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一章 尔虞我诈
“人公将军到!”随着一声满含惊讶和兴奋的大声通传,张梁掀起大帐的布幔,缓缓走了进去。
帐中,正在十余名黄巾将军簇拥下商讨军机的张宝愕然抬起头来:“三弟,你怎么会突然来到巨鹿?”
张梁没有答他,反而沉下脸来喝道:“全部退下!”
众将瞧了一眼面sè尴尬的张宝,噤若寒蝉的纷纷快步退出帐外。
张梁走到张宝身前,手指一直戳到张宝的鼻尖:“二哥!你竟然还敢问我为何到此?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张宝心中一拎,赔笑道:“三弟是指严立的事吗?唉!确是愚兄不对,没有和你及时商量此事!可是战机稍纵即逝,愚兄也是出于大局考虑,才不得已而为之!”
“你糊涂啊!”张梁叹息道,“三万五千大军被你当成了诱饵,白白葬送在内黄城下!如果个中秘密一旦外泄,将会对我军士气造成何等打击?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
“更可笑的是!”张梁目中闪过愤怒之sè,“你竟然还密令广阳渠帅放弃了幽州所有的地盘,全军秘密开赴甘陵!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宝面sè一紧,强辩道:“我收到消息,刘宏那昏君已经密调几万大军至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和小平津等各处dì dū关口,并设置都尉驻防。而负责洛阳区域的马元义已经兵败身死,所以原先我军制定的直取洛阳之计,再也无法轻易成功!难道我临时改变策略,准备从汉军防守空虚的兖州进行迂回包抄也错了吗?”
“策略没错!”张梁提高声音道,“可是你用人用错了!怎么可以令严政那个饭桶守甘陵!”
张宝一懔,脱口道:“你已经知道我令严政守甘陵了?难道是甘陵出了什么差池!”
“差池!”张梁冷笑道,丢过一卷书简,“你瞧瞧吧!这份密报是两rì前通过隐密渠道碾转送到我手中的!这才令我立即从下曲阳狂奔一百余里来到这里!”
张宝展开书简一扫之下,立时脸sè惨变,狂吼道:“这不可能!严政两万兵马守城,怎么会被五百汉军攻破!”
“咦!”他突然面sè再变,“南鹰!?怎么又是那个小子!他真的是与我们太平道不死不休了吗?”
张梁虽然早已阅过书简,但听到南鹰之名,仍然瞳孔微缩。他叹息道:“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严立的大军也是栽在他的手上,所以我早就说过,我们当初不应该惹这个小子的!”
张宝突然抬起头来,疑惑道:“巨鹿距离甘陵不足百里,连我都不知道甘陵失守的消息,你又是如何得到这消息的?会不会情报有误?”
“不会!”张梁摇头道,“这书简是天干地支在军中的内线送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天干地支吗?那消息便不会有错了!”张宝懊恼道,“虽然我们与他们只是暂时的同盟关系,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希望我们败在汉军手上!”
他愤然将书简掷于地上道:“都是那个姓南的小子害的!如今甘陵一失,我十万大军失去了这个大粮仓,还如何能完成奇袭兖州的方略!”
“不行!”张宝焦躁的踱了几圈,大吼道:“我要立即发兵,趁汉军立足未稳之际重新夺回甘陵!”
“还有!”他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机,“姓南的小子此时仍在甘陵,正可杀了他以报新仇旧恨!”
“已经迟了!”张梁淡淡道,“你与卢植大军一连战了几rì,各有损伤!难道还没有发现他的大军已经在昨rì就开始退向甘陵了吗?看来汉军是想一面修整,一面固守了!”
“我那时仍然不知道甘陵已经失陷!”张宝苦恼道,“还当他们是因为粮草不济而暂时退却!这下不妙了,汉军仍有三万之众,而我军加上广阳军的残部也仅有十万不到,想去攻打甘陵根本是自取其辱!”
“你放心!事情仍然未至无可挽回的境地!”张梁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想要扭转局势并不难,我在来此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
“太好了!三弟果然是智计百出!”张宝狂喜道,“我军究竟应该如何对敌!”
“全军立即向北退却!”张梁沉声道。
“什么?”张宝一呆随即恍然道:“你是想假传消息,诱使汉军从甘陵城中主动出击吗?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强行攻坚,改为野外迎战!恩,确是妙计!”
“不!你错了!”张梁微笑道,“不是假传消息,而是真的全军撤退!汉军必然会认为我军因为失去了甘陵而粮草接济不上,只有撤退一途!他们便一定会趁机衔尾追杀!”
“可是如此一来,便正中我的圈套!”他伸手扯过地图,“你来看!巨鹿之北城池众多,皆在我军控制之下,沿途有平乡、任县、柏人、中丘等多个城池!我军一路北退,并弃守所有沿线城池,既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又可以分散汉军有限的兵力!同时,还会令汉军信心暴涨,戒心渐消!”
“而这里,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他的手指点到了“栾城”上,“我来此之前,已经令下曲阳两万兵马在此设伏,当汉军追兵遇伏之际,便是我北撤大军返身掩杀之时!汉军劳师远征,又受我军前后夹击,则必败!”
张宝眼睛越来越亮,大叫道:“好计!当歼灭汉军主力后,我军便可从容回师,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复所有城池,直至取回甘陵!”
“很好!”张梁微笑点头道,“你终于明白了!”
张宝立即向帐外行去,大声道:“我立即安排撤军事宜!并散播我军因缺少粮草而退军的消息!”
“不不不!”张梁大笑道,“这可有些yù盖弥彰了!既然是被迫退军,当然要隐蔽!不过你大可放心,汉军仍然可以在最快时间知道这个消息!他们只怕也正在因为担心我们兵临甘陵城下而侦骑密布吧!”
“还有,做戏一定要做足!”张梁摸了摸下巴,眼中现出一丝杀机,“撤退时设下一处伏兵,既可以教训一下汉军,也能使他们更加相信我军不得不退的诚意!”
近三万汉军的突然涌入,使甘陵城一下子喧嚣起来。
在汉军主力入城时,南鹰悄悄拭去了额上的汗水。好险,终于在汉军入城前,成功的运走了四十万石军粮。隐藏的地点当然就是在那处已经被高顺攻占的修县坞壁,那里远在百里之外的渤海郡,又地处密林间的人迹罕至之处,真是一处绝佳的秘巢。最令人兴奋的是,那里还有大量海盐和其他物资,正是南鹰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现在只有一个隐患,那就是甘陵王刘忠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怕他泄露海量物资的秘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解回dì dū交由天子亲自处置。贾诩甚至几次提议,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才是最好的办法。南鹰差点心动,最终仍是将其秘密关押起来。
卢植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主力受挫,但是董卓部击败了五万广阳黄巾,南鹰更是以五百人奇袭甘陵成功,创造了一个奇迹,这基本上也算达成了原先的目标。
尤其是得到了三十万石粮食,这可算是一个最大的收获了。说起来大军的随军粮草虽然被广阳黄巾在偷袭中焚毁殆尽,但其实那不过十万石而已,仅够全部大军两月之需,如今可是半年内都不用发愁了。
每次想到这一点,卢植瞧向南鹰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赞赏,真是后生可畏啊!可笑自己当rì因为几封密信,竟然还认为这小伙子是来混军功的,真是看走眼了!这样的后起之秀确实值得重用,只不知为他报上的第二次军功何时才能批复下来。说不定啊,这小子的鹰扬校尉就要变成中郎将了!
相反,卢植一想到董卓时总会有些烦躁。这个董仲颖真是徒具虚名,一代名将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瞧他向自己谢罪时那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只怕也是装出来的!难道他是故意放广阳黄巾军到后方的?卢植心中突然升出一股莫名的寒意,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怕了!董卓当然不可能是黄巾军的同党,那么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陷害他卢植,然后取而代之成为北路军的主将。
卢植眼中闪过森寒之意,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啊!如果真是如此,哼!本将也只能还以颜sè了!
“报!紧急军情!”一名汉军骑兵飞马而来,将一方帛书递到卢植亲卫的手中。
卢植展开帛书阅过,不由长眉一挑,露出震惊之sè。他高叫道:“来人!传诸将大帐议事!”
“诸位将军!”卢植扫视了一眼堂下众将,沉声道:“就在本将尚未决定下一步攻略之前,巨鹿方向却传来了一则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张宝七万大军在会合了广阳方向的贼军之后,近十万之众,突然于昨rì午间秘密撤出巨鹿,沿平乡、任县一线向北退却!”
“什么!”诸将一下子sāo动起来。
南鹰猛吃一惊,汉军主力虽然齐聚甘陵,但在全局上已经处于被动之势。张宝怎会放弃眼前的机会,非但不引优势兵力来攻城,反而主动弃守易守难攻的巨鹿?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yīn谋?
他瞧了一眼贾诩,却见他先是眉头紧锁,突然却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难道这老小子想到了什么?
“中郎将大人!”一名校尉站了出来,“这件事有些蹊跷,情报准确吗?”
“绝对准确!”卢植点了点头,“三路斥侯均发现敌军近十万之众撤出了巨鹿,如今城中已经没有一名黄巾贼兵!”
众将立时发出“嗡嗡”的交头接耳之声,显然是对此仍有疑惑。
“会不会有诈?”一名司马大声道,“张宝那贼子可不象是一个怯战之人!”
“本将倒是认为,贼军撤退之事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贾诩开口了,他笑咪咪的道:“关键仍然在于甘陵,想那张宝十万大军,每rì的消耗何等惊人?此前之所以衣食无忧完全是因为有甘陵源源不断的供给。如今他失了这个大粮仓,即使兵力上尚可以支撑攻打甘陵,可是存粮还能维持多久呢?只怕不待攻破城池,手下的士兵们便会因为断粮而哗变吧!”
“不错不错!”几名将军一齐恍然大悟道,“定是如此了!所以贼军才会主动退军,他们是想要缩短后勤的路线啊!”
贾诩微笑道:“说得对!想来此时贼军定是军心涣散,正是我军趁势追杀之时呢!”
董卓眼中一亮,自从他令两万黄巾军逃出包围网,致使卢植后方遇袭,便一直暗中饱受汉军诸将的诟病。眼前倒不失为一个力挽狂澜的好机会。
他昂然站起道:“卢将军,请令本将出战!”
卢植眼中闪过复杂的神sè,叹息道:“董将军立功心切,本将非常理解!然此时敌情尚不明朗,我军兵力有限,怎可在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前贸然追击?若是中了敌军的诱敌之计该当如何?”
贾诩亦一拍大腿道:“唉呀!还是卢将军心思缜密!本将倒是有些冒失了!何况敌军仍有十万之众,我军又不可能全军出击,这个险确实冒不得!”
南鹰见董卓次次都急着抢功,更是心生鄙夷,yīn阳怪气道:“董将军上次引兵一万五千都未能全歼五万贼军,如今敌军有十万,还是不要犯险的好!请将军不会误会,末将完全是出于对将军的关心罢了!”
此言一出,除了董卓直属的两名司马外,其余众将一齐露出不屑之sè,有人还轻轻冷笑了一声。
董卓心中大怒,看来这些人确是对自己心生不忿,这个面子更加丢不得了!
他强压怒火,上前一步道:“多谢鹰扬校尉的好意了!卢将军,本将知道兵力有限,请准许本将只领本部兵马五千人出战!若不得胜,誓不回营!”
他手下两名司马均是他在河东太守任上的部下,两军共五千人,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嫡系。
他扭头瞪了一眼南鹰道:“请南校尉放心!本将只领五千人便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只怪本将的命不好!”
南鹰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贾诩焦急道:“董将军怎可意气用事?区区五千人去追击张宝十万大军,这不是?唉,总之是不妥!”
董卓差点暴跳如雷,nǎinǎi的!一个个是真的瞧不起老子了!那姓南的小子只带五百人去攻两万人,你们却个个对他信心十足,怎么换成本将便仿佛去送死一般。
他大喝道:“休要多言!本将必要一战立功!否则岂不是令那些后生小子们瞧不起我们这些沙场老将了!”
卢植见董卓炯炯的目光直视而来,只得勉为其难道:“也罢!本将也不好太驳了仲颖的面子!你便领本部人马前去吧!不过务必小心,看到形势不对便要立即撤回!”
这一番话看似好心,听到董卓耳中却无异于针刺一般,他口中哇哇大叫着,旋风般冲出帐外。
不一时,只听帐外人喧马嘶,大队人马的如雷足音便渐渐远去。显然是董卓已经急不可待的想要立功示威了。
卢植木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众将一齐悻悻然的退了出去,突然卢植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北军中侯、鹰扬校尉、护军司马,请三位留步,本将有事相询!”
眨眼间,帐中诸将走的干干净净,只余贾诩、南鹰和高顺三人。
卢植深深的瞧了一眼南鹰,叹道:“鹰扬校尉,本将生平,从不向人道歉,更极少谢人!今rì,本将却要对你破一次例!”
南鹰一愣,连忙摆手道:“将军大人!其实末将才应该为了当rì的狂傲向你致歉才对!所以,你我当扯平了吧!”
“好!一言为定!”卢植大笑道,“狂傲吗?不过你确是有狂傲的本钱!”
“将军!”贾诩疑惑道,“您应该不是只为这点小事才留下我们的吧?”
“当然!”卢植的眼睛突然爆发出一丝jīng光,“贾文和天下智者,果然名不虚传!卢某今rì领教了!”
南鹰和高顺一齐愕然,卢植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呢!
只有贾诩微微低下头去,口气谦恭道:“将军夸奖了!其实贾诩今rì所作所为,也是公私两便,更是为了要替将军扳回形势啊!”
“而将军您!”他抬起头来,露出诡异的笑容:“您的配合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所以说,你我彼此彼此罢了!”
南鹰终于忍不住了,他叫道:“你们究意在说什么呢?恕末将愚钝,却是连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高顺也一脸茫然的点了点头。
贾诩轻轻一笑:“好吧!让我收回之前所说的那番话,重新来分析一下形势吧!”
“黄巾军的撤退行动应该没有诈,他们确实是退了!但是关键在于,他们的撤退动机!”贾诩瞧了瞧卢植,“张宝、张梁都不是笨蛋!他们会傻到用十万战力低下的乌合之众来攻打兵强马壮、粮草丰足的甘陵吗?答案显然是不可能!换成野外作战,他们或许会有这份勇气!”
卢植含笑点头:“不错!确是一语中的!”
南鹰有些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主动放弃巨鹿,是要制造出粮草不济、军心浮动的假象,诱使我军离开坚城,展开野外决战?”
“没有那么简单!”贾诩摇头晃脑道,“他们北撤的线路之上,全部是他们的据点!你说我们是分兵攻打呢?还是置之不理呢?”
“这个嘛!”南鹰苦思道,“分兵攻打怕是不妥,我们的兵力本来就少,只是胜在jīng锐,这如同将握紧的拳头一根根手指的松开,肯定不是上策!”
“但是不攻的话!”他苦恼道,“那么我们岂不是在追击路线上多出了许多钉子,他们会不断袭扰、打击我军漫长的补给线,这可就更不妙了!”
“孺子可教!”卢植和贾诩一齐欣然低呼道。
“所以,当我军追杀他们之时,便已经中了他们的圈套!”贾诩冷笑道,“河北可是他们太平道的老巢,相信待我军连续苦战之后,一支以逸待劳的兵马便会在中途从容伏击我们,而退却的张宝大军也会在同一时间返身杀回!如果这样,你说我军会是什么下场!”
南鹰的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嘶哑着声音道:“我军只有全军覆没!”
高顺也骇然道:“那么我军应该如何应对呢?总不能放任他们退回老巢后重整旗鼓吧!”
“当然不能!”贾诩傲然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打他的,我打我的!管他退向哪里!我们只从另一条路线长途奔袭,只要能够先行发现并击溃他们预先伏下的兵马,便可趁势与张宝在中途决战!”
他手指地图道:“你们瞧,任县之上便是大陆泽,这里湖泊广阔、地势平坦,决非伏击之地!只有栾城一带才适合作为设伏之地。栾城在大陆泽的西北方,所以我们只要遣军从大陆泽的东南方绕行截击,便不虞有中途遇伏的可能!”
南鹰呆了半晌才道:“好计!可是,既然我军不打算沿着平乡、任县一线追击,卢将军又为何会同意董卓仍按那条路线进军呢!”
卢植、贾诩一齐发出轻轻的笑声。
贾诩叹息道:“董卓此人已经成为我北路军最不稳定的因素,从他故意放入广阳黄巾来偷袭卢将军这一点来看,他的存在只能是我们的绊脚石,必须要被一脚踢开!”
南鹰一震道:“什么!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贾诩眯起了眼睛,“这个形容倒也妥贴,但是我认为如果用成驱虎吞狼似乎更佳!董卓狼子野心,其幕后难说有什么更大的yīn谋,正可用张宝这只意yù择人而噬的猛虎来吃掉他!”
南鹰瞧着贾诩深邃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战:“你说幕后yīn谋是什么意思?”
贾诩神秘一笑道:“你说呢?”
他悠悠叹息道:“我相信董卓不是太平道的人,但这却令我想起了比这更加恶劣的可能,就怕是朝中有人要兴风作浪啊!”
南鹰、高顺一齐沉默下来,努力掩饰住心中的震动,他们终于明白了贾诩的忧虑。南鹰心中猛然生出杀机,如果董卓真的是那个势力的人,只有先下手为强!
卢植也露出了似懂非懂的神sè,却知趣的闭上了口,他虽然是一个将军,而不是一个政客,但什么事应该知道,什么事要装糊涂,他仍然清楚的很。
“好了!”贾诩轻轻一笑,“为了令张宝丝毫不会怀疑我们追击的决心,同时也为了令卢将军重振声威!请卢将军亲自率领后续部队来接应董卓!”
“什么!”连卢植也一齐惊呼出声,“后续部队?”
“很奇怪吗?”贾诩反而惊讶的瞧了三人一眼,“张宝为了将戏做足,当然会安排伏兵攻击我们的追兵,只有如此才能使我们毫不怀疑的继续深入追赶!”
“不错!”南鹰真的糊涂了,“这不正是坑死董卓那个王八蛋的好机会吗?为什么还要请卢将军率军接应呢?”
“敌人的伏兵在打垮董卓后,自然会放松下来,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有第二路追兵,卢将军将会轻松的将其击溃!这是为了挽回卢将军前次失利的影响!”
“至于董卓!”贾诩面上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他死了最好!如果不死,卢将军也可以亲自见证他的失败,那时便是向天子陈奏事实,请董卓滚离北路军的时候了!”
三人呆了半晌,才一齐露出如梦方醒的神sè。
当南鹰踏出大帐之时,才惊觉背上尽是冷汗。自己真是太单纯了,连军中的斗争也是如此可怕吗?虽然如今已经成功赢得了卢植的信任,但是可以看出,连这个貌似儒雅忠厚的一代名将也是一个心计深沉的权谋高手。那么今后如果站立在朝堂之上,面对那些名传千载的巨jiān大猾,又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呢?自己真的可以从容应对吗?
他仰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又有些欣慰,上天眷顾啊!幸好还有贾诩这位最值得信赖的战友和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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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二章 驱霆策电
正如贾诩所预料的一样,董卓率五千人马一路疾行,疯狂追击张宝北撤大军,却在狭窄的官道上突然受到上万黄巾军的猛烈攻击。
此时方值六月,黄巾军们潜伏在道路两侧刚刚成熟的金黄sè麦地里,黄sè的头巾成了最佳的伪装sè,令五千官军们毫无察觉的走进了埋伏圈。
直到最后一名汉军踏入陷井,黄巾军们才纷纷暴起,shè出如蝗箭雨,待几轮箭雨将汉军shè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之时,黄巾军们拔出长刀涌了上来,逢人便砍,直杀得汉军血流成河。董卓肩上中了一箭,但是仍然带伤苦战,勉强率二千残军杀出重围,其他的三千名河东旧部全部战死当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当大获全胜的黄巾军得意忘形的开始打扫战场时,卢植的一万大军正好赶到。方才的伏击者瞬间成为别人屠杀的对象,卢植仅用一千骑兵就毫不费力的冲垮了黄巾军匆忙组织起来的杂乱阵形,密密麻麻拥堵在官道上的黄巾军简直就是绝佳的箭靶,令随后赶到的汉军箭手欣喜若狂,他们大手大脚的倾泄出一片片箭雨,肆意收割着黄巾军们的xìng命。
成群结队的黄巾军们只得再次逃入路边的麦地,希望可以借此逃得xìng命,可惜的是,这片金黄sè的麦地似乎只适合人们静止不动的潜伏。当逃兵们自以为得计的从麦地里逃窜时,再一次悲剧的成为汉军箭手提升技能的**标靶。
汉军箭手们大笑着,看到麦地里何处麦浪纷涌,便是一箭shè去,如果不中没关系,人在田里是跑不快的!第二箭、第三箭会一直将他shè倒为止。最算跑出了shè程也不怕,部分骑兵们早已迂回了麦地的远处,他们会象赶兔子一样再把那些漏网之鱼赶回来。
箭手们甚至开始打赌,他们以在几箭之内shè倒敌人压上了并不富余的钱袋。这样恶劣的行径最终使主将大人都看不下去了,亲卫们一路小跑着,狠狠的挥动着手中的皮鞭,将这些老兵油子打得鼻青脸肿,这件恶意虐杀敌军的不名誉事件才终于宣告收场。
一万黄巾军除了千余人做了俘虏,近九千人倒在了短短一截的官道上,还有很多人如果无人收尸,将在来年成为田中的肥料。
面对终遭惨败的副将董卓,卢植终于爆发出主将的强悍威仪,他当着众将之面毫不留情的痛斥了董卓的无能,并宣布暂时擢鹰扬校尉南鹰为副将,率领越骑校尉属下骑兵和长水校尉麾下的胡骑共六千骑兵,立即追击张宝大军。自己则统领二万步兵随后跟进。他同时命令高顺,暂领甘陵城守,继续领原先的三千兵马固守。其实他并不知道,甘陵城的守军已经达到五千,另有两千人马由高升带领,已经驻守在修县的坞壁。
南鹰瞧着卢植面如止水的神sè和董卓羞愤交加的面容,心中暗暗一叹。董卓注定要被踢出局外,而征讨黄巾军的道路依然任重而道远,现在这份责任已经重重压了自己的肩上。当然,自己与董卓的对立也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从现在起,他将是除了张角和会任之家外,鹰巢的头号大敌!
当他看到高顺沉着的走上前去接令,心中又是一阵轻松,五百名奇袭甘陵的战士终于可以留下了,不必再跟着自己去面对前路的刀光剑影,这既是对他们英勇作战的一份抚慰,也是为鹰巢多留下一些rì后的种子!
南鹰欣慰一笑,岂止是这五百名战士,连甘陵四千余名降卒也正在裴元绍、高升和高风等人的训练下,渐渐成长为值得信赖的部下,因为自己带给了他们一直缺少的东西,也就是对郑莲所说的:希望!
狂暴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滚滚惊雷,在广阔无垠的平原上响起,黑云一般的骑兵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过,声势慑人。
南鹰驻马在一处矮坡之上,心中豪情万丈,六千骑兵啊!自己从来到这个时代起,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骑兵集团,更是只有在梦中,才能享受到这统领千军万马的无上荣光!
不过他的心中也自有一份沉重,卢植的魄力果然非凡,六千骑兵几乎是北路汉军中全部的骑兵了,竟然为了一战定乾坤而全部交到了南鹰的手中!这简直就是将整个北路军的命运一齐交到了南鹰手里,不管贾翊和卢植的布局多少完美无缺,但如果南鹰兵败,北路军仍然只有覆亡一途。
天空中响起了嘹亮的鹰唳。南鹰大喜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只鹞鹰正在盘旋而下,他不由大笑道:“太好了!终于收到杨昆的消息了!”
“……..目前已过逢山,正在向栾城急速前行,定当不负使命,觅得黄巾军的设伏之地!以上!”马钧卷起了手中的白帛道,“没了!杨大哥也拼命了,竟然一rì之间狂奔了两百里!”
南鹰出鹰巢之际,一共带得五名天眼战士和五只鹞鹰,专司通信之用。之前尚觉人数足够,而如今竟然已经是不敷所需了。洛阳、甘陵和修县都必须留人,贾诩身边也有一人,南鹰身边只剩下最后一名天眼战士!
南鹰苦笑,幸好杨昆自己不用配属天眼战士,不然还真麻烦了!
他沉吟片刻道:“我军的位置在何处?”
马钧立即道:“目前我军已经越过安平国的经县,再向前便是位于巨鹿泽正东的南?县了!然后向西北方向二百五十里便是栾城了!”
“巨鹿泽?”南鹰一愕,“什么地方?”
“就是大陆泽!”马钧笑道,“河北人都喜欢叫巨鹿泽!”
“哦!”南鹰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奔了一rì多了,还有二百五十里?咱们可是骑兵啊!而且这里地势平坦,正适合骑兵运动!”
马钧咳嗽一声,目光扫过脚下。
南鹰恍然,自己领着亲信们脱离大队之外,自然不愁外人发现脚下的马蹬,可是如此一来,汉军骑兵们的速度可就差强人意了!
“那么!张宝大军和卢将军的主力分别在什么位置?”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本将希望能够知道确切的位置!”
马钧想了想道:“张宝和我军主力都是步军,据末将根据最快的行军速度分析,张宝应该已经过了任县,而卢将军则是刚过巨鹿,两军之间的距离最少也有一百里!”
“步兵行军的速度约是一rì五十里,那么他们之间有两rì的路程啊!”南鹰低头默算,“张宝到达栾城至少还有三rì,而我军主力是五rì!”
“也就是说,我们完成任务的时间只有三rì!时间很紧张啊!”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我军是骑兵,最多只须两rì之内便可抵达栾城,可是在一rì内要想完成寻觅潜伏之敌,再予以击溃,然后堵截北上的张宝大军,一直坚持到卢将军到来形成上下夹攻之势,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大人所虑甚是!”马钧苦恼道,“末将刚刚也听说了一些事,似乎军中士兵们也感觉到了任务的艰巨,所以士气有些低落,连将军们都有些心神不定!”
“传令!大军稍事休息!”南鹰喝道,“召集所有将领过来,本将有话要说!”
“南校尉,我军形势不容乐观啊!”伍环第一个开口道,“即使我军不顾战马的损伤,可是骑兵们也架不住啊!而且我军长途远击,战力必然受到影响,就算是立即寻到了敌军的伏兵,能打胜吗?我们连他们在哪儿设伏,有多少人马都不知道!”
众将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都是有些信心不足的样子。连侯成都道:“校尉大人,如果我军勉强寻到了敌军伏兵,正在激战之中,张宝大军却突然赶到,那么就不是我们夹击他们,而是被他们团团包围了!”
南鹰终于开口,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诸位放心!寻找敌军伏兵之事,本将早有对策,如今本将派出的先遣人马应该已经秘密来到了栾城一带!”
众将一齐大讶道:“校尉何时派出侦骑?末将等竟然全不知情!”
“侦骑?”南鹰微笑道,“你们未免太过低估本将了,派出普通侦骑怎么可能迅速找到敌军?本将派出的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奇兵,当然现在必须要保密!”
他口中放出豪言,心中却着实有些没底。究竟杨昆领着黑虎能不能及时赶到,又能不能及时发现伏兵呢?可惜现在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有信任自己的兄弟了!否则若是连自己都现出犹豫和彷徨之sè,部下们更加会军心浮动了!
果然,他的强大自信感染了诸将,伍环目光一亮道:“南校尉屡建奇功,更是善于将不可能之事化为可能!相信不必本将多说,诸位也早已领教了!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没有问题。”
诸将也纷纷点头,即使再心高气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南校尉确实非同一般!内黄之战,以三千敌三万;甘陵之战,更是五百破两万!这是只有疯子才敢做出的事情!更疯狂的是,他竟然全胜了!一次是巧合,两次便会令所有说三道四的人一齐闭嘴。
“所以说,当前我们只剩一个问题!”南鹰肃然道,“如何在最快时间内赶到栾城!伍校尉之言其实也正是本将的意思!我军劳师远征,抵达栾城时当然已经筋疲力尽,所以必须提前到达,为战士们赢得足够的休整时间!”
“利用休整的时间!”他自信道,“相信我军已经和之前派出的斥侯取得联系,摸清了敌军伏兵的虚实!那个时候,便是我军发起雷霆一击之时!之后,本将才会考虑如何截击张宝的问题!”
众将一齐沉默下来,侯成初生之犊藏不住话,忍不住叫道:“大人!末将认为,最快也要一rì半才能赶到栾城!如果再快,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绝对有可能!”南鹰缓缓道,“配上那个东西就可能办到!”
在场诸将之中,知道南鹰话中含义的只有典韦、裴元绍、马钧和侯成四人,四人一齐浑身剧震,露出不能置信的目光。
南鹰的眼中闪出一丝决然,他目光扫过诸将:“不瞒各位!本将确是有一些小小的玩意儿,足可以大大提升骑兵的耐力和战力。之前是本将心中存私,一直雪藏着不愿示人!如今,是公诸于世的时候了!”
马钧不理伍环等将的愕然之sè,大叫道:“大人!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你知道那东西有多少重要吗?”
“不!”南鹰苦笑着,“我曾经说过,世上最重要的就是人命,尤其是自己人的命!我不能眼看着手下的兄弟们跟着我白白死去!”
马钧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南鹰随手一指,向那名司马道:“你!骑上本将的座骑试上一试!马钧去帮他!”
那将高鼻深目,正是长水校尉麾下的胡人司马,他愕然上前,依着马钧的指导,踩着那简易马蹬上了马背。众目睽睽之下,他策马行了几步,突然面sè一变,脱口道:“我的娘!”
然后他双腿一夹,那马立即飞奔而去。在附近疾驰了几个大圈,那将才策马奔回。
他敏捷的跃下马背,向南鹰单膝跪倒道:“校尉大人,末将服了你了!如此珍贵之物竟肯交给我们吗?”
南鹰微笑道:“将军如何称呼?”
那将抬起头来,眼中闪过尊敬之sè:“末将是乌丸呼勒赤!现为长水校尉属下司马!”
南鹰点了点头道:“将军既然是乌丸人,骑术之jīng自然不须多说,你觉得本将这个名叫马蹬的小玩意如何?”
呼勒赤衷心道:“如果有了这个马蹬,末将有信心可以一rì之内抵达栾城,而且比原先的一rì半更加节省体力!”
“省了半rì!”南鹰欣赏道,“半rì的时间已经足够士兵们恢复体力了!”
伍环亦是骑术高手,当然听出呼勒赤的意思,不由骇然道:“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呼勒赤没有答他,紧紧的望着南鹰道:“校尉大人,会有很多的士兵,因此而存活下来!”
南鹰挥手道:“不用再说了,立即命令全体战士,用长绳或是布带结成马蹬的样式,让我们用事实说话吧!”
马钧在身后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主公,这个马蹬也还罢了!可你休想今后骗出我的宝贝!”
南鹰转过身来,一拍他的肩头道:“男子汉的心胸,可不能如此狭隘!”
六千战士沸腾起来,他们都是jīng锐的骑兵,立即感受到马蹬给他们带来的无以伦比的强烈震撼。一阵sāo乱过后,大军重新开始了漫漫征途。
与此前的劳累和猜忌完全不同,所有的战士都从军官们的口中了解了马蹬的由来,他们的心中满是感激,他们的热血开始燃烧,有这样的将军指挥,我们一定能打胜!因为这位将军不但是一位百战百胜的勇猛之将,更是一位爱兵如子的宽仁之将!
一排排的骑兵纵马经过那处矮坡时,都会深深埋下头颅,向着坡上那位矗立在骏马上,如同雕像般威武的将军施以最庄重的军礼,是他重新给士兵们带了生命的希望。
而那位将军面对士兵们的礼节,总是会还以最无懈可击的回礼!
他的目光凝视着骑兵们,手臂却遥指行军的方向,每一个战士似乎都听到他们的将军正在无声的呐喊着:士兵们!冲锋吧!驱霆策电,勇往直前!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三章 火烧棘山
茂密的林间yīn翳蔽rì,只余点点光斑洒落。
一条身影鬼魅般从yīn影中闪出,那人借助地上隐约可见的光影辨明方向,毫不迟疑的向树林深处掠去。
两个时辰前,南鹰的的六千骑兵已经运动到了平棘县,距离目的地栾城只有区区三十里。骑兵们虽然利用简易马蹬节省了不少体力,仍然累得筋疲力尽,所以他们立即隐匿起来,抓紧时间养jīng蓄锐。
只有南鹰不敢休息,他迅速脱离了大队,只身一人去寻找杨昆的踪迹。他一路向西而去,并不时吹响呼唤天眼的鹰哨,很快,他便发现了盘旋在上空的鹞鹰,并一直追踪到了这片古木参天的密林。
幽暗的密林深处,突然掀起一阵刺骨的寒风,整个林间似乎更加yīn森可怕起来。南鹰不惊反喜,他放缓步伐,轻轻向前行去。
一条彷如从地狱中行出的恐怖巨兽缓缓从黑暗中踱了出来,黑黄sè的条纹几乎完全融合在身侧yīn影内,若非一双灯泡般的凶瞳正散发出绿莹莹的光芒,连南鹰的过人目力也难以在远处发现。
南鹰大步行上,向那条巨兽微笑道:“虎兄,可有好些rì子没有见面了!你似乎更胖了呢!”
说着一只手就伸了上去,准备抚摸那黑虎的额头。
那黑虎不满的低吼一声,侧颈避过,扭头向林中行去。
南鹰苦笑道:“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大!连小孩子都可以摸你,为什么我不行!”
他见那黑虎渐行渐远,急忙拔腿追去,叫道:“喂!你慢着点!小心少爷我打你老虎屁股!”
一人一虎在树林间轻盈的无声奔跃着,丝毫没有破坏林间的寂静。
很快,南鹰便看到前方透出了光亮,似乎已经到了密林的边缘,他不由愕然止步道:“虎兄你为何带我来这里?杨兄呢?”
“我在这里!”一条人影从一棵大树后毫无征兆的闪了出来。
南鹰笑骂道:“杨大哥,你怎么象鬼一样,想吓死人吗?”
杨昆无奈道:“能够吓死你的人,只怕还没有生出来!”
两人轻轻的笑着,上前紧紧相拥。
南鹰松开手后退一步,歉然道:“杨大哥受累,只是不知情况查探的如何?”
杨昆傲然一笑,负手向林边行去,口中道:“知道我为何请黑虎将你引至此处吗?”
“难道杨大哥已经找到了那些黄巾军的伏兵?”南鹰狂喜道,“竟会如此之快?我猜你来到此处也不过比我早上几个时辰罢了!”
“这就是我的优势了!”杨昆洒然一笑,他向林外望去:“在山林之间,我的耳目可是比你要灵的多了!因为有这么多的飞禽走兽都可以帮我!”
南鹰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林外几里处,便是一座巍峨连绵的大山,山间青松翠柏,郁郁葱葱。如此林木茂盛的大山矗立在河北平原之上,倒也甚是少见。
南鹰一怔道:“不会吧?难道就敌军就隐藏在这座山中!可是这里似乎并不是栾城地界!”
“你说得不错!此山名为棘山,地处栾城和平棘交界之处!我在一个半时辰前,已经确认过,这山中最少潜伏了一万五千至两万名黄巾军。”杨昆悠然道,“为了不暴露行踪,他们甚至摘下了头上的黄巾!”
“棘山?”南鹰笑道,“可是我可没有看到山中荆棘密布,相反尽是松柏啊!”
“你道平棘县为何得名?”杨昆反问道,“便是古时棘山之上多荆棘,人们根本无法取径上山,后来遇上天火,将漫山荆棘烧得干干净净,附近的人们便趁机栽松种柏,终于有了今rì之局!后来朝庭得知,有感于百姓们破旧立新的辛勤,特赐此县名为平棘!”
“哦!原来如此!”南鹰点了点头,他突然皱起了眉头:“可是,若依张宝大军的退军路线和卢植的追击方向来看,这些伏兵怎么会舍近求远?不是在栾城,却是在这远离大道的棘山设伏呢?”
“这个不难理解!”杨昆失笑道,“附近几十里内,适合过万兵马潜伏的地方只有三处。那两处确是靠近大道,但如此险要之地也必定会引起过往兵马的关注,没有人敢不探明情况便贸然通过的!”
“不错!”南鹰恍然道,“反而是这棘山远离大道,根本不会引起注意,正适合待卢植大军通过后,再断其后路!区区几十里的路程也难不住一直蓄势待发的伏兵,只要半rì强行军就可以从卢植身后突然杀出!”
“正是如此!”杨昆含笑道,“我几乎可以认定,如此谨慎的伏兵之计必是出于张梁之手!”
“这下麻烦了啊!”南鹰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大山,“我只有六千人马,而且全是骑兵!如何才能完成这样的山地攻坚战呢?”
“怎么办才好!”伍环重重一拳擂在铺在大石上的地图,“最多还有两rì不到的时间,张宝大军就会抵达栾城!我们却连如何消灭伏兵的办法都没有想到!”
“要不然,末将引兵一千,假装途经山下,引他们下山来攻如何?”侯成眨了眨眼道,“说不定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便会主动前来进攻!将军便可引大队人马聚而歼之!”
“不可能!”马钧冷笑道,“不要说敌军不可能傻到为了一千汉军便主动暴露目标。就算是他们真的下山,会派出全部的伏兵吗?我们怎么可能全歼他们?”
“那么我军是否可以不理此地的伏军!”裴元绍沉思了一会儿才道,“直接截击张宝吧!只要和卢将军前后夹击先灭了张宝,此地两万伏兵何足道哉!必将不攻自破!”
“那么我们先要做好被他们前后夹击的准备!”侯成撇了撇嘴,“如果是张宝和此地伏兵先合围了我们,可就完蛋大吉了!”
典韦在一旁听得烦躁,闷声道:“既然都不行!不如再全军休整一会儿吧?”
他伸手拭了一把汗水,仰首瞧了一眼头顶的烈rì:“这么热的天,咱们可不比那些贼军躲在山上凉快!”
马钧脑中猛然闪过一道亮光:“校尉大人!我们可以放火烧山啊!”
众人一齐失声道:“烧山?”
南鹰缓缓转过头,盯着马钧道:“火攻?你是这么想的吗?”
他的语中有一丝忧伤和无奈。
可惜马钧并没有觉察,仍然兴奋道:“是的大人!如今正是六月,天气炎热,树木干枯,而北方又没有梅雨,正是我军不伤一兵一卒,便可火烧敌军的最佳时机啊!”
南鹰心中一抽,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火攻!他何曾没有想过?事实上他已经在对付天师道时,就早已经用过这一招了!可是今时不同往rì,当rì张鲁率两千鬼卒是为了灭绝黑虎山,只是为了身后的数千百姓,南鹰便不得不下此狠手!可是如今,这不是在保卫家园,这是在战场!两万活生生的人啊!士兵死于刀剑之下无话可说,但是在茫然无知之中便被烧成飞灰…….南鹰犹豫了!
“破坏自然,有伤天和啊!”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大人容禀!”马钧清亮的眼神使得南鹰心中一虚,竟然低下了头来,“大人!您曾经说过,战场原是无情伤心之地,只要能让自己的兄弟多一人活下来,便可以考虑不择手段!不知属下记得对否?”
“没错!”南鹰硬着头皮道,“本将是说过这话,可是……”
“如果大人有更好的办法!末将等一定听令行事!”马钧沉重道,“可是如今大局为重,我们没有时间了!”
“大人是怕良心难安吗?不必再多想了!”马钧步步紧逼道,“如果一把火能够换回河北的平定,会使多少人免于牺牲啊!大人rì后也必将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吗?”南鹰低低道,“这就是所谓的宁静吗?杀伐决断,但凭本心!”
“好!”他猛然抬起头来,“本将便听你言!一切功过是非,都由天下去评说吧!”
入夜,平原上吹起了猎猎的西南风,棘山上的林木间回荡起阵阵轻波拍岸般的松涛之音,巍峨高耸的大山如同一头峥嵘沉睡的巨兽,正在发出低沉的鼾声。
山脚下蓦的火光骤现,上千支火箭仿如火鸦投林,劲shè上高空向山上落去。山腰以下的地方,处处火苗蹿动,诡异的腾起大量的冲天火团,一时间火蛇乱舞,又迅速引燃了无数棵百年巨木。
借助着风向的推动,火势直如浪cháo般向山上席卷而去,浓烟翻滚之中,整座西山全部陷入了狂暴汹涌的烈焰之中。
山上的伏兵们终于醒悟过来,他们非人般的绝望惨嚎在瑟瑟的风中传得格外凄厉,无数的人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便被遮星蔽月的浓烟熏得一头栽倒在地,永远也无法再次醒来。
更多的人相互践踏着向北山奔去,可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和极度混乱的局面,几乎令所有的人都步履蹒跚,身后的火魔却以远超他们的速度猛扑上来,露出了狰狞的大口。
处处都是浑身带火的人形在呼号惨叫,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燃起更多的火头,并使场面更加惊悚。山上更多的参天巨松也烧了起来,树干上的火苗一眨眼间便窜上了树顶,大团大团的松针欢快的在火中跳动抽搐着,大滴大滴的松脂更成为绝佳的助燃剂。
很多黄巾军们跑着跑着,便被从天而降的大团火光淹没,树上落上的松针火球具有很强的燃烧xìng,任凭他们如何在地上翻滚,也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还有的人刚刚逃出浓烟便直挺挺的摔倒,可怕的大火已经燃尽了四周空气中的氧气。
终于,火势漫过了山顶,虽然渐渐放慢了脚步,但仍然在风势的推搡下,坚定的向着反面的山坡侵袭而去。而在熊熊大火依然肆虐的西面山上,一棵棵参天古木随火轰然倒下,令人可以想象仍然滞留在此的人将无一幸免。
可怕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夜,才渐渐熄灭下来。
天明时分,方圆数里的山头已经成为一片焦土,昨rì还青翠yù滴的山林荡然无存,棘山化成了依旧浓烟冲天的人间炼狱。
南鹰领着六千骑兵远远退出了数里之外,个个目光骇然的瞧着眼前的一切。这场恐怖的灾难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以致于在昨夜令很多人在一里之外都被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烤弯了头发,不得不退至更远的地方。
南鹰苦涩的瞧着面前有如世界末rì般的惨状,低喝道:“斥侯们回来了吗?”
“禀报大人!是的,已经回来了!”侯成一震醒悟过来,急忙应道。
“有没有什么发现?”南鹰的神sè已经有些木然。
“大人!没有!”侯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中闪过恐惧之sè,“斥侯们没有任何发现!连一个逃出来的人也没有看到!”
南鹰的身躯轻轻一抖,没有说话。
突然间,身后数千将士一齐大吼起来:“将军神武!我军无敌!”
每一个士兵都激动的挥动着手中的兵器,只是一把火!竟然全歼了两万敌军!跟着鹰扬校尉大人打仗果然是不一样啊!没有错,跟着他一定会活下去,并且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南鹰惊愕的转过身来,瞧着将士们喜悦振奋的面容,脸上的戚然之sè终于渐渐淡去。是的,只有敌人死去,才能使我们的人活着!
“报!”一声厉吼传来,一名骑兵不要命的疯狂抽打着座骑,狂奔而至。
他大口的喘息着,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惶恐:“大人!西南方向三十里外,突然发现了张宝的大军!他们正在加快行军,向我们这里直奔而来!”
“什么!”众将一齐失声道,“这么快!不是应该还有半rì时间吗?”
南鹰唇边露出了充满战意的傲笑,他一指棘山道:“如此冲天烟柱,只怕六七十里之外都可以看到!张宝一定是慌了,他急于前来探明情况!”
他猛然一带马缰,跨下的骏马通灵般人立起来,在数千将士们面前显露出威猛无伦的人马如一形象。所有人都屏住呼息,向他们的将军露出无限的敬仰之sè。
“呛”一双鹰刀离鞘而出,南鹰用尽浑身力气,大吼道:“兄弟们!准备战斗吧!”
他鹰刀平指:“你们都是最好的战士!我们不需要再用大火来渲泄我们的愤怒!我们的干渴需要饱饮敌人的鲜血!”
数千将士一齐欢呼起来:“杀!杀!杀!”
“敢不敢继续跟随着本将?象一个勇士一样,面对面的砍下敌人的头颅!”
几千个雄壮的声音一起大吼道:“敢!敢!敢!”
“好!吹响威武的号角吧!”南鹰拨转马头,当先冲了出去,“让我们去战斗!”
“战!战!战!”数万只铁蹄如同滚滚铁流,踏出气壮山河之声!
体内的热血开始沸腾!
心中的战意不可抑止!
奔腾的铁蹄将敲响敌人的丧钟!
嘹亮的号角会驱散我们的恐惧!
只愿我卑微的身躯可以追随着你高傲的背影!
我的将军,让我们一齐战斗!
PS:关于平棘的由来和棘山的存在,是白雪凭空杜撰,只为故事情节的展开。有识之士请不要责难!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四章 飞鹰戏燕
一马平川的原野上奔涌着无边的黄sè浪cháo,约三万名黄巾军士卒正在以强行军的速度,向着北方一路挺进。
装备简陋的黄巾军们没有太多装备的负重,他们的行进速度已经超过了普通汉军的水平,但是对于惊疑不定的黄巾领兵将军来说,这样的速度仍嫌太慢。
他遥望着数十里外的浓黑烟柱,猛然拉过马头,向着面前如万蚁攒动的大军怒吼道:“快!传本将命令!继续加快行军步伐!”
一名副将正好策马而来,闻言苦笑道:“褚将军,士卒们已经放开全速了,末将担心他们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
那褚将军转过脸来,粗黑的面庞上一条可怖的刀疤份外狰狞,他怒道:“地公将军命令本将立即查明前方大火的真相,而他的六万大军就在十里之后,本将岂敢迁延怠惰?”
那副将面容一僵,连声道:“将军所言甚是!末将立即便去再次传令!”
“等一下!”那褚将军扬声道,“派出的斥侯有什么回报?”
“唉呀!末将正要向将军禀报!”那副将一拍脑袋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事情有些不对啊!末将已经先后派出十几名骑兵斥侯,至今竟无一人回报!”
“是有些不对!”那褚将军忧心仲仲的凝视前方,“最令人担心的还是那把大火,似乎正是我军伏兵的方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突然远处的天边隐约传来沉闷的雷声,那副将抬头瞧了瞧天sè,见头顶正好飘浮着大团yīn云,不由愁道:“可千万不要下雨才好,不然行军就更困难了!”
那褚将军不由失笑道:“你可真是没有见识!那些yīn云不过是天上的积云遮住了rì光罢了,却并非是雨云,怎么可能下雨…….”
他突然浑身一震,狂叫道:“不好!那不是雷声!是骑兵!全军列阵!”
正当那副将仍然愕然以对时,最前方的黄巾军一齐发出惊骇yù绝的尖叫。
远方漫长的地平线上突然卷起大片烟尘,轰隆隆的雷声也越来越响,顷刻间,黑云般的骑兵集群从烟尘中现出身影,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黄巾军大队席卷而来。
那褚将军心底生出一股寒气,这股汉军骑兵至少也有六七千之众!他们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加上之前的那把大火,难道前方的两万伏兵已经........
他不敢再多想下去,暴喝道:“全军列阵!长矛手上前,刀盾手居中,弓箭手压后!快!”
经过一阵紧张的sāo乱,一排排面露恐惧的黄巾军紧握手中的长矛,在前军和两翼树起了如林的矛阵,刀盾手们组成了第二梯队,将最脆弱的弓箭手们护在了身后。
黄巾将领们一齐松了口大气,终于有了抗衡之力。不然散乱的步兵在平原上与骑兵对决,将是自取灭亡!
汉军骑兵们已经近在咫尺,数万只铁蹄踏出的金鼓之音,象铁锤一样重重敲击在黄巾军们的心头,很多人面sè惨白,紧张得腿都抖了。
前排的长矛手们眼见着汉军骑兵们疯狂冲上,纷纷绝望的闭上双眼,挺起手中的长矛,口中发出走了调的喊杀之声。
预想中的血肉撞击并没有出现,隆隆的雷声突然向两侧扩散而去。
黄巾长矛手们睁开双眼,这才惊觉汉军的数千骑兵在一箭之地外已经分做两条长龙,向黄巾军的方阵两侧掠去,仿佛一只巨蝎正伸出两支长长的蝎钳,向着黄sè的方阵合拢过来。
不待黄巾军们明悟过来,所有在高速运动中的汉军骑兵同时做出了令人称奇的高难度战术动作,他们从马背上半撑起身体,将负在背后的角弓摘下、上箭,然后瞬间拉满。
随着一支鸣镝发出尖锐的哨音直冲上天,天空间突然更加昏暗了,就象是数千张竖琴被同时拨动了一般,平原上响起了嗡嗡的震颤声,甚至盖过了如雷的马蹄声。
三个方向同时落下雨点般的箭雨,这令黄巾将军们完全陷入了呆滞,他们实在不知道应该下达什么样的命令,才能有效阻挡敌人这样的不接触打击。
仅仅是犹豫的一瞬间,他们便付出了血的代价,阵中的黄巾军箭手还好,他们的位置尚未处于汉军骑兵的打击范围,外层的长矛手和中间的刀盾手登时乱了,没有防具的脆弱身躯上爆出凄惨的大团血花,一些处于shè点的倒霉蛋眨眼间便被shè成了刺猬,直直的扑倒在地。
当第二轮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升空后,刀盾手们终于醒悟过来,他们慌忙竖起了手中那简陋的木盾,却被没有任何防护而匆忙后退的长矛手们挤得东倒西歪,正在你推我搡之际,半空中的死神再次轻盈的扑下,收取了更多的生命。
当左右两队的汉军在黄巾军大阵后方成功交会之时,整个黄巾军的阵形已经比之前缩小了一圈,外围的士兵们拼命后退着,试图尽力脱离汉军箭雨的shè程,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却令正中的弓箭手们完全失去了反击的机会,很多人甚至被挤得连弓都张不满,又怎么可能shè出强有力的箭矢?
汉军骑兵们发出阵阵欢笑,他们重新沿着方阵的外围继续迂回过去,并不断shè出如蝗的箭雨,轻松的如同在玩一场投壶游戏。
由于阵形被逐步挤压和汉军骑兵的适当迫近,处于阵中位置的黄巾军弓箭手终于沦为被虐的对象,他们听着同伴们不断惨呼着溅血倒地,神经瞬间崩溃,唯一的生存办法便是立即蜷缩成一团伏下,利用同伴们的身体来遮挡无休无止的箭雨。
那褚将军在亲卫们密密布成的盾阵中,吃惊的张大了口,因为从那小小的缝隙中他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到,汉军骑兵们不断在马背上重复着半立起身体的夸张动作,他们是如何办到的呢?
在继续完成了两圈的巡回“演出”后,汉军骑兵们似乎也厌倦了这种毫无挑战的欺凌,他们再次在黄巾军大阵后完成了汇合,然后绝尘南下。
褚将军呆呆的瞧着遍地都是惨呼的部下和尸体,头脑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汉军骑兵会突然放过自己?虽然自己有三万人,可是在刚刚连续不断的打击下,己方毫无还手之力,并且已经负出了五六千人的死伤,汉军只须付出极小的代价,就可能完全歼灭这支人心涣散的军队。
“不!不好了!”他突然目中闪过恐惧的神sè,这支可怕的骑兵一路向南去了,南边十里外就是张宝的六万大军,但是他也同样不可能抵挡这样的进攻!敌军完全不给一点近身肉搏的机会,否则就是用人堆,也足以堆死他们!
“快!立即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褚将军的面sè已经惨白一片,若是因为没有阻拦住这支骑兵,而令张宝损兵折将,他决不可能放过自己!
“立即向地公将军的主力大军靠拢!”他狠狠的道,“如果敌军骑兵仍然采取这样的远程攻击战术,我军便可从他们身后发起突然袭击!”
原本已经混乱不堪的军队渐渐严整起来,褚将军尚算是宽仁,他命副将领兵三千,原地救死扶伤,自己急急引兵两万直追着汉军骑兵身后的烟尘而去。
突然间,隆隆的雷声再次响起,褚将军绝望的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瞧着汉军骑兵们重新出现在视野内。
汉军骑兵们将趁火打劫的无耻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们不仅继续向着黄巾军刚刚收拢起的大队人马倾泄着一**的箭雨,更有一些胆大妄为者得寸进尺的贴近了黄巾军阵前,掷出一个个绳圈,将那些不幸被套中的可怜虫们拖在马后一路狂奔。听着同伴们从烟尘中渐渐远去的恐怖惨嚎,所有的黄巾军都为之胆寒了。
很快,来去如风的汉军骑兵又消失在了南下的漫天尘土之中。褚将军坐在一块大石上,瞧着面前又是一地呻吟翻滚的伤者和死状千奇百怪的死者,只感到yù哭无泪。
一名部将面sè沉重的行了过来,施礼道:“将军!我们又折了千余兄弟,另有二千余人负伤!”
那褚将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连敌人的汗毛都没有沾上,就有近万人死伤!这仗还能打得下去吗?
那部将小心翼翼道:“敢问将军,我军如今是原地设防,还是继续前行!”
“前行个屁!”褚将军突然大吼道,“还嫌兄弟们死得少吗?”
“可是,地公将军处如何交待?”那部将失sè道,“如果他一旦怪罪下来,末将怕将军你?”
“怪罪?”褚将军突然神经质的狂笑起来,“你没有看出这支汉军的厉害吗?棘山的两万大军完了!我们三万大军也败了!而张宝更是要完蛋了!他还能怪罪我吗?”
他看着那部将面上露出震撼之sè,声音冷了下来:“他张宝的命是命,难道我们兄弟们的命便一钱不值吗?”
那部将面sè终于回复过来,现出希望之sè:“将军的意思是,我等兄弟可以不必再死?”
褚将军猛一咬牙道:“此处没有外人,你知我知便可!只要本将借口接到新的军令,部队将临时移师,普通士卒们哪里会知道这其中的玄机?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对张宝见死不救的秘密!”
他苦笑着:“而且,你觉得我们就算是想救,又能救得了吗?白白搭上自己的小命罢了!”
那部将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将军果然英明!末将必定永远追随将军!”
他偷偷瞧了瞧左右,小声道:“事实上,末将也险些被吓破了胆呢!这些汉军骑兵简直没有办法抗衡,我们即使想挡也挡不住啊!”
褚将军面sè也是一白,显然那部将亦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立即回去,组织后方的部队与我们会合!记住,死者就算了,但不能丢下一个伤者!”
那部将点头道:“将军放心!可是我们又应该去哪里呢?”
那褚将军轻轻一笑道:“如今天下烽烟四起,本将判断今后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战乱,手中握有兵马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先去西边的太行山中休养生息,借机招兵买马,以待时变!”
他见部将露出犹豫之sè,不由笑道:“放心!莫要忘记本将就是常山国人,附近一带和太行山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只要我们不断攻取那些士族豪门的田庄坞壁,便会有取之不竭的财富,绝对能令兄弟们衣食无忧!”
部将欣然道:“既然如此,末将更无所虑!”
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贪婪:“末将认为,今后有了财富,一定要优先建立骑兵,如果能达到刚刚那支汉军骑兵的战力,我们定可雄踞河北!”
那褚将军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道:“nǎinǎi的!打了这么久本将还不知道刚刚是哪路汉军?下次碰上也好尽早脚底抹油啊!”
那部将一愣道:“末将倒是看清了旗号,仿佛是‘汉鹰扬校尉南鹰’!”
“什么!鹰扬校尉南鹰?”那褚将军不由惨呼起来,“难怪打得老子昏天黑地!本将名燕,这是天生的克星啊!”
他触电般跳起身来,高呼道:“快!立即组织撤离,天知道那个杀星会不会在灭了张宝之后,再回过头来对付我们!”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五章 狂野之鹰
数千骑兵缓缓放慢了速度,很多骑兵干脆跃下马背,牵着马儿前行。战马们已经很累了,再不得到及时的休息,将无法应付接踵而来的残酷战斗。
“老天!”裴元绍呆呆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打仗是可以这么打的?只靠骑shè便打残了几万人!”
侯成兴奋道:“校尉大人,你说我们是否应该再回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呢!嘿嘿!这一招可真是太管用了!”
南鹰没好气道:“莫当那些黄巾军都是傻子,若本将所料不差,他们一定逃走了!”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马钧从身后追了上来,“他们无力取胜,更无能追赶,再不逃走便只有为张宝陪葬!”
“不!”南鹰目视南方,眼中闪过凌厉的斗志:“不要小瞧张宝!刚刚那支黄巾军应该是为广阳黄巾为主的杂军,我们前方的六万大军才是张宝真正的主力!”
侯成豪情冲天道:“只要我军仍然以骑shè之法不断削弱打击,管他主力辅力,下场都是一样!”
“骑shè吗!”南鹰点了点头,“果然都是一群新兵蛋子呢!本将想,可能只有乌丸的呼勒赤将军才能保持这份清醒啊!”
“是的将军!”呼勒赤面sè沉重,配合他熟练的汉语,令每一个人都能听出他的忧虑:“我军战法确实是对付敌军大群轻甲步兵的最佳战术,但是,士兵们的箭矢已经不足了!”
“都听到了吗?”南鹰望着面sè大变的诸将,“还能笑得出来吗?我军骑兵长途奔袭,怎么可能携带大量箭矢?骑shè骑shè,一旦箭矢用尽,便只有硬撼敌阵了!”
伍环犹豫了一下才道:“南校尉,我军虽然是骑兵,毕竟只有六千,而张宝却有六万!一定要这么做吗?”
他勉强一笑道:“此次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却已经打垮了五万敌军,这个功劳足以令天下震动了!”
“必须一战!”南鹰淡淡道,“我们的身后便是栾城,再之后便是黄巾军老巢下曲阳!如果一战消灭张宝,那么河北之战的最后决战将在下曲阳结束!反之,若任张宝逃回下曲阳,他们便会重整旗鼓,与我军形成对峙之局,河北之战将会遥遥无期!这是一场事关天下的战局………..”
“想名垂青史吗?”他的目光扫过所有将军,“让我们的名字先留下重重的一笔吧!”
众将无不热血沸腾,轰然大喝道:“我军必胜!”
“马钧!”南鹰喝道,“立即抄小路去寻找卢将军主力,请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向我方靠拢!”
然后他跃下马背,盘膝坐在地上,轻轻闭上双眼道:“全军休息!待远方出现黄巾军的尘头,便是我军决死一战之时!”
当铺天盖地的黄巾大军从天边涌来,却骇然发现一支蓄势待发的汉军骑兵正静静的伫立在平原上。
张宝过于焦躁,也过于自大了。他命三万前锋于十余里外前行,本阵竟然没有在两军之间派出任何的斥侯,这令措手不及的黄巾军们猛然一阵大乱。
顷刻间,平原便被蝗虫般的汉军骑兵所覆盖,他们仍然采取之前的战术,利用强大的速度优势和机动能力,在黄巾军设立防线之前,便从两翼展开远程打击,不断压缩黄巾军的阵形。
在箭矢用尽之前,呼勒赤率领手下的乌丸骑兵从黄巾军防守较为薄弱的左翼,狠狠的插了进去,撕出了一条大大的缺口。在敌军重新堵住口子前,他们又毫不恋战的杀了出来,如入无人之境。虽然付出百多人的代价,却终于成功动摇了敌军的侧翼。
五千余名汉军骑兵杀了一个大圈,再次回到北方聚集起来,而被打得晕头转向的黄巾军也反应过来,重新开始了兵力调配。张宝不是笨蛋,他已经看出了汉军的意图,正针锋相对的将盾牌兵和箭手调至前沿和两翼,外围只余下少量的长矛兵勉强组成一道防线。
张宝算得上一个合格的将军,他从汉军直插左翼的行动中,判断出汉军正在试图寻找弱点,以求一举突破,所以他立即将正面的防御力量紧急调至两翼,但他万万不曾想到,他已经犯下了大错。
他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汉军的箭矢用尽,已经不得不采取正面强攻的方式,呼勒赤的试探xìng进攻就是为了误导张宝的分析,为正面冲锋创造有利条件。
当汉军骑兵们重新列队,以二十步以上的行距排出一波一波的横排冲锋队形,并立即发起了攻势时,张宝终于变sè。
疾驰的蹄音如雷鸣般轰然震动,一时间平原大地都为之颤抖。第一波次的骑兵横眉怒目的挺着长矛,迎着对面黄巾军士兵惊骇yù绝的眼神,一往无前的直冲入敌阵。
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前排的黄巾军筋断骨折,口喷鲜血的倒撞回去,令身后的同袍们东倒西歪,不待他们看清形势,闪亮的矛尖已经俯刺而至。
在黄巾军拼死的反击下,骑兵们的骏马悲鸣着,带着洞穿身体的长矛倒下,马背上的汉军们在翻滚而出时已经弃去长矛,他们刚刚站直,便抽出腰间的长刀,怒吼着砍向最近的敌军。
第二波次的骑兵又至,他们睁着血红的双眼,强忍着不去看坠马的同伴,踏着他们用生命打通的缺口,继续冲击,当手中的矛已经贯穿了几具尸体时,他们立即撒手、拔刀,劈得无数黄巾军打着转儿尸横就地。
但是黄巾军的人数太多了,他们完全是利用**迟滞了汉军们一浪又一浪的冲击,当汉军最早突入的前锋刚刚深入至中军时,所有波次的骑兵都已经陷入了黄sè的海洋。
南鹰处在第四波的冲击位置上,他的马快,又有亲卫们保护,反而冲在了最前方,险些追上了第一波次硕果仅存的数十名骑兵。
突然,马蹄重重一挫,战马发出垂死的嘶鸣,身躯猛然软倒。南鹰如腾云驾雾般直飞而出,他勉强调整姿势,踉跄着落在地上。
“将军!”四周一齐传来惊呼之声。
呼勒赤离得最近,骇然拨马而来。
“继续冲锋!”南鹰鹰刀遥指,暴喝道:“带领兄弟们向前,一定要凿穿敌阵!”
呼勒赤雄躯剧震,虎目蕴泪的大吼道:“末将得令!继续冲锋!”
骑兵们发出疯狂的大叫,一齐跟着他继续杀去。
仍然有数十名骑兵不顾命令,纷纷跃下马来,围在南鹰身侧。
南鹰游目四顾,此处已经是黄巾军的中军。其前军已被完全突破,正溃不成军的四散奔逃,中军这里却是激战正酣,除了两千余骑兵已经越过中军向黄巾后军扑去,其余的汉军全部在此陷入苦战。
南鹰扬刀大喝道:“兄弟们随我来,先救那些坠马落单的兄弟!”
一名汉军摔下马来,身躯翻滚之际,已有几柄兵器刺入他的身体。突然,得手的黄巾军们重重飞跌出去,几名骑兵从身后策马踏过他们的身躯,而后掉回头来,毫不怜惜的再一次践踏而过。黄巾军们的惨呼声渐渐沉寂了下来。
两名汉军已经失去了战马,正背靠背的抗击十余名敌军,他们的身上鲜血飞溅,脚边却已经躺满了敌军的尸体。突然一支长矛疾刺而至,将两名汉军一齐洞穿。不等那偷袭的贼将发出得意的笑声,一名垂死的汉军突然手握长矛用力一拖,矛杆深深没入两名汉军的身体,那贼将也被拖得向前进了几步。一道刀光划过,那贼将满面诧异之sè,颈间鲜血直喷,直直倒下,两名汉军也一齐狂笑着软倒。
又有几名汉军正在和数十名敌军疯狂厮杀,突然间密集的箭雨飞来,将他们不分敌我的全部shè倒,不等黄巾箭手们寻找下一个目标,一队骑兵已经杀至,将他们砍得人头滚滚。
战斗完全进入了白热化,汉军骑兵们和黄巾军搅在一起,处处都是血光暴现、残肢断臂的可怖景象。不断有汉军骑兵被四面八方刺来的长矛捅下马来,而更多的黄巾军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南鹰瞧着手下的士兵们一个倒下,只觉一股血气从脚底直冲上头顶,眼神瞬间变得血红,他狂喝道:“来人!树起本将战旗!”
他当先冲出,迎着一股十余人的黄巾军小队杀去,在烈rì的映照下,他一双鹰刀寒芒大盛,见人便斩,几无一合之将,只余几名吓破了胆的贼军惨呼着四下逃开。
“叮”的一声脆响,一支长矛斜刺而至,却被南鹰一刀荡开。
那偷袭的贼将显然武艺jīng熟,一击不中后,不退反进,狂喝连声中双手化出如山矛影,层层叠叠的猛攻过来。
南鹰双目生寒,寸步不让的一刀劈出,鹰刀划出妙如天成的诡异轨迹,一闪嵌入敌将的万千矛影之中。
“当”余音袅袅之际,所有矛影化为乌有。
那贼将双手各持一截断矛,脸上露出难以相信的神sè,接着断矛坠地,额间现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他身形一晃,“砰”的一声倒伏于地,扬起大蓬尘土。
很多战士们尚是首次看到南鹰出手,见他神勇至斯,立时欢声如雷,一齐奋不顾身的杀上。
“汉鹰扬校尉南鹰”的大旗被高高擎起,所过之处有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杀得附近黄巾军纷纷避让,而汉军们士气狂升,欢呼着渐渐聚拢在大旗之下。南鹰身边的战士有如滚雪球般越聚越多,很快达到了二百余人。
当典韦、裴元绍又领着上百人杀奔而至,整个黄巾军中军大阵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这支骄兵悍将。
“南鹰!”一声狂喝传来,前方突然涌出数百黄巾劲卒。当先一名仪容俊伟的大汉正用怨毒的目光shè在南鹰身上。
南鹰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只因他认出此人正是当rì在宜阳别院门前与高顺苦战的太平道高手。不由哈哈大笑道:“原来尊驾就是地公将军!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张宝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屡次与我们作对,今次更是肆意屠杀我黄巾战士,大贤良师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唉呀!一点没有新意啊!”南鹰漫不经心道,“等收拾了你这个小的,本将自然会去杀那个老的!”
“凭你!”张宝怒极反笑,“真是不知死活!”
“有胆子你说出张角老贼的下落!”南鹰心中一动,“瞧本将是否不知死活!”
“哈哈!大贤良师就在……..”张宝的声音戛然而止,南鹰清楚的看到,他身后伸出一支手,拉了拉张宝的衣袖,心中不由大呼可惜。
他眯起眼睛瞧去,那人侧了侧身体,再次将身形隐在众黄巾军之后。但是南鹰可以瞧出,那人绝非是张梁。
南鹰双刀一击,正yù发起进攻,突然远处的黄巾军后军传来山呼海啸之声,原本仍然在拼死反击的黄巾军一下子全乱了,他们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开来,再也无法组成有效的防御阵形。刹那间,广阔的平原上四处都是黄sè的星星点点在豕突狼奔。
南鹰瞧着面芭惨变的张宝,长笑道:“大势已去啊!快快归降,不然必死无疑!”
张宝口中发出绝望不甘的怒号,领着手下疯狂杀上。两股人马狠狠的撞击在一起,登时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六章 毛遂自荐
黄昏时分,平原上终于恢复了宁静,落rì映照在残破的旌旗上,血sè斑驳,被污血染透的大地遍地,只听到风的呼啸和战马垂死前的悲鸣。
卢植终究是一代名将,他从张宝军突然加快行军的迹象中,敏锐的察觉出异样。他当机立断,派出仅存的所有骑兵约八百人,立即一路追踪。这使正在寻找卢植主力的马钧大喜过望,他毫不犹豫的率八百骑兵直扑张宝后军,这区区八百人,竟然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宝的后军面对南鹰的骑兵已经是左支右绌,而来自身后的突然攻击,使得原本摇摇yù坠的防线立即陷于崩溃。
经过月余以来一连串的激烈交战,曾经虎视司隶、雄踞冀州的太平道河北主力大军灰飞烟灭,先后有严立的三万五千人马、甘陵守军两万、广阳黄巾两万、下曲阳黄巾两万和张宝的十万主力共约二十万黄巾军被击溃或是全歼,其中战死者最少达到了七万,被俘者五万,汉军收编约一万,其余约七万溃军不是四面逃散便是遁入太行山脉,短期内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虽然河北各地仍有部分区域被黄巾军所控制,但是均已陷入各自为战、孤立无援的劣势,被官军一一平定只是时间问题。唯一仍有一战之力的,便只有张梁固守的下曲阳。
朝庭之前所掌握的情况显然有误,从各地上报的数字显示,全国的黄巾军一共只有三十余万,但是从河北一地便有贼军超过二十万之众可以看出,这个数字不是误报,就是被人为的缩减了。
而太平道最为惨重的损失,就是地公将军张宝的战死。张角虽是天公将军之尊,却甚少干预兵事,河北黄巾几乎全是由张宝和张梁发号施令。是以张宝一死,其黄巾主力虽然仍有数万之众,却立时分崩离析,不战自乱。
对此,南鹰可以说是一筹莫展,此役虽然大获全胜,但汉军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大伤亡。六千名最jīng锐的骑兵杀敌两万之后,只剩三千有余,连卢植的八百援兵也战死了一半,而且大半带伤。能够勉强看守住两万名战俘已经达到了极限,对于四散而逃的两万溃兵根本无力追击。
最令南鹰心烦意乱的是张宝临死的遗言,他面对南鹰的一再追问,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大贤良师!”
难道张角并不在下曲阳?那么南鹰如何才能拿下他,并逼问出所谓神仙的秘密呢?南鹰心底的希望之火刚刚燃亮,怎能再次黯然熄灭?
南鹰望着死尸盈野的平原,心中象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自来到这个时代,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身心俱疲的无力之感。
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一名汉兵骑士远远停下,他轻盈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路小跑过来。
“禀鹰扬校尉大人!”那士兵恭敬的行了一礼,抬起头时,丝毫没有掩饰眼中发自内心的崇拜之sè,“北中郎将卢植大人已在五里外下寨,请大人和越骑校尉伍大人立即前去大帐议事!”
“哦!本将知道了!”南鹰有些疲倦点了点头,“你先回去通禀,就说我和伍校尉随后便到!”
待那士兵策马远去,南鹰突然一把揪过身旁的呼勒赤,恶狠狠道:“去!让兄弟们赶紧把本将传给你们的马蹬都收了,有人敢泄露半个字,老子弄死他!”
瞧着呼勒赤抱头鼠窜的身影,南鹰不由微微一笑,看来经过这一连串的生死与共,这些勇猛的将士们最终也逃不出自己的魔掌啊!
“末将见过北中郎将大人!”南鹰和伍环一齐大步迈入帐中,向卢植一齐施礼道,“末将等幸不辱命,特来交令!”
卢植正一人端坐于大帐之内,伏头奋笔疾书,闻言大笑着立起,抬手将手中狼毫掷开,欣然道:“两位将军来得正好!本将刚刚为你们亲手书好了请功的奏表!”
他突然目光一凝,盯着南鹰和伍环满身尚未拭去的血污,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轻轻叹息道:“本将惭愧,身为全军主将却不能身先士卒,全靠各位将军用命,这才挽回了河北的局势!”
卢植怔怔的望着南鹰道:“尤其是对南校尉,本将更是心中有愧啊!”
南鹰心中一阵激荡,卢植才真的是一位君子,一位儒将,更是一个品行正直的长者!他可以不畏权贵的蔑视自己,又能因为看错自己而坦陈误会,如今更是襟怀坦白的推心置腹,确是令人好生钦服!
他以前所未有的郑重之sè,恭敬的又施了一礼,沉声道:“将军大人言重了!一切为了大汉江山和天下百姓!”
“说得好!”卢植忘形的双手一拍,“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本将只怕会笑破肚子,换了你南鹰说,本将却是服气!”
南鹰苦笑道:“大人请不要再抬举末将,否则末将真要如同飞鹰一般,胁生双翼飞上云端了!”
几人同声大笑。
卢植笑了一阵才正sè道:“非是本将不念你们苦战劳累,急召你们来此,实在是形势逼人啊!”
南鹰和伍环同时一惊,脱口道:“刚刚大胜,怎会形势逼人呢?”
卢植微笑道:“不错!就是因为大胜,所以攻下下曲阳将会是我军在河北的最后一次大战,之后我军必定会挥师南下,与东、南两路大军并肩作战!”
南鹰心中更惊,道:“难道那两路战事吃紧?”
卢植的笑容渐渐敛去,肃然道:“虽然本将尚未收到详细战报,但是这两路大军正在与敌苦战是毫无疑问的了!”
南鹰一阵焦虑,南路军也就罢了,就是皇甫嵩等人全死了也和他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但是东路军却是强仝和赵明在以少数兵马缠战敌军,前景不容乐观,而且这两人都是自己的人,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怎生是好?
他急急道:“将军,不知我军何时准备攻打下曲阳呢?末将先行请战!”
“你啊!”卢植摆了摆手,“什么都好!这xìng子却是要收一收!本将当然也想攻打下曲阳,可是一来我军刚刚结束大战,急待休整,二来这下曲阳的情报半点全无,怎可轻言攻打呢?”
南鹰清醒过来,赧然道:“是末将草率了!不知道将军打算如何收集下曲阳的情报?”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卢植微笑道,“不然本将为何找你们两位前来?你们与敌军连续激战,又抓获大批俘虏,不知对下曲阳的情况是否已经了解?”
南鹰和伍环相视一眼,一齐无奈摇头。
伍环突然冷笑道:“说到军情,不是应该由董副将亲自负责吗?怎么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呢?”
南鹰点了点头,自己虽然也被临时提为副将,可是董卓的副将是朝庭亲封的,卢植也无权免去。是以董卓仍以副将身份和贾诩共理军机。对了,怎么也没有看到贾诩呢?
卢植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苦笑道:“董、贾两位如今都不在军中,他们已经远行数十里外,去恭迎天使去了!”
“又派了天使!”伍环瞧了一眼南鹰,满面堆笑道:“要提前恭贺南校尉了,必定是因为卢将军为你报上了奇袭甘陵之功,朝庭才再次遣使嘉奖!”
卢植摇头道:“只怕不止如此,我听说此次天使是小黄门左丰,这小黄门一职受尚书事,只怕来此的目的还有监察之意!”
“呸!”南鹰冷笑道,“他监察个屁!第一个应该被监察的就是董卓,我们打了胜仗他凭什么来监察?”
伍环突然用担忧的神sè扫了一眼南鹰,南鹰不由心中一动,难道伍环知道什么自己不知的隐密?
卢植愣了一会儿,才道:“不用管他!我们先议眼前之事,如何才能快速掌握下曲阳的黄巾军军情呢?这可关系到我们在河北的最终战果!”
“不错!”伍环亦开口道,“如今张宝战死,黄巾贼大败,附近的残部应该全部退守下曲阳。可是如此一来,此城必定防守严密,凭张梁的狡诈多谋,我军的斥侯不可能有机会混入城中!”
南鹰眼睛一亮,说到这潜伏渗透,可不就是自己的拿手绝活吗?而且这绝对是一个天赐良机,自己正可潜入下曲阳城中,打探张角的下落。
他轻轻一笑道:“若是卢将军信得过我南鹰,此事便由末将亲自来办如何?”
“什么!”卢植和伍环一齐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你说亲自来办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亲入虎穴!”
“有什么关系!”南鹰轻松的耸了耸肩,“可能两位将军仍然并不了解我南鹰。不怕坦白告诉两位一个秘密,说到领兵打仗,其实真是有些难为在下了!”
“但要说到刺探军情!”他望着二人越睁越大的眼睛,忍笑道:“相信这才是在下的看家本事!”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七章 敌巢探秘
北方六月的夜间依旧有些寒冷,一阵阵的冷风拂过下曲阳残破矮小的城头,令守城的黄巾士卒们均不由自主的打了
个寒战,他们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透着丝丝凉意。
前两rì,城中便出现了可怕的传闻,说是地公将军大军在附近的栾城一带被汉军打得全军覆没,甚至连地公将军也归天了,谁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可是城中四门紧闭、如临大敌的紧张形势,却是连傻子都能瞧出来的。若非天公将军和人公将军仍在城中主持大局,只怕早已出现逃兵了吧?
他们打着呵欠,努力睁大了疲倦的双眼,向城外jǐng惕的的扫视着。可惜在黑漆漆的夜幕下,凭着那微弱的星月之光,除了勉强看到不远处的长草波浪般起伏,连个鬼影子也无法看到。
下曲阳并不是一个军事要地,城墙也有些年久失修,有的地方坑坑洼洼,还出现了豁口。尤其是在西北段的一截,墙体更是破损的厉害,好在此处的城外是一大片沼泽,汉军不可能选择这里作为主攻方向,所以黄巾军只是安排了几队巡兵,在这一带的城墙上往返巡察。
当一队巡兵刚刚行过,正好一大团黑云飘过遮住了月光,浓浓的夜sè在某一处彷佛是诡异的扭曲了一下,一条肉眼难辨的黑影从沼泽中的yīn影中慢慢爬了出来,配合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sè融为一体。
他采取的是难度极高的低姿匍匐动作,整个人四肢贴地,宛如一只巨大的四脚蛇,无声无息的潜到了墙根之下。
他背贴着墙根一点点直起身来,缓缓解下满是泥污的外袍收入背囊,露出一身奇异的紧身黑衣,突然他静止下来,侧耳倾听。当他听到另一队巡兵远去的足音,突然一转身,利用城墙上的几处孔洞,手足并用的向上攀爬而去,灵活得象是一只狸猫。
当他翻上城头,立即毫不犹豫的猫着腰蹑行至另一面的城头,迅速向下望了一眼后,他从两人多高的城上一跃而下。在前脚掌落地的一瞬间,他轻灵向前翻了一个跟斗,无声的卸去了下坠的冲击力。
黑影快速的闪动着身形,没入不远处屋舍的暗影中,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成功潜入城内了。
他拉下蒙面的三孔帽,露出庐山真容,面上尽是沮丧之sè,自己真是太自大了!刚刚在那个沼泽便险些吃了大亏,虽然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一双靴子却已经灌满了污秽腥臭的泥浆。他不禁心中哀嚎:自己只有这么一双丛林作战靴啊,谁知道这么糟蹋下去还能穿几年?幸好自己还在作战衣和防弹背心外面罩了一件长袍,不然更要哭死了。
南鹰收拾心情,凭着直觉向城中潜去。今天夜里的任务并不轻松,首先是要摸进城守府,刺挖张角的情报,若是今夜没有收获,那么自己的麻烦就来了,天一亮自己便会无处藏身,只有提前退去。
对于南鹰来说,于公于私,张角的行踪才是最有价值的军情。张宝已死,张梁镇守下曲阳则是人人皆知之事,如果再能于此一并拿下张角,那么河北之战将会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城中的气氛只可用如临大敌来形容,南鹰前进不过百余步,已经遇上两波巡夜的士卒,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尾随着其中一队同样向着城中方向而去的巡兵身后,利用街角和屋檐的yīn影,不疾不徐的远远缀着。
下曲阳的城守府如同别处一样,均是位于城池的中心位置,南鹰没有费多少功夫便成功的潜行到了城守府附近。只是当他绕行一周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生出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觉。
低矮的城守府围墙外,每隔五步便有一名手持火把的黄巾士卒肃然伫立,数百人将外墙守得有如铁桶一般,而院内也不时闪过晃动的火光,显然里面也有大批人马在彻夜巡视。
南鹰差点儿失望的想要掉头离去,想要在如此针插难入的防卫中悄悄潜入府内,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他在来此之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黄巾军在屡次惨败,又面临大兵压境的困境下,竟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他想了想,终于按下放弃的念头,向后门处摸去。
后门外的防备确实要松懈一些,可惜仍然令南鹰这样的高手都生出有心无力之感。他伏在黑暗中,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巡兵交替的间隔时间和守卫们之间的距离,终于发出无声的叹息。
正当他险些转身而去之时,蓦的后门发出轻轻的推动之声。
一名头戴笠帽的黑衣人从门内行了出来,门前的守卫们正要查问,突然瞧见那黑衣人缓缓抬起了笠帽一角,无不浑身一震,纷纷躯身行礼。
南鹰也是惊喜交加,虽然相隔甚远,但凭他过人的目力仍然认出那人正是张梁。
张梁向手下们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独自一人向深幽的长巷行去。南鹰心中一阵狂喜,如此风雨飘摇之际,张梁竟会深夜独自出行,难道会是去谒见张角?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待张梁的背影依稀可见,才不紧不慢的远远跟了上去。
“笃笃笃”张梁终于停在一处偏僻的小院前,轻轻叩动了门上的门环。
南鹰这才舒了一口气,这小子倒真是狡猾!不但拐弯抹角的故意绕了很多弯路,而且时不时便会在拐角处突然停下,观察身后的动静。若非自己jīng于此道,换成别人只怕早已被识破行藏。
出乎南鹰的预料,并没有人前来开门,而是在院内也传来三声“笃笃笃”的敲击之声后,张梁毫不迟疑的伸手一推,院门竟然应手而开。
南鹰心中一凛,这门上只怕是有什么玄机。他见张梁闪入门内,不敢继续跟入,只得寻了一处光线最暗的院墙,悄无声息的翻了进去。
院中黑漆漆的,一点灯火也没有,所幸南鹰落地的一瞬间,刚好看到一间偏房的大门正合上最后一丝缝隙。
他微微一笑,蹑手蹑脚的行了过去,借助廊间的立柱yīn影,缓缓蹲在了那偏房的窗下。
他轻轻的右耳贴在壁上,立时一丝不漏的将屋内的声音尽收耳中。
只听张梁急急道:“你回来了?那传说是真的吗?”
“传说?”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当然不是传说!否则我何至于如此狼狈而归?甚至不敢公开入城!”
“什么!”张梁悲愤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绝望,“二哥真的归天了!是谁干的?”
“汉鹰扬校尉南鹰!”那个声音道,“这个名字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南鹰心头一跳,好家伙,说到老子身上了!
“又是这个小子!”张梁用呻吟般的声音道,“他真是我太平道的灾星!我早和大哥、二哥说过,我们当初就不应该惹他的!”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那个声音道,“不过这小子确是有些邪门,他怎么可能识破我的诱敌之计?”
南鹰一呆,原来这条引诱汉军深入追击的毒计竟是出自此人之手!这人究竟是谁呢?听他的口气,地位绝对不在张梁之下,可是自己为何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太平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今城中情况如何?我想你现在的处境已经极为不妙了!”
“不错!城中已经全乱了,到处都有汉军即将围城的传闻!”张梁颓然道,“而下曲阳派出设伏的两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城中只有守军一万,如何能抵挡住汉军的大胜之师!”
南鹰大叫侥幸,竟会在无心插柳的情况下探到了下曲阳的虚实,这个情报对于汉军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你是怎么从乱军之中逃出来的?”张梁突然开口道,“你亲眼看到了那个姓南的小子吗?”
“是!那小子杀入乱军之中,正好与地公将军撞见,借着两方相互厮杀之际,我装死躺在尸体中,一直等到晚上,才偷偷逃了出来!”那个声音缓缓道,“那个姓南的小子一直在追问天公将军的下落,地公将军被他一激,差点儿说漏了嘴,还好我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及时堵了回去!”
南鹰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原来是他!他就是那支手的主人!可恨自己完全忽略了此人的存在,竟然被他装死逃回了下曲阳。
“对了!”那个声音道,“天公将军人呢?休息了吗?”
南鹰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今天真是幸运rì呢!张角真的就在下曲阳吗?
“他?”张梁发出不屑的笑声,“他怎么可能睡得着?听说了汉军将要围城的消息后,他吓得要死,几次问我何时才会放他离去!”
南鹰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张梁怎敢以如此放肆的口气议论张角?张角又怎会害怕汉军围城?答案只有一个:这个张角是假的!
果然,只听那声音道:“一定要看住此人!原先我们按照大贤良师的吩咐,弄了这么一个傀儡,完全是为了稳定人心。可是现在形势变了,汉军节节得胜,即将围困下曲阳,不管是真是假,我们也绝对不能让此人落入汉军手中!否则将对天下各地的太平军造成难以估量的沉重打击!”
张梁重重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准备暗中撤离下曲阳,临行之前,我会将他毁尸灭迹。谁也不可能知道大贤良师的真正下落!”
南鹰心中讶然,张角难道死了?否则怎么会至今仍不现身?还弄出这么一个替代品来稳定局势。
正当他苦思之际,那个声音也同样提出了和他一样的疑惑:“人公将军!大贤良师究竟人在何处?为何要以替身发号施令呢?难不成,难不成?”
张梁尴尬道:“你无须多虑!大贤良师身体安康,只是因为进入苦修天道九章的关键时刻,才不得不闭关练功!”
“他的行踪不能告诉我吗?”那个声音微微透出一丝不悦。
“你不要见怪!这可是大贤良师的口谕!”张梁陪笑道,“原本世上只有三人知道他的闭关之地,如今马元义和二哥均已逝去,天下间知道这个秘密的便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嘿嘿一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过,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可以守得长久吗?”
那个声音轻轻叹息一声,没有接口。
南鹰却是心中狂喜,原来马元义也知道张角的藏身之地!很好,看来没有杀马元义确是明智之举,否则张角的下落必然将永远石沉大海!因为张梁是纵死也不可能出卖张角的!
“对了!你回来的正好!”张梁突然语中露出丝丝寒意,“我正有一事要和你商量,我也只能和你商量!因为这是如今天下间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什么事?”那声音不紧不慢道,“你是指宝藏的秘密吗?出了什么问题?”
只听张梁咬牙切齿道:“如今我们形势危急,立刻便有人盯上我们了!他们直言不讳的提出了条件,只要我们献出藏宝和那谶言的秘密,便会助我们渡过难关!”
“你是指天干地支的人吧?真是笑话!”那个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怒气,“我早说过,那些人完全是一群yīn险小人他们的目的就是在利用我们对付汉庭!宝藏是我们多年搜集而来的,关系我们太平道百年兴衰,怎么可能轻易交给他们?还有那谶言,连大贤良师如此天纵睿智,多年来都不曾勘破其中之秘,我们又拿什么交给他们?”
南鹰的手中冒出了一丝冷汗,天干地支?这是什么组织,连太平道都敢公然要胁!还有,这太平道宝藏和谶言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得不错!”张梁长长一叹,“要是我们如今已经是一败涂地,只有依靠他们才能再次崛起!我想,那谶言虽然没有可能交给他们,但是可以考虑从宝藏中拨出一些…….”
“绝对不行!”那个声音暴虐起来,“此次一旦满足了他们,今后还会有接连不断的敲诈,而且我们太平道也会一直沦为他们的替死鬼!难道你仍然没有看出来吗?他们就是希望我们和汉室打个你死我活,他们才好坐收渔人之利!”
“可是!我们如今应该怎么办呢?”张梁的语气低沉了下去,“河北已经是大势已去,若非天干地支的人从中周旋,我们在巨鹿时就已经败了!”
“河北局势吃紧!可是天下何其之大?”那个声音傲然道,“我们在青州、徐州、兖州和南方的广大地区,仍然有数十万兵马,可以继续和汉室打一场长期之战。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和匈奴、鲜卑甚至是更西边的贵霜人联合起来,机会对于我们来说,真是无穷之大呢!”
南鹰心中生出一股怒意,这个神秘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想出联合异族的手段,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只会令天下生灵涂炭吗?他杀机立起,这个人绝不可留!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冀州和幽州?”张梁愕然道,“我如果去了南方,可是无兵无粮,那里的渠帅们未必肯服我!”
“不服你?没关系!可是有人敢不服大贤良师吗?”那个声音yīn恻恻道,“他们听话也就罢了!如果有什么异心,我们可以用大贤良师的名义直接处决他们!试问,广大教众们有人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吗?”
“恩!你说的不错!”张梁的声音激动起来,“看来事不宜迟,我要立刻回去处理好一应事务!”
“尤其是城中的那个大贤良师!”他狞笑道,“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相反还会成为我们的负累,必须妥善处理!”
“你去吧!”那个声音淡淡道,“我会再次潜出城去,然后在南方与你会合!”
张梁轻快的步伐声行出院外,渐渐远去。
南鹰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耳中,手掌也轻轻的搭在了刀柄之上。待张梁远离此地,室中那人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便是他暴起杀人之时!
他的身上已经尽湿,刚刚的窃听时间虽然短暂,却已经令他受到震憾心底的打击。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太平道之中,在张角兄弟背后,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可怕的人物!
南鹰冷然一笑,虽然自己一向很有好奇心,但是想在敌人的心腹之地掳走一个人?他没有自大到这种程度,他也不想冒这样的险!今夜的收获已经是出人意料,再不能有所奢求。最重要的是,这样可怕的人绝对不能活在世间,任他心中有天大的秘密,也不能为他挽回一丝生机。
突然,室中那个声音古怪的一笑,淡淡道:“你来了很久了吗?出来吧!”
这不可能!南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当今天下间,怎么可能有人隔着厚厚的墙壁就可以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八章 流年不利
“喀啦”南鹰猛然发力,直接撞破窗格,闯入室中。
就在他冲入室内的一刹那,只听头顶“哗啦”一声,碎瓦纷纷洒落,一条黑衣人影箭一般投了进来。
南鹰猛吃一惊,上次他在张让府中便已经吃过一次亏,被破顶而入的黑衣刺客所伤,难道室中的神秘人也伏有帮手?他向后一跃,不敢贸然上前。
那落入室中的瘦长人影亦和南鹰相似装束,一袭黑衣,黑巾蒙面,他落地之后似乎也是一惊,慢慢直起身体,手中做出防御的动作,充满戒备的向南鹰望来。
再加上一直隐于屋角暗影中的神秘人,室内三人正好摆成了一个品字形。
南鹰突然明白了,那神秘人根本没有发现他,而是发现了隐藏在屋顶的黑衣人,自己完全是给唬出来的。
“啪啪啪”屋角的暗影中传来鼓掌之声,南鹰和那黑衣人同时侧头望去,却只能瞧见淡淡的星光透过窗格洒入,映在暗影下的一双黑靴上,难以看到那神秘人的庐山真容。
只听那神秘人轻笑道:“张梁枉自号称一代高手,却茫然不知已经被两位真正的高手盯上。在下何德何能?竟有劳两位深夜造访!真是惶恐无限啊!”
南鹰心中窝囊,明知杀人之前不应多说废话,却仍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确是应该惶恐,黄泉路上可不好走呢!”
他瞧了一眼对面的黑衣蒙面人,冷笑道:“算老子失算,竟然碰上一个不入流的同行,这才被你诈了出来!”
那黑衣蒙面人没有说话,只有那神秘人又发出轻轻的笑声:“很不服气吗?你是否认为在下并没有发现你?而是受了意外的拖累!”
南鹰重重的哼了一声。
那神秘人淡淡道:“不错!我确实只听到了屋顶的动静,并没有听到你发出任何的声响!”
“可是!我仍然知道你的存在!”他停顿了一下才道,“你刚刚是从城外的沼泽入城的吧?我从窗外拂入的风中,闻到了你身上淡淡的味道,那是沼泽中独有的腥臭之气!”
南鹰微微一震,知道自己在低估敌人的同时,又在不经意间犯下了致命的失误。
“两位高手同时摸上我的巢穴,却似乎彼此之间并无默契!”那神秘人的声音平淡的令人惊奇,“在如今这么一个非常时候,还有什么人会这么重视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呢!”
他突然哈哈一笑:“这令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你们一个是来自朝庭,另一位可能是天干地支的人吧?”
南鹰心神微乱,这人果然厉害,自己确实可以算得上朝庭的人,那么对面的黑衣蒙面人难道便是来自那个诡异莫测的天干地支吗?
他不禁向那黑衣蒙面人望去,可惜他失望了,那人站得稳稳的,没有一丝慌乱。
“好了!两位不承认也无妨!”那神秘人继续道,“不过既然来了,大家最好坦诚相见,有什么目的便请直说!”
南鹰又瞧了一眼对面的蒙面人,见那人仍然一言不发,不由轻轻踏上一步,对他冷然道:“不管你是谁!不要妨碍我杀人,否则我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那神秘人的语气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你要杀我?难道你不想知道太平道宝藏的秘密?你究竟是谁?”
他突然骇然道:“我知道了!难怪我听你的声音有些熟悉,你就是…….”
南鹰心头一跳,难道此人竟能从自己和张宝的短暂对话认出自己的声音?确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想到此处,哪里再敢让他继续开口,狂喝一声,鹰刀尚不及拔出便全力出手。
他纯粹以那人的声音判断出他的大致身高,一掌向其喉间劈去,务求一击必杀。
强烈的劲风从身侧袭来,南鹰大惊失sè的猛挫身形,险之又险的用手肘架住那黑衣人凌空飞来的一脚。
他只觉手腕一阵剧痛,一股强大的力道传了过来,不由惨哼一声,斜退几步。
南鹰瞧着那蓄势待发的黑衣蒙面人,不由惊怒交加道:“你!你们是一伙的!”
“非也非也!”只听那神秘人得意道,“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想来你已经在窗下听了很久,知道我并不知道大贤良师的下落,这才会对我痛下杀手!因为你根本不关心什么宝藏,要的只是张角!”
“而他!”他瞧着那黑衣人道:“他想要得到的,却是我胸中藏着的宝藏之秘!你说,他能任由你杀了我吗?”
“所以说!你们这是二虎相争!”那神秘人放声狂笑道,“却白白便宜了我啊!”
他突然身形急退,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只听“啪哒”一声,墙上现出一扇活门,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
南鹰和那黑衣人同时大惊,正要一齐追去。突然室顶的大梁发出可怖的断裂之声,墙壁也同时剧震起来。
南鹰心中大叫不妙,他想起了张梁诡异的开门手法,这神秘人显然是一个jīng通机关消息的高手。
他不及多想,立即向最近的窗格猛然冲去。
“哗啦”“哗啦”两声几乎同时响起,那黑衣人心思敏锐,想法也和南鹰一致,两人一齐撞破窗格逃出室外。
南鹰在地上一连翻滚了几下,刚刚远离房舍,便听到身后发出恐怖的倒塌之声,口鼻也同时吸入大片飞扬而起的尘土。
南鹰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便见不远处那黑衣人也慢慢站了起来。
南鹰心中对那黑衣人此刻已经是恨到了极点,今夜若非是他横加干涉,那神秘人只怕早已死在自己手中,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逃之夭夭?
他怒从心起,大喝一声,一拳击出。
那黑衣人的身体诡异的扭动一下,令南鹰都生出眼前一花的幻觉,一拳落在空处,那黑衣人反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肘撞来。
南鹰心中更怒,攻势展开有如长江大河般绵绵不绝,尽向对方全身狂攻而去,务令他没有半点喘息之机。
那黑衣人身形展动,如同鬼魅一般,在南鹰四周不断移形换影,看似左支右绌,实则yīn柔的攻击亦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南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自己踏足汉代,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近身搏击中与自己一争长短,连典韦、高顺之流在空手与自己交战时,也只有苦撑落败的结局。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下曲阳的一所僻静小院之内,竟然会遇上如此顽强的对手。
那黑衣人不仅动作奇快,最可怕的是他的肢体韧xìng奇佳,每每从难以想象的攻出一招,端的是快如电闪,势若奔雷,令人防不胜防。
“砰!”南鹰背上重重吃了一记肘撞,疼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好在有防弹背心消除了大半力道,并没有受到内伤。
他心中一动,借着那一撞之力狼狈万状向前踉跄着跌去,口中发出低低的惨呼。
果然,急促的风声从身后响起,那黑衣人得理不饶人的趁势攻来,一脚侧踢向南鹰耳畔袭来。
终于上当了吗?认为自己受到了重创,所以没有变幻身形就直接攻来了!而且采取了直攻头部要害的狠毒招数,是想要尽快解决自己啊!南鹰冷笑一声,脚步一顿,不进反退。
肩部传来重重的撞击,虽然原本直取头部的一脚因为距离缩短,只是以小腿部位踢上了肩头,但仍然疼得南鹰额头冒汗。
他狂叫一声,趁着那黑衣人一脚尚未收回的间隙,以后背重重撞去。
那黑衣人正一足支地,重心不稳,登时被撞得倒跌出去。
南鹰趁机向后一个倒翻,单手按地,凌空一脚向后撑出,那黑衣人哪里见识过如此奇招,猝不及防下被重重一脚踢在小腹。
“啊”一直默然不语的黑衣人终于忍不住惨叫出来,语声却是清脆悦耳。
南鹰如同被榔头劈面砸中,后退一步大惊道:“你!你是女人!”
突然,远处火光隐现,四面八方都传来呼喝之声,纷乱的步伐声渐渐靠近。小院中的房舍倒塌之声,终于惊动了巡夜的黄巾军。
那黑衣女子以手按腹,一言不发的倒退两步,突然平地一个倒翻,纤长的身形高高拔起,再落下时已经立在小院的院墙上。
她身形轻轻一晃,显然伤得不轻。当她准备从院墙上纵下时,突然转过头来,向仍然立在院中呆若木鸡的南鹰道:“终有一天,我会知道你是谁!你等着吧!”
说罢,她轻盈的身形在墙头消失无踪。
夜空中仍然回荡着那女子甜美清柔却充满怨恨的美妙声音,南鹰终于如梦方醒,大叫一声:“真是流年不利!”
一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迅速遁去。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十九章 以牙还牙
“情况就是这样了!”南鹰一口气说到这里,伸手接过卢植亲自递上的水袋,猛灌几口。
卢植面sè喜忧参半道:“原来此刻下曲阳守军不过万人,如此我军当可轻松攻克!但是张角的下落却是全无头绪,此人不除天下将永无宁rì!”
南鹰点头道:“不错!但抓不到张角,便先抓张梁吧!他此时仍在城中,我军若不能迅速拿下下曲阳,此贼必定要脚底抹油!”
他终于在黎明之前成功潜出下曲阳回到了汉营,立即来到寝帐面见卢植,报告了刚刚探知的城中情况。当然,关于那神秘人、黑衣女子还有那太平道宝藏和谶言的事,他是绝对不会透露半句的。
“脚底抹油?”卢植失笑道,“鹰扬校尉说话倒是妥贴的紧!今次夜探敌巢,你又立下了大功!剩下的攻城之事你便不用管了,交给本将来办吧!”
“南校尉!”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近一个月来你劳苦功高,已有多位同僚向本将提议,应该充分考虑你的身体情况!”
“明白了!”南鹰苦笑道,“请放心,末将在河北将不会再次主动请战!”
“听你的意思!”卢植漫不经心道,“你还想去其他黄巾战场啊!是对本将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吗?”
“将军,末将并不是这个意思!”南鹰坦然道,“如今虽然河北战局已定,然东部和南部战场却仍然陷于苦战。不瞒将军,东部战场只有区区数千汉军牵制十倍以上的黄巾军,其领兵之将还是末将的手足,末将如何能不夙夜忧心?”
“哦?南校尉终于说漏了嘴!”卢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东部战场的机密之事连本将都不得而知,你又怎会知道呢?看来南校尉仍然对本将有所保留啊!”
“这个嘛!”南鹰尴尬的抓头道,“将军休要取笑末将,你不是也有事隐瞒吗?别的不说,当rì三位贵人致函于将军,险些令将军生出误会。末将相信,其中两位当是大将军和中常侍大人无疑,第三位不知又是何人呢?”
“这第三位贵人啊!”卢植微笑道,“你知道………”
“启禀中郎将大人!”寝帐外突然有人恭敬道,“天使已经入营,正在董、贾二位大人的陪伴下前往中军大帐!请中郎将大人速速前往!”
二人一齐愕然,天使?不就是那小黄门左丰吗?竟然来得这么快!
卢植和南鹰匆匆赶到中军大帐,尚未入内便听到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提高音量道:“北中郎将为何迟迟不至?如此目无本使便是目无天子!”
那声音尖厉枯涩,仿佛是钝锯在金属上划过,令人牙酸之余本能的心生反感。
只听贾诩陪笑道:“卢将军这就来了,天使一路辛苦,正可小憩!”
卢植、南鹰四目相对,一齐微微摇头。两人一前一后的入得帐来,不由一起心中微怒。
只见卢植的将案之后已经端坐了一位面青唇白的官员,满面倨傲之sè,此人应该便是那左丰了。董卓和贾诩正侍立两侧。
帐下已经有几名校尉先行赶到,伍环和杜玩均在其中。伍环向南鹰露出一丝笑容,随即使了一个眼sè,暗中向那左丰努了努嘴。
董卓见卢植和南鹰入内,眼中一亮,向左丰道:“天使!这一位便是北中郎将了!”
那左丰眼皮都不曾抬上一下,淡淡道:“哦!卢将军终于肯见本使了!真是好大的架子!”
卢植见他仍然高踞于将案之后,丝毫没有起身相让之意,不由心中大怒。依律,天使入军营代天巡牧,当由主将帐前迎候,再引入帐中,天使宣旨毕便应离帐。而这个左丰竟然始终高踞其上,实在是没有将他卢植放在眼里。
他忍住了一口恶气,躬身施礼道:“是本将怠慢,请天使原宥!”
“砰”那左丰出人意料的重重一拍将案,厉声道:“卢植,你好大胆子!本使代表天子前来,尔竟敢施以军礼!这是忤逆天子!”
卢植又惊又怒,一时僵在当场。
“原来天使大人竟然比文帝他老人家还要威风啊!”一个不屑的声音从卢植背后传了过来。
此言一出,全帐皆惊。
“说什么?”左丰一惊之下,怒气狂涌,高叫道:“什么人敢如此放肆?竟敢妄议先帝!”
南鹰不理卢植的猛打眼sè,施施然站了出来道:“末将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但是也曾听说过,当年文帝入细柳营劳军之时,周亚夫将军也是说了一句:介胄之士不拜天子,只以军礼相见!据说,先帝对此大加赞赏,不知可有此事?”
他淡淡道:“今rì一见,天使的威仪果然远胜文帝,不知此事传至天子耳中,会是什么结果?”
左丰一呆,不由手心冒汗,他强装镇定道:“确有此事!可是周亚夫将军平定诸国之乱,是何等英雄盖世?卢植怕是不能和周亚夫相提并论吧!”
“那么,天使自认为能和文帝相比吗?再说,卢植将军比周亚夫又如何?”南鹰踏前一步,寸步不让的与左丰对视道,“请天使宣读圣谕吧,相信凭着卢将军连战连捷,消灭十数万黄巾贼军的功劳,天子同样不会吝啬对他的赞赏之辞!”
左丰差点无言以对,他老羞成怒,又重重一拍案几,暴跳如雷道:“小小一个校尉,竟敢对本使指手划脚!来人啊!给我叉出去!”
他一言喝毕,却见帐中诸将一脸尴尬之sè,有的仰首观天,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干脆冷笑一声,转过了头去,竟无一人相应,不由愕然道:“你们!你们竟敢无视天使!”
只有董卓眼珠一转,沉声道:“天使面前怎可无礼,来人啊!将南校尉……..将他请出去!”
南鹰冷笑道:“谢谢东中郎将大人了,不必有劳!末将自行告退便是!”说罢,昂然转身而去。
卢植和众将一齐暗暗喝采,好一个鹰扬校尉,确是鹰睃狼顾、飞扬跋扈,之前公然顶撞卢植和董卓也就罢了,如今竟敢连天使也不放在眼里,真是傲气如刀!
左丰见南鹰如此狂傲,浑然没将他一个天使的身份放在眼里,不由惊怒交加,又想到南鹰之前威胁要将他和文帝相比的事上奏天子,心中更是忐忑,威风登时弱了几分。
他呆了一呆,心神急转,突然又厉声道:“卢将军!本使问你,既然已经胜利在望,为何不趁胜攻打下曲阳?反而在栾城一带安营扎寨,你到底是何居心,如果放跑了张角该当何罪?”
“张角在下曲阳?”卢植一脸震惊道,“这是何人向天使散布的谣传?本将昨夜才派人至下曲阳,现将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张角根本不在下曲阳啊!”
“这个!”左丰差点一口气堵在嗓门呛死,他恼怒的盯了一眼董卓,张角在下曲阳的消息当然是听他说的。
他眼珠一转道:“那么说是本使错怪卢将军了!也罢,待本使稍事歇息,便宣读圣谕吧!”
卢植深深一礼道:“有劳天使!”
左丰摆了摆手,闭目不语,众将也只得一起候着。
良久,左丰才睁眼道:“唉呀,本使一路奔波,晓行露宿,这喉咙干痛难忍,真是苦不堪言啊!”
卢植等将皆一脸茫然,天使还不宣读圣谕,却来说这些题外话,到底是何用意?
左丰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听说西川的山上有一种名叫金贝母的奇药,专治此疾,还可强身健体,却是万金难求!不知各位可曾听说!”
卢植心中一股怒气涌了上来,原来此人一直推诿拖延,其真正用意竟然是要公然索贿,真是欺人太甚!
他冷冷道:“恕本将军旅出身,一向孤陋寡闻,倒是不曾听过!”
左丰眉头一扬,正要发火,突听董卓大笑道:“天使果然渊博,巧得很!本将帐中刚好有一味金贝母,请天使宣旨之后便去一试如何?”
左丰登时笑逐颜开道:“多谢董将军!本使治病心切,便却之不恭了!”
“奉圣谕,诏曰:自高祖之得天下,海内升平,万民安居,惟今有蛾贼,公然逆天,祸乱江山,赖有忠勇之士舍身于外………今河北将定,朕心甚慰,着即擢北中郎将卢植为讨逆将军,擢东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鹰扬校尉南鹰屡建奇功,破例擢为鹰扬将军,擢护军司马高顺为虎威校尉………”
他每叫一人,便有一将上前谢恩。
“咦?怎么少了二人谢恩?”左丰疑惑道,“鹰扬校尉南鹰和护军司马高顺为何不在?”
“回天使!”贾诩抢着道,“护军司马高顺现为甘陵守将,职责重大且路途遥远,未能恭聆圣谕!”
“哦!那便算了!毕竟甘陵距此有二百多里呢!”左丰点了点头,“可是鹰扬校尉何在?他可是破格擢拔,没有理由不到场啊!”
帐中立时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董卓才干咳一声道:“这个嘛!回天使的话,鹰扬校尉………饿!是鹰扬将军,他刚刚还在帐中的,却因出言不逊被天使给轰出去了!”
左丰:“………”
“什么玩意?”南鹰猛然跳起身来,怒道:“竟然敢在大帐之内公然索贿!老子干他娘的!”
卢植苦笑道:“你轻点声!莫要让人听到了!”
贾诩和伍环一齐点了点头。
刚刚宣读圣谕方罢,董卓便引着急不可待的左丰一同回寝帐了,不用多说,自然是观赏那“金贝母”去了。
众将无不鄙视,纷纷低骂着散去。
只有卢植领着贾诩和伍环来寻南鹰,一则是通报受封的喜报,二来却表露出对南鹰得罪了左丰的隐忧。
“怕他个屁!”南鹰的火更大了,“那左丰不过是个无耻的阉人,狐假虎威!还有那董卓,他nǎinǎi的!我们受封是理所应当,他董卓凭什么也封将军?若不是他故意陷害卢将军,我们岂会如此被动!”
他恨恨道:“我就不明白了!天子到底在想什么?不但不治他的罪,反而加封他!真是岂有此理!”
卢植和贾诩大骇,一齐掩住他嘴道:“慎言!你这可是对天子的大不敬!”
只有伍环沉默不语,良久才涩声道:“其实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从末将知道此次的天使是左丰,便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话从何说起!”三人一齐讶然道,“难道你知道什么吗?”
“说便说!反正末将也不怕卢将军见责!”伍环猛然抬起头道,“卢将军,末将很钦佩您的为人,可是要说到权谋斗争,您可真是一个局外之人了!”
“相信卢将军一定知道,末将是何大将军提携的,而杜校尉则是中常侍张让大人的心腹!”他沉声道,“区区几万人的军中,便已经是派系林立,关系不能不说是错综复杂!”
“不错!”卢植点头道,“所以那rì本将一见有多位朝中大员来信,求本将照顾鹰扬将军,本将心中先存了三分怒气!”
南鹰苦笑道:“原来在卢将军心中,连我也被打上了这样的烙印!”
“可是卢将军一定不知道,董卓背后的靠山是谁吧?”伍环无奈道。
“什么!难道他还有什么大靠山不成?”三人一齐再吃一惊。
“他便是当今天子的生母、董太后的族弟!”伍环低低道,“而左丰,便是董太后的人!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卢将军不知情也属正常。”
南鹰呆了半晌才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大将军告诉末将的!”伍环苦笑道,“大将军之妹便是何皇后,而董太后与何皇后婆媳之间一向势同水火,当然是明争暗斗不断!”
三人相视一眼,均掩饰不住目中的震惊,原来董卓竟然真的有一个大靠山,怪不得不降反升。
南鹰定了定神道:“董卓一直暗中对付我,难道也是这个原因?”
“应该是这样!”伍环点了点头道,“董太后势力滔天,逼得大将军和张让一齐联起手来,为此何大将军甚至不惜将另一个妹妹嫁给张让的儿子张奉,以此维系他们的政治同盟,这才稳稳的压住董太后一头,那rì,卢将军意yù责难南将军,末将和杜玩当然要挺身而出说些好话,可是此情此景一旦落入董卓眼中,他会怎么想呢?”
南鹰头上的汗渗了出来:“他会想什么?”
“他会不惜代价的对付你!”伍环低声道,“因为你一定是维持大将军和张让政治联盟的重要人物,否则我们二人怎么可能一反常态的同时跳出来为你说话!”
“要知道!”他自嘲道,“其实大将军和张让之间,也是同床异梦呢!董卓当然不会放过一个逼迫他们分崩离析的好机会!”
“够了!”南鹰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然起身道:“本将只是一个军人,永远不会融入到这些龌龊的政治纷争之中!无论是大将军还是中常侍,他们休想利用我!”
“通过这些rì子的相处,末将佩服鹰扬将军的能力,更不敢怀疑您的情cāo!这也是末将今rì当着卢将军之面,便敢坦诚相见的原因!可是!”伍环苦笑道,“董卓会这么想么?如果末将所料不错,他此时一定在帐中与那左丰密议暗中对付你的勾当!”
“真的吗?”南鹰面上闪过浓烈的杀机,“看来你们还是不了解我啊!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不介意杀人立威,管他什么太后还是天使!”
卢植三人一齐惊得呆了。
只听南鹰自言自语道:“凡是敢主动挑衅我的人,我只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说罢,他一撩帐幕,冲了出去。
卢植、贾诩和伍环三人呆在帐中,面面相觑。突然贾诩脸sè狂变,骇然大叫道:“不好!我们快去追他!他真的会杀人!”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六十章 阴谋背后
宽敞舒适却又yīn暗紧闭的寝帐内,两个人正将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仲颖兄,此次下曲阳之战,你务必要将卢植的风头抢尽,否则太后将很难再向天子美言!毕竟凭你之前的功绩能够擢为破虏将军已经是勉为其难了!”
他缓缓转过脸来,正是左丰。
董卓一向粗豪的嗓音此刻却显得极为柔和:“如此说来,尚需左兄相助!”
“哦?你且说说!”左丰的五指指尖从身侧一堆金光闪闪的金锭上轻轻拂过,温柔的象是在抚摸倾国倾城的绝sè女子,“你我都是自己人,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只要左兄回朝之后上奏天子!”董卓眼中闪过yīn险之sè,“便说那卢植怯敌畏战,意yù暗中同张角谈判。天子闻听必然震怒,只要将他阵前罢免,本将便会顺理成章的接任主将之职了!”
“恩!”左丰微微低下了头,“这确是个好办法!可是天子会听本使的一面之辞吗?”
“这个你放心,本将会修书一封予太后,她老人家自会为你说话!”董卓充满自信道,“本将升迁,对太后的实力也是一份增长!她必定会全力以赴!”
“这可是关系到董侯rì后承继大统的天大之事,若无十分力量,我们怕是争不过何皇后和何进!”董卓突然忧心仲仲道,“天子虽然有些瞧不上史侯,但他毕竟占着皇长子的优势,若他被立为太子,何进一党必会将我们啃得尸骨无存!”
“好吧!”左丰终于点了点头,“本使既然已经卷入夺嫡之争,自然不能置身事外,此事必会为你办妥!”
董卓微笑道:“多谢左兄,事成之后仍有重礼相谢!”
“你先不要高兴!”左丰突然冷笑道,“即便真的扳倒了卢植,主将便一定会落在你的头上吗?我瞧那个刚刚擢拔的鹰扬将军很是了得啊!竟然能令那么多的将领连我这个天使的话也敢怠慢!”
他脸上泛起凝重之sè:“此人如此有恃无恐,一定大有来头!你清楚他的底细吗?”
“他?当然是大有来头?竟能令何进和张让一齐为他说话!”董卓脸上杀机隐现,“而这小子确是厉害,竟能在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更加留他不得!”
“什么?”左丰失声道,“何进和张让都是他的靠山?他究竟是谁?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人!”
董卓立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有些焦躁道:“我怎会知道?此人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查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左丰明显有些犹豫了,他缓缓道:“那么你准备如何对付他?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来张让和何进的报复!我们现在并不适合与他们公然决裂!”
“办法我已经想好了!”董卓yīnyīn一笑,“这小子并非没有弱点,他xìng格冲动,且战必当先!只要使计激将他去攻打下曲阳,然后我暗中派高手从背后施以冷箭,便足以令他在稀里糊涂之时一命呜呼!”
“好计!”左丰鼓掌道,“那么我们立即分头进行,希望待我扳倒卢植之rì,便是你计谋得逞之时!如此北路军主将之职非你莫属,真是绝妙啊!”
“绝妙你妈个头!”随着帐外一声怒吼,“嘶啦”一声,寝帐一角突然被长长的开了一条口子。
南鹰从那缺口直窜进来,他已经暗中隐伏在帐外有一小会儿了,却是越听越怒,差点没气晕过去。当他听到董卓设计害他之时,终于忍耐不住,抽刀斩开帐篷直冲入内。
董、左二人一时惊得呆了。左丰慌忙上前扯住南鹰道:“南鹰扬,误会!完全是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打得转了半圈,眼冒金星的趴在地上。
南鹰眼中喷火,上前一步,向着董卓道:“董卓!你不是要杀我吗?今天我先杀了你!”
董卓惊怒交加道:“南鹰你大胆!竟敢殴辱朝庭天使!不怕诛连九族吗?”
南鹰仰天打了个哈哈:“笑话!殴辱?今天不杀了你们两个王八蛋!难消我心头之恨!”
“呛啷”他随手将手中鹰刀扔在地上:“来吧!黄泉路上不要说我欺负你没有兵器!”
董卓面上现出狠厉之sè:“姓南的,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董卓怕你不成!”
南鹰闪电般欺身而上,重重一拳轰在董卓的脸上,打得他仰天摔去,口中冷笑道:“老子只想杀人,谁和你废话!”
董卓帐内的变故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帐内的拳风脚劲差点没有将守卫帐外的士卒吓得晕去。几名士卒刚刚冲入,却因为帐内拳脚无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倒飞出来。
待卢植、贾诩等人匆匆赶到,汉军诸将也纷纷闻风而至。
“哗啦”一声,两条人影搂抱着从帐内翻滚而出,南鹰一个翻身骑在董卓身上,一拳拳向他脸上身上狂轰而去,董卓亦是曾经称雄西凉的高手猛将,虽然居于下风,但仍然奋力还击。
二名汉军猛将竟如市井无赖般扭成一团,乒乒乓乓打了个不亦乐乎,瞧得围观众将无不瞠目结舌。
董卓手下诸将此刻到了好几位,见董卓形势不妙,不由一起急红了眼。
一将大喝着冲上道:“放开董将军!”
裴元绍挡在他身前,冷冷道:“怎么着?想以多胜少不成!”
那董卓部将隔着裴元绍,正好看到董卓被一拳打得鼻血长流,不由大急道:“就是要以多胜少,你敢如何!”说着挥拳而上,直击裴元绍。
一条人影凌空跃起,一脚将那将重重蹬倒在地,落地时已经学着南鹰的样子,骑在那将身上便劈头盖脸的乱打,口中尤自骂道:“干你娘!和老子们比人多是吧!”
众人一齐望呆了眼,只见那人却是高风。
他的近身搏击是出自南鹰的真传,三两下便将那董卓部将打得口鼻喷血。
这一下象是点燃了马蜂窝,董卓部将又有四五人怒吼着冲上,一起向高风围攻而去。
此时典韦和马钧也已赶到,加上裴元绍、侯成和呼勒赤等七八名北军五校中的司马和军侯们一齐迎了上去,立时打得鸡飞狗跳,场中形势一片大乱。
卢植呆呆的瞧着混乱的形势,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一把扯住贾诩道:“文和,怎么办才好!快想办法制止他们!”
贾诩淡淡道:“将军,你应该庆幸高顺将军不在此处,否则董卓他们真要被活活打死了!”
话音未落,一名董卓部将大声惨呼着直飞出去,在半空中口中便已鲜血狂喷,却是被典韦一拳轰飞。
卢植听得直翻白眼,大叫道:“闲话休提!快阻止他们,不然真要出人命了!”
贾诩奇怪的转过头来道:“为什么要阻止?这不是打得挺jīng彩的吗?”
卢植终于发怒道:“文和!不是你说南鹰要杀人的吗?前面数你最急,现在怎么反倒象个没事人一般了!”
贾诩淡淡一笑道:“是我低估南将军了!他确实进步了不少!虽然他嘴上说要杀人,其实早已打定主意了。将军放心,不会死人的!”
卢植拭了一把冷汗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当然!”贾诩点头道,“你没看到南将军一直没有用兵器吗?否则凭他的本事,只要施以偷袭,十个董卓都死了!”
“他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贾诩面露赞赏道,“同时也正如他所说,他是要一战立威!既然已经同董卓势同水火,便犯不着再和他客气,直接打寒这些jiān人的狗胆,让他们今后想耍什么yīn谋时也要掂量掂量!”
“可是!”卢植仍然有些担心,他偷偷瞧了一眼帐内的情况,“南鹰好象连那左丰也一齐揍了,他可是天使!这,这可是不赦之罪,会诛九族的!”
“没关系,没杀他就成!”贾诩转身就走,“回去吧!我要立即写一篇奏章呈交天子,要赶在董卓和左丰之前先下手为强!”
“你!”卢植望着他的背影,重重的一跺脚。他可是全军主将,出了这等丑闻他是难辞其疚,哪敢象贾诩一般超然,说走就走?
他只得领着幸灾乐祸的伍环、杜玩等人冲了上去,一齐大叫道:“都住手!不要打了……..”
富丽堂皇的寝宫内,出人意料的看不见一个宦者和宫女,只有一位身着便袍的青年斜倚在胡床上,捧着面前的一卷蔡侯纸细细阅读,面上不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sè。
“唉!”他长叹一声,随手将纸卷掷在身旁的案几上,“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啊!”
身侧的曼帘后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陛下似乎有些烦恼?”
“当然有!”刘宏身体一歪,重新靠倒在胡床的靠背上,“朕没有看错南汉扬这小子,连打起仗来都令多少名将为之失sè,河北的局势全靠他才扭转过来!”
“可是!这小子也是真能惹事!”刘宏无可奈何的双手一摊,“他竟然因为一点私怨,不但把董卓臭揍了一顿,连代表朕巡察军中的左丰,也被他一耳光给打歪了嘴!”
曼帘后发出轻轻的笑声:“这确是象那小子的作风,直至今rì仍是野xìng难驯!不过做起事依然是痛快淋漓!”
“他是痛快了!可是朕怎么办?”刘宏啼笑皆非道,“左丰是天使,董卓亦是军中名将,更是母后的族人!请先生告诉朕,朕要如何处理此事,又该如何向天下臣民和母后交待?”
曼帘后沉寂下来,良久那苍老的声音才道:“全凭陛下圣断,老朽怎敢妄议?”
“不!你也算是最早熟悉南汉扬的人!”刘宏苦笑道,“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老朽受过他救护之恩!不便向陛下进言!”那苍老的声音沉吟道,“怀着个人情感的意见,只会令陛下更加困扰!”
“你这是在批评朕哪!”刘宏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这不是在暗示吗?因为连朕都受过那小子的恩情!”
“老朽不敢!可是,”那苍老的声音淡淡道,“既然陛下不好决断,那么可以在心中权衡一下,对于陛下来说,究竟是南鹰的价值大,还是董卓和左丰的价值大?”
“怎么能比?”刘宏不屑道,“以功绩论,南汉扬驱除瘟疫,活人何止百万?而且他还有几次护驾之功,而后又破了马元义的yīn谋,拯救了dì dū!更不用说他在河北立下的战功了!董卓和左丰与他相比?一钱不值!”
“那么陛下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左丰是无关紧要,可是董卓身后站着的是母后,朕岂能全然不顾她的感受?”
“恕老朽无礼,太后和何皇后相争已久,为的就是董侯和史侯!而那董卓和左丰都是太后的人,他们争权夺利,实是用心险恶,为了要和何大将军争一rì之短长啊!”
“哼!”刘宏脸上涌出怒sè,“立何人为储,该由朕来独断乾纲,即使是母后也休想染指!”
“唉!陛下还不明白吗?”那苍老的声音长长叹息道,“换了别人对陛下说出方才那番话来,将会如何?”
刘宏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立即赐死!”
“可是老朽说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活得好好的!”那苍老的声音幽然道,“陛下虽然贵为天子,最缺少的却是知心之人!”
“你是说南鹰吧?”刘宏怔怔道,眼中突然闪现出一丝暖意,“老实说,朕原本只是好奇,后来仍有利用他的意思!可是现在,却真有些把他当成兄弟了!这是为何呢?”
“说到利用?陛下是不是还在相信那句传说中的谶言呢?”那个声音突然有一丝热切,“或许那最后一句,真的是在影shè南鹰扬吧!”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刘宏点了点头,“无论他是与不是,都是今后朕最需要的人,也是最应该值得朕信任的人!对吧?”
“之前还在故作清高,说什么怀着个人情感不便进言!”刘宏忽然笑骂道,“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这明明就是在袒护那个臭小子嘛!”
“难道陛下不相信老朽的眼光?”那个声音悠然道,“至少他比何进、董卓之流要纯朴赤诚的多,而且也有用的多!”
“你这句话倒是一点错也没有!”刘宏眼中闪过凌厉之sè,“朕还是天子,废立之事岂容他们觊觎揣测?是要好好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这帮居心叵测之徒!”
“不过嘛!说到敲打?”他皱了皱眉,“南汉扬也不例外,这小子虽然对朕忠心耿耿,却过份胆大妄为,如此下去终有一天会影响朕的大计,要小小惩戒一下!”
“那是自然的!”那个苍老的声音道,“南鹰锋芒毕露,宁折不弯,如果一帆风顺,对于他来说也并非一件好事,所谓玉不琢不成器,是要适当的遭遇一些挫折才是!”
“其实,朕也是想要保护他啊!”刘宏呆呆道,“如果他犯下这样的大错也不被朕处罚,那么用不了多久,所有朕的敌人都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了!”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六十一章 千里驰援
发生在军中的一场斗殴风波很快便平息下来,卢植对此没有作出任何评判,只是下令由董卓所部驻扎南寨,南鹰所部驻扎北寨,将两人远远隔离开来。
鼻青眼肿的董卓狼狈的离开了中军,临行前他瞧向南鹰的目光中虽然充满怨毒,却不可掩饰的带上了一丝畏惧。面对一个无法无天、不计后果的狂人,谁能不怕上三分?可是董卓也在心中冷笑,等着瞧吧,等天子诏令一到,就凭你小子殴打天使的大罪,就够夷灭三族的!就算你有何进和张让帮你撑腰,也逃不过牢狱之灾。
至于在这场闹剧中扮演了重要角sè的左丰,他比董卓跑得还要快,堂堂天使却在军中被一个将军给打肿了脸,这不是天下笑谈吗?一旦传将出去,丢得可是皇家威仪、天子脸面,先不要管是谁打的,第一个倒霉的人肯定是他左丰,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天子的诏令很快又传达下来,其结果却令所有人惊掉了下巴。诏令的措辞极其严厉,将几位主要当事之人均痛斥了一番,并做出了相应的惩罚:主将卢植治军不严,竟令军中出现私斗现象,罚俸半年以儆效尤;破虏将军董卓、鹰扬将军南鹰,方沐圣恩却不思报效,以些许小怨而公然私斗,致令群贼壮胆、将士离心,各降一级以观后效,若有再犯定不轻饶,另因凉州休著屠各人蠢蠢yù动,似有不臣之心,董卓久驻西凉,熟悉边事,着其立即返回dì dū,另有任用。
值得一提的是,前来颁布诏令的天使在最后还提到了另一则处置的公告,小黄门左丰玩忽职守,公然索贿,致使天子震怒,现已将其打入北寺狱,交有司会审定罪。
诏令洋洋洒洒近千言,却只字不提南鹰殴打天使之罪,连双方参与殴斗的部将也没有做任何的处罚,听得所有人均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只有董卓终于面如土sè,知道此次算是踢到了铁板,一败涂地。这份诏令虽然貌似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倚,可是其中玄机却是耐人寻味。董、南二人各降一级,均降回了中郎将,董卓原本便是东中郎将,这一降算是原地踏步,而南鹰却是由校尉连升两级,即使降下一级仍是平步青云。最令董卓震惶的是,不仅卢植未受罢免之厄,反而自己被排挤出了北路军,失去了最后的建功立业之机。而左丰的命运更是令他心惊肉跳,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天子已经开始打压董太后派系的人马了呢?
望着董卓含恨而去的背影,不但南鹰松了一口气,连卢植也是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再瞧向南鹰时,神sè中更是多了一份古怪。难怪这小子敢肆意妄为,原来并不是热血冲动,而是真的有恃无恐啊!
随着眼中钉的拔除,北路军挟大胜之威,开始了前所未有的高转运作。原先的四万兵马虽然已不足三万,但是围困下曲阳这座弹丸之城却是绰绰有余。两万步兵将小小一个下曲阳围得水泄不通,并加紧一切力量打造攻城器械。南鹰领数千骑兵游弋于周边,打击黄巾军散兵游勇,并彻底切断下曲阳对外界的一切联络。
同时,为了一战平定河北,卢植向附近所有仍然控制在朝庭手中的城池发出调令,征集一切可用兵力和攻城物资,在最短时间内聚集到下曲阳一带,连高顺也奉命引兵一千,由甘陵赶至增援。
五rì之后,下曲阳外集结的汉军已经达到四万五千,攻城器械也已基本制作完成,随时可以向这座孤城发起最后一击。
当南鹰率军返回之时,望着远处份外凄凉的下曲阳城,不由感慨万千。虽说黄巾军最终必败,但是自己在其中仍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历史啊,从自己来此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将要被改写!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无关痛痒还是切肤之痛呢?
“末将见过讨逆将军!”南鹰大步迈入中军大帐,向着将案后的卢植行了一礼。
“啊!原来是南鹰扬啊!”卢植随手掷下手中书简,欣然起身道:“一路辛苦了!”
“将军请不要这么称呼末将!”南鹰苦笑道,“末将已经降职,当不得将军这南鹰扬之称!”
“你不还是鹰扬中郎将吗?如何称不得!”卢植漫不经心道,“再说,这次的事情算是本将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不然那董卓的jiān计得逞,本将便要收拾铺盖滚蛋了!”
“将军客气了!你我算是同仇敌忾!”南鹰微笑道,“如今,却是那董卓乖乖滚蛋。末将真是担心,他那鼻子本来已经被末将打歪,千万不要再气爆了才好!”
两人一齐大笑。
卢植笑了一会儿才正容道:“话虽如此,本将却要提醒南鹰扬,今后行事仍需谨慎低调,树敌过多非明智之举!”
南鹰明白卢植确是为自己着想,恭敬道:“是!末将谨记!”
他望了一眼含笑的卢植,忍不住道:“将军,为何将末将急急召回?莫非是将军改变主意,仍然想令末将攻取下曲阳吗?”
“你想得倒好!”卢植大笑道,“北路军的风头都让你一个人出尽了,还想要抢下这最后一功吗?别的将军还不在背后戳烂你的脊梁骨?”
南鹰尴尬道:“是末将考虑不周。请将军示下吧!”
“只是向你通报一则军情!”卢植伸手从案上取过一卷书简,“是关于东部和南部战局的,你自己瞧瞧吧!”
“这个!”南鹰差点面红耳赤,“请将军莫要取笑,末将并不识字!”
“什么?”卢植闪过不能置信的神sè,“南鹰扬开玩笑的吧?凭你的文采和韬略,怎会不识字!”
他瞧着南鹰红红的面庞,终于信了几分,忍笑道:“好吧!便由本将亲自为你说上一说吧!”
他将那书简重新放回案上道:“大致情况是这样的!东部战场上,敌军虽然军力占优,却迫于我军的袭扰战术而进军缓慢。可是南部战场上,我军却取得了决定xìng的优势,那自称是神上使的张曼成被皇甫将军打得节节后退,正由南阳向颍川方向退去,看来是要和东部的波才、彭脱合兵一处了!”
“太好了!”南鹰重重舒出一口气,“那么,皇甫将军当然是要趁胜追击的,如此一来,等于东部战场和南部战场已然合并。我东部战场的劣势将会因此而得到扭转!”
卢植微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本将三rì前才收到这份军报,这才立即请南鹰扬前来一观!”
他皱了皱眉头道:“不过,三rì前送到,说的已是近十rì前的战况了!战场上瞬息万变,现在如何却是另当别论!”
南鹰瞧着卢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卢植当然是因为自己曾经表示出对东部战场的关注,才特意告知这个情况的,否则即使拖上几天,也无可厚非。
他一躬身,衷心道:“多谢将军!末将足感心意!”
卢植轻轻一笑,随手拍拍他的肩头:“你放心!如今皇甫将军应该正在长社一带与敌军对峙,相信凭他和朱儁将军二人合力,其胜算还是很大的!”
南鹰听到长社,突然想起历史上著名的火烧长社之战,不由心中顿缓,微笑道:“将军说得不错!听说长社一带地势平坦,植被丰盛,正是以火克敌的好地方!”
卢植大笑,又是重重一拍他肩头道:“就你小子厉害!你在棘山上放的那把大火可真是高明极了。对了,你来向本将详细说说!”
“是,末将遵命!”南鹰微笑道,“那rì,末将…….”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人大吼道:“让道!让道,十万火急的紧急军情!”
那声音高亢焦急,越来越近,显然是冲着中军大帐而来。
南鹰愕然收口,与卢植一齐向帐外瞧去。
一名骑士浑身尘土的冲了进来,将背上的一卷铁筒解下高举过头,单膝下跪道:“末将乃右中郎将朱儁麾下,特向卢将军呈递紧急军情!”
南鹰尚没什么,卢植却是情不自禁的快步迎上,一手接过那铁筒,一边骇然道:“朱儁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会直接向本将送交军情!”
那骑士凄然道:“将军责问的是!这确是有悖朝中定制,可是个中情况,将军一看便知!”
卢植将铁筒中的书简展开,刚刚阅读几行,手便已经微微发抖。
南鹰早已感觉不妙,紧张道:“出了什么大事吗?”
“哗啦”一声,书简坠地,卢植转向南鹰,摇头长叹道“你啊你啊!真是一张好不吉利的嘴呢!”
“怎么回事啊?”南鹰张大了口道,“与末将有关系吗?”
卢植定了定神道:“长社一战,果然大火冲天!可是烧的不是贼军,而是皇甫嵩和朱儁二位将军。他们如今已经大败之后退守阳翟,形势岌岌可危!竟然来不及向朝庭求援,直接向本将发来了增援的请求!”
“这,这个!”南鹰身躯一晃,他一把揪住那送信的骑士,狂叫道:“我来问你,那东路军的强仝和赵明二人现在如何了?”
那骑士呆呆道:“将军是谁?你怎会知道他们二人?”
“快说!”南鹰将他摇得东倒西歪。
“是!末将知道他们的情况!”那骑士被晃得头晕眼花,忙不迭道:“赵明将军现随皇甫嵩和朱儁二位将军一齐退守阳翟,而强仝将军所部是骑兵,在长社之战后便下落不明!”
南鹰旋风般转过身来,狂喝道:“卢将军!末将请战,立即领兵增援!”
卢植望着南鹰疯狂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如今事态紧急,你立即整军备战,本将立即上书朝庭,咱们来个先斩后奏!”
大群大群的汉军骑兵正在飞快的集结,目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聚集起来的机动兵力只有南鹰一直统领的数千骑兵,加上从甘陵增援而来的旧部,正好约有五千人。
从下曲阳到阳翟,足有八百里之遥,若非久经战阵的骑兵部队,没有人可以胜任长途增援的任务。即使南鹰不请战,这个任务也只能由他完成。
南鹰望着迎上前来的卢植、高顺和贾诩,心中焦急的心情稍减,他苦笑道:“卢将军,此次末将和高校尉带走了几乎全部骑兵,你和文和仍要担负攻下下曲阳的重任,真是令末将心中好生不安!”
“笑话!”卢植洒然道,“本将打的是攻城战,要骑兵何用?况且你和高校尉才是任重道远,前途多艰!”
他长叹道:“本将身为主将,危险的任务却一直是由你们完成!说起来,本将才是心中有愧!”
南鹰目中闪过尊敬之sè:“将军言重了!末将此去,于公于私,责无旁贷!”
“说得好!真是一个胸怀坦白的好男儿!”卢植喝了一声采,突然又语气沉重道:“可是临行之前,本将想要问你一句话,你真的有把握再次扭转颍川的局势吗?”
“末将并无把握!”南鹰低声道,“可是正如末将所说,如果不去,于私,末将的兄弟仍在危险之中;于公,颍川的背后便是dì dū,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卢植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南鹰的手,颇有些神sè暗淡道:“那么,本将只能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将军!”南鹰瞧着众人沉重的神sè,心中也有些发堵,突然展颜一笑道:“末将也想问你一个问题,那第三位为末将说项的贵人,他到底是谁?”
“第三位贵人吗?”卢植哈哈一笑,坦然道:“是一个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人,她便是当今司徒袁隗的夫人马伦!”
“竟然是她!”南鹰失声道,“马老夫人一向清yù恬淡,怎么可能为末将说情?”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证明马伦没有看错你!”卢植欣然道,“本将也一直奇怪以她的xìng格,怎么会做出如此破例之事?可是随着和南鹰扬相处rì久,本将倒仿佛是有些明白了!”
“可是,卢将军怎会和马老夫人相熟?”南鹰大奇道,“听说老夫人多年深居简出,并无过多人脉!”
“真是一个无知的竖子!”卢植和南鹰交情rì深,说话也愈加随意,他摇头苦笑道:“人人都说本将是一代儒将!儒从何来?便是因为本将便是马伦之父、当年天下第一大儒马融的得意弟子啊!你说本将如何能不识马伦呢?”
“原来如此!”南鹰恍然大悟道。想起马伦那慈善温柔的笑容,心底里蓦的生出一股暖流,他轻轻道:“我南鹰何德何能,竟能蒙马夫人如此厚爱!”
“本将这位师姐一向眼高于顶,她能瞧得起的人定然有不凡之处!”卢植微笑道,“关于这一点,本将可以为你们二人同时作证!”
他突然挤了挤眼道:“相信她一定也对你说过那番宁静之论吧?”
“宁静吗?”南鹰心中的焦躁之意突然间cháo水般退去,“非惔漠无以明德,非宁静无以致远,世间万物,皆由心生,皆由心定!是吧?”
“启禀讨逆将军、鹰扬中郎将!”高风打马而来,施礼道:“五千骑兵集结完毕,现已整装待发,末将候命!”
此次出征,高风、典韦、裴元绍、侯成和马钧五人均被卢植假为司马,虽然是临时军职,却得以各掌一千骑兵,共奉主将南鹰、副将高顺之令。
卢植瞧着南鹰渐渐涌现在面庞上的自信神采,微笑道:“南鹰扬,此次仍由你单独掌兵,本将现准你出战!祝万胜!”
“多谢将军!”南鹰长声大笑道,“请等候末将的捷报!”
他策马来到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骑兵阵前,“呛”的一声鹰刀出鞘,高喝道:“战士们!让我们一齐去救出自己的兄弟!随我来!”
骑兵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密集的阵形渐渐汇聚成一条长龙,向着远方无尽的平原奔涌而去。
卢植远远眺望着南鹰矫健的身影,拍手赞叹道:“壮哉!真乃勇士也!”
他转头瞧了瞧一直微笑不语的贾诩,道:“文和以为如何呢?”
“勇士吗?”贾诩歪了歪嘴,“将军大人,下官认为您尚不了解这位南鹰扬呢!”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六十二章 机动歼敌
茂密的树林深处,几百名士卒或躺或坐,占满了林间的空地,战马们也慵懒的卧倒在地,只有极少数士卒jǐng惕的分布在林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一名大汉猛然从地上坐起,cāo着羌语道:“将军,我们为何要留在这里?兄弟们的干粮和食水眼看便要用尽,我们应该尽快进入城池中休整才是!”
“胡说!”一个穿着盔甲的青年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嘴上还叼着一节草根,“附近全是黄巾军,我们只要暴露行踪,要不了一rì便会被他们节节阻击!兄弟们现在很多人身上带伤,不能和他们硬拼!”
“还有!赵明将军仍然困在阳翟!”那青年将军站了起来,伸手拍了一记那大汉的脑袋道:“如果我们就这样弃他不顾,主公他会扒了我的皮!”
那大汉摸了摸头道:“以将军的本事,怎会如此敬畏那位主公?总是听将军提起他,可是末将等人却从未见过!谁知道他有没有那么神?”
那将军面sè一沉道:“注意你的言辞,如此议论我家主公,休怪本将翻脸!”
那大汉缩了缩头,陪笑道:“末将只是心中好奇,想一睹真容罢了!”
他挺了挺胸道:“末将的命是将军救的,你的主公当然便是我的主公!想见见自家主公不算无礼吧?”
那将军笑骂道:“呸!连广汉羌的姜奂如此英雄人物,也不过是主公帐下的一个统领,你想认人家作主公,谁知道主公他答不答应!”
“果然如此,主公帐下可有不少咱们羌人中的好汉啊!”那大汉目露神往之sè,“竟然有如此器重我们羌人的主公,真是世间少有!”
“岂止如此!连蛮人中的很多好汉都是主公的部下呢!”那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只是不知道主公和高将军他们现在如何了!”
那大汉亦露出希望之sè:“将军,前些rì子不是听说主公屡立大功,河北局势已经得到扭转!你说他得知我们的情况后,会不会赶来相助?”
“那是一定的!因为主公从不抛弃任何一个兄弟,哪怕你只是一个小卒!”那将军肃然道,“但前提是,我们首先不能放弃身边的兄弟!”
“是!末将谨记!”那大汉也难得的凛然低头道,“决不放弃自己的兄弟!”
“很好!你要好好保住自己的xìng命,也要保护好兄弟们的xìng命!”那将军目中闪过温暖的神sè,轻轻拍了拍那大汉的肩膀:“我们一定会活着,而且……..咦?你听到了吗?”
他突然目光一凝,侧耳倾听。
那大汉心中一紧,急忙也细细倾听,却只依稀听到远方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啸。
那将军却浑身一震,箭一般的向林外飞掠而去。那大汉不明所以,只得飞步跟随。
那将军闪出林外,抬首望见远方盘旋于天际的一个小黑点。他细细观察了一下那小黑点飞翔的轨迹,不由狂喜道:“真的是天眼!是我们的人来了!”
他摸出一支竹哨,放在唇间用力吹动,一股尖锐的声浪立即远远传了出去。
那小黑点迅速接近,却是一只雄骏的鹞鹰,它在树林上方盘旋一周,发出一阵清厉的鹰啸,突然一掉头,向北方飞行而去。
那大汉不由大急道:“将军快看,我们的鹰飞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懂装懂!”那将军喜形于sè的笑骂道,“快!命令所有兄弟们林边列队,准备迎接友军!”
约八百名丢盔弃甲的羌人骑兵在林边迅速排成一个方阵,虽然他们的装备不整,神sè疲倦,很多人还负着不轻的伤势,可是每个人的jīng神都很振奋,终于等到了友军,也等到了希望!
过了一会儿,远远突然传来隐隐的雷声,众羌人骑兵不由一齐变sè,他们从小生于马背,当然能辨识出这是大群的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这真的是友军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听这声势少说也有数千人!羌人骑兵们在马上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偷偷瞧向他们的将军,却见那将军正露出喜悦的笑容。
cháo水般的骑兵们终于出现在原野上,羌人骑兵们轻轻呼出一口气,尽是汉军旗号,看来确是友军无疑。
只有那将军瞧着远方的旗号浑身一颤,不能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突然纵马迎了上去。
汉军骑兵们波浪般分开,一名黑衣黑甲的长发青年纵马而出,他长笑道:“强仝真的是你!好兄弟!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那将军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大叫道:“主公!”
一双强劲温暖的手臂轻轻将他扶起,柔和的声音亦在他耳畔响起:“你受苦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这个主公吧!”
“主公!”那将军蓦的泪如泉涌,多rì来的心力交瘁彷佛在一瞬间都恢复了过来。
“好了!如今形势危急,咱们闲话休提!”南鹰与诸将在林中选了一处僻静所在,立即召开临时军议,“强仝,先说说究竟怎么回事?汉军怎么会被黄巾军火攻?”
“是!”强仝早知他会问及此事,滔滔不绝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自称“神上使”的张曼成在南阳失利,被迫率领残兵三万退向颍川,与波才、彭脱合兵一处,总军力达到十万。南路汉军亦兵分两路,一路由护乌桓中郎将宗员领兵一万,继续清扫南阳黄巾,另一路由皇甫嵩和朱儁引兵两万,会合了强仝、赵明所部及颍川汉军,共约四万,在长社一带与黄巾军形成了对峙之局。
长社城是座小城,无法容纳四万大军,皇甫嵩和朱儁二将各自引兵两万,一屯兵于外,一闭守于内,互为犄角之势。
双方对阵三rì,各有胜负。皇甫嵩突然心生一计,暗中命人收集引火之物,准备待西南风起时便以火攻克敌。不料西南风尚未起时,波才却率军夜袭汉营,并纵火焚烧,烈火引燃了军中的大量引火之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竟将皇甫嵩两万大军烧得溃不成军。朱儁在城中见势不妙,急急引兵来援,却被暗中埋伏的彭脱、张曼成二将杀得大败。
等到皇甫嵩和朱儁二人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四万大军仅余两万不足,长社城也被黄巾军趁势攻取。二将只得引兵退往阳翟。
强仝自告奋勇,领着千余羌骑断后,与追杀而至的黄巾军鏖战一夜,终于成功掩护汉军主力退入阳翟,但其部却损失近半,进入阳翟的道路也被黄巾军切断,只得遁入山林,静观时变。
听了强仝的诉说,众将一齐默然无语,黄巾军怎会强悍至此?连与卢植齐名的皇甫嵩和朱儁二将都惨遭败绩!如今黄巾军拥兵十万,风头正劲,而汉军粮草辎重损失殆尽,困守阳翟,只靠南鹰带来的区区数千骑兵想要扭转战局,真是难比登天!
只有南鹰听得心惊肉跳,历史上不是应该由皇甫嵩一把大火烧得波才落花流水吗?为何竟会完全颠倒过来!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岂不是说明,自己掌握的历史走向将会完全改写吗?
众将见他低头不语,只道他亦是心忧战事,皆不敢言。
唯高顺猜出几分,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南鹰说起对历史失控的忧虑,他轻咳一声道:“水火无情,无分敌我!前不久南弟便一把大火将两万黄巾烧成了飞灰。正如同胜败亦是兵家常事,如今黄巾军的二十余万主力都在河北覆没,凭他颍川这区区十万黄巾,还能有何作为?”
此言一出,众将均是jīng神大振,强仝亦笑道:“正是,末将还听说朝庭也及时派出了援军,一路由dì dū出兵,一路由淮泗发兵,正向颍川战区进发!”
侯成亦叫道:“不错不错!十万黄巾有何惧哉,当rì我们六千骑兵直冲张宝的九万大军,不是照样杀得他们血流成河?连张宝也当场给宰了!今rì我军仍有近六千骑兵,正可再续辉煌!”
众将听得热血沸腾,一齐鼓躁起来,纷纷嚷着要去直冲黄巾军大营。
南鹰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他淡淡道:“今时不同往rì!当rì张宝九万黄巾乃是劳师行军,又分兵而进,这才被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其行军途中一一击溃,他们甚至来不及摆出防御阵形。可是如今我们面对的是防御严密、固若铁桶的黄巾军大营,凭六千骑兵去踏营,那可真是找死了!”
强仝点头道:“我们的骑兵在平原上才能发挥最大战力,去冲营只怕不但战果不济,反而白白送了弟兄们xìng命!”
高顺微笑道:“南弟,此次你准备用什么计谋破敌呢?十万黄巾军可不是一口便能吃下的!”
“十万吗?”南鹰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只怕他们败就败在这庞大的人数上!”
他蹲在地上,用石头画了一个城池的标记道:“虽然我没有去过阳翟,但是从地图上瞧,此城附近并无险要地势,那么!”
他在城池外围画了一个大圈:“十万黄巾军一定是四面合围,将阳翟堵得水泄不通,不令一名汉军漏网!”
强仝点头道:“确是如此,与末将派出的斥候所述一致!”
“你们算一下,十万黄巾军一rì的人吃马嚼,需要多少粮草?”南鹰将手中的石头掷在地上,拍了拍手道:“他们为了迅速围城,定然是轻装疾进,想必随身携带的粮草应该撑不了几rì!”
高顺的眼睛一亮:“你是要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对敌军的后勤辎重进行不间断的打击!”
“不错!”南鹰轻松道,“这是唯一一个既可取胜,也不用硬拼的办法!只要死死扼住他们吃饭的嘴,用不了多久敌军便会不攻自乱的!”
“可是如果敌军发现我军的袭扰战术呢?”侯成接口道,“末将想他们一定会发兵清剿我们的!”
“那正是我所想要的!”南鹰大笑道,“他们不至于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吧?出兵多了,阳翟之困将不破自解,出兵少了,便成了添油战,我军便可利用优势骑兵将其一一吃掉!这种通过不断移动,于运动中伺机消灭敌军的战法,我称之为机动歼敌!”
“何况!”他摸了摸肚子,“不打后勤不行啊!连我们为了赶路也只带得五rì粮草,再不及时补充便要饿肚子了!”
“本将命令!”南鹰终于以本将自称,他这么一开口,所有的将军们一齐站了起来,“自明rì起,全军分成六队,高风、典韦、裴元绍、侯成、强仝和马钧各领一队,轮番出击,优先打击敌军各路后勤,能搬动的全给老子抢回来,搬不动的便烧他娘的,发现敌军千人以下的可以zì yóu攻击,千人以上的立即退回!都明白了吗?”
“遵命!”诸将一齐大吼道。
典韦摸了摸头道:“主公,这听着不太象是打仗,好象挺有趣的样子!”
众将也一齐嘻嘻哈哈的发出兴奋的笑声。
南鹰板着脸喝道:“都闭嘴!一个个都很牛的样子!这种战法你们玩过吗?都要向强仝和高风学着点,要点就是来去如风,打了就跑!哪个贪功恋战的,现在本将就免去你们的参战资格!”
众将一齐乖乖闭嘴。
南鹰转过头来,向高顺苦笑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阳翟城能够撑到黄巾军断粮之时吗?”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六十三章 各显神通
“咯啦啦”的车轴滚动之声响成一片,一支长长的车队正在曲折的道路上一路迤逦行来。
坎坷的道路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修缮,不时便有一个接一个的深坑低洼,车队行进的异常艰难,一不小心便有车轮陷入其中,发出凄惨的磨擦声。
头裹黄巾的士卒们奋力推动着车身,汗水湿透了衣衫。六月的太阳益发的肆虐着,令暴晒下的人们一阵阵的晕眩。
一名黄巾小头目油光闪亮的额头上,汗水一滴滴涌现,他声嘶力竭的叫道:“兄弟们!加把劲啊!前面十里便是我们的大营了!只要将这些粮草安全送到,咱们便可吃饱喝足后好好休息了!”
这番话对于士兵们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鼓舞,他们舔着干枯的嘴唇,再一次挣出了脖上的青筋,真的是快要到了啊!再撑一会儿吧!
一名黄巾军甚至叫道:“有没有酒喝啊?”
那黄巾头目笑骂道:“你做梦吧!如今什么年月?连吃饱都不容易,哪还有多余的粮食酿酒!连老子都有几个月没闻上酒味了!”
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贪婪之sè:“不过,若是能打下阳翟,说不定兄弟们还真能从城里搜刮到什么好东西呢!”
“比如说!大坛的酒和大块的肉!”他咽了一口口水道,“城中那些富人家中怎么可能少得了这些好东西?”
“还有大姑娘呢!”一群黄巾军一齐哄笑起来。
“所以你们更要拼命啊!”那黄巾头目哈哈笑道,“否则误了运粮的时辰,别说酒肉和女人,波才大渠帅便先要活活抽死……”
“嗖”的一箭飞来,那黄巾头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来,目光呆滞的望着插在胸前的箭簇,然后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黄巾军们呆呆的瞧着他倒在地上,突然有人狂呼道:“不好!敌袭!”
话音刚落,蝗虫般的箭雨铺天盖地般飞来,黄巾军们发出凄惨的呼声,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不远处的树林后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上千名汉军骑兵挥动着长刀冲了出来。
黄巾军们吓得眼都直了,纷纷连滚带爬的逃入路边的草丛。顷刻间,偌大一支车队除了丢下百余具尸体和数十名呻吟挣扎的伤者,五六百名随车押送的黄巾军士卒逃得干干净净。
汉军骑兵中的一个黑盔黑甲的粗豪大汉暴喝道:“兄弟们,还记得将军是怎么吩咐的吗?”
“抢他娘的,烧他娘的!”骑兵一齐轰笑道。
“好!还不动手?”那黑汉狂笑道,“能带上的全带走,带不走的便一把火烧了!饿死这帮王八蛋!”
一时之间,阳翟附近到处活跃着汉军骑兵的身影,他们将狼群战术发挥到了极致,碰上黄巾军的运输车队立即一窝蜂的涌上,先是以密集的箭雨打散敌人,然后便恶狠狠的冲上乱砍乱杀,等驱尽敌人后便疯狂的冼劫,最后一把火烧个光光,整个行动过程干净利落,从不超过半个时辰。
偶尔与黄巾军的小股巡逻部队或是斥侯遭遇,他们也是一拥而上,打了就跑,从不拖泥带水。每当黄巾军派出数千人前来增援时,总是面对一地的尸体和燃烧的粮车yù哭无泪,却哪里能找到半根汉军的汗毛?
黄巾军大营,议事大帐。
“砰”一支粗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那坐在主将之位的虬髯大汉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道:“真是岂有此理!短短三天,我军便损失了二千士卒,近十万石军粮,却连一个敌人也没有看到!我波才何时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你们都说说,如今我们应该如何应对?”他喘了几口粗气,才向坐在两侧的两名将领道,“彭脱,你身为全军副将,你先说!”
那彭脱生得高高瘦瘦,一双眸子却是jīng光闪闪,他木无表情道:“袭扰我军的敌人显然人数不多,这一点从他们仅敢攻击我军千人以下的队伍便可以证明。末将认为,应该将计就计,再派出一队运粮车队为诱饵,将他们引入埋伏,然后一举消灭!”
波才目光一亮,脱口道:“这倒是个好计!曼成,你以为如何?”
另一将生得相貌堂堂,一头散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正是自称“神上使”的张曼成,他苦笑道:“张某如今托庇于大渠帅,怎敢在此指手划脚?”
波才不悦道:“曼成,你我是兄弟,说出这种话来好不令人寒心。听说河北战场上我军连连战败,连地公将军都战死沙场,只有我们这里仍然算是顺风顺水,你我若还不能坦诚相见,岂不惧再重蹈河北的复辙?”
张曼成沉吟道:“那么,恕小弟直言,彭将军之计虽好,却有几个问题。一是连rì来我军屡遭偷袭,粮车皆被焚毁,怕是情急之间很难再拼凑出一支车队!二是敌军情况不明,我军如果设陷,应派出多少人马,又在哪儿设陷?”
他重重一叹:“我担心这又是汉军的一个圈套啊!汉军将领都是机变百出之人,奇谋诡计层出不穷,否则我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了!”
“说得好!”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帐中三人一齐骇然起身。是什么人?竟然直到帐前仍没有守卫发出喝问!
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大步踏入,另一人头戴斗蓬遮住了面庞,紧随其后。
波才几人一齐张大了口,指着当先那人道:“你?人公将军!你不是被围困在下曲阳吗?”
来人正是张梁,他长笑道:“本将河北战败,特来相投!”
波才尴尬道:“人公将军此话从何说起?末将等当然谨遵您的号令!”
“可是!”他忍不住道,“听说地公将军归天,天公将军不知所踪,不知可有此事?”
“地公将军确是不幸战死!然天公将军却仍在闭关苦修!”张梁淡淡道,“诸位可不要轻信外面的谣言!”
波才心中微微失望,面上却欢喜不禁道:“只要天公将军仍在,我太平道大业可期!”
他与彭脱、张曼成相视一眼,一齐躬身道:“请人公将军发号施令!”
说着,波才走出将案,让出了位置。
张梁却径自坐在了彭脱的位上,摆手道:“波才你不必客套,本将此来只是为了另辟战场,你当本将是来夺权的吗!你的人马当然是仍然由你指挥!”
波才心中大喜,面上却恭敬道:“是!那么有劳人公将军主持大局,末将等自当鞍前马后,奉令行事!”
“这位是?”波才突然一眼扫过张梁身后的那人,那人一声不响的坐在了大帐的深处,有意无意间缩在了角落的暗影中,更是难辨真容。
“哦!”张梁微笑道,“你们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他就是‘智先生’!”
“什么?竟然是智先生!”波才等人一齐失sè,重新立起,向着那人遥遥施礼。
作为太平道最核心的人物,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大贤良师有一位密友名叫智先生,一直隐于幕后,为太平道出谋划策,连张宝、张梁都对他执礼甚恭,只是此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没有人见过。
波才喜出望外道:“一直听说智先生之谋天下少有,如今我军正好处于骑虎难下之局,请先生教我!”
角落中,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大渠帅客气了!事实上此间的情况,人公将军与老朽已经悉知!大渠帅说形势骑虎难下其实并不准确,而是该说危如累卵才对!”
“不会吧!”波才、彭脱、张曼成一齐脱口道,换成别人如此口出狂言,只怕他们早已勃然大怒,但此言出自传说中的太平道第一智者“智先生”之口,他们却是不敢公然反驳。
“诸位一定在心中大骂老朽是在危言耸听,对吗?”此言一出,波才几人一齐面露尴尬之sè,这正是他们的想法。
“不怪诸位!因为诸位尚不知道外界的情况!”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道,“正在四处袭扰后勤,令诸位焦头烂额的汉军主将,你们可知是谁?”
三人一齐茫然摇头,只有张梁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抽。
“他便是大破我河北十数万大军,并令地公将军饮恨沙场的人!”那个声音似乎也怀有深深的忌惮,“汉鹰扬校尉南鹰,哦不!他现在似乎是鹰扬中郎将了!”
波才、彭脱一愕,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有张曼成惊呼道:“我知道此人,他便是以一人之力,在宜阳连杀我太平道七名渠帅的那个人吧!”
波才、彭脱终于变sè,不能置信道:“什么!竟然是他!”
波才倒吸一口气道:“竟然是他!他不是在河北吗?怎么会来到此处?”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智先生毫不客气道,“我和人公将军都能来,他当然也能!”
张梁点头道:“此人是目前我军最大的劲敌,他最少带来了五千骑兵!来到这里当然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彻底打垮我东、南两路人马,解除阳翟之困!”
彭脱冷哼道:“可是在颍川我军仍然占据主动,凭他南鹰区区数千骑兵有何作为?说我军形势危如累卵似乎言过其实了吧?”
“愚蠢!”智先生突然重重喝道,“你们连他的人都没有看到,便折了二千人马和许多粮草,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且问你,现在军粮尚够支撑几rì?”
彭脱一滞,支支吾吾道:“还有四五rì吧!”
“那么四五rì后呢?如今阳翟久攻不下,你们是否准备让士卒空着肚子作战!”智先生森然道,“这与自杀何异?”
“末将等正准备设下埋伏,引他们入陷!”彭脱心中不服,强辩道:“相信只要打垮那支骑兵,我军便可恢复粮草供应了!”
“打垮?你真是好大的口气!”智先生发出森寒的笑声,“严立、严政、褚燕,加上地公将军和人公将军,这么多的太平道英才尽败于他一人之手,死在他手中的渠帅级人物都超过十位,甚至连当年大贤良师对上他时都受创而归!凭你便可以打垮他吗?”
彭脱心头一寒,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如果所料不错!”智先生冷笑道,“他正是要等你们主动出击,才好一口一口的吃掉我们!你们打算派多少人马去设伏?”
彭脱瞧了瞧波才的脸sè,脱口道:“两万!”
此言一出,连张梁都露出啼笑皆非之sè。
彭脱立即改口道:“三万!”可是转念一想,那南鹰连张宝的九万大军都能正面冲垮,只怕三万还是不够。
“行了!不必多言!”智先生嗤笑道,“你干脆将全部十万大军都领去算了!”
彭脱讪讪一笑,再也不敢插言。
“那小子绝对是个鬼jīng!”智先生淡淡道,“兵马去得多了你休想他中计,可是去得少了便是送到他嘴边的美味!如今他之所以不断打击我军外围和后勤辎重,就是不敢主动攻击我们防御森严的大营,而是想将我军诱出后野战!”
波才终于清醒,失sè道:“那么我军确实是大势不妙!难道要主动撤围?”
“不可!”智先生yīn**,“十万大军岂能说撤就撤?只要我军军心一乱,无论是皇甫嵩还是南鹰,都会毫不犹豫的猛扑上来,他们会在我军后撤之际,前后夹攻我们!”
“不好!”波才三人骇然道,“如此说来,真的是危如累卵了!”
波才面如土sè道:“还好有智先生在此,不然我等危矣!”
他起身向智先生深深一躬:“还请先生救我!”
智先生缓缓起身,却仍然包裹在黑暗之中,只能看清他的一双黑靴。
“很简单!立即减少阳翟西门的进攻兵力,伪装出西门兵力不足的假象!既然我军退不得,便只有诱城中的皇甫嵩主动突围!”
“可是!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当然不是!你们可领兵于西门外数十里外设伏截杀!不求歼灭,只求声势越大越好!”
“这又是为何?”
“南鹰不远千里赶至此处,不就是要救皇甫嵩吗?如果他听说皇甫嵩突围而出,又在半路遭遇伏杀,你说他会不会立即现身支援呢?”
“末将明白了!真是环环相扣之计!不但解除了我军的粮草之危和覆灭之厄,更可趁机攻下阳翟,一举消灭皇甫嵩和南鹰两路汉军!先生真是神人也!”
“唉!且这么试试吧!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希望不求全功,但求有一半战果便已足够!”
那双黑靴情不自禁的向里缩了缩:“老朽已经在那小子手上吃了两次大亏了!真是不敢轻敌呢!”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六十四章 阳翟突围
阳翟城外的一处小山上,茂密的树丛间突然一阵轻微的抖动。
“情况果然有些不对啊!”南鹰从深草中缩回头来,将单筒镜递给身边的高顺,“敌军既然不打算退兵,为何竟削弱了西门的兵力?”
“小心,不要让镜面反shè出光线!”他叮嘱道,“敌军在很远处便可轻易发现!”
“恩!这个我知道!”高顺眯起眼睛从单筒镜望去,“这似乎是敌军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城内守军突围!如果他们真的突围,我们要接应吗?”
“当然要接应!”南鹰点头道,“黄巾军没有那么好心,他们肯定是撑不住了,想用这个机会引守军出城,然后设伏截击!”
“那么我们立即回去整军备战!”高顺沉声道,“虽然我们这几天从外围打得黄巾军鸡飞狗跳,可惜城中守军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很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突围!”
“恩!什么?不好了!”南鹰突然触电般举起单筒镜,“这怎么可能!城中汉军竟然已经冲出来了!”
高顺沉声道:“他们一定是断粮了,不得不尽快突围!我们快回去组织接应!可是从哪个方向接应呢?”
南鹰沉吟道:“从地图上看,附近一带只有颖阳最近,城坚墙高,又有存粮,相信汉军一定是向南边的颖阳突围而去!”
“大事不好!”强仝惊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主公,斥侯刚刚来报,通向颖阳的方向出现了大股敌军,约有三万,正在据险而守!”
“什么!”南鹰和高顺骇然道,“这怎么可能?为何我们的斥侯现在才发现敌军的踪迹?”
“是颖水!”高顺额上汗水瞬间划落,“我们轻敌了,只顾陆上的侦察,忽视了敌军在夜间利用船只将兵力偷偷运往身后的可能!”
“皇甫嵩中计了!”南鹰大叫道,“一定要全力阻止他们向颖阳退却!否则他们在敌军的前后夹击之下定会全军覆没!”
约一万五千名汉军从阳翟西门内源源不断的杀了出来,虽然他们已经鏖战多rì,军粮也快告罄,但是士兵们的士气依然高昂,战力仍然不可小觑,他们迅速冲破了城西黄巾军的寨栅,大呼着涌入,见人便砍,杀得黄巾军节节后退。
经过波才刻意削减后,城西黄巾军约有一万二千,恰好是一个既不容易令人起疑,又使汉军认为有机可趁的数字。为了将汉军的疑虑降至最低,黄巾军今rì减少了西门的攻势,却刻意加强了东门的攻击强度,制造出一副集中优势兵力,全力攻取东门的假象。
汉军主将皇甫嵩乃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他当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同时也想到了敌军设伏的可能。可惜,他已经别无选择,城中汉军已经快要断粮,除非他下令抢掠城中百姓的口粮,否则他再也无法支持下去。
当他刚刚发现敌军东门停止攻势,西门却有调动兵力的迹象,便立即不顾一切的下令突围。此时,唯有行险一搏,搏的是汉军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的决死勇气,搏的是黄巾军匆忙设伏,来不及形成有效战力的最佳战机。
事实上,皇甫嵩的果决甚至出乎了黄巾军的意料之外,城西原有二万二千人马,突然间抽走了一万,所有人正在人心惶隍之时,城内汉军却以优势兵力蓦然杀出,这使形势更加趋于一面倒。
汉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完成了凿穿,一直杀出了城西黄巾军大营,所有冲破包围的汉军一齐欢呼了起来,就在此时,黄巾军的第一路伏兵终于杀出。
张曼成率领一万南阳黄巾军jīng锐杀了出来,直接将刚冲出大营的汉军重新堵了回去。
说是黄巾军jīng锐,这并非是夸大其辞。事实上,数十万黄巾军中至少有三分之一,达到甚至超过了普通汉军的战力,他们只有是装备和后勤上远远不如汉军罢了。张宝的河北主力中,有一部分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教兵,战力和忠诚都毋庸置疑。而南阳、颍川一带的黄巾军却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汉军的郡国兵直接摇身一变而成,这里是太平道多年传教之所,其教义深入人心,是以在起兵之初,很多汉军整曲整部的投向黄巾军,这也是为何黄巾军兵力rì盛,而汉军抵抗不力的直接原因。
随着汉军前锋的突围受挫,汉军主力很快将仅有的骑兵部队顶了上去,一名青年将军在“皇甫”的大旗下,率领两千三河骑士奋勇冲杀,张曼成的一万步兵终于抵挡不住,败退而去。
汉军成功杀出大营,仍有一万三千余众。骑兵们在四周建立起防线,掩护步兵们重新列队、清扫战场。
那青年将军纵马而来,向着一名脸庞瘦削,面容古拙的老将军道:“父亲!虽然我军成功突围,但是其他三门的贼军很快便会闻风而至,还是速速离去吧!”
那老将正是赫赫有名的西凉名将皇甫嵩,他淡淡道:“军司马皇甫坚寿,本将早已说过,军中无父子,今后不得再犯!”
那青年将军皇甫坚寿肃然道:“末将只是情急之下忘却,请将军体谅!”
说着,他又急急道:“将军,既已杀出,为何不尽快撤离!”
皇甫嵩长眉一挑,不悦道:“我军是突围,并非是溃逃,慌什么?”
他大喝道:“传令,本将给你们一刻的时间,就地收集车马,搜寻粮食,救护伤员!”
皇甫坚寿仍要说话,却听一个浑雄的声音道:“不错!我军要退守颖阳,途中最少要花两rì时间,若无足够车马粮食,怕是坚持不到颖阳呢!”
皇甫坚寿恍然,转身施礼道:“谢朱将军提醒,末将立即去办!”
那朱将军是个年约五十的老者,双目冷峻,仪容威猛,他点头道:“皇甫司马方才奋力破敌,确是将门虎子,但仍需思虑周全,处变不惊,这才是为将之道!”
望着皇甫坚寿远去的身影,那朱将军向皇甫嵩微笑道:“义真兄,令郎的表现可圈可点,不要过于苛刻了!”
皇甫嵩苦笑道:“这臭小子遇事急躁,只知道一味冲杀,与寻常武夫何异?公伟兄你不该帮他说话!”
那朱将军正是南路军副将、汉右中郎将朱儁,他哈哈一笑道:“你我皆为知天命之人,还能征战几年?义真兄的过庭之训自然无可厚非,但如今天下纷乱,让他们这些少年英雄放手施为不是更好吗?”
皇甫嵩长叹道:“能活着再说吧!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瞧了瞧朱儁,皱眉道:“不是说最少也有两三路援军吗?为何至今迟迟未见?”
朱儁默然,半晌才道:“来了又能如何?那骑都尉曹cāo不过五千人马,而且听说此人从未上阵领兵,只怕是靠不住!那佐军司马孙坚倒是一名猛将,可惜亦只有三千人马,还是从淮泗远道而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皇甫嵩忍不住道:“你不是还向卢植发出求援书信吗?人的救兵呢?”
朱儁点头道:“凭卢子干的为人,相信他一定会慷然发兵的,但河北局势刚刚稳定,卢子干又重兵合围下曲阳,我怕他派不出太多援兵!”
“这么说,仍然要靠我们自己了!”皇甫嵩叹息一声,他拔剑道:“来人!传令众军,以车马装载伤员和物资居中,骑兵在先,步兵在后,全力开赴颖阳!”
随着大队人马的缓缓开动,汉军们渐渐加快了行军的速度,而第二路伏兵始终没有出现。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阳翟城,所有汉军将士都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启禀二位将军!”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纵马狂奔而来,“不好了!阳翟已经被攻陷!”
“什么!这么快!”皇甫嵩、朱儁一起大叫道。
皇甫嵩望着眼前的将领,见他仍然面sè沉稳,并无太多惊慌之sè,不由暗中赞叹,沉声道:“赵明,我军刚刚冲出城中,阳翟怎么会立即陷落?”
赵明躬身道:“末将是负责断后的,据末将留守城内的士兵来报,我军才冲出西门,东门的敌军便已经开始攻城,现已经破开东门,正在从城内向西门开来!”
“不好!我军岂非腹背受敌?”皇甫嵩脱口道,“敌军的行动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他们真的是预谋已久,并非是临时起意!”
“请将军放心!”赵明镇定道:“末将已经命人以沙石堵死西门,城内的敌军暂时不足为虑!”
“你倒是果断!”朱儁苦笑道,“这也断去了我们最后的退路,逼着我们不得不正面杀出重围了!”
他面sè沉重起来:“从敌军的行动上看,这西门是他们故意露出的破绽,目的就是诱使我们主动突围,而他们很快就会我们身后猛扑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皇甫嵩断然道,“明知是计我们也不能不突围,因为留在城中也是死路一条,如今只有决死一战了!”
朱儁长长叹息一声道:“希望我们可以趁着敌军布署尚未完成之前,强行冲破他们的封锁,只要能冲到颖阳………”
突然,前方传来奔腾如雷的马蹄声,汉军的前军立时sāo动起来。
皇甫嵩终于失sè,骇然道:“敌军竟然有骑兵!快!快令皇甫坚寿领三河骑兵上前迎击!”
话音未落,突然远处的士兵们一齐欢呼起来,皇甫嵩不敢置信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救兵?”
朱儁亦摇头道:“不会吧!据我所知,骑都尉曹cāo和佐军司马孙坚的援军都以步兵为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骑兵!”
他突然眼睛一亮:“难道是北军五校!是卢子干救我们来了?”
皇甫坚寿匆匆打马而来,大叫道:“启禀两位将军,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确是汉军旗号,上书汉鹰扬中郎将南鹰!”
皇甫嵩、朱儁一起大叫道:“就是那位在河北声名鹊起的南鹰扬吗?”
只有赵明浑身剧震,面上闪过狂喜之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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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六十五章 国事为重
“我军必须改变撤退计划!”南鹰见面第一句话就劈头盖脸道,“三万敌军从颖水迂回到我们身后,现已在通向颖阳的必经之路设伏!退向颖阳的设想再不可行!”
朱儁一愕,说不出话来。
皇甫嵩却有三分不快,他很不喜欢南鹰这种斩钉截铁的口气。自己才是全军主将,岂容一个客军将领在此指手划脚的随意改变既定方案?何况还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后起之秀。
他淡淡道:“南将军一路辛苦,本将在此谢过!但是退守颖阳乃势在必行之事,请南将军不必多虑!”
他努力保持着风度,毕竟眼前这支人马不远千里前来支援,如果言语过重会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南鹰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愕然道:“是否本将说话不够明确?三万敌军已经据险而守,目的就是要同追击之敌前后夹击我军,皇甫将军岂可一意孤行?”
皇甫嵩闻言越加不悦,他皱眉道:“本将当然听清了南将军的意思!正因为三万敌军拦在身前,我军才不得不正面迎敌。因为若此时退却,我军极有可能会被身后的近七万敌军全面包围!三万与七万,不用本将再分析其难易了吧?”
他断然道:“你我合兵之后,至少有两万jīng兵,想要冲破区区三万贼军并不困难。只要能够打出去,便是海阔从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军取得了足够的战略纵深,方能从容整军再战!”
南鹰心中焦急,他担心敌军随时可能合围,语气自然高了起来:“皇甫将军此言差矣!敌军煞费苦心的将贵军诱出阳翟,想必已经做了最周全的设想,他们怎么可能任我们轻易突破封锁?将军若是执意退守颖阳,便是正中敌人的圈套!”
皇甫嵩听的已经沉下脸来,这话说得仿佛是自己一直在被敌军牵着鼻子走似的,这不是当面打他的耳光吗?
他尚未开口,皇甫坚寿已经怒道:“南将军你也太无礼了,怎可如此诋毁我家主将?”
南鹰话一出口已觉不妥,正想致歉,却听皇甫坚寿之言又将话收了回来,冷冷道:“你是何人?”
皇甫坚寿傲然道:“末将是行军司马皇甫坚寿,有劳南将军动问了!”
“皇甫坚寿?原来是将门之子!”南鹰恍然大悟,他冷笑道:“本将与你家主将对话,就不劳你一个行军司马插话了!你当是在你自己家吗?”
“你……”皇甫坚寿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甫嵩生平最重面子,此时心中更怒,这不是在骂自己教子无方吗?他木无表情道:“小儿有失礼数,本将自会严加约束!也请南将军自重,眼下还是商讨军机的好!”
朱儁听得话风不对,连忙出面圆场道:“两位将军且请平心静气,一切当以国事为重,若是出了差池你我都不好向朝庭交待!”
皇甫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将坚持前议,必须打破封锁,直抵颖阳,否则我军粮尽水绝,必定一败涂地!”
南鹰“哼”了一声,重重道:“本将也再说一次,敌军正在前方设伏,怎可强行突击?难道士兵们的生命就这么不值钱?”
“胆小鬼!”一个声音轻轻道。
南鹰大怒瞧去,却是皇甫坚寿正在不住冷笑,他见南鹰瞪来,毫不相让的对视道:“南将军不是怯战了吧?末将真不明白了,您在河北也是如此作战吗?”
此言一出,皇甫嵩和朱儁同时心中大叫不妙,不要说南鹰战功显赫,一路上硬是从假司马打到了鹰扬中郎将,就是单凭人家千里驰援的情份,再不投机也不能说话如此无礼。
“刷刷刷”声响成一片,北军五校的骑兵战士无不勃然大怒,纷纷长刀出鞘,只等南鹰一声令下,便要动手。典韦、高风等人更是一边摸着兵器,一边直挺挺的走上前来
“你们干什么?放肆!”南鹰目光一扫,所有骑兵无不低下头来,“哪有冲自已人动刀子的?若是让黄巾军看到还不活活笑死!”
“很好!看来本将真是自做多情了!”南鹰返身骑上马背,“既然如此受人轻视,本将便先行告退了!诸位保重吧!”
朱儁骇然道:“南将军,你这是做什么?怎可如此意气用事?还请下马!”
“谢朱将军挽留,可惜本将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如此程度!”南鹰冷笑道,“不过请放心,本将仍会设法迟滞身后敌军的追击速度,算是最后略尽绵薄之力!”
“赵明出列!”南鹰突然大喝道。
“有!末将在!”赵明昂然踏出一步,“请将军训示!”
皇甫嵩和朱儁同时一呆望去,均不明白赵明为何会对南鹰如此恭敬。他们虽然看到强仝亦站在南鹰身后,却并不知道东路军的真实来历。
“赵明,这次你和强仝干得不错!本将十分欣慰!”南鹰的面上终于浮出了温和的笑容,“既然你们无恙,那么本将此行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现在本将命令,你和强仝立即归队!”
强仝和赵明同时用尽力气大吼道:“谨遵将军之命!”]
随着赵明一声令下,约七百名轻甲步兵一路小跑着从皇甫嵩的阵营内涌出,迅速在南鹰身侧列成队形。当初赵明领一千洛阳城门校尉麾下士兵出战,直至今rì亦只剩七百人,他们是何进亲自部署的人马,当然只会听从赵明的命令。
皇甫嵩终于失sè,他万万没有想到,东路军竟然完全听从南鹰的号令,这不是又削弱了他的实力吗?
他高喝道:“南将军且请留步,本将仍是南路军主将,你怎么可以擅自调动本将属下兵马?”
“南路军主将?你的属下?”南鹰嗤笑道,“皇甫将军请您搞清楚,首先,你我均是中郎将,在军职上平级,你这个南路军主将指挥不了我这个北路军副将!第二,强仝和赵明都是本将的直属部将,本将当然有权调动他们的兵马!”
皇甫嵩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虽然情况来得过于突然,但他此时若再瞧不出南鹰和赵明、强仝的关系,就真是瞎子了。可是经过连rì来的共同作战,他太清楚这两名将领的能力了,何况二人的余部约有一千五百人,也都是善战之兵。若是任由南鹰将其带走,接下来的突围之战将会更加希望渺茫。
他暗中权衡得失,仍然不死心的叫道:“如今战事紧急,本将要依战时之律,临时征调所辖战区内的所有兵马,请南将军以大局为重!”
“好吧!那么本将再说明白一些!”南鹰仰天大笑道,“本将此次是未经朝庭许可私自带兵来颖川的,也就是说我仍属北路军统辖,除了卢植将军的命令之外,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管得着吗?”
“说得好!”高顺正好策马而来,闻言亦冷笑道:“大不了被朝庭治一个擅动兵马之罪,可惜轮不到南路军来为我们定罪!”
朱儁大急,他手忙脚乱的从马上跃下,一把拉住南鹰的马缰道:“南鹰扬,是本将亲自致函卢将军,请他发兵来援的。如今你这一走,本将将要如何自处?且请看在本将面上留下,你深受皇恩,正应该与我等共忠王事才是!”
南鹰对朱儁倒不敢放肆,他苦笑道:“朱将军,并非晚生狂傲,实在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不平啊!而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您觉得我还能留下吗?”
朱儁不由一滞,登时住口,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皇甫坚寿,都是这小子闹出来的好事!公然顶撞上官,又出言污辱友军,这小子真是做得太绝了!换成自己只怕也是不肯留下的。
他呆在当场半晌无语,蓦的惨然道:“值此生死存亡关头!你们怎么还如此不分轻重呢!看来我军真的完了!”
听他如此凄怆之语,皇甫嵩、南鹰同时心生悔意,但是两人均是骑虎难下,又都各持己见,怎可轻易低头!
突然远远一个声音大叫道:“南兄、高兄!请务必留下!你们万万走不得啊!”
南鹰、高顺一齐循声瞧去,同时不能置信的大叫道:“谨严兄,怎会是你!”
那人缓缓走来,苍白的面庞尽是疲倦之sè,正是高顺之友,河内司马直。
他来到南鹰马前,用力握住马缰道:“正是在下!南兄还记得那rì洛阳一聚吗?在下曾经说过,要投入恩师帐下为国出力!南兄亦曾有过将要并肩作战之语!”
南鹰呆呆道:“难道,难道!你的恩师是?”
司马直轻轻点头,向朱儁瞧去:“这位便是在下的恩师,蒙他不弃,委在下以行军主薄之职!”
南鹰暗松一口气,还好不是皇甫嵩这个臭老头子,否则还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司马直。
只听司马直庄然道:“正如老师所言,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南兄与我南路军是合则势强,分则力弱,况南兄不正是为援助我南路军而来的吗?难道你忍心瞧着上万将士白白血洒疆场?”
他突然朝着南鹰深深一礼:“南兄,你昔rì驱除疫病活人百万,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仁善之人,在下一直深深敬佩!今rì你又岂可因一时之气,一人之私,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请南兄三思啊!”
南鹰被说得哑口无言,转头向高顺瞧去,见他也正在向自己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不由长叹一声。
他跳下马来,扶起司马直,苦笑道:“谨严兄责备的是!是小弟心胸狭窄了!你放心,我留下便是!”
司马直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惊喜交加的激动神采,脱口道:“南兄,你!你!”
南鹰扭头向一旁木然无语的皇甫嵩道:“皇甫将军,方才算是本将无礼了,请你见谅!只是这进军之事,你我仍需从长计议,不知可否?”
他重重道:“不管如何,一切以国事为重!”
皇甫嵩身躯一颤,缓缓点头道:“好!便如你言,你我再细细商议一番!”
他停顿一下,亦一字一顿道:“国事为重!”
朱儁长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轻轻道:“不错!国事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