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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宇宙     武侠世界小龙套txt下载     武侠世界小龙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〇四章 大侠?不稀罕

    裘千丈的即兴台词算得上是有理有据,在座诸人多数都已表示认同。

    然而朱聪却未肯就此放过钱青健,他指着钱青健说道:“在下姑且认为实情是铁掌帮对抗金狗,然则以此人武功之稀松,就能够万马军中取得金国元帅的性命?如果金国元帅的性命如此易取,我大宋又何必抗金近百年?”

    此言一出,其余五怪都笑了起来。韩小莹附和道:“二哥说的极是,若是斩杀金国元帅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恐怕金国有一万个元帅也不够我大宋武林人物杀的。”

    朱聪和韩小莹的两句话说到了黄蓉的心坎里,黄蓉却嫌不够,当即也附议道:“若说是裘老前辈亲自杀入军阵,取了金国元帅的性命,还有几分可信,可惜裘老前辈说的是您本人在运筹帷幄。我就奇怪了,难道当时的情景,是金国元帅命令士兵都给钱大哥让路,然后伸出脖子任由钱大哥砍脑袋不成?”

    裘千丈冷笑道:“如此说来,各位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老夫的话了?”

    朱聪道:“不敢,只是裘老前辈所言太过神奇,而令徒的武功又实在……”

    裘千丈脸色一寒:“老夫徒弟的武功怎样?”

    韩小莹道:“很简单,令徒的武功最多与我在伯仲之间,试问各位,凭小女子的越女剑,若说能够在万马军中取上将之首,各位可会相信?”

    裘千丈不屑地看了韩小莹一眼,道:“就凭你们七怪的几手三脚猫,也配跟我徒儿相比?你做不到的事情,别人也做不到了?真是笑话!”

    柯镇恶把手中钢杖又是一顿,大厅地面的方砖又碎了一块,怒道:“既然裘前辈这样说,我兄妹七人就向令高徒讨教一番,看看我们的三脚猫是否能接的住令高徒的一招半式。”

    话说陆家庄大厅的地面今天也是倒了霉,这一会儿都碎了三块砖了,赶明儿重新装修是无可避免的了。好在陆家庄不差这点装修费。

    柯镇恶这一提出挑战,其余五怪和黄蓉都是齐声叫好。郭靖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应该,但是他向来不肯忤逆六位师父的决定,更是极少拂扫黄蓉的兴致,所以一句“这样不好”就憋在了肚子里说不出口。

    陆乘风父子互相看了一眼,均是微微点头,这爷俩想的是,事已至此,就看看这些客人的真本事也是好的。再者,武林人物切磋较技这种事也是在所常有,所以他们也就不加拦阻了。

    钱青健一直在洞若观火,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蓉儿,人家江南七怪是同生共死的义气,你往里掺和什么?难道你也想变成江南一怪?”

    黄蓉怒道:“我不许你这样喊我,我就见不得某些人明明是坏人却要冒充好人,明明武功低劣,却要自吹自擂。”

    钱青健也不生气,看向大厅中央的朱聪说道:“是不是我打败了你们,就证明南阳的事情是我做的了呢?”

    朱聪点头道:“不错,只须你能战胜我一个,我们七兄妹就认可你这个大侠的称号。”

    钱青健摇了摇头,揶揄道:“其实我一直认为,武功的高低跟是否侠义没什么关系,武功高的,比如西毒欧阳锋这样的绝世高手,他苟活于世,不说为国为民做了什么善举,反而豢养蛇虫,为祸世间。武功低的,比如郭靖兄弟的父亲啸天叔叔,也晓得一身热血杀金狗……”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点头,却听钱青健话锋一转道:“你们能说,武功低的就不是仁侠义士吗?你们能说,欧阳锋是大侠吗?”

    这些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例证明晰,道理深刻,发人深省。众人都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钱青健又道:“你们只看见我跟着黄河帮的沙通天混迹金国王府,可是你们见我做过什么恶事来?谁能说出一件?在大漠,郭靖兄弟帮着蒙古大汗杀大汗的安达,我上去虚应公事,还差点被郭靖把脑袋削成两半,又差点被你柯镇恶捏脖子捏死,我特么容易吗我?”

    郭靖听了,回想当日之事,觉得钱大哥必是故意手下留情了。

    众人也都细细回想,却发觉钱青健果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一时之间竟然举证不出。

    朱聪忽然想起一事,就道:“那你在河北道上遇见我兄妹六人和穆念慈时,为何二话不说便对我出手?“

    钱青健微微笑道:“我那是怕你过来偷我东西,如果我不先出一掌,这两个多月我就得加入丐帮去要饭为生了,在那间客栈里,你迎面向我走来,你敢说你没动偷我银子的心思么?”

    听到这里,陆乘风父子均是忍俊不禁,面露微笑。

    朱聪哑口无言,他当时的确动了偷钱青健的心思,江南六怪虽然脾气乖戾,却从来都是敢做敢当,哪怕是曾经的想法,只须真的存在,此时也不狡辩。朱聪不出声就等于是默认了此事。

    钱青健又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口口声声指证我是金国走狗,若是我忽然变成了为国为民的大侠,就显得你们六怪有眼无珠了。其实,这大侠的称号又卖不得金银,在下也从来没把这种称号当成一回事,沽名钓誉的是伪君子,在下向来都是一个默默无闻小人物,无所谓名誉的好坏,又何必与各位争个真假?”

    在听到“有眼无珠”这四个字时,柯镇恶更是大怒,他自从瞎眼之后,最忌讳他人在他面前提及“瞎子”一类的话语,此时自是认为钱青健在揭他心病,因此又是将铁杖重重一顿,说道:“你不争也不行!你不争,就更显得我们兄妹都是瞎子!今天你是不争也得争!”

    黄蓉也不顾和柯镇恶之间的矛盾尚未解决,添油加醋道:“大师父说得很对,你钱青健不做大侠是你的事,但是你吹了一通大牛,却不露上两手,岂不是显得江南六侠都是妄语之人?”

    此时满室之人,除了钱裘以及西域二女之外,几乎人人都认定钱青健不敢与江南六怪比武,纵然钱青健嘴上说得有理有据,但是这心虚二字几乎就写在了他的脸上。

    这时裘千丈呵呵冷笑,端起酒杯说道:“真是天下奇闻,你们大老远的来到这里,将一滩狗*屎抹在我徒弟的身上,发现抹错了却不认错,还要逼着我徒弟承认你们抹的好、抹的妙是不是?难道你们觉得老夫的脾气很好吗?”

    说到这里,裘千丈另一只手放下了蒲扇,在酒杯上缘轻挥一掌,只听“托”的一声,酒杯竟被他斩下了一圈下来。

    这一手削陶如豆腐的绝技,立即震惊了在座众人,人人均想:钱青健虽然武功不济,但是他师父实在是太厉害了,若是真打起来,只怕在座的联手都打不过他一人。

第一〇五章 拳脚见真章

    众人惊愕半晌,还是朱聪说道:“裘老前辈息怒,我等只是想与令高徒切磋一下武艺而已。”

    钱青健点了点头道:“师父,您老息怒,且听一听朱二怪如何说项。”

    裘千丈长吁了一口气,仿佛压住了胸中怒火,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不再说话了。

    其实,钱青健深知,江南七怪大多是愣头青的性子,脾气上来了宁死也不低头,不管对手有多高,都会以死相拼。

    幸好的是,他们当中的老二朱聪懂得审时度势,否则这几个愣头青舍了命来跟裘千丈动手,那就一切都穿帮了。

    只听朱聪说道:“钱兄弟,我江南七怪也是要脸之人,今天这事不弄个明白,我们兄妹从此也没脸在江湖上混了,因此,还请你下来指点我两招。”

    钱青健笑道:“指点你没什么问题,你的分筋错骨手也练得不到家,但是有件事需要提前说好,你一个人能否代表六怪全部?如果你们打算车轮战或者是六对一,那我还是请我师父出马好了。”

    听了钱青健这话,朱聪和其他五怪心头更怒,均想:“这小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吹大气,他年龄不过跟郭靖相差仿佛,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功又能有多大本事?”

    经过上一次在河北道客栈的交手,事后六怪也分析过钱青健的武功,均认为钱青健的武功已在郭靖之上,直追韩小莹。但若是跟其他五兄弟比起来,应该还差着一截。此时距离上次不过两个半月,按照武人练武的正常进境来判断,双方的实力对比应该没有任何变化。

    因此朱聪立时说道:“我兄妹七人向来同声同气,你只需打败我一个人,江南七怪此生认栽,再无话说。”

    钱青健苦笑道:“在下怎么总遇见你们这样的人呢?抹黑在下是你们,抹完了挑战在下的还是你们,若是在下被你们打个半死,那就说明你们抹的正确,打得应该。若是在下侥幸胜了一招半式,你们就仅仅是不再说话,就没事了?”

    裘千丈冷哼一声,怒道:“都是些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东西!”

    朱聪道:“那你还想怎样?”

    “至少也该是赔礼道歉吧?”钱青健淡淡说道。

    朱聪当即答应:“好!便是如此。”

    六怪一方都认为钱青健不敢下场比斗,说这些话也只是想挤兑六怪放弃比武的技俩,因此纷纷表示同意朱聪的承诺。

    钱青健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开始从怀中往外掏东西,众人纳闷地看着他,只见他拿出来大大小小的几个口袋、里面鼓鼓囊囊都装了东西,又递到李玉秋的手上说道:“贴身藏好了,这里有贼,这些金银财宝我是不敢带在身上的,如果你也看护不住,那就说明这贼还是个淫贼。”

    这话把朱聪的鼻子都气歪了,偏偏无法还口,只因他与人过招之时,不论能否打过对方,这东西是一定要顺手牵羊偷上一偷的,这是他的习惯,改都改不掉。

    安排过这一切之后,钱青健离席下场站定,只见他双脚不丁不八,气定神闲,前脚尖正对朱聪的右脚尖,抬手向朱聪招了招,淡淡说道:“进招吧。”

    陆乘风和六怪等人都识得这个招式,叫做“懒扎衣”,乃是三十二势太祖长拳的第一势,讲究的攻守兼备,若进攻则袭敌下盘,待敌身体稍倾,则有“上步单鞭”的后招。若是用以单纯防御,也是以逸待劳,后发制人的架子。

    太祖长拳在宋朝民间流传甚广,但凡大宋习武之人,几乎都曾经接触过这路拳法,等于是习武的基本功,但是仅凭这路拳法便能行走江湖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分明是看不起朱聪,五怪更是愤怒,全金发附耳把钱青健的架子说给了柯镇恶,柯镇恶冷哼一声,叫道:“二弟,别丢了咱们兄妹的脸。”

    陆乘风眼见这场比武已成定局,连忙规劝道:“还请两位朋友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他心中还是不看好钱青健的,朱聪早在二十年前已经名震江南,那时候钱青健还没有出生。

    黄蓉眼见钱青健一脸云淡风轻,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原本她还想跟钱青健再赌一场,赌朱聪赢了便取消婚约的,此时竟然犹豫着没能出口。

    郭靖很想说句话请二师父手下留情,却在柯镇恶的怒火下不敢开口,这并未是因为害怕被师父责打,而是担心因此气坏了大师父。毕竟,柯镇恶的气性比一般人大的多。

    裘千丈明面上老神在在,心里却也是没底,他只知道钱青健的轻功不弱,也见过钱青健砍死砍伤几名金兵,却无法认定钱青健的武功层次。此时钱青健既已下场,这结果就不是靠演戏能够控制的了,心道:“到了这个份上,只能靠你自己了。”

    只有李玉秋和措曼玛美对钱青健抱有必胜的信心,连神仙都能打死的人物,岂能败给一个小偷?

    在人们的各种猜测中,朱聪已经攻了上去,只见他纵跃起伏、盘拗挑打,使的都是进手招数,双拳虚虚实实,罩定了钱青健身前诸多要害,钱青健却似是左支右绌,疲于招架,没出三招,只听“啪啪”两声脆响,钱青健的左右肩头已经挨了两拳,眼看即将中招落败。

    黄蓉忍不住鼓掌喝了一声彩。

    其余五怪却知这是朱聪的得意之技“空空拳”,从场面上看,朱聪已经是稳占上风了,取胜也不过是三两招之后的事情。五怪自知朱聪比钱青健大了二十多岁,固然不好意思大声喝彩,却也都是面露骄傲自豪之色。

    裘千丈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额角微微有两颗汗珠悄然滚落。

    郭靖很是替钱大哥捏了一把冷汗,只待钱大哥落败,就上去拉开二师父,讲明钱大哥对他的一系列恩情。

    然而在此时的大厅之中,却有一个无法乐观的人,这个人就是朱聪本人,他身处局中,正是冷暖自知。

    打斗中,朱聪眼见钱青健使出的招式平平无奇,什么“金鸡独立”、“探马势”、“拗单鞭”、“七星拳”接连打出。一开始这拳法尚显生疏,让他两拳得手,但是钱青健却似并未受伤,只不过肩头晃了两晃,而且他的肩头中拳处隐隐生出反弹之力,三招过后,形势却已大变。

    ——虽然这些拳法都是太祖长拳里最基本的招式,可是在钱青健手中打出,却是堂堂正正,不容抵挡。朱聪只格挡了两下,便已觉得双臂酸麻,再也不敢直撄其锋,只能以小巧快速的拳招应对。

    朱聪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困惑,钱青健的拳势中挟带的内力,沛然无俦,拳锋所向之处,更是凌厉无匹!

    如此一来,他和钱青健的距离已经变得越来越远,他屡屡变换步伐,左右闪跃,利用钱青健拳招的空隙抢入近前,但总是又被钱青健一拳打出,将他逼得后退回来。

    怎么会这样?朱聪的心里也有一杆秤,他暗自把钱青健的内力做了一下比较,发现这沛然绵密的内力已经远胜十八年前的丘处机!如此打下去,就是有败无胜之局!想到这里,朱聪拳法一变,改成了他的独门功夫“分筋错骨手”,试图搭住钱青健的手臂各个关节。

第一〇六章 佯败倒骑龙

    朱聪这套分筋错骨手还是很犀利的,原本是苦心孤诣出来,用于对付黑风双煞的手段。

    只因那陈玄风、梅超风夫妇均是一身横练功夫,全身上下除了罩门之外,均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即便是朱聪的铁扇打穴,用在梅超风身上也是徒劳无功。所以朱聪才想出来这么一套武功,准备在与双煞遭遇时,卸掉双煞的某个关节,造成双煞的战力下降,为兄妹合攻制造胜机。

    两个月前,他在中都赵王府,使用这套“分筋错骨手”掰折了欧阳克的一根手指,当时虽然是六怪同时攻击,也足以证实朱聪手法的厉害。毕竟,其余五怪都没能把欧阳克伤得分毫。

    朱聪这一变招,立即与钱青健的双臂发生碰撞,一时之间大厅里“噼啪”之声大作,彰显分筋错骨手之凌厉凶狠。

    场下黄蓉又是大声叫好,只是其余五怪的脸色已经凝重起来。因为他们都明白,如果用空空拳能够取胜,朱聪没必要再换分筋错骨手,以朱聪的性格,此战乃是七怪名誉之所系,他不会当成一场武艺表演来玩耍。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朱聪心里已经凉了。这钱青健的攻击虽然没有什么花招,可越是这种简单的招式,越是收发转换快速,两人手臂相交的瞬间,他的手指固然可以搭上敌人的手臂,但是每每不等他施展扭、拉、卸、扳等动作,钱青健的胳膊便已收了回去。

    而朱聪的手指,竟然无法拉住对方的胳膊,感觉钱青健的两条胳膊就仿佛是大腿一般,胳膊扭不过大腿,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瞬间,朱聪想起了当初与梅超风对战的时候,他也曾搭上了梅超风的胳膊,但是,梅超风的关节也不是他想卸就能卸得了的!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似江海凝清光。对于钱青健的拳,朱聪就是这么一种感觉。这一往无前的气势,殊不弱于十余年前的梅超风!

    朱聪懵了,这般内力,这般打法,究竟是如何练出来的?

    与朱聪截然相反,钱青健是越打越明白,越打心里越敞亮。他从信阳军赵希文爵爷那里学来太祖长拳,今天第一次用在了朱聪的身上,虽然在前几招上吃了亏,但是熟练了之后,反而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他之所以选择用太祖长拳过招,并不是看不起朱聪,也不是想要人前显圣,而是因为裘千丈虽然自己不会铁掌神功,但是裘千丈必定认得铁掌的招式。

    这货偷了裘千丈的武功秘籍,虽然在前两天把裘千丈灌醉了又还了回去,但若是没来由的使出铁掌绝学,总是需要给裘千丈一个解释不是?此时正处于两人精诚合作的紧要关头,不能让裘老头心生猜忌。

    至于全真掌法,那心法也是骗人家老实孩子郭靖骗来的,若是此刻使出来,他自己心虚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还得预防黄蓉冒出什么鬼点子来挑刺。

    都不如这三十二势太祖长拳打的心安理得、打的理直气壮!

    钱青健这一套太祖长拳,以雄浑内力为基础,再加上赵爵爷的正宗心得,居然打得有板有眼、似模似样。

    虽然论及威势和运用的精妙,尚且远远比不上百年前的萧峰,但是朱聪也不是少林高僧玄难玄寂,更不是聚贤庄的几百名武林群雄。

    事实上两个人的这场对战,更像是百年前鸠摩智对虚竹的那一场战斗,当时鸠摩智使用几十种少林绝技攻击虚竹,而虚竹只用一招“罗汉拳”中的“黑虎掏心”,便打得鸠摩智没有半点脾气。

    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不如少林入门的“罗汉拳”么?当然不是,只是虚竹内力远胜鸠摩智而已。

    而此时的钱青健,虽然他的内力谈不上远胜朱聪,但是他所会打的,也不是太祖长拳的一招半式,他是把太祖长拳整套苦练过的。不论是在与李莫愁千里同行的途中,还是在长乐帮栖息之时,钱青健从未断了练武。

    如此两人交手数十回合,表面上是胜负未分。钱青健始终在前进,朱聪始终在左右迂回躲避,战圈已经渐渐靠近了大厅门口。

    虽然朱聪的招式变幻无常,出手的次数远多于钱青健,但是场下诸人除了李玉秋和措曼玛美武功最低之外,其他人均已看出,朱聪已经陷入了得势不得胜的尴尬了。

    就在人人困惑之际,裘千丈忽然高喝了一句:“好功夫!”也不知道是说朱聪的分筋错骨手好,还是说钱青健的太祖长拳好。

    众人正不明其意时,就听朱聪大喝一声,震得大厅里嗡嗡作响,而后他拼着用肩膀去接钱青健的一拳不顾,单掌突入钱青健的防御圈,只听“啪”的一声,钱青健被打了一个趔趄,而他原本攻出的一拳,本应打在朱聪的肩头的,却不知为何,也早早地撤了回去。

    厅中彩声爆起时,朱聪已经猱身追上钱青健,打算一举奠定胜利,却不料钱青健的身子倏忽而回,眼看就要与朱聪撞个满怀,钱青健双拳炮发连珠,连续两拳击中朱聪的胸腹,第三拳却蓄有全部内力,一拳把朱聪打得飞向大厅门口。

    这一招,大家也是认得的,这仍是太祖长拳中的一势,名叫“倒骑龙”,乃是类似于“拖刀计”一样的败中求胜之法。而陆乘风这样的高手也已经知道,刚才朱聪那一掌击中钱青健,必是钱青健卖了个破绽,以佯败制造出胜机。只是这佯败的时机,伪装的逼真程度,以及最终击飞朱聪的那一拳,都足以证明钱青健的武学造诣甚深,至少他的内力是胜过朱聪的。

    这一变犹如迅雷不及掩耳,大厅中彩声变惊呼,众人目光皆随着朱聪的身体看向厅门,却见门口突然出现一人,伸手抓住了朱聪的衣领,大步走进厅来,将朱聪在地下一放,凝然而立,脸上冷冷的有若冰霜。

    众人瞧这人时,只见她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发披肩,双目紧闭,脸上皮肤黝黑,容貌却颇俏丽,正是铁尸梅超风。

    众人心头一寒,却见梅超风身后还跟着一人,这人身材高瘦,身着青布长袍,脸色古怪之极,两颗眼珠似乎尚能微微转动,除此之外,肌肉口鼻,尽皆僵硬呆板,直若一个死人头装在活人的躯体上,令人一见之下,登觉一股凉意从背脊上直冷下来,人人的目光与这张脸孔相触,便都不敢再看,立时将头转开,心中惴惴而惧。

第一〇七章 我的梅大姐

    大厅里变得一片死寂。

    短短的一瞬间里,被人揪住领子的朱聪,已经顺手把身后之人的东西偷了过来,根据这人怀揣物品的位置,他能够断定身后是个女人。

    什么女人?居然有这样高的功夫?他心中蓦然想起了一人,回头看时,却果真是梅超风!他立即跑回到其余五怪的身边。以梅超风的武功,六怪齐上也是胜负难料,他一人单挑就等于是送死。

    从梅超风抓住朱聪开始直至放下,钱青健的目光就始终紧紧盯在朱聪的双手上,也只是见他的胳膊抖了一抖——那是比眼睛眨上一眨都要快速的抖动。

    高明的小偷的手,是要比常人的眼睛更快的,与魔术师的道理相同。

    钱青健不敢确定朱聪已经偷到了梅超风的东西,但是这个戏码,的确是钱青健精心设计的。

    根据提前设计的戏码,刚才钱青健与朱聪打斗时,正对着大厅门口就坐的裘千丈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厅外院落。计议中约定的是,只要看见厅外有人接近,裘千丈就立即喊出“好功夫”三个字!

    然后钱青健就会奋力一击,哪怕使出一招铁掌神功都在所不惜,要的就是把朱聪打到梅超风身前这个效果!

    所幸的是,他们的戏目大获成功。

    当然了,若是由于意外导致钱青健未能与朱聪打起来,或者与别人打起来了,或者干脆没打,再或者打早了,钱青健也都有相应的预案。

    恶心黄蓉、取得《九阴真经》、一挫六怪的暴脾气,为了这一系列的任务目标的实现,钱青健准备了不下六套方案。

    截止目前,一切顺利,一切正常。接下来的剧情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陪着郭靖杀完段天德的完颜康始终站在大厅的一角,由于刚才钱青健与六怪的冲突,所以没人理会他。此刻看见师父到来,立即上前拜见。陆乘风则是拱手问候梅超风:“梅师姊,十九年前一别,今又重会,陈师兄可好?”

    此时厅中最紧张的莫过于六怪,原本他们就因为指责钱青健而与裘千仞师徒为敌,此刻发现这陆庄主居然是梅超风的师弟,用强敌环伺都不足以形容此时境况之危,这简直就是落入了龙潭虎穴与天罗地网之中了。

    黄蓉却在暗暗高兴,她早就怀疑陆乘风跟桃花岛有渊源,如今既已证实了他是爹爹的徒弟,那么一会儿若是跟钱青健翻脸,就更多了一份把握。

    她想的倒好,她觉得梅超风陆乘风加上六怪郭靖和她自己,应该能跟裘千仞师徒斗上一斗了,却忽略了梅超风和六怪之间的深仇大恨。

    只听梅超风说道:“说话的是陆师弟么?你陈师哥被人杀死十二年了,我也被人打瞎了一双眼睛,你瞧不出来么?这可称了你的心意了。”

    陆乘风悲喜参半道:“仇家是谁?师姊可报仇了么?”

    “我正在到处寻找他们。”梅超风答道。

    陆乘风道:“小弟当助师姊一臂之力,待报得本门怨仇之后,咱们再来清算你我的旧账。”

    梅超风哼了一声,正待说话,那边席上韩宝驹已拍桌而起:“梅超风,你的仇家就在这里!”便要向梅超风扑去,被全金发一把拉住。

    没等梅超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直站在大厅中央尚未归座的钱青健已经喝道:“奶奶个熊!我看谁敢动我梅大姐一根汗毛?老子今天就跟他拼了这条命!”

    他这一嗓子,几乎所有人都懵逼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怎么梅超风就成了他大姐了呢?

    梅超风也糊涂了,这说话之人的口音听起来是山东人,而且年纪很轻。她禁不住眉头紧锁苦苦思索,何曾在山东有过这么一个小兄弟。

    钱青健不等众人有所反应,继续说道:“我梅大姐自从错跟了我姐夫陈玄风逃离桃花岛,辗转河南冀北,一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追杀,或许你们江南七怪不是为了抢夺《九阴真经》,但是你们敢说其他武林好手只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吗?”

    江南六怪听钱青健说得不无道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对答,也不敢冒然动手。因为,只是钱青健就已经能胜过朱聪了,再加上裘千仞和陆乘风父子,即便是动手,也是瞬间被灭杀的局势。

    钱青健继续慷慨而言:“我梅大姐自从姐夫死后,她又盲了双眼,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何其艰难?饿了吃不到一口热汤热饭,渴了就只能喝些大漠上的雪水,哪像你们六怪生活在蒙古包中逍遥自在?你们七怪虽然死了一怪,可是我姐夫也死了,难道你们不觉得我梅大姐吃的亏更大一些吗?”

    钱青健这一番激昂演说,可谓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他越说越感觉到梅超风跟他的遭遇仿佛,越说越觉得梅超风就好像是他亲姐姐一样,索性放下狠话:“假设你们六怪再死一个,还剩五怪,可若是我梅大姐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大姐一家就一个不剩了!如果谁想杀我梅大姐,请先来把我杀了再说!”

    梅超风听着听着,心中竟有一种酸楚涌起,她这一生,除了陈玄风之外,从未听过有人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说话,更别说居然有人要替她赴死,这少年的声音虽是陌生,但是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一股亲近之意,由不得她不心生感动,于是开口问道:“你……你是哪位弟弟?”

    钱青健怒目看着六怪,并不回头道:“梅大姐,弟弟我叫钱青健,与你素不相识,但是弟弟我从小到大,也是被人喊打喊杀活过来的,最见不得有人以多欺少,以众凌寡,兄弟也不用你承什么情,甘愿为你当此一阵!”

    未等梅超风再说话,黄蓉却已看不惯钱青健这番作为,陆乘风原本对钱青健就很客气,若是梅超风再被钱青健拉拢了去,今日谁又能帮她出气?因此她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我桃花岛与外人的恩怨,用不着你来套近乎充好人。”

    梅超风听见了黄蓉的声音,立即问道:“小师妹,原来你也在这里么?师父他老人家来没来?”

    黄蓉哼了一声道:“我爹爹自然没来,如果他来了,别人又怎么敢大呼小叫的装腔作势?”

    陆乘风惊道:“黄姑娘,难道你竟是小师妹么?”

    黄蓉哼了一声道:“就只怕你不认桃花岛的师门。”

    “徒儿!回来!”裘千丈适时出言召唤钱青健,他摇着蒲扇说道:“虽然老夫听说黄岛主天纵奇才、冠绝当世,但是我铁掌帮也用不着巴结桃花岛,老夫徒儿这番话语,原本都是老夫曾经听闻的一些武林旧事,对梅姑娘的遭遇,老夫第一个就看不下去!老夫今天帮定了梅超风,却与桃花岛无关。老夫把话放在这里,如果谁敢动梅姑娘一根汗毛,老夫的铁掌就把他拍成齑粉!”

    裘千丈说罢,手中蒲扇在脸前划了一个半弧,蒲扇划过之后,口中已经吐出股股浓烟,缭绕于头部四周,众人望见,纷纷大骇,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功力若是施展到肉身之上,怕是真的能够把人拍为齑粉。

    在此时的大厅之中,除了钱青健和裘千丈之外,没有人知道梅超风的身后站着的高瘦男子就是黄药师。

    更没人知道,此时黄药师的心中也是震骇不已,听话听音,这老头应该就是铁掌帮主裘千仞了,这裘千仞说的话语,分外中听。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是帝王将相、英雄枭雄,谁都无法在马屁面前心如铁石。更何况拍马屁的最高境界乃是背后拍马又被“马”偶然听到?另外,拍马者的身份至关重要,好比夸黄药师武功高,钱青健和裘千仞同样的一句“你武功很高”,起到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后者的夸赞无疑更加令人陶醉。

    黄药师在飘飘然中看见了裘千仞嘴里在冒烟,却又不禁心头震惊惶惑,这是什么功夫?怕是王重阳的先天功加上段智兴的一阳指,也无法从腹中运集出如此浓烟来。

第一〇八章 孺子很可教

    黄药师原本立誓自行研究完善《九阴真经》,不完善圆满则不离岛一步。然而在今年二月之时,却因黄蓉给老顽童送好酒,训斥了黄蓉一顿,导致黄蓉负气离岛。这几个月来他挂念女儿初涉江湖,终于无奈破誓来到江南寻找女儿。

    他一生性格孤僻,行事不拘礼法世俗,不愿与世人多有瓜葛,因此行走江湖之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在此番寻女的过程中,他偶遇随着金兵南下的叛徒梅超风,便一直跟在梅超风身后,想要看看这位昔日的女徒弟的所作所为,却恰巧于日前在苏州城北解了梅超风的蛇阵之危,惊跑了欧阳克。又跟着梅超风一路来到了宜兴陆家庄。

    令黄药师喜出望外的是,他在这里看见了女儿黄蓉,这就令他放下了担忧,转而关注起梅超风个人的仇怨来。

    黄药师对梅超风的感情比较复杂,一方面怒其盜经叛离师门,另一方面又有多年的师徒之情,因此他始终没有下手惩戒梅超风。而在刚刚的一幕发生过后,他才得知这女徒弟在离开桃花岛后的悲惨遭遇。

    以黄药师的性子,自是先报外仇,再说内恨,因此就想看看梅超风如何解决这番仇怨,只是在这个过程里,他看见钱青健师徒一言一行都在维护梅超风,也不禁对裘千仞师徒生出好感。又见裘千仞施展神功,更是对其敬佩有加。

    他却不知道,钱青健和裘千仞两人的说话,是原本都安排好的台词,就是说给他听的。

    当然了,裘千丈所言完全是在演戏,而钱青健所说的话语,虽有八成是发自肺腑,但是替梅超风赴死一说,却多少含些水分,只不过这些就不是外人所能猜到的了。

    此时钱青健已经遵“师命”回到了裘千丈旁边的次席坐下,梅超风却仰天长笑了一阵,而后森然说道:“梅超风多谢这位前辈的眷顾,更多谢这位弟弟的回护,只是纵然仇家不来杀我,我也是要杀了他们为我那贼汉子报仇的!并且,我桃花岛弟子报仇从不假手于人,也无需外人的帮助,前辈和这位钱兄弟的恩情,梅超风心领了,江南六怪,你们一起来吧!若是杀了我,此仇也即了结了!”

    此言一出,黄药师暗暗点头,梅超风果然不愧桃花岛弟子,没给他这位师父丢半分面子。

    裘千丈和钱青健对视一眼,钱青健从裘千丈的目光中看见了深深的敬畏和佩服。他自然知道裘千丈佩服的是什么,裘千丈佩服的不仅是钱青健对各个事件发生时间的把握和控制,裘千丈更佩服的是钱青健对每个人的性格的预料,竟然是料到了每个人的骨头里!

    早在讲戏彩排阶段,裘千丈就曾经问过钱青健,如果黄老邪和梅超风任由他们这对假师徒对抗七怪怎么办?钱青健说你放心好了,不论是黄老邪还是梅超风,一生都是高傲的很,绝不会假借他人的势力来报仇的。

    所以,他们“师徒”的那些台词,也就是说说罢了,绝对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时事实证明,钱青健所料分毫不差。

    黄蓉听了梅超风的话,也是心中高兴,她宁可梅超风的仇不报,也不想让梅超风跟钱青健混到一起去,只不过她也不想让梅超风跟六怪火拼,因为六怪是郭靖的师父,若是出现了死伤,郭靖夹在中间就很难做人了。

    她正待出言规劝梅超风几句,却看见郭靖跳在了场中,大声说道;“梅超风,杀死你丈夫的人是我,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与我六位师父的仇恨就此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梅超风一愣,随即听出这是在中都北京赵王府曾经骑过的郭靖,说道:“好!我今后不再寻六怪的仇便是,你小子跟我走吧。”

    眼见梅超风就要把郭靖带走杀了报仇,黄蓉顿时不干了:“梅师姐,郭靖是好汉子,你却叫江湖上的英雄笑歪了嘴。”

    梅超风怒道:“怎么?”

    黄蓉道:“江南六侠十余年来已经武功大进,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现在他们不跟你计较,还给你面子,你却不知好歹,还口出大言。”

    梅超风大怒,道:“呸,我用他们饶?六怪武功大进了?不妨一起上来!”

    钱青健插言道:“梅大姐,刚才你抓住领子那个,就是六怪的老二朱聪,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没来跟我赔礼道歉呢,六怪的武功,给桃花岛提鞋都不配。”

    钱青健这话虽然是与黄蓉唱反调,却着实又拍了黄老邪一记马屁,黄老邪忍不住多看了钱青健几眼,只觉越看越顺眼,心想:“嗯,孺子很可教。”

    六怪此刻是王八钻火炕——憋气加窝火,想要与钱青健理论一番,却架不住敌方高手林立,只有韩宝驹忍无可忍,又要冲出来,被朱聪全金发两人拉住。

    黄蓉心中恼恨钱青健与她做对,却顾不上反击,眼下先避免梅超风与六怪打起来才是重中之重,于是她只向梅超风笑道:“何必六怪一起动手?只他们的弟子郭靖一人出马,你就未必能胜。”

    梅超风大叫:“三招内我若杀不了他,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钱青健急忙高声提醒:“梅大姐,郭靖跟北丐洪七公学了降龙十八掌,是专门为了对付桃花岛武功的,此时他武功已在他的六位师父之上,你三招是奈何不得他的,可不能上这个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却又各种想法迥然不同。

    江南六怪自然是因为郭靖得此异人传授而欢欣鼓舞。

    黄蓉却怪钱青健泄露天机,让郭靖没法扮猪吃虎而感到懊恼,懊恼的同时又很奇怪,难道郭靖跟七公学艺也被铁掌帮看去了?转念一想,便已想到了梁子翁的身上,嗯,定是这个老怪把郭靖武功大进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她却不知,早在张公洞她拐跑李莫愁时,郭靖已经给钱青健讲了这些事情了。她更不知道,钱青健根本不用郭靖口述,早就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

    站在梅超风身后的黄药师却在暗暗恼怒,怎么?你洪七很了不起吗?还教了徒弟来压我桃花岛一头?恼怒的同时,却又很不相信,只凭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就算那降龙十八掌再如何神奇,又怎能对抗身负三十年功力的梅超风?那岂不是说明了北丐的武功远超东邪?

    想到这里,黄老邪决定拭目以待,想要看看梅超风跟北丐弟子的这一场较量。北丐本人既不在场,他黄药师便不能亲自动手去伸量郭靖的武功。以大欺小这种事,他黄老邪这辈子都不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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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九章 铁针杀青健

    话说梅超风和郭靖的这一场碰撞,在钱青健的出言提醒之下,后面的剧情就跟记忆中有了不同。

    原本记忆中是此时黄蓉设定了十招为限,而郭靖又诚实地加上了五招,与梅超风约定十五招比拼,并且请梅超风身后的高人做见证的。

    但是眼下不同了,梅超风没再废话,直接就向着郭靖说话的方位发动了攻击。出手就是狠辣绝伦的“九阴白骨爪”。而郭靖自然不敢怠慢,使用降龙十八掌来对敌。

    或许是因为梅超风轻敌,也或许是因为她目不能视,再加上降龙十八掌的招数比一般拳法精妙,只一个照面,梅超风就已经被郭靖一章击中了肩头,登时后退了一步,然而她的武功毕竟诡异,刹那间又回到了郭靖的身前,手抓如电,已经拿住了郭靖左腕的“内关”、“外关”、“会宗”三穴。

    郭靖危机之中,将降龙十八掌留有的余力聚起,使了半招“潜龙勿用”,再次打中了梅超风的肩头,“嘭”的一声大响过后,两个人骤然分开,梅超风屹立场中不动,而郭靖却是背心撞上了一根厅柱,屋顶瓦片、灰土纷纷跌落,厅中四角站立的众庄丁都被吓得逃了出去。

    钱青健看见此景,只觉得有些不对劲,记忆中第一招不是梅超风倒退三步么?为何只退了一步?而在第二招时,是两人同时倒飞各自撞到一根厅柱,可眼下还是这两人交手,怎么跟记忆不一样了?

    灰尘弥漫之间,梅超风与郭靖乍分又合,再次斗在了一起,两人均知此乃舍命相拼,各展所学,不敢留手,大厅中只听呼呼风响,梅超风纵跃前后,从四面八方进攻。

    郭靖情知对方招数精奇,便按照当日洪七公教给的法子,对付桃花岛的奇妙武功,直接把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连环往复使出,就可处于不败之地。

    洪七公的办法果然神效,两人爪来掌往,狠斗了二三十招,梅超风竟不能逼近半步,这多少也有些刚才钱青健对朱聪的味道了,只不过这两人所使的武功,却比太祖长拳与分筋错骨手高明的多。

    由是一来,只把黄蓉看了一个笑逐颜开,一时之间都忘了和钱青健打赌输了人的事情。

    而江南六怪看得挢舌不下,陆乘风父子看得目摇神弛,杨康更是看得心底冰凉。

    江南六怪既已知道郭靖跟洪七公学了武功,自是满心欢喜;

    陆乘风心想,师姐如此武功,若是跟我算起旧账来,陆家庄焉有幸理?

    杨康则在想,两个月前还能稍占这傻小子的上风,怎么转眼他就变得这么厉害了?这丘处机和梅超风两位师父也不管用啊!亲自上阵都拿不下来的说。

    若是论及此时心中最不爽的,当数黄大岛主了,以他的武学造诣之高之深,自然能够看出梅超风吃了眼盲的亏,另外就是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比不过降龙十八掌精妙。

    只是他更加清楚,此时满厅众人除了裘千仞之外,恐怕别人都会认为是桃花岛的功夫不如洪七公的功夫。而梅超风似是已经尽力了,以梅超风多上近二十年的功力,就算百招过后才拿下郭靖,桃花岛的脸也是丢得不能再丟了。

    钱青健坐在裘千丈身旁观战,等待着事态按照记忆中发展,记忆中梅超风久战不下,再加上黄蓉捣乱,要在百招之后才抓了郭靖手背一下。

    钱青健等的就是这一爪,只有这样,朱聪才会认为郭靖中了九阴白骨爪之毒,才去偷梅超风身上的东西以寻找解药。

    当然了,此时钱青健怀疑朱聪已经偷到了东西,既然如此,只等郭靖中招即可了。

    他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人拼斗,却不料场中形势骤然发生剧变,梅超风周身骨节一串爆响密如连珠,同时出招路数已然大变,双臂直上直下硬打硬拼,用的皆是两败俱伤之法,郭靖心下一慌,应付稍有差池,手背上已经被梅超风抓了三道划痕。

    梅超风“摧心掌”混杂着“九阴白骨爪”狂击奏功,却得势不饶人,左爪右掌连环施出,继续攻向郭靖要害,招招都是要命的杀手,郭靖左支右绌,只余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眼见三两招之内就将落败,而落败的结果将是非伤即亡。

    这变化大出钱青健的预料,不是百招之后么?怎么才不到四十招就这样了?他仔细一想才明白其中缘故,“是了,我把郭靖的蛇血喝了三分之二过来,郭靖只喝了三分之一,又没有经过打坐练功,导致蛇血浪费了许多,功力自然大打折扣了。”

    有了这个结论,此战最初郭靖打中梅超风那两招降龙十八掌的效果降低,也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再看场中之时,郭靖又跟梅超风对了一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而梅超风如影随形,欺近郭靖身前,五只碧幽幽的手指向郭靖的天灵盖插去!

    钱青健有些懵了,这是郭巨侠要被扼杀在襁褓中的节奏么?毕竟,这段归云庄的记忆由于他的出现,此刻的变化已经脱离了记忆中的情节。

    他再如何准备各种预案,也未能预料到梅超风和郭靖这一战的变数。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又生,众人只见黄蓉飞身扑了过去,正好挡在矮身将倒的郭靖身前,而梅超风的那一爪未等落下,她的脖子已经被身后那青袍人捏住,一把拖离,提着她的身体后退开去。

    梅超风手足不能动弹分毫,顿时大惊失色,心知有此手段的绝非寻常武林高手,问道:“前辈是谁?”

    身后之人冷哼一声,把梅超风放在地上,缓缓说道:“梅若华,你还有脸问我是谁吗?”

    此言一出,正在察看郭靖伤势的黄蓉立时站起,喊了声:“爹爹?”

    陆乘风闻言,立时站起,却忘了自己双腿残疾,跪跌在地,口称:“师父,徒儿乘风叩见师父!”

    梅超风此时怎还不知是黄药师到了,立即跪下连连磕头:“师父,徒儿错了,师父您杀了我吧。”

    黄老邪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众人只见他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黄药师叹了口气,说道:“还好,你总算没给桃花岛丢人。”

    裘千丈和钱青健双双站起,裘千丈手执扇柄与另一手相拱,说道:“莫不是黄岛主到了?老夫裘千仞,今日得见高贤,三生有幸。”钱青健也自跟着躬身行礼。

    黄药师对裘千仞师徒甚有好感,尤其看钱青健顺眼,当即拱手还礼道:“在下东海桃花岛黄药师,久仰裘帮主大名,幸会,幸会。”

    与此同时,朱聪已经将郭靖拉到了一边察看伤势。大厅中众人各自忙成一团。

    唯有黄蓉见父亲到来,底气顿时爆棚,趁着钱青健和裘千仞向黄药师施礼之机,掏出一把缝衣针足有百枚,扬手就是一蓬针雨打向了钱青健的周身要害。

    她打出针雨之后,不敢停在原地观看效果,立时向黄药师奔去,口中喊道:“爹爹,这姓钱的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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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〇章 裘帮主提亲

    黄蓉打出这一蓬针雨,用的正是洪七公传授给她的“满天花雨掷金针”的暗器手法。

    虽然黄蓉还远远达不到洪七公的水平——洪七公可以数根针打数条蛇,也可以用一把针分打数人的周身穴道——但是黄蓉却已经能做到用几十根针打同一个人的周身要害。

    此时钱青健刚刚向黄药师施礼后直起身,针雨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梅超风和柯镇恶自是看不见,朱聪等人又正忙着给郭靖的伤口上药,杨康觉得事不关己,只有陆乘风父子和酒桌上的两名美姬发出了惊呼。

    在黄蓉告状疾奔的同时,黄药师已经喝了一声:“你干什么?”却也已经无力阻止。

    眼看着钱青健就要毙命于针雨之下,令人震惊的变化又发生了。

    在人们的眼里,那蓬针雨在钱青健的身前拐了个弯,都飞向了裘千仞,百余枚铁针,都粘在了裘千仞执扇手臂的袖子上!

    这是什么功夫?不要说陆乘风、杨康等人震骇莫名,就是以黄药师武学之高,也难禁心头骇然。

    黄药师心说丫头是真能惹事,这裘千仞明显比我功夫高出太多,别说不占理,就是占理,要跟他翻脸打斗也要寻个策略才是。当下沉了脸问道:“蓉儿,你这是为何?”

    黄蓉扑到黄药师的怀里,就把之前跟钱青健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里众目睽睽都是见证人,她也没办法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只说那钱青健奸诈狡猾,害她上当,还要娶她为妻。

    黄药师对女儿知之甚深,知道女儿这是不喜欢钱青健其人,于是就对其百般诋毁。可是即便如此,听起来钱青健也并无错处,是你逼着人家打赌,最后输了又岂能怪人家狡诈?于是他抬起头看向钱青健,想听听钱青健怎么说。

    不料钱青健面不改色,也不分辩什么,只微笑看着黄药师,拱手说道:“黄前辈毋须怪责令爱,令爱对晚辈有些误会,不过既然晚辈毫发无伤,此事只当没发生过便是。”言行举止之间,彰显男人之大度胸襟。

    黄药师暗暗赞了一句“这年轻人真不错!”,正待委婉逊谢两句时,却见裘千仞也哈哈一笑,手腕一旋,蒲扇轻轻在衣袖上一拂,那些铁针便叮叮玲玲落在了桌面上,令众人佩服不已。

    没有人知道,裘千仞此刻心中对钱青健更是膜拜到了极点。他的衣袖中,两条胳膊外侧各绑了三大块吸铁石,这还是日前应钱青健的要求,安排铁掌帮众四处采买来的。

    蒲扇轻拂,是遮挡他人目光,另一只手将吸铁石转到胳膊内侧,铁针自然纷纷掉落。

    吸铁石吸铁针,这是钱青健从记忆中绝情谷公孙止家的渔网阵学来的手段。而裘千丈膜拜钱青健的原因在于,钱青健竟然能够料到黄蓉会打他一蓬铁针雨!

    若说提前知道此际会有这几路高手来到归云庄,尚可以用情报能力来解释,那么此刻黄蓉这一蓬针雨,真的就有些未卜先知的神奇了。难道,这钱青健是神仙么?

    只是膜拜归膜拜,戏还要一板一眼地演下去。

    所以裘千丈又冲着黄药师一拱手道:“小徒钱青健与令爱于张家口初遇,从此朝思暮想、辗转反侧,老夫原本正打算备上一份厚礼,月内前往桃花岛向黄岛主提亲,未曾想却在这里与黄岛主幸会了……哈哈哈哈”

    黄药师面露微笑道:“在下虽然一向讨厌孟子,但是孟子有一句话说得倒是不错的,‘知好色则慕少艾’,此谓人之常情,钱贤侄的人品武功都还不错,只不知是否有其他才艺在身?可惜今日不是谈婚论嫁的日子,他朝药师在桃花岛恭候裘帮主的大驾。”

    裘千丈哈哈大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裘某月内定当备礼登门拜访黄岛主。”

    黄蓉一听就急了,刚想向黄药师表明她喜欢的是郭靖,却见黄药师脸色一沉,已经对着郭靖说道:“你叫郭靖?”

    郭靖急忙上前拜倒:“晚辈郭靖拜见黄前辈。”

    黄药师冷冷道:“陈玄风是我门徒,违背门规自有我来处置,桃花岛的门人能叫外人杀么?”

    郭靖口吃道:“那时……晚辈年…年幼无知……”

    黄蓉眼见父亲面色不善,顾不上钱青健那一头的事情,急急插嘴道:“爹爹,那时候郭靖才只有6岁……”

    “哼!我若不是看在这一点上,此刻这姓郭的小子还有命在么?不管怎么说,桃花岛的门人不能死在外人手里,小子,你自裁吧。”

    黄药师何等精明?看过刚才黄蓉舍身救护郭靖的情景,怎还不知女儿处处维护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这已经是强迫他这个父亲接受女婿了。

    同样是女儿的婚姻,先经过父亲允许和未经过父亲允许,这感觉自然大不相同。因此他心中不禁有一股“女大不中留”的怨气升了起来,对郭靖更加厌憎,处置起来竟是不留半分余地。

    郭靖却很光棍,起身说道:“既然黄前辈这样说,晚辈就给陈玄风抵命罢了,只是晚辈尚有父仇未报,请黄前辈宽限三十天,三十天后,晚辈定会前往桃花岛领死。”

    黄蓉眼见父亲和郭靖的隔阂难以化解,心中气苦上来,哭道:“爹,你若是杀了郭靖,我就再也不见你了。”说罢,疾奔出厅,有一个鱼跃,扎入了庄东太湖之中。

    黄药师和郭靖追到湖边,钱青健也追了出来,三人只见湖中一道水线直至湖心,均知黄蓉水性极佳,倒也并不如何担心。

    黄药师叹了口气,也不再理睬郭靖,冲钱青健点了点头,眼中颇有嘉许之意。又见陆乘风被庄丁抬了过来,陆冠英在旁跟随,他抬手就拍了陆冠英一掌,陆冠英后退三四步,仰天一跤跌倒。陆乘风吓了一跳:“师父,我就这一个儿子……”

    黄药师面露微笑:“乘风,你儿子很不错嘛,少林武功的基础很扎实,你也很不错,没有私下传他本门武学。”

    见此情景,钱青健暗暗讨道,“给陆冠英吃了一枚蛇胆的作用真不小,记忆里陆冠英挨了这一掌,是后退七八步才摔倒的。”

    只见黄药师拿出两张纸片扔给了陆乘风:“这是两篇桃花岛武功秘要,你拿去修炼吧,也可传给你的儿子,仙霞枯木也配称什么‘大师’?”

    陆乘风父子急忙再次跪倒拜谢。

    黄药师转向跟随过来的梅超风说道:“你把经书给我,我收你和乘风重归门墙。”

    梅超风陆乘风都是喜极而泣,梅超风往怀中一摸,却是脸色大变,颤声道:“师父,我的东西都不见了。”

    黄药师皱眉道:“你怎地如此粗心?上一次检视随身物品是在何时?”

    梅超风道:“是在遇到欧阳克的蛇阵以前。”

    黄药师略一沉思,道:“我们返回去找一找吧。”说罢,伸手托在梅超风肋下,两人飘忽而去,身影没入花丛时,有声音传来:“裘帮主,在下有事,暂且别过,来日黄某在桃花岛恭候你大驾光临。”

第一一一章 桃园三结义

    虽然黄药师和梅超风走了,黄蓉也下了湖,但是陆乘风重归桃花岛门墙,对陆家庄来说实为天大的喜事,因此陆乘风重新张罗酒席,除了招待裘千仞以及江南六怪,还把太湖众水匪喊来,准备大宴三天三夜。

    在宾主一片喧喧闹闹之中,最落寞的是杨康,最焦灼的却是钱青健。

    杨康的落寞是因为他确认了身世真相,对未来的道路感到迷茫。而钱青健的焦灼则是急于在人多眼杂之中,设法得到郭靖怀中的那张陈玄风的人皮。

    此时郭靖已经把钱青健救他于危亡,又帮他报得父仇的大恩大德告诉了江南六怪。这种恩惠摆在面前,江南六怪也不好继续与钱青健为敌,更何况,有裘千仞这般绝顶高手在场,钱青健不找六怪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六怪却不知道,钱青健是真的没心情继续找他们的麻烦,与《九阴真经》相比,与六怪的那点小小过节算得了什么?况且以钱青健今日的武功,即便把六怪踩在脚下,也不会产生什么成就感。

    比较当世四绝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虽然还有较大的差距,但是比起稍微差一些的来说,例如真正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就已经是钱青健渴望追赶而又亟待超越的目标。

    钱青健正在琢磨如何找个接口把郭靖拉到无人之处开蒙开骗,郭靖却拉着杨康的手,主动来找钱青健了:“钱大哥,我父亲和杨叔父生前有约,约定我和杨康结为异姓兄弟,今天正好钱大哥你也在这里,还帮助我和杨康兄弟报此大仇,我想……”

    钱青健拍了拍郭靖的肩膀:“咱们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郭靖红了脸道:“兄弟我想高攀钱大哥,跟钱大哥与康弟结为异姓三兄弟,不知钱大哥意下如何?”

    钱青健心想:“此刻最不愿结拜的当属杨康了,但是他不敢表露出来。不过这倒是拿《九阴》的绝佳机会。”当即笑道:“原来是这事啊,哥哥我正求之不得呢……”他提高声音喊道:“陆庄主……”

    陆冠英闻声立即跑了过来:“钱大哥,有何吩咐?”

    钱青健道:“你这庄上可有桃园桃树这般所在?”

    陆冠英点头道:“有,庄西北就有一片桃园,只是此季桃花已谢,失了观赏的雅趣,果实却才初成,未能食用……”

    钱青健一拍陆冠英的肩膀道:“这就行了,安排人在桃园准备香案烛火,我跟郭靖杨康三兄弟要来个桃园结义。”

    这货提出桃园三结义,自然不是为了效仿三国时期的刘关张的经典结拜,而是要尽量远离他人的耳目。

    陆冠英立即吩咐庄丁给予安排,心中对这三人的结义满是羡慕。

    说起来陆冠英也很想跟钱青健、郭靖结拜在一起,怎奈他父亲是黄蓉的师兄,而钱青健和郭靖这俩人弄不好就会有一个成为黄蓉的丈夫,这辈分在这摆着,结拜之事也就不用想了。

    陆冠英当即引领钱青健三人来到了桃园,按照钱青健的要求布置了香案等物,又在桃树上挂了几只灯笼,还在桃树空地中摆了一桌酒席。

    陆冠英安排已毕,就道了“少陪”,带了庄丁回到前面去招呼客人了。

    钱青健心想,总得先看看郭靖身上有没有那东西才成,于是道:“今日咱们兄弟三人就来个歃血为盟,大家须得共同喝一碗血酒。郭靖兄弟,你有锋利些的刀子么?”

    郭靖点头说有,从怀中拿出来包着人皮的匕首,先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滴血入酒碗。

    郭靖实在,割得血口甚大,淌血也多,海碗里原本的半碗酒差点让他的血给注满了。

    钱青健都忍不住说了声:“行了!再淌就伤身了!”说着话给郭靖点了穴道止血,他学会了薛家医经之后,这点穴按摩止血的手法对他来说都是雕虫小技。

    郭靖憨笑着把匕首递给了钱青健,那人皮却被他顺手放回了怀里。

    钱青健已然看得真切,也不多说,拿过匕首来也割破了手指滴了几滴鲜血,再把匕首交给了杨康。

    杨康也照例做了,三人叙过年纪,钱青健是大哥当无异议,郭靖是宋开禧元年十月生人,杨康却是同年十一月生人,因此郭靖是老二,杨康为老三。

    三兄弟点燃了香烛插好,跪倒在地,钱青健首先说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钱青健……”

    “我郭靖……”

    “我杨康。”

    “结为异姓兄弟,从今以后福祸与共,甘苦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大哥且住!”郭靖打断了钱青健的话语,说道:“小弟我一个月后要去桃花岛给陈玄风抵命,多半性命不保,这‘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咱们就不说了吧。”

    郭靖这孩子天生善良仁厚,做事也每多为他人着想,着实让钱青健感动而又心生惭愧。

    钱青健心说你这未来的郭巨侠一个月后鸟事都没有,倒是杨康将会死于今年的八月十六子时,距离眼前仅余七十二天阳寿,这个‘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还真的说不得。

    未等钱青健说话,杨康已经说道:“那就不说此句罢。”

    钱青健斜睨靖康两人,面露为难之色,问道:“那就不说?”

    靖康两人同道:“不说。”

    “也罢,既然两位兄弟都不愿说,哥哥我也不能独断专行,喝血酒吧。”

    掺了三个人鲜血的黄酒味道极其古怪,钱青健只小啜了一口,便把海碗交给了郭靖,郭靖只道这是喝血酒的规矩,就有样学样,也小小地啜饮一口,然后再递给了杨康。

    杨康皱起了眉头犹豫了片刻,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又想把血酒递给钱青健,钱青健脸色一沉道:“这血酒乃是福报,谁喝得多,谁的福气就越大,为兄是不肯抢夺两位弟弟的福根的。”

    二哥郭靖一听,更不肯接杨康的酒碗了,真诚说道:“既然如此,我务须以大哥为榜样,就请三弟饮尽此碗罢。”

    杨康心里这个骂啊,什么特么的福根福报?你弄碗牛奶琼浆来,那才是福根福报,这特么不是明显的欺负小三儿么?没办法,谁让自己年纪小,武功又低呢?

    杨康当即生出无尽感慨,就在三个月前,在中都北京赵王府,钱青健还只是他身后跟班侯通海的跟屁虫,此际竟然颠倒了过来,也算是造化弄人了。

    他随即又回想起上次在临安见到大宋丞相史弥远的情景,就是大宋当朝宰相,在他面前都是狗一样的摇尾乞怜,那时的金国钦使小王爷是何等的风光?

    只是彼一时此一时,如今竟然沦落为两个草莽汉子的小弟了,悲愤欲绝之下,他仰头喝药一般把这碗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好!三弟果然爽快!”

    看着杨康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钱青健和郭靖一同鼓掌喝彩,却不知杨康喝下这碗福报血酒,当真改变了他的命运。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第一一二章 痛哭获真经

    仪式结束,郭靖和杨康拜过大哥,杨康又拜过了二哥,三兄弟高高兴兴地坐在桃林之间的矮桌上开始饮酒。

    酒过三巡,郭靖说起未来的打算:“大哥,三弟,今夜咱们兄弟结义,一醉方休。但在喝醉之前,有些事情须交待清楚。我明日去燕京杀完颜洪烈,三弟你是否与我同去?”

    杨康想起完颜洪烈的养育之恩,踌躇不答,见郭靖面露不豫之色,心想既然完颜洪烈不在燕京,就答应了郭靖也无妨。正准备说话时,大哥钱青健却把话茬接了过去。

    钱青健道:“这件事,二弟先不忙问三弟,大哥我有点道理要说给你听。”

    郭靖道:“大哥请讲。”

    钱青健道:“咱们兄弟三个,身世尽皆孤苦,说起来只有二弟的妈妈郭婶婶健在人世,咱们既已结拜,那么郭婶婶就是咱们三人共同的母亲,我这么说,两位兄弟没有异议吧?”

    郭靖杨康均道:“合该如此。”

    钱青健又道:“二弟生于北京大兴府北,成长于蒙古大漠,有咱妈含辛茹苦将你抚养成人,而咱妈又托庇于成吉思汗帐下,所以成吉思汗也算对二弟有养育之恩,不知二弟如何认为?”

    郭靖道:“大汗一向待我母子恩重如山,大哥所言非虚。”

    钱青健忽而冷了脸说道:“那么二弟,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去杀成吉思汗,你该作何想法?”

    郭靖愕然道:“大哥何出此言?莫非你与大汗有什么深仇大恨?”

    钱青健冷笑道:“眼下虽然没有,但是将来未必没有,如今蒙古铁蹄征杀四方,旌旗所至,生灵涂炭,陷黎民于水火之中,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吧?”

    郭靖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他在草原追随成吉思汗之时,所经历的大多是蒙古部族的统一战争,至于统一之后的侵略之战他却未能参加,只是想起战争的残酷,双方士兵的死伤之惨烈,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战斗似乎不是非打不可。

    钱青健拍了拍郭靖的肩膀,道:“二弟,你年龄尚小,不懂得此间道理也算不得你的错,我只问你,如果死在蒙古兵锋之下的宋人子嗣欲要找成吉思汗报仇,邀你同去,你可否答应?”

    “这,我恐怕不能答应。”郭靖回答的并不犹豫。

    钱青健心说将来你妈被成吉思汗逼死,你都对成吉思汗起不了杀心,此刻当然会如此拒绝了。只不过钱青健要的就是郭靖这个答案,便说道:“照啊,因为成吉思汗对你有养育之恩,所以你不肯陪别人一起去杀他,那完颜洪烈对三弟也有十八载养育之恩,而且其对三弟母子的亲切关怀之处,远胜成吉思汗对你母子,你如何要三弟陪你一起去杀完颜洪烈?”

    郭靖分辩道:“那不一样,完颜洪烈跟杨叔父有仇的。”

    钱青健摇头道:“完颜洪烈的确与杨叔父有仇,却只是夺妻之仇,最后杨叔父和咱们的惜弱妈妈是自尽,却非完颜洪烈所部下手,这仇恨说起来,应是完颜洪烈与杨叔父之间的仇恨,而对于三弟来说,完颜洪烈实为慈爱养父,即便有仇,也是恩大于仇……这道理,将来你会在成吉思汗身上体会到。”

    郭靖尚且懵然不通,为何将来会在成吉思汗身上体会到?杨康却已经离开座位,跪下给钱青健磕头,连说:“大哥此番道理,令小弟茅塞顿开。小弟叩谢大哥指点迷津之恩。”

    钱青健把杨康扶起,按回到座位之上,端起海碗说道:“咱们是兄弟,不说谢不谢的话,其实,我的意思是,郭叔父和完颜洪烈的仇是要报的,但是只能郭靖兄弟自己去报。来,咱们三人同饮一碗,为了咱们悲惨的身世。”

    靖康二人连忙陪着大哥喝了,郭靖不好再提杀完颜洪烈之事,转而问道:“不知大哥的父母又是如何遭遇,可否告知我和三弟?”

    钱青健拿着杨康和郭靖的身世发表了一番见解,最终目的就是要把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世上来,总不能在郭靖一腔热血准备去杀完颜洪烈的时候直接说自己父母的话题吧?钱青健觉得那样就会显得很突兀,很不可信。

    所以当郭靖问出了这句话之后,钱青健很是沉默了一阵,现出一副沉痛的样子。弄得郭靖和杨康以为触动了大哥的伤心处,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钱大哥,不敢随便发言。

    钱青健默默地给自己满上了一碗酒,端起来一饮而尽,酒碗放下时,眼角已经湿润了,说道:“说起哥哥我的身世,却要比两位兄弟更悲惨些,二弟尚有咱妈织于漠北,三弟也有养父呵护备至,唯独哥哥我打小就没见过双亲,又被师父送到虎狼之窝卧底……”

    钱青健说起惨遭宋军溃兵杀害的父母来,也动了真情,说着说着竟然泪落滂沱,泣不成声:“我特么找谁报仇去?难道去杀大宋的皇帝赵扩么?”

    郭靖杨康均皆心生恻隐,左右握住了钱青健的两只手,郭靖更是自责说道:“大哥,都是弟弟不好,勾起了你的伤心之事。”

    钱青健挣脱郭靖的手,说道:“这事不怪你,嗯,二弟,你身上可有擦拭眼泪之物,借我一用。”

    杨康心中感激钱青健为完颜洪烈正名,急忙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来,“大哥,你用这个擦泪。”

    钱青健心里这个气啊,你特么献什么殷勤,一边哭一边摇头道:“不行,你那手帕太干净,哥哥我用不惯。”

    郭靖从怀里摸索了半天,只摸出来一张人皮,他却不知这是人皮,尴尬说道:“大哥,我身上只有这个……”

    钱青健劈手把人皮夺过,说道:“就用这个,我平时被风吹迷了眼都用这个来擦的。”说着话他起身走到了最远的一只灯笼下面,背向靖康蹲在地上,“你们俩先喝着,不要过来打扰我,我平平心中的伤痛之情。”

    大哥既然如此说,两位兄弟也不好违拗,只好默默对饮,却不敢说话,以免显得对大哥不敬。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钱青健的后背停止了耸动,转回酒桌上来,把人皮往郭靖手里一塞,自嘲道:“两位兄弟见笑,哥哥我失态了。”

    郭靖憨厚一笑道:“都怪我不好,惹大哥伤心。”

    杨康却说道:“大哥至情至性,正是小弟的楷模。”

    钱青健脸上一热,摆手道:“都别客气了,来,咱们兄弟仨一醉方休。”这货已经把《九阴真经》下卷记在了脑子里,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去桃花岛弄上卷的事情了。

第一一三章 戏谑公孙止

    是夜,陆家庄举庄皆醉。

    第二天一早,郭靖和杨康醒来,发现彼此都还躺在桃林之间的空地上,一身露水湿漉漉的。而钱青健已经不在身边。寻来庄丁问了,才知道钱青健半夜就跟裘千丈带着两女离开了。

    郭靖知道这是师命难违,也不好埋怨,却忽然想起,若是钱大哥跟他师父去了桃花岛提亲该怎么办?

    他昨夜只顾得报父仇,又替六位师父挡了梅超风的报复,后来跟黄药师慷慨允诺了去桃花岛领死,百感交集之下,倒是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现在想起来,忽又觉得自己这最多还能活一个月的人,哪还管得了这些?还是先杀了完颜洪烈了结父仇才是正事。

    于是他便与陆庄主和六位师父告辞,言明要去中都杀完颜洪烈替父报仇。因为有昨夜钱青健的一番言论,郭靖本想独自去中都行刺,而杨康却坚持要跟郭靖一起走,郭靖也就没再坚持。

    不提郭靖杨康取道宝应北上,只说钱青健记住了真经,也就没了留在归云庄的兴趣,他必须回到长乐帮筹备一下去桃花岛的事情。

    记忆里未来一个月后的桃花岛汇集了四绝之中的三绝,东邪西毒北丐,这三位里面倒有两位已经被他得罪狠了。剩下一位黄老邪还性格怪异喜怒无常。

    如何在这高手林立的险恶环境中获取《九阴》上卷,并且尽可能地顺便再恶心黄蓉一次——如果得到黄药师的亲口许婚,是对黄蓉最大的折磨。这是对钱大导演的一个严峻的考验,一个弄不好,丢命的可能也是很大的。

    至于郭靖杨康的去向,记忆中未来的情景大致如下:

    这俩弟弟在北上的中途分开,郭靖先一步而行,而后靖蓉重逢。随后靖蓉二人在宝应遭遇了采花的欧阳克,一番打斗,洪七公从天而降,教会了郭靖降龙十八掌的最后三掌,最终吓跑了欧阳克,救下了孙不二的俗家弟子程瑶迦。

    再后这对情侣遭遇了追杀托雷等人的沈青刚、吴青烈和原来的钱青健,郭靖以一敌三轻松打跑了这黄河三鬼,顺藤摸瓜追杀完颜洪烈时,却被杨康在宝应的刘家祠堂悄悄把完颜洪烈放跑了。

    在刘家祠堂的棺材里,靖蓉找到了欧阳克从苏州北抓住并带在身边的、奄奄一息的穆念慈……

    也不知道这些记忆中的情节,会不会发生什么重大的变化,至少黄河三鬼变成了黄河二鬼是一定的了,那么只要完颜洪烈依旧出现在宝应并逃脱,郭靖就不会再去中都北京,而是会按照记忆里的情节,跟黄蓉回桃花岛践约。

    六月初五这天清晨,钱青健带着裘千丈和两位美女回到了姑苏燕子坞参合庄,除了做些准备之外,他还要把李玉秋和措曼玛美留在这里,如果带着这两位上桃花岛,那就不是去取经的问题了,那等于是直接向欧阳锋父子宣战,那就是找死的节奏。

    进入参合庄后,钱青健把裘千丈安排在捷豹堂驻地休息,立即带着两位美女去找帮主卓千悦,卓千悦恰巧正在帮中主持议事,听说钱青健回来,立即把他请进了议事厅,询问分派给他的任务有什么进展。

    钱青健煞有介事地东拉西扯一番,然后表明目前还没有寻到慕容世家的确切线索。

    未等卓千悦发话,已经有人冷哼了一声道:“长乐帮不养闲人,钱堂主是不是太过清闲了?”

    说话者坐在钱青健的对面,刚才钱青健进入时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宝蓝缎子长袍,面目英俊,气质潇洒。心中怀疑这位就是公孙止,只不过钱青健一向对这种英俊男人没有好感,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此时他听得这位疑似公孙止出言讥讽,便故作讶异地问卓千悦道:“帮主,这位漂亮姑娘哦不,这位漂亮妇人哦不,这位长得跟娘们儿似的是谁啊?”

    卓千悦被钱青健气得笑了出来:“不许胡说,这位是本帮蛟龙堂堂主公孙止、公孙先生。”

    钱青健心说老子烦的就是公孙先生,这公孙止在十九年后居然敢摸了李莫愁的手一下,老子追不上的女人,谁特么摸她的手,老子就剁了他的手。只是此时武功不够,等武功够了再说。

    公孙止已经被钱青健挖苦的两条眉毛竖立起来,听见卓千悦发话了,这才忍住没再说话。

    钱青健却不肯就此放过公孙止,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哦~~~听说过,好像是祖居绝情谷,唐朝人,是这样吧?公孙大婶?”

    公孙止原本吃惊钱青健如何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却被钱青健最后一句话给气着了,冷哼一声,拱手向卓千悦说道:“禀帮主,这钱堂主一再说话侮辱与我,请帮主允许我讨教钱堂主的高招。”

    卓千悦心里认定这俩男人想要掐架的原因是为了她争风吃醋,却做梦都想不到,公孙止的确是如此,而钱青健对公孙止的恨意却是跟李莫愁有关。

    卓千悦觉得,此事虽是公孙止先开口,但是钱青健的反击也太过分了些,毕竟这一个议事厅里还有诸多香主在座,钱青健如此毒舌,搁在谁身上也是受不了。

    所以卓千悦皱眉对钱青健说道:“钱堂主,你怎可一再对公孙堂主不敬?”

    钱青健故作诧异道:“卓帮主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在你介绍之前,我不知这不男不女的人是谁,自然说话不会客气。可是在你告诉我他叫公孙止之后,我说话很是得体啊!”

    公孙止怒道:“你称呼我为大婶,难道这也是得体?”

    钱青健哈哈大笑道:“我是称呼你为大神,我看你仙风道骨的,不怎么像人,就尊你一声大神,这称呼有何逾越失礼?哦,大概你是听不懂我的山东话,嗯,回头你去山东曲阜找丁逸仙总镖头学习学习,否则,你连话都听不懂,又如何监控金龙镖局?”

    公孙止这个气啊,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却偏偏不好拿住钱青健的话柄,卓千悦也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却听钱青健又道:“其实,就算我真叫你公孙大婶,那也是一种尊敬的称呼,唐朝有一位武林绝顶高手,‘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的,跟你同宗同源,都姓公孙,人家就叫公孙大娘。你看,大娘和大婶,都是武林绝顶高手,这称呼多神气啊!”

    钱青健这么插科打诨,满屋子倒有一大半的人强忍笑意,只有卓千悦笑道:“钱堂主几日不见,这文采见涨啊。不过我要求你今后跟公孙堂主通力合作,不能再这么开玩笑了。”

    公孙止见卓千悦对钱青健颇有回护,只能强忍着压下了这口恶气。打算找个无人的所在再与钱青健算账。

    钱青健背诵了记忆中的诗文,爽了一把之后,这才发现记忆里的故事并不仅仅是各种武功和武林轶事,还有一些文武双全的人物吟唱的风流词句,若是把这些东西都背出来,自己也算得上才子一枚了。

    他心中得意,口中应了声是,又问卓千悦道:“我听说还施水阁是本帮女客居住的宿处?”

    卓千悦点头道:“没错,你问这个做什么?”

    钱青健指了指身后两位美女道:“我收了两名女帮众,想让她们住还施水阁。”

    卓千悦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玉秋和措曼玛美,说道:“行,只要不是收了两个妾侍就行。”

第一一四章 杀了一只鸡

    议事结束,卓千悦看见钱青健亲自去还施水阁安排李玉秋两女的住处,这多少有些让她感到不爽,虽然是被迫选定了这个男人做未来的丈夫,但是总不能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吧?

    不过,还施水阁也有她的侍女来往打理,她又派过去两名侍女盯梢,若是这一男二女在密室之中做出些什么,是无法避开她的耳目的。

    卓千悦心里打定了主意:“李莫愁那么强大的竞争对手都被劝退了,但若是这男人总是饥不择食,我可没精力防他一辈子不偷腥。如果他真的与两女做了男女之事,那么也只能考虑把他牺牲掉了。”

    一个时辰之后,两个侍女回来禀报,说钱青健独自在那两个女人的寝室里待了许久,而那两个女人却都守在寝室门外,也不知钱青健在房间里做什么,后来钱青健伸着懒腰从房里走了出来,好像是小睡了一会儿的样子。而后又吩咐侍女给他从厨房找来了一只活鸡和一只灌满水的水袋,拿了返回捷豹堂了。

    嗯?小睡了一会儿?难道是传说中的压床么?又要活鸡和水袋做什么,做法事?卓千悦想不明白钱青健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也就懒得去想,只要不是跟那两个女人一起小睡一会儿,其它都不必放在心上。

    还施水阁,在百年以前,是慕容世家的藏经阁,与王语嫣家的琅嬛玉洞互有千秋,足以媲美少林寺的藏经阁。

    在百年以前慕容复闯出“南慕容”的名头之时,还施水阁中的武学典籍之多,品类之杂,远胜少林寺的藏经阁。

    然而随着多年以前慕容世家消失在江湖之中,不仅参合庄荒芜破败,而且还施水阁也久已人去楼空,再无只字片纸留存。

    关于这些,上一次钱青健来到这里时就已经知道了,如果这里真的还有武学典籍,卓千悦才不会让李莫愁客居此处。

    这一次,钱青健亲自来到还施水阁,自然不是想要寻找武学秘籍,当然也不是为了给欧阳克带上实质性的绿帽子,更不是想要亲手为李玉秋和措曼玛美布置卧房。

    事实上李玉秋和措曼玛美一度误解了钱青健的用意,还以为钱青健领她俩过来,就是为了享用一下她们的身体,结果在她俩提出想要为钱青健更衣沐浴时,却被钱青健赶了出来,钱青健只让她俩把守好卧房的房门,严禁他人窥伺,更不许任何人进入。

    在室内,钱青健学着记忆中万震山和韦小宝的办法,在李玉秋和措曼玛美的寝室里砌了一回墙,把那本《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砌在了墙里。

    经文虽然是记在了脑子里的,但是这经书暂时不能毁坏。眼下无暇,但是今后总要研究一番——万一被火烧、被水泡或者被血浸了之后,再出来个隐形字啥的,那么此刻简单将其毁去,岂不是亏大了?

    记忆中这种事情太多了,绘有铁掌峰的那幅画,《易筋经》,《四十二章经》,《唐诗选辑》以及大悲老人的陶偶什么的,都是藏有重大玄机的宝贝,所以这经书要留存起来才是稳妥。

    带在身上也是不保险的,纵然以萧峰之能,尚且会在不经意中把易筋经掉落在地上,被游坦之捡去;以梅超风的本领,也被朱聪说偷就偷了,可见随身携带物品的不安全性。

    弄完了这一切,他才满意地出了门,吩咐了两女最近需要做的一些杂务,然后让卓千悦的侍女为他找来活鸡和水袋,沿着庄内的回廊曲桥走向捷豹堂。

    走到半途,钱青健就笑了,公孙止果然在等着他。

    不远处公孙止一脸杀气,手持金刀黑剑,正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嗯,阴阳倒乱刃法么?钱青健笑了。

    在还施水阁里,钱青健已经做过思考和分析,距今再过十八、九年之后,公孙止一人对付武三通、耶律齐耶律燕兄妹、大小武和完颜萍六人尚且能占上风,而且十八、九年后的黄帮主和李莫愁都认为单独过招不是公孙止的对手。

    那么此时的公孙止,若论功力,应该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他的阴阳倒乱刃法很是唬人,虽然裘千尺曾经点破个中奥秘为“刀即是刀,剑还是剑”,可是也要看是谁去破。钱青健觉得以自己的三十六式开山斧法,在招数上根本不可能能干得过公孙止,也破不了他这套刀剑合击之术。

    所以他离着老远就停下了脚步。

    公孙止冷冷说道:“年轻人,知道害怕了?给本堂主道个歉,并且做出保证,只要你今后与帮主保持距离,我可以饶你一命。”

    钱青健笑了笑,把荷在肩头的巨斧拎在手中,另一只手把活鸡望空一抛,那鸡在空中重得自由,扑棱棱展翅便要飞远,却被钱青健一斧挥去,将鸡头削了下来。

    “不错,这斧法杀鸡还是比较管用,不过用来对敌却还差得远。”公孙止出言讥讽,却不明白钱青健这是什么意思,打算看个究竟。

    钱青健哈哈一笑道:“这就叫杀鸡儆猴。”一只手在断头公鸡落地之前将其捉住,另一只手把巨斧往腋下一夹,顺手取出水袋来,将鸡脖子贴近袋口,那鸡血便汩汩流入了袋中。

    片刻之后,钱青健把死鸡一扔,重又拎起巨斧遥指公孙止,说道:“你是打算在这回廊里跟我打呢?还是选个宽敞的地方?”

    公孙止一愣,没想到钱青健真敢跟他打。禁不住心生警惕。

    虽然公孙止轻视钱青健的年龄,但是他也不摸钱青健的实底,感觉那巨斧很是唬人,只怕他黑剑削之不断。所以他决定还是在这回廊里教训钱青健一下比较稳妥。于是说道:“少废话,用你杀鸡的斧法进招吧。”

    他倒是没打算杀死钱青健,只打算卸掉钱青健一臂一腿。因为他听说钱青健是帮主的救命恩人,颇得帮主的“照顾”,若是杀了他,帮主责怪下来,不利于他的大计。只是不废了钱青健却也不行,想要抱得美人归,必须废掉这个情敌。

    公孙止本是冲着卓千悦的美色来的,若非如此,他岂能屈就一个帮派的堂主?给他帮主来做都吸引不了他。

    钱青健哈哈大笑,拿起水袋猛灌了一大口,急奔向前,单手抡起斧头就来了招“力劈华山”,公孙止不敢硬接硬架,侧身一避,斧头已经擦肩劈空,他左刀画圈,右剑向钱青健刺还了一招。

    此时回廊左近的小岛岸边已经聚集了一些长乐帮的帮众,人们在远处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场拼斗的结果。

    而今猛虎堂堂主虎头陀没在帮中,这打斗的双方已是除却帮主之外的帮中最高首脑了,自然无人敢于喝阻,只有看个热闹,猜个结果。

    捷豹堂所在的小岛上,柯香主悠悠问道:“过大哥,你觉得这两人胜负如何?”

    过九牛嗤笑道:“还用问么,肯定是公孙止获胜,他这刀剑合击之法,就是你我二人同上也是必败。”

    柯隐农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猜,可是这钱青健为何只用单手持斧?这等巨斧不是双手使用么?”

    过九牛摇头道:“是啊,我也正奇怪此事。”

第一一五章 我喷你一脸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之间,回廊里,钱青健的身前已经是险象环生。

    他若是双手抡动巨斧,情况或许还可以稍稍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在回廊内根本无法将三十六路开山斧使得酣畅。除非把回廊两侧的柱子全部劈垮砸塌,只是即便那样,也不过是多撑个十招八招而已。

    然而他却选择了单手持斧,在第一招斧法之后,接下来就只能以全真剑法迎敌。以公孙止家传武学的精妙,以及公孙止在刀剑上的造诣,岂是钱青健单手持斧使动剑法可以对抗的?

    此时公孙止的黑剑已由直刺改为划圈,将钱青健的全身笼罩在剑圈之下。而另一只手上的金刀却伺机未动,钱青健知道他金刀突出之际,就是自己骨肉分离之时,偏偏对这黑剑的剑圈不好破解,只得后退一步暂缓危机。

    公孙止如影随形继续攻进,在这狭窄的回廊之中,倒退而行的速度自然不及前进的速度,幸好钱青健的金雁功轻功远胜公孙止,继续几下倒退,场面上虽是狼狈不堪,倒也暂时没能中招。

    看来这“阴阳倒乱刃法”非是我能破解啊!长长见识就算了吧。钱青健一边后退一边想道。

    话说公孙止的这套家传绝技,号称五十招内天下无敌,的确是钱青健无法破解的奇妙武功。想那十九年后,未曾吃过蛇胆练得重剑的杨过,身兼诸般神奇武功,以天下至精至妙的打狗棒法对抗这金刀黑剑,也是只能勉强防御一时。

    后来纵有裘千尺指点,言明“假刀非刀,假剑非剑”,又有“刀即是刀,剑即是剑”,在懂得了这个道理之后,杨过和小龙女在双剑无法合璧的情况下,依然破解不了这套武功。

    在裘千尺点拨了杨过由敌手无破绽之际如何制造破绽,加上杨过连续使用弹指神通、玉箫剑法等绝学,才勉强抵挡了七八百招。而最终还是依靠裘千尺阴了公孙止,破掉他的闭穴奇功,杨过和小龙女才依靠刺穴打穴的剑法获胜。

    眼前的公孙止,固然比之杨龙时代的公孙止少了近二十年的功力,但是这套“阴阳倒乱刃法”却是相差不多的水准。

    由此可见,在功力不高于公孙止的情况下,想要战胜公孙止是何等的困难?不下于十条的因素叠加在一起,方能堆出最后的胜局,可是此刻的钱青健如何具备这些因素?

    凶险的局势容不得钱青健继续长见识,再看下去,就不是长见识而是要受伤送命了。

    “噗!”一蓬水雾突然出现在了钱青健的身前,扑面向公孙止笼罩而去,那水雾隐含着微许的甜腥气味,在上午的阳光下,这段回廊的空间里幻出了道道彩虹。

    或远或近的旁观者们都是一惊,这是什么暗器?有心思缜密、脑子转得快的,早在钱青健杀鸡用鸡血兑水的时候就留了神,此时便显摆道:“我猜这是钱堂主的独门武功,鸡血**……”

    “鸡血**?没听说武林中有这门奇功啊。”

    “你知道什么,说不定是帮主传给钱堂主的,帮主一身武功何等神奇?你又认得几样?”

    “那倒也是……”

    不说众人议论纷纷,只说公孙止也被这一蓬水雾吓了一跳,连忙身体后仰,脚下后退两步,将手中刀剑舞了一个风雨不透,饶是如此,在他挥舞刀剑防御之前,身上衣服也已经被微微淋湿。

    钱青健哈哈一笑,喊道:“老子喷你一脸!小心别喝到嘴里哦。”说着又喝了一口,“噗”的一声又喷出来道道彩虹。

    公孙止急忙再退,心中悚然而惊,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混合了鸡血的水对他意味着什么。可是这钱青健怎么知道我家传的闭穴神功怕荤腥的?公孙止家传的闭穴神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练此神功的人,终生不能吃荤腥,不论生熟,只要是荤物,只需入口一丝半点,神功立破!而且再也无法恢复。

    钱青健往水囊里面注入鸡血,他看得很清楚,当时尚且当个笑话来看,此时可全然明悟了。这若是被他喷到嘴里一点可就麻烦大了,就是嘴唇都不能沾上血水。只是此刻他来不及细想此事的缘由,也顾不得除掉情敌了,而是闭住了嘴唇,转身就跑。

    钱青健岂肯轻易让他逃掉,总得吓他个半死才行。

    其实,关于此时的情景,钱青健之前也有过考虑,他并不打算真的破掉公孙止的闭穴神功,因为那样将会导致公孙止跟他拼命,而他用巨斧也无法施展刺穴打穴的剑法,结果就等于是损人不利己,反倒难以收场。

    只要吓得公孙止此后不敢招惹他就可以了。

    所以此刻这货斧子也不拿了,只提着一只水袋,施展金雁功穷追不舍,他轻功高于公孙止,若是全力奔行,只怕还能超越公孙止跑到前面,只不过他也不敢空手处于公孙止的刀剑之下,只在追个差不多时,便在身后“噗”的一喷。

    公孙止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亡命奔逃,却怎样也逃不过钱青健的追喷,却又不敢回头开口说话求和,心中郁闷之极。

    这一幕把围观的观众看了个莫名其妙,怎样都看不出这“鸡血**”有什么威胁显出。这是什么打法?难道这水中含有剧毒?可是为何钱堂主却敢于饮用?

    众目睽睽之中,只见钱青健喷到后来已经不再喝水了,只是用嘴发出“噗噗”之声,而公孙止依然抱头鼠窜,死活不敢回头。

    “钱堂主,你在做什么?”一声清丽宛转传来,却是卓千悦闻讯赶来了现场。

    钱青健停了脚步,手指继续逃窜的公孙止的背影,哈哈笑道:“我在跟公孙堂主做个游戏。”

    “什么游戏?”卓千悦也很奇怪,她听手下侍女汇报,说公孙止和钱青健打起来了,猜想这两人定是为了争风吃醋,虽然心中甜蜜,却不会任由手下两员大将拼个你死我活,所以急急前来制止。

    却不料没能看见想象中的刀剑对巨斧的战斗,只看见这两人一跑一追,若说公孙止的武功打不过钱青健,卓千悦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难道真的是在做游戏?可是这公孙止都二十七八岁的人了,怎么会有这种童趣?

    只听钱青健又道:“我给公孙止变出来彩虹看,也不知为何,他却吓跑了,这男人长得像女人就是不成,天生胆儿小。不信你看我给你变一个。”说完,他又喝了一口水,望天喷了一口,空中果然出现了道道彩虹煞是好看。

    卓千悦摇头笑道:“你可真会玩,你慢慢玩吧,我要派公孙堂主出去办事了。”

第一一六章 麻风病婆娘

    江南民谚云:“六月六,晒得鸭蛋熟。”

    时值六月上旬,郭靖黄蓉两人来到嘉兴,在醉仙楼掌柜处,郭靖给六怪留了一封信,信中说道:“弟子与黄岛主爱女途中相遇,得知完颜洪烈不在中都,故与黄蓉同赴桃花岛,有黄蓉协助说和,想无性命之忧。请六位师父放心,不必同去。”

    信是这样写,其实郭靖心中并无把握,在归云庄,黄药师要杀他的时候,也是当着女儿的面的。只是这番心思既不能表露在信中,也不能与黄蓉说起,以免徒惹师傅们和黄蓉担心。

    两人自嘉兴转而向东,这一日到了舟山,想在海边雇一艘海船时,却发现海边冷冷清清,只有一艘渔船停泊,过去询问时,那舟子却说他的婆娘生了麻风病,他要照料婆娘,不能出海。

    黄蓉问及其它渔船去了哪里,舟子说都出海打鱼去了,黄蓉也没在意,拿出一把匕首来顶住舟子的胸口,舟子立即开船,比真金白银都管用的多。

    船入汪洋,黄蓉往船舱中看了一眼,只见一床被子蒙在一人的身上,只露出一头长发在外面,知道这就是舟子的麻风婆娘了,顿时心生厌恶,索性拉着郭靖坐在船头甲板上,说话解闷。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到了杨康和穆念慈的身上,又停了半晌,黄蓉想起一事,说道:“穆姊姊被欧阳克捉住后,只摸了摸脸蛋,捏了捏脚板,又搂抱了几次,那杨康就说穆姊姊失了贞节,原来女人被男人摸过了就是失贞了,靖哥哥,这个你懂吗?”

    刚才沉默时,郭靖正在想如果黄药师坚持杀他,父仇如何去报,对此刻黄蓉的话语就有些入耳不入心,只听见了“靖哥哥,这个你懂吗?”连忙打起精神道:“啊,我也不懂。”

    黄蓉见郭靖不懂,就换了话题:“靖哥哥,你说你跟钱青健、杨康拜了兄弟,可是我总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人,以后你要小心些。”

    郭靖道:“杨康兄弟自小生在王府,不像我这百姓人家的孩子,以后也许他能改好。钱大哥对我恩重如山,自然是个好人,蓉儿,我正想对你说,如果我死了唔……”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着了。”黄蓉捂住了郭靖的嘴说道。

    郭靖点头,黄蓉才放开了他的嘴唇,却听他又道:“我是说,钱大哥这个人也很好,我看他也是真心喜欢你唔……”话没说完,又被黄蓉把嘴捂住了。

    “靖哥哥,别说这种话好不好?喜欢我的人多了,欧阳克也算一个,钱青健算得了什么?哼,他们再敢纠缠我,我就杀了他们。”

    郭靖双手乱摆,却说不出话来,又急忙掰开黄蓉的手,道:“蓉儿,你不能杀钱大哥,你若是对钱大哥下手,我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好啦,我不杀他就是了。”黄蓉嘴里答应,心中却在琢磨,如何打瞎钱青健一双眼睛,或者打折他一双腿之类的法子。

    郭靖黄蓉的对话,被船舱中被子下面的钱青健听了个一清二楚,心说小黄蓉啊小黄蓉,若是不能让你一辈子难受,老子就不姓钱!从此,钱青健立誓,此生要虐黄蓉一辈子。

    话说,钱青健怎么会在这艘渔船的船舱里呢?

    原来,他知道记忆中靖蓉会在这个时候出海去桃花岛,就提前让裘千丈调派铁掌帮的帮众,早早地来到了舟山出海口,对海边的渔船和渡船进行了临时管理,规定三天之内渔船渡船不得停靠这片海岸附近,否则杀无赦。

    黄蓉的匕首吓人,铁掌帮的匕首效率却是更高,渔民自然乖乖地躲开了这片是非之海。

    至于留下来的一艘渔船,船上的舟子却是铁掌帮的帮众假冒的。铁掌帮的帮众里,也有常年在湘江、资江、沅江和澧水等流域兴风作浪之徒。

    虽然这些江河里的水鬼对海中行舟不够内行,但是提前培训了几天,令他们逼迫着舟山的渔民往返于桃花岛与舟山之间,也就练得似模似样了。

    关于渔船上的细节问题,钱青健的头发自从被郭靖一刀贴着头皮削掉之后,如今长的还不够长,冒充不了女人,因此他专门把措曼玛美的头发给剪了,给自己做了一个假发套。

    钱青健知道黄蓉素来心细如发,却是喜爱干净,极其厌恶肮脏,所以把船舱中弄得污秽破烂,臭鱼烂虾的腥味加上“麻风病”一说,想那黄蓉必定不敢进船舱来察看,事实证明,靖蓉二人果然丝毫未觉。

    他之所以提前上桃花岛来,也不等着裘千丈一起,是因为他要跟着郭靖的步伐去碰老顽童周伯通。

    桃花岛上机关密布,阵法精奇,钱青健寻思着若是自己闷头找,估计没等遇见周伯通,先就被黄药师请去喝茶了,所以一定要跟着好运气的郭靖,才能获得《九阴真经》上卷。

    这货的想法是:“大不了,我弄不到,你郭靖也弄不到好了,这样大家心里都会平衡点。”却没考虑人家老实孩子郭靖压根儿都不知道有这么件事,还谈得上什么大家心里都平衡。

    靖蓉两人不知船舱内躺着的舟子婆娘竟是他们的钱大哥,依旧有说有笑。

    船出畸头洋后,黄蓉喝令舟子往北,与之前她说的去处虾峙岛截然相反,舟子按照钱青健的吩咐做出来害怕的神色,黄蓉又拔出匕首来往船板上一插,那舟子浑身哆嗦着把舵转了方向。

    黄昏时分,船至桃花岛,郭靖黄蓉带着小红马上岸,黄蓉扔给舟子一锭银子,回头跟郭靖并肩前行,笑道:“这舟子倒也乖巧,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倒像是桃花岛上的聋哑仆人一般。”

    却不知这舟子为了一句浙东话“他们都出海打渔去了,我婆娘有麻风病,不能去。”练习了两天之久。湖南话跟浙东话自然是大相径庭,钱青健只怕舟子多说一句就露了馅。

    桃花岛上暮色茫茫。

    黄蓉重回家园,心中喜欢,大声喊着:“爹,爹,蓉儿回来啦!”向郭靖招招手,便即向前飞奔,在花丛中东一转、西一晃就已经不见了影踪。

    郭靖急忙向前追去,只奔出十丈远,便已迷失了方向,只见东南西北皆有小径,却不知该走哪一条才好。

    钱青健躲在郭靖身后的树丛中,记好了郭靖十步之内的走法,心说,走吧,只要你脱不出我的视线,随便你怎么走,我就怎么跟着你。

第一一七章 这孩子,大才

    桃花岛上虽是阵法玄奇,却少有高大乔木,以低矮灌木居多,郭靖找不到出路,又纵上树巅奔行了一阵,再下来时,原本跟在身后的小红马也不见了踪影。

    焦急之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郭靖曾听黄蓉说过,桃花岛上的阵法比陆家庄还要复杂万倍,自知再这样乱撞下去不是办法,索性躺倒在地,静等黄蓉来救。

    桃花岛地面绿草如茵,仿佛铺了一层软软的垫子一般,他躺了一会儿,不觉睡了过去。隐在灌木丛后的钱青健却不敢睡下,又不能站起四处走动,只好顺便坐在那里调息运功,静等半夜时箫声将郭靖唤醒。

    郭靖睡到夜半,正梦见与黄蓉共进美食,黄蓉为他唱曲,忽听得有人吹箫伴和,一惊醒来,发觉箫声仍在,却不是梦中之音,郭靖大喜,以为是黄蓉在吹箫唤他,便循着箫声前往找寻。

    此时皓月当空,视野中景物很是清晰,郭靖不理有路没路,只奔着那箫声跑去,遇见有灌木凸石阻挡,便即纵身越过。

    钱青健有样学样衔尾缀行,此时他内力已较郭靖为高,同是金雁功使出来,更在郭靖之上,倒是不怕被郭靖甩开迷了路。

    两人一前一后奔行了一阵,那箫声忽然变得奇幻起来,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闻之在东,忽焉在西,闻之在南,忽焉又北,就仿佛是十多个人埋伏在郭靖四周,故意吹箫戏弄他一般。

    郭靖听得迷茫疑惑,便不再跟随箫声东奔西跑,只奔着一处白色花丛拱卫的高地走去。钱青健知道这是吹箫的黄药师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这在他的计划里都是无可避免之事。而此刻郭靖正在赶往的所在,应是黄蓉母亲的坟墓,他更不犹豫地跟了过去。

    郭靖走到近前才看明白这是一座高大的石坟,又见坟前墓碑上刻着“桃花岛女主冯氏埋香之冢”,他原本不知冯氏是谁,也理解不了“埋香之冢”的含义,但总是知道墓碑是做什么的,又联想到黄蓉自幼丧母,便猜测这是黄蓉母亲之墓,当即跪倒在地,向墓碑磕头。

    郭靖跪倒时箫声忽而停顿,四下里寂静异常,钱青健暗暗好笑,知道黄药师不愿打扰郭靖对亡妻的拜祭,更清楚这已是计划中的一处关键所在,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奔到郭靖的身边,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郭靖只磕了两个头,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人,不禁被吓了一跳,转头看时,月色溶溶之下认得这人竟是大哥钱青健,心中惊奇万分,问了句:“大哥,你怎么……”

    “住嘴!磕头时就要心怀虔诚,怎可在黄伯母茔前闲话?扰了伯母在天之灵可就罪该万死!”这货义正辞严地喝住了郭靖,继续磕头。

    郭靖心想大哥说的很有道理,便即住嘴不言,跟着又磕了两个头,直起上身时,却见大哥依旧磕个没完,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黄伯母大人在上,晚辈冒昧前来祭奠,未曾备得祭品,打扰您香魂安眠,万望您原谅则个……”

    郭靖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哥一边磕头一边祷告,只觉得大哥对蓉儿母亲的拜祭虔诚无比,而其悼辞咬文嚼字,谙熟礼法,禁不住暗暗钦佩大哥文武双全,实乃此生之偶像楷模。

    敬佩之中,忽见大哥直起腰身,仰头看向天上的未满明月,做歌道:“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这货把记忆中五百年后陈家洛祭拜香香公主坟冢时题的词提前用在了这里,竟是若情即景,毫无违和之感。

    不远处的树丛山岩后面,黄药师已经是情难自禁,热泪潸然而下。

    他一生钟爱冯氏阿衡,在冯衡死后,他视天下美女为粪土,再无续弦之念,可谓对冯衡情深似海,此际听得这段短歌,顿时产生了无穷共鸣。

    黄药师一生自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星象占卜、奇门遁甲、医术药石无一不精,却也被这词句深深打动。只觉得这短歌字字情真意切,饱含着诗人对一代才女芳华早逝的痛惜和怀念。

    这孩子,大才啊!虽然相貌不够俊美,但是这一身才华,实乃武林后辈俊杰中的翘楚,至于武功,那就更不用说了,裘千仞一身神功深不可测,教出来的徒弟还能差到哪里去?

    黄药师所立之处,其实距离钱郭二人很近,只是有神奇的阵法为障,他能看见钱郭,钱郭却看不见他。

    月光下,只见钱青健双目之中有两行热泪流下,又道:“晚辈不才,为伯母献词一首,以为悼念,还请伯母安息九泉,晚辈一生必定呵护蓉儿不受他人侵犯……”

    郭靖心说不对啊,呵护蓉儿那是我的职责啊,虽然这个任务光荣而艰巨,但是大哥你就别抢了好不好。他很想出言争取一番,却因钱青健有言在先,在这坟前不能说与祭奠无关之语。

    他转念又想,如果今回被蓉儿的爸爸一掌拍死了,这个任务似乎只能落在钱大哥的身上了。嗯,此刻还是先不要计较,等确认死不了时再跟大哥求恳。

    这时钱青健站了起来,一拉郭靖的胳膊,将他拉起离开了坟茔,这才低声说道:“二弟你倒真是信人,说三十天后来桃花岛领死,却早来了二十多天。”

    郭靖道:“是蓉儿带我一起来的,现在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可能是被黄岛主关起来了。大哥你是来求亲的吗?怎么也提前来了?”

    钱青健面露怒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还不是为了你!黄伯父一代绝世高人,又怎会跟你一般见识?可是你说话太过直白莽撞,总惹他老人家不开心,我怕黄伯父生气责罚于你,这才追过来,如果你真的触怒了他老人家,我也好为你求一求情。”

    听了这番言语,郭靖心中感动万分,抓住钱青健的手说道:“大哥,你对小弟真好,只是,你怎知我提前来了桃花岛?”

    钱青健笑道:“你当我师父的铁掌帮是废物么?你和黄小姐从宝应到嘉兴,又到舟山,都有人看见的。”

    郭靖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

    郭靖越是这般憨厚,钱青健的心中就愧疚越多。看着郭靖敦厚的笑脸,钱青健打定主意,等过了桃花岛这场风云际会,今后再也不糊弄这个老实孩子了。

    两人叙话稍停之时,却听得那箫声再度响起,郭靖道:“那箫声可能是蓉儿跟我捉迷藏呢,大哥,我们往箫声的方向去寻路吧。”

    钱青健点头道:“正该如此。”

第一一八章 救人的次序(抱歉,漏发一章)

    两人循着箫声前行了一阵,忽听得箫声调子陡变,似低诉、似浅笑、软如温存、柔靡万端,两人均是心中一荡,只觉得这箫声说不出的好听。钱青健却是心中有数,嗯,快到了老顽童的地方了。

    那箫声渐渐急促,在郭靖听来似是催人起舞,而在钱青健听来,却像是男女宽衣解带之际的迫不及待。

    钱青健知道这是黄药师在吹箫折腾老顽童,开始暗暗运转全真心法抵御箫声,又从怀中取出两粒棉球,准备在不撑之时塞住耳朵。

    自从吃过菩斯曲蛇的蛇胆之后,钱青健运转内功调息修炼,已经可以不必盘膝打坐,行动间亦能修习,这就等于是他除了睡觉之外,几乎时刻都能修炼内力,所以不仅他的内力基础已经高于郭靖,而且进展速度是超越了郭靖的。话说回来,人的姿态永远都是坐卧立行四种,偶尔坐卧的时候,也不必一定要站起行功。

    因为钱青健的内力比郭靖为高,所以再听了一会儿之后,郭靖首先支撑不住,盘膝坐在了地上说道:“大哥,快打坐运功。”说完这话,他也顾不上钱青健了,立即按照马钰传给他的全真心法运行起来。

    钱青健知道老顽童必在左近,就想要通过黄药师的箫声试一试自己比郭靖高多少,或者说比老顽童弱多少,所以也不忙将棉球塞入耳朵。这就形成了三人运功对抗箫声的局面。

    又听了一会儿之后,郭靖尚且能够支撑,老顽童也没有现身发狂,钱青健却已经支持不住了,只好用棉球塞住了耳朵。

    为何是钱青健第一个支撑不住呢?

    只因此刻这箫声有如深闺里女子的叹息,床帏中少妇的呻吟,情致旖旎、缠绵婉转,令听者血脉偾张,神不守舍。而在尚未出现的老顽童和钱郭三人中间,只有郭靖是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的,这孩子直接不懂其中的诱惑,等于是箫声之中最厉害的部分对他无效。所以他在运转全真正宗内功之下,反而越听越没事,越听越空明。

    而老顽童虽然是跟瑛姑有过夫妻之实的,无法禁受这箫声的引诱,但是架不住人家一身全真功力仅次于重阳祖师,所以也能支撑许久。

    唯独钱青健分外尴尬,他内力不及老顽童,又有过多次男女媾合的经历,更兼之最近对李莫愁求之不得,三人之中,倒是数他的思想最为浑浊、心境最为紊乱,所以第一个敌抵不住箫声的,必然是他。

    只不过在用棉球塞住耳朵之后,钱青健又变成了洞若观火的旁观者了,此时他反而佯作支撑困难,跌坐下来盘膝运功,其实却是睁大了眼睛在四周花丛中寻找老顽童的位置。

    不远处的黄药师一边吹箫,一边暗暗惊异,他只看见钱青健捂了一下耳朵,随后就跌坐在地打坐行功,而后竟然面色平静,显然已经无惧箫声。

    他不禁对这少年刮目相看。他原本打算在钱青健发狂时用弹指神通打穴制止的,现在看来,这个准备已属多余了。

    只是那姓郭的傻小子为何也能够对抗箫声?这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也未免太多了些吧?黄药师想不通了。不过他的主要目的是诱惑老顽童,既然这两个少年都浑若无事,那么正好可以一鼓作气把老顽童拿下。

    虽然黄药师的这些分析对错参半,但是老顽童却真正到了风雨飘摇的最后关头。

    此时钱青健和郭靖已经同时发现了两丈外黑暗中的那一对碧莹莹的眼眸,郭靖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猛兽?”急忙跳起身来,挡在了钱青健的身前,生怕野兽跑出来咬了钱青健。

    钱青健本在心中暗笑:“老顽童被箫声折磨的眼睛都绿了。”看见郭靖护在他身前时,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此时钱青健堵了耳朵听不见声音,郭靖却已听见那绿光闪动之处一阵急促的喘气声,分明是人类呼吸的声音,而箫声愈发诱惑,那人的呼吸也愈加急促,像是痛苦难当。

    郭靖忍不住心生恻隐,慢慢靠近了过去。拨开茂密的花树枝叶,只见一人盘膝而坐,满头长发,直垂至地,长眉长须,鼻子嘴巴都被遮掩住了。他左手抚胸,右手放在背后。郭靖认得这是修练内功的姿式,正是丹阳子马钰传他的收敛心神的要诀。

    钱青健在后面也看清了老顽童的模样,却并不站起,心说:“这得罪黄药师的事情,还是得麻烦二弟辛苦一下,为兄虽然不打算再骗你了,可是该是你做的事情,为兄也不能抢。”

    钱青健凝目看去,只见随着箫声愈来愈急,老顽童身不由己的一震一跳,数次身子已伸起尺许,终于还是以极大的定力坐了下来。但只坐下片刻,便即欢跃,间歇越来越短,待到箫声轻轻细细的耍了两个花腔,老顽童叫道:“算了,算了!”作势便待跃起。

    记忆中的剧情没有变!郭靖却立即抢上,伸手牢牢按住了老顽童的右肩,右手已拍在他颈后“大椎穴”上。

    钱青健知道这是郭靖在蒙古悬崖上练功之时,每当胡思乱想、心神无法宁静,马钰常在他大椎穴上轻轻抚摸,以掌心一股热气助他镇定,而免走火入魔。

    此时却被郭靖学来帮助老顽童抵拒箫声,但因按拍的部位恰到好处,老顽童便自闭目运功。

    忽听有人骂了一声:“小畜生,坏我大事!”箫声突止。

    郭靖吓了一跳,循声察看,不见人影,听语音似是黄药师的口音,不禁大为忧急:“不知这长须老人是好是坏?我救他,必定更增蓉儿她爹的怒气。倘若这老人是个妖邪魔头,我岂非做错了事情?”

    钱青健却在心里笑开了花,知道黄药师骂了这句之后已经飘然离去,急忙跑到郭靖旁边,推开郭靖说声:“二弟你歇歇,我来帮他运功。”说罢,也是一掌拍在老顽童的大椎穴上,度了一股真气进入老顽童体内。

    郭靖一脸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哥,你若是累了,再喊我替你。”

    钱青健的内力更胜郭靖,一番催动之下,老顽童气喘渐缓,呼吸渐匀。

    郭靖既已得闲,便坐在钱青健的旁边,闭目内视,也用起功来,不久便即思止虑息,物我两忘。

    钱青健随即撤离了手掌,就在老顽童身边躺下,郭靖睡了前半夜,他可还没睡呢,得补个觉。

    天色微微发白之时,月隐露生,老顽童睁开了眼睛,扭头看见了身边熟睡的钱青健,再看郭靖时,发现郭靖也睁开了眼,就微笑问道:“你们俩是全真七子中哪一人的门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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