觉得秋月白说得有道理,两人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间围住那间礼宾馆的金国官兵一阵骚动。
第九章 不安分的夜(六)
韩风忍不住伸头看过去,只见十余架梯子已经被官兵搬了过来,架在墙头上。
看起来,只要那些军官一声令下,外面数百名外金国官兵就会爬梯子,进入那座高墙,随即对礼宾馆中的人展开屠杀。
韩风随即按了按秋月白的手臂,低声说道:“再看看,女真人想要动手。”
话音还没落,就看见礼宾馆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几团看不清楚形状、黑乎乎的东西,突然被人丢了出来,当面罩在十余名金国官兵的头上,随即从院子里,几支利箭带着火光飞了出来,钉在那些东西上,瞬间就燃烧起来,原来那些是棉被,上面早已被浇上了油。
那些措手不及的金国官兵身上突然着火,顿时被烧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起来,在地上连连打滚,想要把身上的火扑灭。
可那些火是因为遇到油才烧起来的,哪有那么容易扑灭呢?
身边的那些金兵看到自己的战友被烧,也着急了起来,有的拿着东西胡乱扑腾,有的干脆就上脚去踩那些火头。
韩风躲在墙角,忍不住低声笑了两声,若是拿脚去扑火的话,说不定火还没扑灭,这十几个身上起火的官兵,就已经被自己人活活踢死了。
礼宾馆正门的两扇门板被人卸了下来,就这么旋风般的砸了出来,迎面又砸倒好几个金国士兵。
几条人影从院门里猛得扑了出来,那些金国官兵一看有人扑出,二话不说,抄起钢刀上去就是一阵乱砍,把那几个人砍得血肉模糊,拨过尸体一看,却又是一阵惊叫。
韩风指指点点地对秋月白说道:“你看,里面的人还有脑子。这率先冲下来的几个,应该是礼宾馆里的人,也许是个厨师,也许是个跑腿的,但是,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们已经替那些目标挡住了金国官兵的第一拨攻击。
韩风的话音还没落,又是一队人从庭院之中冲了过来,各手持利刃,冲入那些已经乱了阵脚的金国官兵之中,砍瓜切菜的便厮杀起来。
为首的一名汉子,看起来二十多岁,手中拿着一柄带着护手的把刀,劈头盖脸便是一阵乱砍,好几个挡在他面前的金国官兵都被他砍得摔到一边儿去了,眼看是没了性命。
秋月白在韩风耳边低声说道:“这个人没有学过什么武功,但是力气大得惊人,而且他的战法像是骑马打仗练出来的,招式都是大开大合,若是没有他力气大,硬拼之下,一招之间就已经分出了生死。”
那十几个人冲出了院子,就像十几头下山猛虎扑入羊群之中,那些金国官兵怎么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连大内侍卫也乱了手脚。
这儿人太多,大内侍卫的武功虽然高强,可是面对着这十几个已经不要命的人来说,身边多了那些金国官兵,反而有些碍手碍脚,好几个已经退到外围的金国官兵,解下腰尖的牛角,放在嘴边呜呜的吹了起来。
寂静的夜空中,这沉厚的乌角声听得格外清楚。韩风的脸色一变,这种号角他知道其中的意思,那是金人发现目标之后,招集其他的部队前来援手,务必要把这些目标迅速歼灭于此地。
“走!”韩风果断地对秋月白说道,两人心中一片通明,若是现在不走,稍后金国大队人马前来,两个人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可也许是倒霉,韩风刚刚回头,就看巷子尾端就有几十个人冲了过来。看样子,是附近的金国人跑过来支援了。
这个巷子很短,只是短短几步,两边就已经互相冲到面前。
韩风抬头一看,不由得心中暗叫一声苦,没想到真是冤家路窄,说了汴京城里认识自己的人没几个,刚刚在州桥遇到了沐谦心,如今又在这儿遇到了泠月。
不用问,泠月身后带的,肯定是枢密院南府的细作了。
别说韩风吃惊,泠月迎面看见了韩风,也是大吃一惊。一瞬间就停下了脚步,好在两人都是做情报出身的,反应极快,泠月立刻转身大呼道:“宋人细作司总领韩风在此,速速擒拿!”
泠月的话还没有喊完,那些枢密院南府的细作就已经恶虎扑食一般的猛扑了过来。
韩风叫了声苦,心中暗骂一句,这个地球还真他妈的小!
脚下一发力,回头就跑,刚刚冲到巷子边,忽然间看到之前杀出来的那十几个人,也冲到了这儿。
就在这个丁字路口,两边人迎面又打了个照面。韩风倒是没什么诧异的,而那十几个人却是齐齐一愣,他们没有想到今天晚上在汴梁,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两个人正在被金人追赶。
不过好在这两边都是反应极快的人,又知道一个道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韩风也分不出来这十几个人,哪个才是头头,随意在其中一人肩膀上一拍,大声喊道:“我们先走,你断后!”
这个丁字路口,两面都有金兵,只剩下一条细窄的通道,还没有金人在那儿把守。韩风夺路而逃,秋月白暗笑一声,没想到这位大人还真是狡猾,那句话是用汉语喊出来的,这儿懂汉语的人不多,泠月应该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泠月真的以为那十几个人要留下来,给他俩断后的话,这一次韩风和他或许还真的能跑得掉。
那十余个人,虽然没有为韩风断后的意思,也听不懂韩风喊了些什么,可是唯一的出路,他们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一看韩风已经率先跑了过去,这十几个人立即就跟了上去。
狭窄的小巷子里不知道住着多少户人家,外面摆放的什么东西都有:水缸、扫把、箩筐……还有人家把灶台砌在了屋外,这么狭窄的巷子,又有这么多东西,跑起来实再不太方便。
不过,韩风他们跑得不方便,那些金国人就跑得更加困难了。
不知道是谁踢翻了一个鸡圈,几只鸡立刻惊叫了起来,守夜的狗被这些狂奔而过的人吓得不敢作声,只得耷拉着耳朵,躲在一边低声鸣叫了两声。
跑在最后的那几个人,一边跑着,一边胡乱把手能够碰到的东西,全都扒拉到地上去,借此来延缓那些金国人追赶的脚步。
如今正在逃命的时候,韩风也来不及从怀里取出地图,来看看到底应该往哪儿跑,只得低着头就像没头苍蝇一般,在前面见路就钻,哪儿的火光少,哪儿的人少,就往哪儿跑。
没想到那十几个人就像把韩风当成了指路明灯一样,韩风往哪儿跑,他们也往哪儿跑。这么一来,金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前面十几二十个人目标又大,怎么都不怕追丢了。
韩风估摸着还没跑出两条街,整个汴梁城就已经彻底轰动了起来,到处都能听见号角锣鼓的声音。
密集的脚步声,在汴梁城响起。不知道多少人,正在赶往此地,要把这十几二十个人尽数歼灭。
低着头又跑了一会儿,韩风一抬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慌不择路,一顿乱跑,居然跑到了城墙边上。
秋月白看韩风停下了脚步,急忙大声喊道:“大人,咱们上城墙!”
韩风立刻醒悟了过来,就因为现在汴京是金国的都城,所以在夜间的时候,城墙上反而不会有多少守军。
因为没有必要,若是敌人的大军可以攻打到汴梁的时候,有没有军马守夜也就无所谓了。平时城墙上只是站几个人,意思一下也就得了。
韩风顿时夺路就往城墙上冲去,顺着台阶往城墙上跑的时候,百忙中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城下到处都是火把,星星点点,不知道多少人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而最让韩风恼怒的是,那十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居然还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
守卫在城墙上的官兵,早已听到了自己战友的报迅号角,不过,城墙上官兵很少,不可能每处台阶都守得严严实实。
韩风挑的这一处,上面只有两个老弱残兵,怎么可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韩风和秋月白?
两人每人服侍一个,抓住一个金兵就丢下城墙去。
韩风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先顺着城墙滑出城去,之后再在城外等着豹组的那些兄弟来跟自己汇合。
可是,刚刚跑上城头,只来得及探头往外面的护城河看了一眼,韩风就看到身边的秋月白有摇摇欲坠的意思,急忙伸手把他扶住,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秋月白喃喃地说道:“大人,卑职有点儿怕高,我晕……”
韩风瞪大了眼睛,看着秋月白,忍不住骂道:“你这么高的一个高手,身为四品带刀侍卫,自称自从真宗皇帝年间的展昭之后,宫中再没有这么年轻的四品侍卫了,你居然告诉我,你怕高?”
秋月白一手按着城垛,探出脑袋,又朝下面看了一眼,还是满脸苍白,软弱无力地对韩风说道:“练武打架是一回事儿,可是怕高卑职也没有办法。”
第十章 不安分的夜(七)
“闭上眼睛,小爷背你下去!”韩风一把扣住秋月白的双手,把他往背后一甩,将他整个人都背了起来,随即双手用力,顺着城垛就要往下滑去。
两人刚刚跳到城垛上,忽然间半路上一支大枪拦腰扫了过来,原来是一小队驻守在城头上的金国官兵刚刚赶到,这支大枪这么拦腰一扫,就算韩风武艺过人,也不敢现在就往下跳。
要知道,汴京城的城墙,自从当初被金兵攻破之后,那是重新翻修过的,城墙高达数丈,有好几层楼那么高。
若是贸贸然地跳下去,别说断腿断胳膊了,能保住一口气都已经是万幸了。
韩风暗暗地咒骂了一声,没奈何只得先把秋月白放了下来,侧身扭腰,闪过这一击,随手夺过那支大枪,旋风般的抢了出去。
挑、刺、点、打,四下一气呵成,把迎面扑过来的几个金国官兵全都打翻在地,可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城头上已经越来越多金国人朝这儿挤了过来。
无数火把明光闪闪,那十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依然就在韩风的身后,只不过他们的处境比韩风也好不到哪儿去。
无数金国官兵顺着他们的脚步,已经追上了城头,双方鏖战在一起,激战连边,喊杀震天。
秋月白伸脚一挑,从地上挑起一把钢刀,反握在手中,回头对着韩风大呵道:“大人,你先走,我给你断后!”
韩风怒吼道:“放屁,要走就一起走!”
秋月白钢刀连闪,刀光就像雪片一般在身边旋转,凡是敢于近身的金兵,都被他一刀劈翻,再补一刀就取了性命。
百忙之中,秋月白回头对着韩风怒吼道:“大人,你以为我想逞英雄吗,老子也想走啊!但是我怕高,你叫我跳下去,不如让我在这儿杀人好了!”
韩风大枪挑出,把秋月白身前的一名金兵挑下了城墙。人影已经飞出了墙外,可是半晌才传来了尸体掉在地上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脸色一变,城墙实再是太高了。慢慢的顺着溜下去还可以,可若是就这么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三名金国官兵手持钢刀,朝韩风步步紧逼,这三个人武艺还算不错,一时间守得严丝合缝,一步一步把韩风朝后方逼退。
韩风接二连三退了好几步,忽然觉得后背撞上一个人,心中大惊,只怕是撞上了金兵,急忙回头,长抢反握在手中,横胸一档。
没想到对面的人跟他也是同一心思,两人背对背撞在一起之后,那个人回头手握弯刀就是一刀劈下,刚好被韩风手持枪杆挡住。
两人只来及打了个照面,韩风抬眼望去,只见对面这个人,身穿蒙古人的服饰,身高很高,约模有一米八左右,跟自己倒差不多,看年纪差不多有三十岁许,唇边留着胡须,这么一看,也许他的真实年纪要比韩风所推测的要小。
两个人互相这么挡了一记,都知道对方不是敌人。
韩风索性横起大枪,从他身边灵蛇一般绕了出去,直取那人身后的两名金兵。
那人和韩风心意相通,知道韩风已经把背后交给了自己,那原本步步紧逼韩风的三名官兵,就交给自己来对付了。
韩风一边和金兵厮杀着,一边观察着城头的动向,却忽然发现了一个很让人诧异的事实,那十几个人不管如何奋力作战,都是挡着金兵,不让他们靠近刚才和自己背靠背的男人,看来这个人才是他们的头儿。
韩风大枪一拍,打飞一个金兵,随即抢在那个蒙古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城墙,用手势比划着:咱们得从城墙上溜下去。
那人看懂了韩风的意思,毫不犹豫大声用蒙古话说了几句,那十几个正在厮杀的人,队形为之一变,前方留下五六个人围成一个半圈,死死护住城头这块,而剩下的人便跟着那个高大的蒙古人,接二连三的顺着城墙溜了下去。
好在汴京城几十年没有战火,城墙上并没有挂着那些木排,否则的话,就算他们有九条命,也溜不到城底。
韩风一看蒙古人开溜了,急忙一把抓住秋月白,大声叫道:“走,小爷背你走,闭上眼睛,别看!”
那五六个蒙古人,依然结成半圆,在城头上拼命抵抗,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间一个蒙古人遮拦不住,被几句金兵用长枪高高挑起,身体被洞穿了好几个窟窿,鲜血顺着枪杆子直流到地上。
那个密不透风的半圆,被打破之后,金兵顺势要往内圈冲,余下的几个蒙古人大声嘶喊,钢刀连舞,还是硬生生地把围拢过来的官兵,挤在外围。
好几人都已是身负重伤,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退下,也没有一个人投降。
韩风的眉头一皱,此人带兵如此严谨,这些人的头领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天骄人物。
如今容不得韩风多想,顺着城墙就朝墙根溜了下去,好在韩风当初在豹组的时候,把一二楼的楼门、楼窗全都给钉住,每天都随着那些官兵爬来爬去,倒是爬得十分熟练了,伸手在突起处一握,伸脚在那些可以踩到的凹陷处一垫,背着秋月白,两人不紧不慢的顺着城根就滑了下去。
也许城头上的几个人已经战死了,无数金兵抢到城头,拿着火把朝城下丢去,还有许多人取下弓箭乱七八糟的就射了起来。
余下的那六七个蒙古人,正在拼命的越过护城河。韩风一拉秋月白:“走,跟上他们。”
没想到秋月白却蹲在地上吐了起来。韩风一看,立刻大囧道:“我说大哥,咱能不能逃出命了再吐啊!”
城头上金兵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他们看不清楚下面的目标,弓箭大都射得无影无踪,但是韩风知道,稍后金兵便会打开城门,会有强大的骑兵队伍出城搜索,若是现在不走得远一点,等金兵突出城外,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
死命得拖着那个不断呕吐的秋月白,韩风总算跟上了前方那群蒙古人的脚步。
这一路过来,两边都没有人说话,但是那些蒙古人就像一开始跟着韩风一样,默认了韩风跟在他们的后面,顺着城外就朝那些密林深处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大家都没了力气。韩风摇了摇手,大声喊道:“不跑了不跑了!累死小爷了!”
说着便靠在一棵树上,轻轻地瘫了下去,还上气不接下气的冲着秋月白喊道:“现在已经安全了,你想吐就随便吐吧!”
秋月白也已经累得够呛,神色委顿,呆呆地看着韩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有心想要求韩风不要把他今天晚上,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但是一想到韩风那张不饶人的嘴,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只怕他不叫说书先生把这段子编成十来集,每天说一集,就算不错了。
韩风的模样虽然狼狈,可是前方那些蒙古人看起来,比韩风他们更惨。
韩风好歹还能坐在地上,好歹还能喘几口气,这些蒙古人干脆一躲在地上,胸口不断地起伏,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休息了一会儿,终于大家都恢复了一点儿力气,那个蒙古人走到韩风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却没有说话。
韩风抬头看了看他,开口问道:“你会说汉话吗?”
那个人听韩风说话,便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懂汉语。
韩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了双手,打着手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瘫坐在韩风的对面,伸出食指,指了指韩风的胸口,想必意思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韩风从腰间取出自己的私人印鉴,丢了过去,随即软绵绵地走到那人的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上面“韩风”两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韩,风。”
那个蒙古男子笑了笑,伸出大拇指朝自己的方向挑了挑,对着韩风清晰地说道:“孛儿只斤,铁木真。”
韩风顿时呆住了,脸色变得一片苍白,茫然而又无助地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岁左右的蒙古人,他的身材高大,很魁梧,黑漆漆的眼珠似乎充满了智慧,头发虽然有些散乱,可是也掩盖不住他的英武之气。奔波了一整夜之后,大家看起来都十分憔悴,可是这个男人依然有着一份傲视天下,宁折不弯的气概。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枝照进了丛林之中,撒在众人的身上,温暖好不惬意。
早起的鸟儿,正在找着那些,不肯睡懒觉的虫儿吃。
韩风喃喃地在口中把这个名字又重复了一遍:“孛儿只斤,铁木真。”
那个蒙古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而又雪白的牙齿,随即双手揽住韩风的肩头,用力地抱了抱,重复道:“孛儿只斤,铁木真。”
韩风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颤抖,就算是见到赵昚,就算是见到完颜璟,自己都没有觉得如此震撼。
第十一章 草原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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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被传颂了多少年,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吗?
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一盘散沙的蒙古草原凝聚成一个强大的国家,从而开启了欧州、亚州无数国家的血泪历史吗?
也正是这个男人,一手缔造的蒙古帝国,才让中原元气大伤,江南十室九空;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发动大军西征,把中土的火药,中土的科技带去了欧州,才促使了欧州后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随着以后数百年,中华大地沉沉入睡,而欧洲人在这些新兴科技的开化之下,在中华那些璀璨发明的滋润下,终于领先了世界。
韩风看着那早上的晨风,微微吹动铁木真下颌上的胡须,那些短硬硬的胡须,在晨风中随着他说话的模样,微微颤动。
韩风的脑海中一片茫然,一瞬间他仿佛穿越了千年。自己还是一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的时候,曾经抱着书本,大声念道:“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可是,现如今,这个男人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对面,突然间韩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愿望……他想要拔出刀来,把眼前的这个男人捅死在面前。
以现在铁木真的年纪,杀死他托雷、窝阔台都不会出生。没有了他们,蒙哥、忽必烈也都不可能再有,也许,中原就能保住自己的安全。蒙古帝国就不会成为那个横跨欧亚的超级大帝国。
韩风放在地上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朝靴筒挪去,靴子里放着那支,他带来防身的匕首,只要把那支短短、雪亮、尖锐而又带着剧毒的匕首拔出来,只需要刺破面前这个男人肌肤,他就会毒发身亡。
就在韩风的手指快要触到靴子筒的时候,忽然间,那几个铁木真的手下,有一人开口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叫道:“那几位,说的可是汉语吧?”
这句话,把韩风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那个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坐在铁木真的身边,低声用蒙古语跟他交谈了几句,随即回来看着韩风说道:“你们是汉人,我们是蒙古人。这位是我们乞颜部的可汗——铁木真。这位兄弟,你的名字是叫韩风是吗?”
韩风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呢?”
那个年轻的男子,微微一笑道:“我叫木华黎。”
这个名字一出口,韩风几乎有一种立刻想要拔出匕首,把面前两个人都给捅死的冲动。
木华黎,那是铁木真的心腹爱将,不仅如此,他也是铁木真手下四杰之首,并且是蒙古第一名将,后来官封太师国王。
侵略中原的战争,便是由木华黎独当一面,亲自指挥的。
韩风不再说官话,反而是用临安当地的方言和秋月白交谈了起来,他知道这些蒙古人,就算木华黎曾经和汉人的商队通商,学过一些官话,但是也听不懂,这些江南最难懂、最难懂的语言。
韩风对秋月白说的是:“以你我二人的实力,现在你可以杀死这些蒙古人吗?”
秋月白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实再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现在哪怕面前有只老鼠,我都未必能杀得死。”
韩风暗骂了一句,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看了看围拢在铁木真身边的那几位,便脸上堆起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对木华黎说道:“木华黎老兄,那几位大哥怎么称呼?”
木华黎微微笑道:“这几位都是铁木真大汗部下的勇士。”
木华黎指着韩风之前在巷子口看到的,那个手持马刀,威不可挡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道:“他叫赤老温。当年铁木真大汗,还在少年之时,曾经遭到泰赤乌部塔尔忽台的禁制,幸亏那时候,是赤老温救了他。从此以后,赤老温就跟随铁木真大汗,随军参与所有的战争。”
木华黎又随手指了指另外一位年轻人:“这一个,名叫博尔术。他和我们大汗相识的时候,只是少年而已,那时候铁木真大汗,爱马被盗走,博尔术帮助铁木真大汗追回了那匹马,从此便加入了蒙古军,成为大汗忠实的走狗。”
韩风一愣,“走狗”?
这时候才想起来,铁木真手下不但有“四杰”,还有“四狗”。
果然,那个时候的蒙古人说是一条狗,并不算是什么侮辱的话,只是代表着他们对铁木真十分忠心而已。
韩风不由得叹了口气,铁木真的开国四杰,现在除了博尔忽之外,余下的三位可都已经到齐了。
韩风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几个蒙古人,不仅仅是铁木真,木华黎、博尔术包括赤老温在内,每个人都有资格被称为“天之骄子”,在今后数十年的历史上,他们每个人都立下过赫赫战功,打下了偌大的土地,征服了无数的部族,没想到自己一见,就见到了其中的三人。当然,这还没有算上那个最大名鼎鼎的——铁木真大汗。
木华黎居中当起了翻译,铁木真便十分平静地朝韩风问道:“你是汉人,为何金人也要追杀于你?”
韩风耸了耸肩膀,大咧咧地对铁木真说道:“我是大宋细作司的总领。”
看到铁木真和木华黎有些不明白,便解释道:“就是那些,专门刺探军情的,我是他们的头儿。”
铁木真哈哈大笑道:“我们蒙古人刺探军情,倒是很少用你们的那种方式,通常都是以商队出入,刺探军情。”
木华黎接着说道:“难怪那些金人,看到你就喊打喊杀的。原来,你是专门去偷他们的消息的。”
韩风反问道:“那,他们为何又要追杀于你们呢?”
说到这件事,铁木真的脸色就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了起来。只是摇着头,沉默不语。韩风知道自己问的是别人的伤心事,也就不再多说,故意岔开了话题。
倒是木华黎用汉语低声说了几句:“韩兄弟,我们大汗这一次是被人陷害的。眼下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回到草原上,韩兄弟你呢?你也被金人发现来到了江北,那你现在是尽快回到宋国,还是留在这儿等你的兄弟?”
韩风的心中一个狂热的念头,不可抑制的冒了上来,仔细看着铁木真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留在哪儿,我都觉得不安全。既然你们想要回到漠北草原,不如带着我一起。”
已经在后面吐得有气无力的秋月白,一听韩风这句话,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大人,不能这样。漠北草原你根本就去不得!”
韩风扭过头来,冷冷地斥道:“我已经决定,你只不过是个保护我的人,轮不到你对我发号施令!”
整个汴梁城就这么喧嚣了一整夜,豹组的官兵没有一个能够入睡的,因为他们的大人韩风,这一夜都没有回来。
花雪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走着。
天色渐渐亮了,汴京城也渐渐平静下来,叶琛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进了花雪所在的营房,开口便是问道:“昨天夜里,听说韩风他们出去了?”
身为使团的正使,叶琛对整个使团有足够的掌握权。花雪不敢隐瞒这位大人,只得老老实实地禀告道:“昨天晚上,韩风大人说要出去查看一下动静,只是一去便不复返。”
叶琛的一句话,便打消了花雪的顾虑:“韩风应该没有被抓住,他身为细作司的总领,如果被金人抓住的话,就一定会有金国的官员,前来质问于我。现在并没有人找我,也就是说韩风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花雪的心中稍微安静了下来,便韩叶琛问道:“叶大人,你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叶琛无奈地叹了口气:“韩风这个人做事儿,从来都不跟我们打招呼,他想怎么样,就便让他怎么样好了。每一次都是惹出了天大的麻烦,等着别人给他擦屁股,这样的人,我还巴不得他就丢在汴京好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就看到叶东风风火火地从营房之外走了进来,进门之后就立刻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大清早,我就出去查访,却看到韩风大人和秋月白留下的印迹,根据那些记号,他们所去的方向,应该是礼宾馆所在的那条街。”
叶琛顿时皱起了眉头:“昨天夜里,很多金兵前去礼宾馆附近,捉拿一群蒙古人。难道说,韩风他们被卷入了这场争斗?”
花雪沉吟道:“应该如此。不然的话,以韩大人的脾气,早就应该回来了。他知道我们担心于他,现在人看不到,想必是已经出了城。”
叶琛的眉头皱了皱,低声对花雪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马上带着你那十名狼组的剑手,还有那个新近加入皇城司的简怀诛,马上出城去,搜寻韩风的线索。如果他真的在城外的话,一定会留下一些记号,让大家知道他的所在。不过,花都尉你要当心,一定要和大队人马保持联系,我不想找不到韩大人之后,连你也弄丢了。”
花雪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大人,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