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犒赏三军
罗昭云闻言楞了一下,听出对方似乎有意提拔自己,要带入京师,好奇地问:“周将军要返回京师?”
周罗睺微笑道:“罗成,你可知本将军目前在朝的官职?”
罗昭云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他虽然知道周罗睺在历史上有些名气,是南陈的旧臣,与萧摩诃并称南陈的双雄,两位常胜将军,投隋之后,似乎周罗睺支持杨广,萧摩诃却跟杨凉走的很近,这些都是历史的记载。
不过,他不可能把这个时代的古人生平都记得很详细,对于周罗睺目前的官职,有些模糊印象,但说不清楚。
周罗睺丝毫不以为忤,笑容不减,说道:“本将军现为东宫右卫率,享爵义宁郡公,按照大隋朝例,除震守边戍和地方府兵的将军外,其余将军、大将军等在无战时,都必回到京师复命、当职,任其它官爵职务,到了战时,会临时委派各路军的指挥将军。”
“其实不光是我们这些领兵的将军,就是你们各路集合来的府兵,大战结束后,都要遣散回到各地府兵所,听候调遣。而边戍留下的兵马,仍是本地的府兵,一边戍守边疆,一边开荒种粮,因为他们的户籍都在边戍,管理方便!其它人,自然是回到原籍之地的军旅效命!”
罗昭云点着头,大隋实现兵农合一的府兵制,还不是募兵制,在一些重要边塞和关隘地区,重要地带,都设置了许多府兵,与郡守的兵马互不相统,却算是常规军的一种储备力量,如果大战结束,他要回幽州的话,此行目的,却只实现了一半而已。
“东宫右卫率?”罗昭云默默念了一句,脑海中想着历史上东宫十率的定义。
太子东宫有十率卫,分别是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监门率府、左右内率府,前三率可以领军府三至五个不等,但后两个率卫府却不领府兵,为太子直属的亲兵,由其直接掌握。
罗昭云短暂之间,考虑着是否应该答应,一旦应允,便是跟随周罗睺,站到了杨广一边,好在这是仁寿三年夏,明年隋文帝就要驾崩,杨广登基,早已是历史的定数。
如果现在投靠太子杨广一方,倒是没有危险,朝堂之上,估计大部分势力都被他控制了。
“卑职去哪,都是为国效力!今蒙周将军赏识,提携晚辈,若再托辞,就是罗成太不知好歹了。”
“爽快!那就这样说定了,凭借你这次杀敌功劳,回到京师,在东宫率卫内,也能封个好差事,依然归我统领!”
罗昭云抱拳道:“晚辈谢周将军知遇之恩,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了,看到了你,就好像看到了老夫当年的血勇和气概,这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不服老都不成了。周罗睺感慨了一番,继续说道:“记住,这次你是靠自己的本领才收到重视,而非我徇私,所以,你受之应当!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老夫只不过是那个擦掉金子上掩盖尘沙之人而已!”
罗昭云再次道谢,二人谈论一番,笑谈风声,彼此印象都越来越好了。
当周罗睺走后,罗昭云驻足轻叹,也许这是一次机会,走入长安城,接触到大隋朝廷以及高层官员的生活,亲身来见证大隋的兴衰。
杨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历史上,干了那么多丰功伟绩,为何会二世而亡,丢了江山,成为千古暴君的代表人物?
隋炀帝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人物,却为何最后把一个繁荣强盛的大隋王朝,给弄得千疮百孔,手握重兵,为何众叛亲离,连各地的叛军都无法剿灭?
罗昭云非常的好奇,因为在历史上,隋炀帝杨广是一个很有争议的人物,功过是非,学术界始终难以定论,不少学者在为他翻案。
尽管隋书正史也把隋炀帝贬斥一番,但毕竟隋书的主编者魏征,是个忠谏之臣,为了给唐太宗以及后代的大唐君王做反面教材,在管理编书的时候,特意去掉了一些有利隋炀帝的言论,主张把隋炀帝的形象彻底黑化,有其政治目的,也是为了不让李世民重蹈覆辙。
毕竟在当时,隋炀帝杀兄逼父夺权,霸占文帝宠妃,登基为帝,李世民当时夺权登基的过程,跟他太像了,魏征也是担忧李世民会像杨广那样,一旦为帝,就极力要证明自己,折腾社稷,所以编纂史书,有失客观,也可以理解了。
………
次日,大隋骑兵继续追击,一路掩杀,使突厥骑兵死伤惨重,天明之后,整个鹰师、豹师全面崩溃,四处逃散,已经不见踪影了。
十万大隋骑兵,开始重新集结,结成阵法,扑向了后方的突厥残军。
步迦可汗得知前线豹师中伏,已经被大隋骑军围歼溃散之后,当场脸色大变,不但没有了斗志,连安全感都没有了。
按照他以往祖上的战术,把自己的精锐放在后面,监督依附西突厥的各部落兵马,哪一部落稍有异动,不听指挥,或是违令后撤,都会以雷霆、狠辣手段,进行镇杀,以这种武力来威慑各部落。
如今豹师溃散不堪,主力殆尽,没有对诸部落的震慑力量,步迦可汗本身也就陷入多疑之中,担心铁勒、仆骨、薛延陀等部落,会趁机对他不利。
如此一来,步迦可汗自然不敢再迎战了,哪怕下令让诸部还击,都没了底气,各部落与西突厥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只要有人挑头,就有可能兵变,掉过头围歼步迦可汗的骑兵。
所以,步迦可汗第一时间选择撤军退走,及早返回西突厥的势力范围,打算重振旗鼓。
可是草原诸部,这次见识到了大隋骑兵的彪悍,还有步兵的勇猛,开始畏惧大隋,对西突厥产生离心。当步迦可汗舍弃各部逃走后,铁勒、仆骨、回纥、党项、拨也古等部落首领暗中接头,决定要同时背叛步迦可汗,依附大隋,名义上归顺东部突厥的启民可汗。
杨素接到诸部联盟送来的信函之后,微微一笑,此行出兵达到了预期目的,这一战,大隋胜了,而且胜得漂亮!
三军开始折返,浩浩荡荡,凯旋回到了玉门关,虽然步兵损失惨重,但是整体战局上还是取得重大胜利,杨素下令犒赏三军,在玉门关内,杨素为众将举行庆功宴,各营盘也都开怀畅饮,酒肉管足,热闹喧天。
这一场战役,胜利来之不易,有战略的运用如神,有骑军的锋利无匹,当然,更多还是**万步兵英勇善战,激烈抗敌,吸引了突厥大军的猛攻,一点点引入了伏击圈。
数万英魂,从此长眠边塞!
他们的名字,不显于史,默默无闻,死的壮烈,却如昙花一现。
这就是古之疆场的残酷,男儿驰骋之地,豪迈又激烈,代价巨大,生死勿论。
(本卷完)
第六十一章 别离酒
大隋骑军深入草原,追杀突厥逃散的豹师人马,整整七天,杀出千里,重创西突厥的部落和精锐主力,这才回返玉门关。
这次大胜的捷报,迅速快马禀告长安城,文帝得知后,龙颜大悦,下旨对前线立功的将士们,封赏升爵。
罗昭云因为战功,加上前军主将的特殊提携,顺利晋升为军中校尉一职,同时他也拿到了兵部的调令,从府兵转为东宫右卫府,成为内府兵,官职为武骑常侍,至于这官是做什么的,他并不知晓。
同时接到东宫调令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些悍勇武士,被周罗睺选中,要调回京师补充到东宫率卫之中,保持东宫府兵的战斗力。
按照大隋府兵制,府兵本身,有内府、外府之分,相沿称外军、内军,外军即驻扎地方的兵府,而内军则是在京畿之地内,属于禁军中的一小部分。
内府的兵,多属势官子孙,如二品、三品官子充当皇帝宫内的亲卫,二品官曾孙、三品官孙、四品官子等可充当东宫亲卫,所以能成为皇帝、太子的贴身亲卫,那都是高官子弟。当然,其中庶子居多,嫡子要袭爵,还有去国子学读书,或替父打理家族之事,往往不会去当亲卫。
这种习惯沿袭已久,一来皇帝可以恩泽高官子孙,不时提拔一些亲卫,派出去做事,很容易得到提升,二是培养这些高官子弟对皇室的忠心和归属感,三来也是一种约束大臣的质子方法,总之,原因很复杂。
不过出内府兵外,禁军还需要大量的外府兵调到京师来协防,这些才是京师禁军真正的战斗力。
郭孝恪、纪平伍二人,也被罗昭云推荐,要一起去往东宫右卫府了。
二十万大军在玉门关内又逗留了一个月,威慑西域和塞北,使草原诸部纷纷脱离西突厥管辖,归附大隋称臣,上表尊隋文帝为圣可汗。
突厥大乱,西突厥许多王族强烈不满,步迦可汗众叛亲离之下,无奈带着一些亲信和侍卫,退走吐谷浑。
仁寿三年的这一场边疆之役,最后以大隋的胜出,西突厥的大败而告终。
………
玉门关内,隋军大营内,到处是一堆堆猎猎篝火,朝廷从后方调运来的犒赏前线将士的物资已经送至,上万头牛羊,还有不少酒坛,让前线的大军,在凯旋班师,撤散之前,能够尽情享受一次胜利的狂欢。
整个军营内,每个方阵营区聚在一起,分成一个个五十人队,都在热闹呼喊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化拳猜拳,放得很开。
有不少士兵在庆幸自己活了下来,而且得到了钱贯封赏,又免去了家里三年的各种赋税徭役,非常激动。
有的则见惯了沙场的残酷,此时发泄自己内心的苦闷和害怕情绪,喝得大醉来麻醉自己。
箜篌、羌笛、古筝、羯鼓混杂,有中原乐器,也有塞外的胡乐,交织在一起,形成独特的边塞曲调。
一些士卒喝得进行,围绕着篝火,跳起胡人的舞来。
罗昭云也投入了这种边塞军营的狂欢之中,感受着那种大难不死之后,全军庆功的热闹气氛。
另外,明日前线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一些府兵要按照原籍返回地方兵府去报道,当然,也有些人愿意留在边疆驻守,可以递交申请,由各军主将审批,决定去留。
许多袍泽战友要分开了,一时有些难舍,所以大家相互敬酒,喝得有些别离的滋味。
“二狗子,这一杯酒,我敬你,黄泉路上走好!”有的士兵喝到一半,忽然大叫了起来,满眼泪花,因为他的同乡,从小的玩伴,一起从军,结果前些日子,战死在沙场。
“梁冬,走好!”
“赵奇卤,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许多人大叫,泪光盈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们不是懦弱地哭,而是怀念战友。
有些人在安慰,但是也忍不住哭泣出声,大军要散了,死去的人长埋边塞,许多战死的勇士,在家里他们就是顶梁柱,是丈夫,是孝儿,可现在都成了一堆尸骨。
战争过后,生死离别,在所难免,这种滋味,的确让人唏嘘不已。
罗昭云站起身,眼角有些湿润,走出了篝火地,来到一处安静的营盘边缘,望着明月,心中被那些古代汉子的袍泽之情,有所触动。
当然,明日就去启程,跟随周将军去长安城(隋大兴城),未来的如会如何发展,自己的穿越,是否会影响历史的发展,让他充满了期待和兴奋,当然,也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
隋文帝,杨广,李渊,高颎,苏威……以及诸多门阀大人物,都要见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了!
“罗校尉,你在这里啊!”
罗昭云转过身,看到了郭孝恪和纪平伍走了过来,似乎在寻他。
“郭兄,纪兄!”罗昭云并不摆校尉架子,而是平易近人地跟二人打招呼。
郭孝恪、纪平伍并肩走过来,脸上都有些红润,显然酒没少喝,尤其是纪平伍脚步都有些发飘了,脸色洋溢着兴奋之情。
二人听到罗昭云的称呼,都有些小感动,因为他是校尉,而二人刚提拔成队头和副队头,论军中官职相差不少,不论军中还是朝中,都是直接称呼‘姓加官职’,比如郭队头,纪副队头,熟悉的会喊他的字号,像罗昭云这样直接唤‘兄’,明显没有把二人当外人,也没有看清他们,所以都心中感激。
“罗校尉,以后我们继续跟在你的麾下,去了长安,跟你同进退!”郭孝恪在这表态了,意思是以后定会站在他这一边,坚定地支持他。
毕竟像郭孝恪、纪平伍二人都不是豪门弟子,所以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想要再提升,没有门第背景,非常难了,可是他们得知‘罗成’是将门之后,所以都铁心跟着他混了。
罗昭云对这二人性格和本领也很欣赏,可以提前结交,日后好有个照应,微微一笑道:“我们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不抛弃,不放弃,只要有我在,必然不会让二位兄长吃亏、受屈!”
“那就成!罗校尉,纪某一穷二白,只有一身粗浅武艺,以后就跟着你闯荡了,不论是疆场,还是长安城,都能出人头地!”纪平伍借着酒劲说道。
罗昭云已知二人心迹,含笑点头,顿生豪气地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长安城,我们一起去闯!”
第六十二章 长安行
翌日清晨,行辕大门前,有六万铁骑、四万步甲军列好了方阵,长孙晟昨日也带着兵马从阳关赶来,两军汇合,要一同回返京师。
“呜呜呜——”沉重的号角吹响,号令一出,三军开拨,锵锵之声不绝于耳,铁蹄震动,气势雄浑。
十万兵马浩浩荡荡,沿着河西走廊、古丝绸之路,一路向东,经沙州、肃州、甘州、凉州、原州、陇州、岐州,回归隋朝的京师,长安大兴城。
从玉门关到京师,有一千多里,步兵与骑兵混杂,速度减缓,这一走就要一个月的行军时间。
途中罗昭云主动请缨跟随周罗睺开始学习领兵的知识,周罗睺听闻之后,也非常高兴,觉得他‘少年可畏,其志可嘉’,有心提携,自然倾囊传授。
罗昭云虚心学习如何料理军务,安营扎寨,盘查巡营,指挥调度,发号施令,以及如何跟将士们打交道,如何严军纪、立军威,赏罚分明等等。
等他回到自己管辖的千人营区,亲自实践一番,号令百夫长、队头等,渐渐娴熟了,铭记于心,不再是纸上谈兵。
罗昭云畅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统率十万大军,挥斥方遒,攻城略地,成为一代名将,建立不世功勋!
………
行军近一个月,终于抵达了长安城的外郭。
太子杨广受隋文帝所派,亲自带领上百文武大臣,在城外迎接凯旋而归的精锐之师。
这一次大隋重挫西突厥铁骑,几乎成了经典之战,消息已经在长安城内广为流传,成为近些日子贵胄子弟们饮酒高宴上的谈资,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甚至连大街小巷的平民百姓,也知道杨素这一战,打得漂亮,消灭了西突厥的精锐,扬我大隋雄威,面对长安城内那些番邦异域的商旅和游客,都昂首挺胸,觉得大涨威风。
一时间,杨素的名声更响了,可谓当朝第一重臣了。
长安正门十里长亭外,锣鼓喧天,古乐齐鸣,编钟叮叮,按照周礼中的‘吉凶军宾嘉’中的军礼,演奏凯旋之乐。
上百文武官员迎接,杨广亲自带队,站在群臣方列的正前面,一身太子朝服,头戴冠玉,气度雍容,风姿不凡,一双眼眸开阖间闪烁精光,显得睿智又沉练。
外围区域人头涌涌,聚集了无数的围观群众,不下十万国人。
“拜见太子殿下!”
杨素带着一群武将,纷纷下马,走上前向太子先行礼,毕竟按照身份尊贵和权力,太子的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国公一路辛苦了,这次大破突厥,歼灭豹师数万,鹰师多不胜数,使草原部落纷纷归附大隋称臣,前所未有之盛况,威震四方蛮夷,功不可没呀!”
杨素一身黄金甲,美须髯,身材修长,虽然已经年迈,但是骨子里还是能透发着一股锋芒,这一次大胜突厥,无比把他的威望推向了最高峰了。
“劳烦太子及诸位大臣亲自出迎,实在受宠若惊,心中惶恐!”
“越国公辛劳,大败突厥,扬我大隋威风,我等在后方闻之振奋,亲自出城迎接,理所应当!”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为国公及三军将士接风洗尘!”
杨雄、牛弘、裴蕴等一些大臣纷纷出言,恭敬客气,毕竟杨素的权力太大了,可以说,权震朝野。
别说是他本身尊贵无比,就是他弟弟杨约、叔父杨文思、杨文纪以及族父杨异,都是尚书,位列公卿,门下几个嫡子虽无汗马之劳,也都官至柱国、刺史。他的内外亲戚和过去属下的官吏,都位列清静显要之职。
可以说杨素的显贵,自南北朝以来,没有那个大臣可与他相比!
朝臣之中如果有违背冒犯他的,即使其非常忠诚地为国事着想,像贺若弼、史万岁、李纲、柳述等人,杨素也在暗地里中伤他们。
如果归附奉迎他或者是他亲戚、亲信之人,即使无才可用,他也一定加以推荐提拔,故此,朝廷内外没有几人不怕他、不归附他的。
不过,在历史上,杨素的评价不高,许多野史和评书演义中,都是乱国奸臣,主要因为杨素辅佐了杨广,而杨广又被摸黑成千古暴君、昏聩之人,把大隋王朝折腾毁灭,所以,后世人自然也不会放过推着杨广走上皇位的重臣杨素了。
“国公,请与诸将士饮下此酒,然后入城,朝见陛下!”杨广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素,二人相熟,而且彼此借力,可以说目前最佳拍档!
“好,那杨某人就却之不恭了。”
“上酒——”杨广挥手高喝。
一些禁军侍卫举起酒坛开始倒酒,在侧面的长桌上,斟满了一杯杯青铜爵,然后端过来。
杨素、长孙晟、屈突通、鱼俱罗等人接过三脚酒爵,一饮而下,然后重新归队,大军要驻扎城外,然后被京城卫府的长官过来领队,回各自军营区了。
杨广等大臣纷纷骑马或登车辇,一起入城,人潮浩荡地进入明德门,走上了宽一百五十米的笔直朱雀大街,直奔皇城而去。
罗昭云等低层将领暂时不得入城,他坐在马背上,远远望着这座豪华古朴的隋代长安城。
这不是汉时的旧长安城,而是开皇三年,在长安旧址东南龙首塬南面选了一块宝地,建造新都,新都定名为“大兴城”。
大兴城的面积近百平方公里,由宇文恺主持规划建设,布局严谨,结构对称,并在城西侧开挖龙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引浐水、交水、潞水,直通宫城。开皇四年由大兴城东凿三百余里至潼关,名为广通渠,引渭水注入渠中使漕运直通黄河,因此当世民间也有‘八水饶长安’的说法。
群山秀水环拱出一座壮阔厚朴的大城,巍峨的城墙,恢宏的气势,让罗昭云这种见过大世面之人也是赞叹,那种厚重沉凝远非他在当代可以见到,太壮阔了。
“长安,我来了!”罗昭云心中起伏,情绪有些激动不已,梦回千年,终于看到了大隋盛世。
————
(ps:更新通知:由于去外地过年,自2.3至2.10一周期间,均为一更,明天就出发了,给大家阅读带来不变,请多原谅!在这里,祝回家过年的朋友,一路平安!祝所有的书友们,阖家欢乐!)
第六十三章 东宫率卫
罗昭云等人在城外并没有等多久,就有京城十二卫府的长官前来收编队伍,要领回各自的驻扎所。
这十二府分别是左右卫府、左右武卫府、左右武侯府、左右屯田卫府、左右领左右府、左右监门府,十万回京的禁军中,大部分都归属左右卫和左右武卫,一个负责皇城防御、一个是管城外宿卫。
像罗昭云、郭孝恪等归属东宫率卫的人马,人数并不多,只有一千多人;当然,名义上东宫有十率卫府,其实只有六率有领军权力,一共也就两三万人而已,而且还有一半不在京师之内。
就在此时,一位年轻的将领带着一些亲卫走过来,朝着数千东宫率卫喊道:“本人东宫左司御率的副率官司马德戡,你们当中,有一些是新面孔,或许认不得本将,无妨,日后就是我东宫率卫营的将士们,熟悉的时间很多,现在就跟随本将去往驻所……”
罗昭云站在队伍之中,闻言心中一动,司马德戡,竟然是他!看上去对方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已经是右卫率的副率官了,似乎深得杨广的信任。
谁又能料想到,就是这个人,在十五年后,于江都率先谋反,鼓动禁军,拥戴了宇文化及,弑杀了隋炀帝?
这司马德戡出身武将世家,父亲曾是北周的都督,不过父亲早逝,少年时家中衰败下来,日渐贫困,那时他幼年孤弱,只能靠给屠夫做学徒杀猪糊口,后来他家附近的和尚释粲与他母亲苟合后,把他接过去抚养教育,还教他读书识字。
当他稍长大后,得以子承父业,成为府兵。后来因表现出众,进入宫城做了侍官,机缘巧合被调到晋王府,成为大都督,经过几年相处,被杨广器重有加,提升为副率官,跟个人的气运和能力都有关系。
大隋京师的宿卫,又有南衙、北衙之分,十二卫属南衙为卫府之兵,另有禁兵属北衙。南衙相沿为宰相所掌,即仆射、兵部尚书等,以文臣主兵事,屯于皇宫南面,在长安城大兴宫前朱雀门内。
当然,这朱雀门内只是各卫府的门衙和少许兵马,其余大军则在城外驻扎,一旦朝廷有调动,可直接出征。
北衙相沿为皇帝亲信的中官所掌,属于皇帝直辖的禁兵,不经兵部虎符调动,屯于禁苑内者,多是在宫内之北,多在玄武门和重玄门外的林苑内,又称北门屯兵。
东宫兵马分屯于左右长林门,号称长林兵,也属于禁兵之列,脱离了兵部的调动范围,只归属太子。
罗昭云等人早已经从大军中脱离出来,组成东宫了率卫方阵,跟随司马德戡,绕了长安城大半圈,没有走朱雀大街,而是从城东的通化门入,这座城门是距离东宫最近的地方。
罗昭云接近城门时,抬头注目,巍峨的城墙,足有数丈高,在正墙上还有侧墙,侧墙上再砌砖垛,砖垛间的垛口是守御将士的了望孔和射击口,城墙上还建有雄伟的城楼、角楼、望楼,间隔而立;楼顶是重檐九脊歇山式,外有廊柱围绕,下临马道。
他策骑跟在队伍之中,经过吊桥,进入城门,他回首望向高大雄威的长安城墙,如铜墙铁壁一般,特殊的齿轮状凹凸相间的城墙外边,还建有四座孤零零的望军台,下边没有通道和楼梯,只在台顶用木板与城墙相搭才能往来。
“千年古城,历史沧桑!我何德何能,跨越时空一千五百年,来到隋唐时代,感受着古人的生活,太奇妙了。”罗昭云内心激动万分,不断张望四周,尽可能多地观赏这座活生生的古城原貌。
进入古城,都是只见青砖灰瓦,花楼画阁,街道整齐,方砖青石路,过往行人华服珠履,罗绮飘香,宽阔的街道,车水马龙,一副繁华景象。
不过街道两边没有看到商铺和酒肆,因为大隋朝开始,都城修建了坊区,把居民住宅区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百零八坊,其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
每个坊长宽都在一里多,里面有十字大道,还有若干小街道。每坊人口或多或少,有坊人少,大约千人之多,多是按着城墙一带,偏僻的坊,有坊人多,能过万人,都在繁华之地,靠近皇宫和二市旁边众坊,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千人队从通化门,浩浩荡荡来到东宫区域,他们这些武兵,只是住在东宫校武场外围和两侧院落群内,离着太子居住之地,还隔着好几重关卡,如果把东宫的面积比如一个坊,那么这些东宫率卫与杨广居所,根本不是一个院,甚至能隔着两道小街。
“这长安城,好大啊!”纪平伍观摩了一路,目瞪口呆,算是长了见识,庆幸自己认识了罗昭云,跟随他转了鸿运,有机会来京城当差。
东宫众将士来到驻所之后,有六率卫府的司马、参军、主薄等核实人数,对于新加入的兵卒,重新登录名字、户籍、年龄等等,非常详细,毕竟东宫乃是太子直辖,如果来路不明,万一要行刺太子,岂不是闹大笑话了。
一旦身份和户籍等属实之后,等若与家族的命运挂钩,谁若有大逆行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肯定会连累家族的直系。
罗昭云等新人领了新衣甲、腰牌等,去了自己的住宿营舍,这里是一片兵营区,没有行军那种帐篷,而是一排排整齐的瓦木结合的房屋。
一个小天井院,正好住一个五十人队,一排此般房舍下去整五百人。而罗昭云被封了武骑常侍,可单独住一间房,不过因为是刚提拔上来,有官位,却无实权,还不能立即统兵。
安顿妥当之后,郭孝恪、纪平伍来到罗昭云的房舍,打算约他赶在黄昏宵禁之前,出去闲逛一下,却不料有杨广的亲卫过来,寻找罗昭云,来传达太子口谕,让罗昭云准备一下,黄昏之后到东宫正府内参加接风宴。
罗昭云当场就愣住了,表情苦笑,暗忖自己这个从七品的小官,在王侯贵族一抓一大把的京城里,够资格参加太子设下的晚宴吗?
第六十四章 意外露才
罗昭云接到杨广亲卫传达的太子口谕之后,陷入了疑虑之中,当下没有闲心再去逛长安城了,而是逗留房内,反复猜想,不知太子杨广为何要召见自己去赴宴,难道与周将军的荐举有关?
半个时辰过去,周罗睺已从朝堂回来,见过了当今圣山,再次得到食邑、彩缎、钱贯等封赏,在回返自己的府邸之前,特意绕路过来见他,交待了几句。
“罗成啊,想必你有接到太子的口谕,吩咐你今晚赴宴了吧?”
罗昭云点头道:“嗯,不瞒周将军,正有此事!下官此时也没有想明白,凭我的身份和爵位,应该不够资历参加太子府的晚宴啊!”
周罗睺淡笑道:“呵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凯旋将领的接风宴,本由陛下亲自在宫内宴请,不过定在三日后,能出席者,最低也是副将以上,毕竟还有诸多文武大臣同庆,虽说给凯旋将领庆功,其实我们这些打仗回来的人,永远不如在朝内静候者得势,所以成不了宴会主角!不过,今晚东宫设宴,却是太子只对自己信得过的一些熟悉将领,接风洗尘!”
罗昭云心中一动,明白了周罗睺的话中深意,其实今晚出现东宫的将领们,有出征的,也有未出征,但都是太子的心腹,或者军方的支持者,都是站在杨广一方的派系,一个利益集团。
按理说,这种场合,更不该让他这个外人参与才对。
“那不知为何,会有下官的份?”罗昭云还是有些不解,虚心求教。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在入王宫的途中,越国公与太子谈笑时,说起他在边塞写了几首诗文,可能你有所不知,越国公杨素,太子等人,都是满腹诗华之人,胸中笔墨极多,平时也好聚在一起谈文赋诗。不过,这次我听到越国公说出他自认所做最得意一首,却远不如你那首有意境,我就顺口说出来,不料把太子、国公等人都惊住,同我当时一样,认为堪比传世之作,所以都想当场见识一下你的本人。”
罗昭云脸色有点发僵,心中暗自苦笑,原来是因为自己盗用了王昌龄的一首诗,才会机缘巧合,被太子杨广注意到了。
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罗昭云通过史书,大致了解到,杨广也是很有才华之人,做了不少诗文,在隋代文学上,影响不小。这个短暂而又繁荣的隋代,要说在文学诗文方面,能稍微喧宾夺主的一位,可能就是薛道衡了。
杨广对自己才学很自信,甚至登基之后,曾经对着文武大臣说,他能成为帝王,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恩泽,家族的传承,即便是以文学才能公开比拼,他也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可见其自满情绪和信心。
罗昭云不知杨广对他具体态度如何,心中多少有些担忧,毕竟杨广被后世学者研究,是一个有严重的双重性格的人,甚至大业末年有点精神分裂症,跟他相处,
可要多加小心谨慎了。
好在现在还未登基,尤其是当了太子这几年,韬光养晦,礼贤下士,倒是没事做功夫,嫉妒心、孤傲、猜忌等还没有那么强,否则,薛道衡、柳顾言、虞世南等一些文学大家,跟在他身边多年,也不会至今安然无恙了。
“你准备一下吧,见太子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太随意,高调不得,也别太谦逊,该露风头也要露,否则,藏着掖着,哪会有好差事!老夫先回府更衣,黄昏时候路过这里,你跟随我一起入东宫!”周罗睺叮嘱一番,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率卫驻所。
罗昭云点头受教,心中也想着,这次在杨广面前,得谨慎一些,见机行事,不能张扬,也别刻意退却,否则被当成无能之辈,估计等他一登基,未来十多年,自己都要郁郁不得志了。
不过十五年后,群雄割据时,自己会在哪,什么立场,无法预料!但毕竟现在自己是大隋的士官,祖父、父亲都为大隋效命,我也要先博取一些地位和名声,真正融入历史之中,才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
否则,毫无势力和名望,以后门阀大族,关陇勋戚,地方豪门,天下的枭雄,谁会鸟你一个无名之辈?
而且,罗昭云还有很多事情,必须依靠财力和人脉来推动,需要他继续拼搏前进。只有站得位置高了,见识的国事政局多了,才能通过自己的真实接触,来判断这些历史人物,跟那些史书上记载的人物和事迹,是否属实,有几分的可信度?
他打开包裹,找出一件缎绫衫,配合着挺拔的身材,虽然脸颊还没有完全成熟,但也有几分俊秀的外表,华贵衣服和装饰一衬,更显得丰姿如玉,神采奕奕。
当黄昏来临,驻所掌灯的时候,周罗睺已经坐车经此,带上了罗昭云,再度前行几百米,经过了这片东宫长林兵驻防区,又穿过一块葱郁的园林地,才来到了东宫的主建筑群前,这里才是太子及妃嫔家眷的住所。
东宫位于宫城的东边而得名,历来都是太子的居所,简直就是小型、简版的王宫。
如果从正南过来,要经过重光门、长林门,如果从东面过来,则经延义门,这道东宫门与长乐坊、大宁坊之间夹的大街正对。
东宫的行宫门外,两台石狮盘踞在大门左右,门口站立着数十位长矛手,陪着腰刀,一个个身体笔直,魁梧威猛,寻常百姓一看就得心惊胆颤,府邸墙外十步一岗,环绕一周宫墙,甚至在府邸几个大墙角落都设有瞭望塔,上面站在岗哨俯视府邸,防守严密。
周罗睺离着正门口还有十米的时候,就提前下车了,不敢坐车或策骑大摇大摆过太子门口,这是大不敬了。
周府的驾车掌鞭和侍卫们,轻车熟路,在周将军和罗昭云下车之后,直接去空地的一排栓马石前停留等候。
“走吧,我们进去!”周罗睺手持请柬,昂头挺胸地走向宫门府邸。
罗昭云深吸一口气,脸色坚毅,也跟了上去,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杨广是否一个残暴之人,自己都要应付下去。
第六十五章 夜宴
夜幕降临,东宫太子府上灯火通明,府内府外,都有不少精锐侍卫站岗执勤,巡视院落。
罗昭云跟着周罗睺走入太子府内,首先是古朴厚重东宫府门,里面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大院子,地面由汉白玉石铺砌而成,行出三十步,就是三座石桥,桥下有流水潺潺,桥面平整宽阔,桥栏上端一只只小的雕刻狮像栩栩如生。
过了石桥,是三十六条石阶,正前面则是一座宏伟的东宫正殿,文华殿!
三层重檐相叠,庄严肃穆,气势恢宠,不论是厚重感,还是高度,都要压过东宫其它的建筑群。
这座大殿就是太子平时处理东宫事物,辅助陛下处理奏折的地方,东宫的官员每三日会来此开小朝会,向太子禀告事情,叙职开会的地方。
此时,桥面和石阶上都有人步行,蟒袍锦衣,头戴高冠,一身琳琅玉佩,华贵逼人,都是今晚要宴请的人,非富即贵,而且都是杨广派系的亲信。
这次宴会地点,并非设在大殿这种过于招摇的位置,而是选在了正殿后的主院的一座偏堂。
此处极为幽静,入月形拱门可见曲折游廊,直通偏堂,长廊上挂着一排红灯笼,非常喜庆,院内设有水榭,荷花满池,堂外还有一带粉垣,千百竿翠竹掩映其中,郁郁葱葱,风景极为秀丽清雅。
风吹过修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曲廊内的红烛灯笼也在轻晃着,光晕摇曳。
罗昭云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园林设计,极有讲究,藏风聚水,布景巧妙,令人心旷神怡,如诗如画。
由于离着宴会的正点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所以太子未出现,这些宾客们也都随意一些,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周罗睺走过去,有人抱拳,彼此打招呼,显然在一起共事,私下同属一个阵营,关系都非常熟络了。
罗昭云跟在周将军的身后几步处,余光四处打量这群人,几乎没有一个认识的。
他心中好奇,这都是哪些历史人物呢,能被杨广请入府邸赴宴了,除了他这个穿越者,其它人估计在史书上都有些名气。
这座偏堂名为风雅堂,是太子杨勇当初与东宫一批学士舞文弄墨,赋诗宴饮的地方,四面都有木质的落地门窗,全部打开,四面来风,门楣处挂着素白绸缎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花纹,风起绡动,香炉吐烟,彼此相配,很有意境。
风雅堂头顶悬着层叠托灯,至少有二三十根蜡烛齐燃,四周还有落地的青铜灯柱,镂刻各种精美花纹,每个灯柱上也燃烧着十几根蜡烛,光线明透。
宽敞明亮而又华贵高雅堂内,摆放了三十多张低矮桌案,围成环状,分成了内外两层,落有致的错落着,非但不显拥挤,反而使每张玉案都显得井然有序,桌上放满了酒瓮、瓷杯等,大厅内两侧都有加长的屏风,屏风后面一侧是编钟和琴筝等各类乐器,供给乐师奏乐,另一侧是府内歌姬换衣出场歌舞的地方。
罗昭云第一次参加这等场合的夜宴,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心想什么时候自己能住上这么气派、优雅的宅子啊!
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因为是生面孔,所以暗自蹙眉打量着他,不过因为不知道底细,所以也不好随便发问,谁知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公子,或是太子新招揽的亲信,不好轻易得罪。
离着宴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有府内执事带着侍女们,带着这些宾客入座,因为根据官职大小和身份尊卑,座位是很有讲究的,完全按照大隋礼制,可不是随便乱作僭越的。
罗昭云不偏不倚,正坐在周罗睺的侧后方,比较靠边的位置,周罗睺也如此,在第一排里比较靠边了,毕竟他的官职只是东宫右卫率长官,比起朝廷十二卫府的大将军,还有那些仆射、尚书等,差了一个大档次。
与此同时,一些侍女们以及开始给每一桌上丰富的酒菜了。
“叮叮叮——”
宴会要拉开序幕了,太子杨广在悠扬鼎钟声中走入了风雅堂,一身袍裾上还有暗金色地云纹,头戴一顶丹青冠,面容平和,眉峰如剑,眼目炯炯有神,国字脸庞,英俊挺拔,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仿佛肩负着山河社稷之重,无形中浑身透发着一种大气运。
在他的左右身侧各有一道身影,左侧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但是大刀阔步,走的极其稳健厚重,浑身透发着一股老当益壮,气冲河山的精瞿,此人正是越国公、宰相杨素!
杨广的右侧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穿着一袭‘天水碧’的霓裳裙,那上襦衣衫是大袖对襟开胸的绮罗衫子,淡金色的披帛绕肩曳地,头发盘成“惊鹄髻”状,云寰雾鬓,长带飘飘,雍容圣洁,腰若约束,雍容中自有一股柔美。
此倾城之姿的女子,正是太子正妃萧美娘,已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不过驻颜有术,看上去还似二十四五许,身姿曼妙,珠圆玉润,娴婉柔媚,丝丝入骨,腰束一只下缀桃叶形小金饰的蹀纹带,显得纤腰袅娜,仪姿优雅,走起步履,就像一朵冉冉浮于水面的净莲。
三人入了大堂内,所有人都起身行礼,不论桀骜不驯的武将,还是自持清高的文臣,都不敢任何怠慢。
杨广正位入座之后,颔首微笑道:“哈哈,此乃本王家宴,诸位不必多礼,就坐吧。”
“谢殿下!”所有人这才收了礼状,跪坐在软垫上。
“今晚家宴,乃是为杨公,以及在座中,一些从边塞凯旋归来的将领们,接风洗尘,他们出征边塞,抗击突厥,大败骑兵主力,扬我大隋威风,实为痛快,我们坐镇后方,理应为诸位凯旋而归的将士们喝彩恭贺,尤其是杨公,此战经典,必当记于史书,流传后世!”杨广笑着说出来,对凯旋归来的将领不吝言语赞许一番,笼络人心。
果然,屈突通、鱼俱罗、周罗睺、陈稜、杨惠、麦铁杖等人,都觉得脸色有光,神色一亮。
这些都是武将,性子耿直,虽然都有些脾气,但比起文官那种老谋深算,满腹诡计而言,他们算是比较容易被捧赞。
“来,诸位,让我们为杨公及诸将军的凯旋,先干此一杯!”太子杨广忽然举起了玉杯,向着在场的宾客邀杯敬酒。
第六十六章 美人帐下犹歌舞
太子杨广提出敬酒,在场的人纷纷附和,应声举杯,一齐共饮了一杯,唯独太子妃萧美娘浅尝辄止,毕竟那是女性,没有人攀比。
宴上的酒是兰陵美酒,酒中配有丁香、檀香、广木香等,又以蜂蜜调味,其色呈金黄色,酒味清香。
这兰陵之名,并非南梁兰陵萧氏那个地方,而是山东兰陵,其酒历史极其悠远,据说其地之水如果称重,会比其它地的水重,蕴含很多矿物质,以此水酿酒,醇美口爽,却因水质使然。
罗昭云饮下之后,也觉得味道不错,虽然不如他最新酿出的蒸馏酒‘燕山月’那么纯烈,浓度高,但是这兰陵酒却因酿酒过程复杂,而且酿酒师为了提高它的品级,特意加了诸多工序,只为卖给贵族上等之酒,所以要比酒楼饮的下等兰陵酒还要纯很多,味道自然也胜出。
不过,这样的酒,多是皇室、贵族、豪门才饮得起,普通殷实的富家子弟都难以品到,因为它的数量少,被官府预定成贡酒之一,在外面流通自然很少了。
罗昭云又仔细看一下酒桌了菜肴,有羊皮花丝、筯头春、清蒸鲤鱼、酱牛肉等六盘,颜色和味道都不俗,忍不住动筷尝一口。
杨广放下酒杯后,吃了一口菜,顿了顿,脸上挂着微笑道:“如此美酒佳肴又怎可缺少歌舞助兴,岂不有失风雅,来人,请歌姬出来霓裳一舞。”
宴会上的一些武将、重臣、谋士,都是男人,所以听到歌姬表演,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尤其是在古代等级社会,有权威的男人更是拥美无数,妻妾成群,哪怕在隋唐这种相对开放的男女时代,女子看似地位有所提升,其实,仍然不过是男人的附庸和随便可抛弃、赠送的物玩而已。
他们都是杨广的亲信,自然知道杨广虽然表面不近女色,名声极好,但那不过是有心放出去的烟雾弹,他府上,照样有宠妾,有歌姬等等,只是不像杨勇那样不加修饰。
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就曾收揽一些绝色的歌女在府上起舞演奏,相中哪个,自然可以宠幸一番,不过消息隐秘,平时住在机关密室内,现在顺利夺嫡成功,在歌舞声色方面,也就差一点那么掩盖了。
须臾,一侧屏风后编钟奏响,管弦丝竹之音响起,曲韵悠扬,婉转动听。
随即由另一侧屏风处踏着舞步盈盈走出十六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垂着燕尾形发髻,轻盈如蝴蝶般,飘然踏入了席中央的空地,翩翩起舞,演起各种曼妙无伦懂得舞姿。
罗昭云定眼一瞧,心怦怦乱跳,因为这些女子穿着的霓裳裙,如薄如蝉翼纱衣,甚至能看清里面裹着身子的抹胸和小胯件,手中甩着丝绸长袖,腰如蛇动,妙相纷呈。
这些女子玲珑优美、婀娜多姿,皆在十七八岁,青春洋溢,薄施脂粉,肌白如雪,一件轻纱霓裳朦朦胧胧地隐现的曲线,罗裙一掀一扬,时而露出纤白的长腿,轻舞翩飞,袅袅婷婷,辉映间更觉得妩媚多姿,明艳照人,而容貌或清丽、或妖媚、或艳美、或典雅,不同的风情,一样的撩人。
罗昭云看了片刻,想到自己刚经历战场的厮杀和残酷,顿时收起了邪念。
歌舞声中,杨广向杨素敬酒,二人心知肚明,关系密切,相互依存,相处非常融洽。
不过,现在是因为杨广未登基,有求于杨素,一旦他成为了帝王,就容不下这样的权臣了,历朝历代都如此。
随后,宴会上的宾客开始向太子敬酒,说一些赞美之词,杨广寒暄客套一番,言谈举止非常得当。
罗昭云通过酒席上他们的言谈和话语、称呼等,关注这些人的名字,渐渐已经知道宴会上都有哪些人了。
除杨素外,他知道了那位重瞳的中年男子,叫做鱼俱罗,因这次对突厥作战有功,已经升任柱国,拜授丰州总管,不久就要去上任了。
他也见到了屈突通,这个左军主将,自己在他军中担任斥候,竟然一直没有亲眼见到过主将。
同时,他还注意到了东宫左卫率宇文述,方面阔口,浓眉重目,年过六旬,鬓角有着几缕霜白,但其它处的长发仍很黑浓,尤其是颌下一部乌黑的浓须,显得极具威仪。
此人与杨广关系极深,可以说,杨广起了夺嫡心思之后,首先找了此人商量对策,由宇文述带着大量财富入京拉拢人脉,结识杨约,然后攀上了杨素这位朝中举足轻重的宰相大臣,才一步步促成夺嫡之事。
这些年来,宇文述通过宇文阀经营的商团、财阀,为杨广夺权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富支撑,来贿赂朝中大臣,笼络人心,收买东宫杨勇身边的心腹,以及皇宫中的内侍和妃子、宫娥等,为他眼线,这些都是门阀的底蕴和财富。
虽说士农工商,在古代商人地位很低,限制了科举、穿衣、入仕等,但这只是针对个人而言,一般门阀大家族,几乎都有自己的财团,暗中经商,来维持家族所需和其它目的。
门阀政治源于从汉末开始后,几百年来形成的独特风景,尤其是东晋衰落,王与马共天下,皇权不振,所以地方的贵族势力获得极大的发展,也就形成这段历史上独特的门阀士族政治。
到了南北朝及大隋,虽然门阀势头已经减弱,但是门阀却对国家命脉兴衰仍有着举足轻重的重用,商队有他们幕后支持,才能行走无忌,门阀有了商队的源源供给财富,才会长盛不衰。
除了这些人外,罗昭云还认识了一些面孔,如东宫左庶子张衡,是个四十来岁的谋士,也是杨广的智囊之一;左司御率于仲文,右司御率独孤翎,左虞候率(清道率)鱼赞,右虞候率吐万绪,左监门郭衍,右监门率赵行枢等人,这些都是杨广十率长官。
此外,长孙晟、牛弘、薛道衡、杨雄、杨约、卫文升等朝中大员也都在,三十多人,几乎都在历史书上留有名字,不是凡庸之辈。
几曲舞毕,音韵犹存,杨广一挥手,屏风后的乐师和舞姬都退了出去。
太子杨广喝得有些尽兴,微笑道:“歌舞欣赏完了,酒了饮了不少,本王兴起,想起了一人,谁是写出‘青海长云暗雪山’一诗的罗成,本王要当面见一见这等才俊了。”
(ps:提前给大家拜年了,新春愉快,万事如意!这两天如果无法及时更新,回头会补回几章的,请大家放心!)
第六十七章 骑虎难下
太子杨广的话一落下,顿时宴会席间,所有人都停顿了下来,目光也都好奇看向了场内几个陌生的年轻面孔。
这里面不光有罗昭云一个人是首次出现在这个宴席上,除他之外,还有几个年轻人,被特意请过来的俊杰,举荐给太子。
他们的身份,多是门阀贵族后裔,或是亲信人推荐过来的能士,为杨广效命,故此才被太子特别邀请,来到今晚的宴会上。
毕竟这个酒席上,并非密谋什么,也不是当初夺嫡时候的形势,所以举行并不太隐秘,反而显得杨广心中坦荡,无意遮掩。
因为在朝中,几乎都知道会场的这些人,与太子杨广亲近,故而宴请过来轻功,无可非议,如果太隐秘,反而会招君王猜忌。
杨广自从当了太子之后,倒是低调很多,韬光养晦,不敢过多展露锋芒,表面也不过度在乎权势,就是为了让其父杨坚释疑,要知道,当太子最怕招风,引起了君王猜忌,甚至对君王的权势构成阻碍和威胁,那就相当危险了。
哪怕是亲生的父子,在皇权面前,也有利益冲突,不能让他感觉,你是要迫不急待,想着登基上去。
当初杨素就是在这方面,跟杨广密谋策划,使杨勇跟隋文帝杨坚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裂缝和猜疑,矛盾重重,才会被夺了储君之位。
所以,杨广这次请宴,并不在防守严密的后院,也不是只有那几个心腹重臣,还带上了几名东宫学士,几个新面孔,显得自己不怕人知,坦荡无忌的感觉。
罗昭云闻言之后,心中暗叹,知道无可避免,于是站起身来,拱手道:“卑职罗成,拜见太子殿下!”
他神色平静,哪怕面对杨广这等历史大人物,也没有紊乱,刚毅稳健,一举一动倒是无可挑剔。
宴会上,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罗昭云,有人不解,露出狐疑之色,不知他凭何被太子殿下如此刮目相看,难道只凭了一首诗?
一时间有人赞许、有人好奇、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冷笑不语,表情各不一样。
就是连资历最深的杨素,也都微微抬头,扫了一眼罗昭云,轻微点首,见对方年纪轻轻在这么多权势重臣前,没有丝毫的怯场,这十分难得了。
杨广上下打量着罗昭云,见他年纪轻轻,身材挺拔,面如冠玉,仪表不凡,微微点头,至少外形给人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不论古今,大多都喜欢以貌取人,这不是肤浅,而是第一印象,可以让人产生喜恶感,对后面的相处很重要。才华、能力等,需要一点点去挖掘、展现。
不过能在历书留名者,似乎都有不俗的外型,在古代入仕、提拔、引荐、科举的时候,对体貌也是有严格筛选的。
至少在宴会之内,没有一个俗人,男子大多都相貌堂堂,虎目精光,即便有些不是俊美,却也充满阳刚气感。
而杨广本身也是一个英俊男子,才华不俗,又夺嫡成功,近来隋文帝体衰,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登基,成为九五之尊,心中的傲气难免越来愈多,打量的目光中自然带着挑剔。
“听周将军说,你在前锋线上,英勇杀敌,一个人就斩落近百突厥勇士,果然英雄年少,又擅长诗文,可谓文武皆通,不错!”
众人心中一凛,能得到杨广一句‘不错’,已经很难得了。
罗昭云知道在此将军,没有一个庸者,他这些功劳,在那些人眼中,并不算什多大功劳,年轻时候都经历过,甚至比他还辉煌,如鱼俱罗、宇文述、于仲文、屈突通等人,年轻之时也都赫赫有战名!
“殿下过赞了,卑职只是一介武士,幸亏得周将军提携,才有机会派上阵杀敌,立此微功,在疆场之上,相信杀敌立功,能超过卑职者,大有人在,实不敢居功自傲!”
杨广淡淡一笑道:“呵呵,你倒是谦逊!不过相对于战功,本王倒是更对你的诗文感兴趣,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突厥终不还,嗯,很有气势,还有那股苍凉悲壮,雄浑自信,这是本王听过最佳的一首边塞诗,从五言过度为七字,对工精妙,实为传诵之作!”
他说完之后,有一些赞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可惜,似乎在懊恼不是自己做出这等诗句,对比以往杨广作的那些古行体的诗文,不论是韵律和气势,自觉都要逊色多了。
连薛道衡、虞世基、张衡、长孙晟、牛弘、杨雄、柳顾言等精通文学之人,闻言也都神色一动,露出几分惊喜和钦佩,看向少年的目光有些不同了。
罗昭云挺直身子,感受众人的注目眼神,暗自镇定,这么备受瞩目,还真有些不习惯,特别周围这群人,可都是隋朝的一些名人,要说不紧张,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不过,他不敢露出傲慢之色,仍表情平静,甚至暗自惭愧,这可不是自己写的,而是盗用了唐朝诗人王昌龄的作品,此时因它受到推崇和赞誉,实在有些昧心。
这时杨素开口问:“一个少年,第一次从军入伍,上阵杀敌,难免会有一些全新体会,酝酿成诗句,也理所当然,你所作这首,的确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位罗小君郎,是否还有它作,不妨说出来,让我等听一听。”
罗昭云愣了一下,拱手道:“这个,回国公,卑职不才,像这样的诗文,都是突发灵感,偶然间所想,并无其它佳作了。”
他不想多露风头,所以见好就收,因此不想在吟诗了,尤其是在杨广、宇文述这些人面前,罗昭云想保持低调一些。
可惜,杨广并不这么想,兴趣正浓,哪肯就此放过,被他扫兴,脸色笑容少了几分,冷淡道:“本王却不这么以为,你从军数月,不可能出口成文,一下子就写出这等诗句,肯定有酝酿的过程,甚至写了几首平庸之作后,才突发灵感,在旧作基础上,创出如此佳作。这样吧,你再吟出一首,是你觉得比它逊色一点诗作,如果让宴会上宾客满意,那么本王会另有重赏,如何?”
第六十八章 吟诗一首
罗昭云听到杨广的话,心中有些暗惊,警惕起来,他在大学研一的时候,就是唐宋断代史方向的学生,对关于杨广的研究著作、论文也看过一些,大致都指出,此人性格反复无常,有时极其感性,忧愁善感,有时候又极其冷血,嗜杀无情。
任何时候,不要试图去劝谏他,顶撞他,杨广是个主意极正的人,只相信自己,觉得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足以功过三皇五帝,盖过秦皇汉武的人物,所以,在他面前,只能顺着他态度风向来,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他寻思了一下,觉得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再吟一首出来。
“罗成,你可想好?”杨广态度有些冷淡,审视着他。
宴席上的宾客们全都屏住了呼吸,不知这青年如何作答,看殿下的意思,这罗成不作诗是不成了,而且如果随便说出一首滥竽充数,怕是也过不了关。
周罗睺脸色微变,目光紧紧盯着罗昭云,担心他性子执拗,不懂变通,顶撞了太子,不说前途渺茫,只怕是日后还有灾祸。
他不敢明着打掩护,只能干着急,暗暗使眼色。
罗昭云神色略微一凝,回答道:“如此,只能在殿下面前献丑了,请殿下及诸公莫笑卑职了。”
杨广听到他这样说,收敛的笑容再次松了一些,淡淡笑道:“你只管吟出来便好,诗作如何,我等自有体会。”
杨素、宇文述、张衡等人,也都微微点头,觉得这小子还是很懂察言观色的。
周罗睺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罗成’识时务,并不是完全的愣头青,倒是安心不少。
虽然即便罗昭云受罚,跟他关系不大,但毕竟人是他提拔、推荐的,已经或多或少打上了他的印记,周罗睺私下对他又很是欣赏,自然不希望他有何不测。
罗昭云此时思忖着,回想着边塞诗,想着一首应景的出来。
他在读书时期,也算一个文艺青年,语文很高,初中、高中时期背过不少诗词,这也是为何选了机械专业后,并不喜欢,毅然辞掉工作,去读研的一个原因。
因为热爱文史,把大学的专业放弃了,不想以机械工艺员的身份谋生,干自己不喜欢的事。
罗昭云在上学期间自己也写过不少古诗和现代诗,但水准嘛,却并不高,多少年过去已经忘得差不多,故此,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思考着那些流传甚广的唐诗句。
宴会上三四十人,全都在关注着罗昭云,不知他能吟出什么来?
太子身旁的萧美娘也是美目闪烁,皓质呈露,气质雍容恬静,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年的身影。
忽然间,他想到了唐初四杰杨炯的那首《从军行》,神色一动,朗声吟了出来: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罗昭云很有声色地朗读出来,用的是当时的官方切韵之音,那种浑厚有力的声腔,意气奋发的气质,加上他少年挺拔的形象,活灵活现,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好!”场内不少武将都大声喝彩,他们都是允文允武的人物,不过不愿任文职,更喜欢纵横沙场,故此,引起了共鸣。
哪怕是文士,谁没有挂剑上阵,建立功业的愿望?毕竟,古往今来,许多边塞诗,都是文人所写,心中有一股保家卫国,纵横疆场的美好愿望!
但是,那些一心向沙场,血气方刚的文士,往往一辈子,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
文人就是这样,赞美、向往之事,未必实现过!
杨素、长孙晟、宇文述、周罗睺、鱼俱罗等人,都是文物皆通的俊杰人物,一听之下,顿时对罗昭云刮目相看了。
连牛弘、薛道衡、柳顾言、张衡等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文官、大学士,也都动容了,由刚才的轻视、质疑、未当回事,到精神一振,全神贯注,啧啧称赞。
杨广听闻之后,脸色一喜,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首佳作,古风甚浓,典故颇多,气势雄厚,想不到,你如此年轻,却能做出如此诗文,倒让本文意外了。”
罗昭云迎上杨广的目光,虽然看到他的神色是惊喜,但不知为何,浑身都有一种淡淡的冷意,看着太子杨广的眼神,心中涌起一些忌惮,赶紧抱拳道:“卑职憋了几个月,一路参军入伍,所见所闻,最后全部融于此诗内,多有瑕疵和不成熟之处,让太子殿下,及诸位国公、将军们见笑了。”
“呵呵,此诗已经非常不错了,当然,瑕疵嘛,谁能避免,杨公,你觉得此作如何?”
杨素贵为国公,而杨广称呼他杨公,表示几分尊敬。
“某也觉得此诗军伍之风甚浓,开篇大气,辞藻不失华丽,透着一种少年英雄气概,十分难得,比某所作,的确高明不少!”这杨素也算文物全才的人物,没少写诗文,但当着众人面,直接承认少年写的比他高明,这份心胸和气度,也令人折服了。
杨广点头道:“杨公莫过谦了,罗成诗固然是妙,但国公的诗文,也有独到之处,日后尔等可以在一起相互研讨一番,煮酒论诗,不失一件快事,到时候,莫要忘记叫上本王啊!”
杨素哑然失笑道:“那是自然,若殿下由此雅兴,日后某在府内,可举行诗文会,宴请京城一些上的台面,擅作诗文的王公贵族,聚兴一番。”
杨广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当然,在没有登基之前,他还是要谨慎的,不能给外人一种沉迷宴乐的形象;等登基之后,他又有诸多大事要推行,只怕也没工夫参与了,心中多少有些矛盾。
“罗成,你允文允武,少年成才,出身定是不俗,不妨当着大伙的面,自报一下家门,也让大家知晓你的世家。”杨广忽然开口道。
罗昭云心中盘计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不能隐瞒了,抱拳道:“卑职罗成,字昭云,祖籍襄阳,世代居京兆云阳县,祖父罗荣,现为京城监门将军,家父罗艺,幽州镇关府兵的骠骑将军!”
杨广早已听周罗睺提过了,只是再次确认一下,同时让宾客都知晓,这罗成也是贵族后裔,并非寒门竖子,有提拔的潜力,可堪重用。
第六十九章 打压
罗昭云自报了家门和身世,在场的人多是出身贵族,杨阀、独孤阀、长孙阀、裴阀等关陇贵族门阀的朝中大员都有代表人物在场,听到他的身世,并非寒门泥腿子,脸上赞誉之色更浓了。
似乎如果这‘罗成’不是豪门贵族子弟,而是寒门出身,会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除了不愿意与寒门士子为伍的高傲心理,捍卫贵族地位和利益。
再就是觉得如果寒门出身,能做出如此名作诗文,压过他们,就会心里抵触,觉得被打脸了。
现下听了罗昭云的介绍后,都略微心宽,纷纷出口夸张,也觉得这位少年郎文武双全,日后必将有一番作为,成为大隋的中流砥柱!
江山一代新人换旧人,场内不少名将能臣,都过了五旬年纪,甚至接近花甲,固然地位高贵,在朝中庙堂上,影响力巨大,但已经到了自己人生的巅峰,未来的路,只会逐渐下滑了,哪怕杨广登基之后,会继续提升一些爵位,但是因为其中一些人年纪过大,会逐渐淡出庙堂了。
“不错,英雄出少年啊!”
“如此年纪,就能上阵杀敌,从一名先锋小卒,提升到校尉之职,勇猛过人,又精通诗文,写下如此脍炙人口的作品,未来的大隋俊杰之中,必有罗小君郎的一席之位!”
“将门虎子啊——”
不少人点头称赞,忽然传出一声淡淡的冷笑声:“听闻罗艺身怀一套枪技,十分厉害,不知竖子能学到了几成,是否获得了真传?”
罗昭云转身瞧去,看到了说话之人正是右司御率独孤翎,话语中带着几分质疑和挑衅意味。
他微微蹙了眉头,似乎察觉出,对方在有意针对他。
杨广、杨素、宇文述等人淡淡一笑,心知肚明,因为罗荣、罗艺父子都是刚愎自用的性格脾气,不懂圆滑,不知忍辱,宁折不弯的秉性,曾得罪过独孤家,所以罗家在关陇家族才被打压,罗艺、罗寿兄弟,一个驻守边疆兵府,一个下放到地方利州做司马,远离了关中的权力枢纽。
罗荣也因为年纪偏高,时常受到排挤,这两年动气之下,自个儿多闲置在家,虽然挂职监门将军,实则处于半退休状态。
不过,一来罗家与独孤家的仇恨不大,二来罗家在夺嫡中属于中立派,在朝廷中,也有一撮利益团体,相互扶持,所以到不至于到被迫害的程度。
此时,宴会上的右司御率独孤翎、右武卫将军独孤楷,都有些冷淡,似乎对罗家的后人,并不待见。
罗昭云并不清楚这些陈年旧事的恩怨,所以在不明白情况下,选择隐忍地说道:“卑职学艺尚浅,只学到了家父枪术的皮毛,不敢骄傲自满!”
独孤翎冷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在下相信,很多人都想见识一下近来颇有名声的罗家枪术,究竟有何妙处?”
“呵呵,不错,从幽州一带返回的府兵将领都提到,罗艺枪术如何了得,只可惜无缘得见,今晚正好可以观赏一番。”
独孤阀的势力太大了,这里有些人平日里得独孤阀提拔、推荐的人不少,或是跟独孤家族的人走得很近,听到了独孤翎的话意之后,自然推波助澜。
“若有比武助兴,一定能让酒宴更增几分精彩了。”有人嫉妒罗昭云的诗文才能,也在故意附和着。
“太子殿下,我右司御率中,有几名折冲郎将,本领不俗,只可惜常年无战,一直无缘展露出本领,恳请殿下准许,让我右司御率随便拉出一名折冲郎将来,跟罗常侍宴上斗上几十回合,为殿下和诸公助兴如何?”独孤翎站起了身,抱拳说出来,虽然说得客客气气,只是随便找一名折冲郎将,但是既然提出,如何会挑选弱的来战?
这独孤翎一说完,场内不少人露出各种神色,古怪地看着罗昭云,似乎觉得他要有苦头吃了。
大部分人,都猜出独孤翎,想通过这种当面比斗,来打压罗昭云,如果让他输了,丢了颜面,前面的光彩,自然也要暗淡下来。
杨广微微一笑,虽然心中知道独孤翎的意思,想要当面打击一下罗成,但他心中稍微做了一下比较,还是点头同意了。
因为独孤阀,在关陇贵族中,属于大隋八大门阀中,势力强盛的一大门阀贵族。
当年独孤信在世的时候,可是当年北周中权势威望仅次于宇文泰的八柱国之一,是武川集团的领军人物,而且独孤信的长女做了北周明帝宇文毓皇后,七女独孤伽罗,是隋文帝杨坚的皇后,地位尊崇,独孤阀也因为独孤信一脉的余荫,愈发强盛。
特别是独孤伽罗当皇后的时候,跟隋文帝一起并称二圣,地位很高,自然对独孤阀的发展更有帮助。
杨广这次夺权成功,其中就有独孤阀的辅助,对他非常重要,故此,他虽然明知独孤翎的请求,对罗昭云不利,但还是答应下来,因为谁重谁轻,他心中太有数了。
何况罗昭云的风头太劲了,今日露才,两首诗文,都超过他以往的作品,让这自持骄傲,认为才华无双的杨广心中有了一点疙瘩,也希望能剥夺一下罗成的光彩。
“既然如此,那独孤御率,你就派人去请一位郎将来,与罗成一战,助兴为乐!”
“遵命!”独孤翎精神一振,抱拳领命,走出去吩咐了侍卫前往东宫门外,去唤随他护行而来的郎将赵毅兴。
罗昭云皱起眉头,心中一冷,已经感觉到这独孤翎对他不怀好意,同时也对杨广这种随意放任的举止,感到一丝寒心,当然,这就是杨广,或者说,这就是古代社会上位者的一种心理,不会多在意下属的死活,有用、有价值的留下,没有用、技不如人者,他弃之如草芥。
此时的他没有丝毫拒绝的权力,与其退缩,不如待时全力一战。
杨广举杯,众人再次饮完了一杯,周罗睺有心要为罗昭云说项劝战,但是看到杨广、独孤楷、独孤翎、宇文述等人的神色,不得不忍了下来,心中暗叹。
很快偏堂外,传来脚步声,一位壮年男子,眉浓面阔,身材魁梧,身穿轻装甲胄,步履沉练,气势稳重,走入宴席堂内,朝着正位的杨广一拜:“右司御率府折冲郎将赵毅兴,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赵郎将,这次唤你来,与罗常侍切磋一番,不可伤人,但要拿出杀敌的本领,为在场诸位,武斗助兴,你二人不论谁胜出,都有额外嘉奖!”杨广微笑着说。
(ps:外出过年已归,明日恢复双更!)
第七十章 宴上比斗
东宫太子府的偏堂外,院子里站着两个身影,一人手持长枪,一人紧握马槊,正在对峙,灯笼的烛光照在二人的脸上,都闪烁着一股坚毅神色。
虽然二人未带兵器入府,但是太子杨广命人从府内抬来一个兵器架,上面的精良武器,供二人挑选。
赵毅兴身材魁梧,相当于后世一米八的身高,全身充满了力量感,一袭轻甲罩在身体武士服上,更加衬托出他的威武不凡,右手持槊,遥指对手,让周围的人感到几分森寒和犀利。
他精光闪闪,冷冷地罩住罗昭云,心中暗自激动,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在太子面前展露武艺,一旦胜出,会给太子和诸位将军、大臣留下强烈印象,提升官爵指日可待了。
所以,他必须要赢,此时已经把罗昭云当成他自己升迁的踏脚石了。
罗昭云则轻蹙眉头,他已经感受到,这个赵毅兴身上的彪悍气息,精气神都很有锋芒,看来也有一身本领,不敢大意。
当下收摄心神,罗昭云仔细盯着对手,双手握抢,平指对手,不动则已,一动就要雷霆出击。
“罗常侍,请出手吧!”赵毅兴年纪比对方大一些,所以故作大方,要让少年先出手。
罗昭云心静如水,猜到对方的心思,也不谦让了,大喝一声,挺枪就刺了出去,平直无华,当胸一击,如毒蛇出洞,杀机无限。
“来得好!”赵毅兴同时大喝,整个人猛挺熊腰健步冲前,快似疾风,双臂贯满劲道,横扫而出,拦挡着中平枪。
“当!”马槊和缨枪磕在一起,发出闷响,臂力相冲,震得两人皆手臂酸麻,不过手臂同时涌出一股气劲,抵消了这股冲力。
“他也练出了暗劲!”罗昭云察觉到对方的运劲的动作,知道对方也懂养劲之法,把平时的苦功,练上了身,从外劲过度了暗劲,可以喷发如针,拳骨裂石,也能化解外力伤身,抵消部分撞击力。
不过,罗昭云并不胆怯,当成自己的一次磨练,只有跟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交锋,才能激发潜能,检验不足,及时弥补。
“唰!”枪刃如一泓秋水,银白闪亮,锋利异常,刺破空气,扎向了赵毅兴的右胸。
赵毅兴展开了槊法,舞动起来,不断抵挡,磕碰对方的长枪。
当当当!
二人转眼间交锋了十几回合,罗昭云一招得了先机,得势不饶人,这十个回合几乎都是他主动,不断刺抢,把自身这四年多的苦练,全都展现出来,任何一枪,多是那样的精准、狠辣、刁钻、快捷无论!
旁观者看着罗昭云的枪术,舞动起来寒星点点,银光灿灿,仿佛泼水都不能入。
“给我开!”赵毅兴心中起了怒意,被一个少年压制的气势,让他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奈何对方的枪术果然很精妙,反复就是简单的一刺,却让他疲于抵挡,因为任何一枪,都蕴含了罗昭云的精气神,暗劲、臂力、腰力,可以全力一击,不容小觑,只要马虎一丝,慢了半拍,就可能被刺中,直接受伤落败了。
赵毅兴大吼着,马槊大开大合,横扫千军一般,要在被动中抢回先机。
他虎躯冲前,马槊过顶,双臂紧握,斜劈他的面门,风声飒然,可知力道惊人。
这一击,不论是力量还是角度,都超过了以往,罗昭云举枪一拦,当的一声震响,震得他手臂酸麻,倒退了好几步。
赵毅兴眼神一亮,终于反抢上风了,哪怕刚才消耗了诸多精气神和暗劲,才换取了主动,如何肯错过。
他马槊一刺,刁钻无伦,虚虚实实,一道道的寒光斩劈而来,在刺耳的咻咻破空中,就要尽快把对方击败。
“好身手!好槊法!”一些武将看出了赵毅兴的身手不俗,为他鼓劲助威。
杨广、杨素、宇文述、鱼俱罗、屈突通、周罗睺等人都是关注着战局,脸色不动,因为都有功夫在身,所以没有多惊讶二人的表现。
或者说,还没有足够的亮点,不足以惊心动魄,让他们这些大人物动容!
罗昭云冷静得像个无风无浪的深潭,俊伟的容颜静若止水,疾退寻丈后,他的一退一进,就像潮水般自然,本身已具有浑然天成的味儿,使人生出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二人已经战出了三十多回合,不分高下,身影腾挪闪烁,长兵寒光森森,虽然只是两个人的打斗,但是给人一种多人厮杀的威势。
“杀!”赵毅兴大喝,使出一招劈山式,如开山之槊,锋刃斩下去,勇猛无匹,就要将对手一劈两半的架势,杀气凛冽。
罗昭云感受到了这一招的锋芒与压力,不过,赵毅兴越是如此毫无保留的劈下,攻势虽猛,却无法及时收回发出的招数,后招就会有所延迟,两招之间的停顿,就是一个破绽。
当然,要抓住这个破绽,首先你要能挡住他前面雷霆之击,然后迅速出手,赶在对方后招使出前,能刺破防御,一击命中,否则,仍无济于事。
“锵!”
罗昭云枪术一拨,利用巧劲,还有刺抢的基本功,一枪正好点在对方的马槊锋刃上,使对方的全身之力,出现了偏移,向一旁斜斩下去。
果然,赵毅兴由于用力过猛,融合了内劲和浑身力量,导致无法及时变招。
罗昭云看准了时机,抓住了那一瞬即逝的破绽,一枪刺出,犹如神来之笔。
定军枪!
这是罗家枪中仅次于杀手锏回马枪的精妙一招,厚重凝练,可定三军,堂堂正正,属于非常阳刚、猛烈的一招,跟回马枪正好一阳一阴,一正一邪,相辅相成!
“崩!”
赵毅兴大惊失色,百忙之中挥槊挡了一下,但是力量和内劲无法及时跟上,只抵消了部分枪势,还是点中了他的右肩胛骨与胸膛之间,哪怕有甲片护挡,也被一枪点碎,枪锋穿入,刺中少许,把他震得仰身摔倒,吐了一口血。
“我败了。”赵毅兴心中不甘,但是当众输了,也无法抵赖。
罗昭云持枪而立,眉峰迥然,丰采出众,不失少年英雄的本色。
偏堂房檐下,站立的独孤翎、独孤楷等人,脸色不愉,似乎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本要打压罗成,反被他胜出,如果让他大涨威风,岂不是落了独孤家的颜面。
独孤翎冷哼一声,迈出一步,就要亲自下场了。
宇文述这时微微一笑,抢先说道:“罗成的枪术果然非同凡响,看得我们眼前一亮,只可惜,过早就结束了,鱼将军,你今晚不是带来一位年轻高手,要推荐给太子殿下吗,不防让他此时下场,露一下身手如何?”
杨广淡笑一声,没有说什么,默许了宇文述的提议,毕竟今晚独孤翎等人挑起了宴上武斗,若不能让独孤家找回一些颜面,打压一下罗成的势头,不利于杨广驭下的心理。
第七十一章 十招之约
太子杨广此时没有宣布比武结束,判罗成获胜,而是微笑开口道:“鱼将军,向大家引介一下令郎吧。”
鱼俱罗站出来拱手道:“某的义子鱼成都,去剑川一带的深山学艺归来,荐予殿下,能常伴保护左右,成都,出来参见殿下及诸公大夫!”
此刻,从鱼俱罗的身后几步外,迈出一道身影,身材挺拔,腰大数围,金面长须,虎目浓眉,魁梧威猛,走路沉稳,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量。
“鱼成都,拜见太子殿下!”
杨广等人一见鱼成都的身高,都有些惊讶,给人一种近丈的感觉,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你就是鱼将军常提起的成都吗?呵呵,听闻鱼将军在你幼年就亲传你武艺和刀法,非常严格和艰苦,十六岁的时候,你的武艺就已经不在鱼将军之下,后来你还嫌不足,独自闯荡游侠剑客的江湖,学习吐纳内息的高深武艺,一晃七年过去,这次归来,想必整个京师之内,少有你的对手了吧。”
杨广从鱼俱罗口子听过鱼成都的一些信息,此子在幼年时,是一个蜀郡的孤儿,当年鱼俱罗被文帝派到蜀郡平定祸乱,见这孩子根骨奇佳,天生神力,于是动了恻隐惜才之心,收养为义子,取名成都,把一身本领,都传授给了鱼成都,作为刀法的传承人。
奈何,鱼成都长大之后,勇猛过人,已经不限于军中的猛将高手,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游侠剑客的江湖,他曾见过一些深山中走出的剑客,擅于轻功、步法,吐纳练气,转化内息真气,武功高深莫测,心中十分向往。
于是在十七岁那年,鱼成都离开府邸,踏入江湖,去一些深山老林寻找游侠剑客的高人和古武门派,拜师学艺,七年后下山,已经不是大隋中的武将能抗衡的了,超脱了那个层次。
这几个月来,杨广已经遭遇了两次刺杀,听鱼俱罗提到义子恰逢归来,立即也招来宴会上,准备提拔任用。
鱼成都抱拳答道:“殿下过赞了,成都不过一介武夫,即便精通拳脚功夫,终究还是粗人,若有机会,希望能为国效力,奋勇杀敌!”
“会有机会的!”杨广大笑起来,对鱼成都的印象不错,最主要对方只通武艺,不善文墨,这样一来,会是一个称职的护卫,一心听命,不必夺自己诗文风采了。
太子杨广转而对着罗昭云道:“罗常侍,接下来与鱼成都一战,你可愿接下,再斗一场?”
罗昭云仰头看着鱼成都的身姿,心中一凛,也略微吃惊,对方的身高粗略估计,相当于后世的两米大个子,浑身似乎都有一种惊人的能量,坦白说,自己还真没有战胜的把握。
他还没有回答,周罗睺忽然站出来抱拳道:“殿下,罗成只有十四岁,习武不过几年,只达到了暗劲层次。在我大隋军中,单凭武艺方面,能超过他的猛将,就有数十人以上,跟他同层次的偏将、千牛本身等,只怕也有几百人,不足为奇。而鱼成都似乎已越过了化劲层次,进入玄而又玄的内息高手之列,这是游侠江湖的上等剑客才有的功力,罗成根本不是对手,这一场比斗,高下立判,无须再比了。”
或许别人不清楚,周罗睺曾是南朝的双雄将之一,接触过一些江湖剑侠人物,也知道他们大多出自一些古武门派,传承百年之上,与世隔绝,一心求武,不恋红尘权势,也不参与庙堂之事,属于武者的江湖,与朝廷不同,一暗一明,互不往来。
世俗的猛将,多是因为家族殷实,舞刀弄枪,拜一些武师学艺,或是家传的一些刀法、枪法、棍法,苦练之下,从外劲转为内劲,养劲上身,突破暗劲者,都不多见。如果到了化劲层次,就已经是军中猛将的层次,凤毛麟角。
像鱼俱罗、张须陀、周罗睺、屈突通、罗艺、史万岁、韩擒虎等大将,都是化劲层次,全身气劲通达,各处喷发如针,混元一体,都是军中勇猛虎将。
而像杨素、宇文述、长孙晟等人,都是暗劲层次,他们的武力是次要的,关键能统帅三军的才能,可以驾驭诸多猛将听其号令。
至于高颎,文谋大过武略,只是外劲层次,却也能统领三军,战功赫赫。
可见,要成为猛将,必须有高深的武功;但是要成为一军统帅,则未必有多高的武功,谋略和心智才最重要。
一个万人敌的超级猛人,倘若不懂兵法,让他带兵,也只会吃败仗,甚至全军覆没。
武功不是神话,更非万能,隋文帝功夫平平,却能一口金言,决定万千人的生死,一道圣旨,能让诸多猛将伏诛!
而那些深山老林的古武门派,尽管有一些剑侠高手,但是也不敢触动朝廷,动辄就有被围剿覆灭的危险。
杨广听到了周罗睺的言辞,脸色有些微沉,似乎被扫了兴,心中不快,宇文述察言观色后,说道:“不如这样吧,罗成跟鱼成都差距明显,那么这一战,就定下规矩,比如,只斗十回合,或是只接几招!”
宇文述的话中,带着几分贬低罗昭云,抬高鱼成都的意思,顿时让独孤阀的人脸色好转许多,目光闪烁,兴奋起来。
杨广点头,问道:“鱼成都,你的意思呢?”
鱼成都抱拳道:“既然如此,就定下十招约定,只要罗成不伤、不败,坚持下来,或是能逼退我一步,都算他胜出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暗忖这鱼成都,真的是好大的口气啊!
“哈哈,这样一来,更让我们迫不及待,要见识一下鱼勇士的高超身手了。”独孤楷微笑地捧赞道。
罗昭云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把这些人的脸色都看在心底,像宇文述、独孤阀的人等,利益交叠,自然站在一起。而周罗睺是南陈大将,始终无法进入太子府最核心的位置,那几位跟他都是南陈降官的人,自然偏向了周罗睺,毕竟罗成是他推荐出来的,一损俱损。
还有几名文士,对罗昭云的脸色平和,似乎有些担忧,如薛道衡、柳顾言、虞世基等人,毕竟他们文人出身,听过了他的两首诗词后,都把他当成当今大隋年轻一代的文学翘楚,自然不愿看到他被一个纯武夫伤到,这又牵扯到学士文人与武将之间的身份尊卑之论。
杨素、长孙晟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则没有明显的立场,始终淡淡微笑,并不表态,不过对罗昭云似乎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当下牵扯到尊严问题,罗昭云不能怯战,心中发狠,抱拳道:“罗成不才,那就向鱼兄讨教几招了。”
第七十二章 刀法绝伦
星空璀璨,仲夏风清,众人饮了酒后,站在长廊下,被风一拂,都觉得有些舒爽。
庭院内,灯光如昼,罗昭云与鱼成都隔着三丈,对峙而立,前者仍手握长枪,后者则随意挑选了一把雁翎刀。
两个人的个头相差悬殊,罗昭云只有十四岁,发育未定型,只有一米七多的身高,而鱼成都则有两米,对峙站立之下,就好像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荒谬感觉。
罗昭云被对方虎目精光盯住,心内却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危险感觉,非常不舒服。
他隐隐猜到,这个人的武功怕是深不可测,绝非自己现在的武艺能抗衡的,随便一站,都有一种渊亭岳峙的宗师气度,举手投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手的风范。
虽然彼此尚未出手,只是目光对视,但罗昭云就感到一种心惊肉跳,这是武者对危险的感应,对方似乎已形成一股莫可抗御和非常霸道的气势,完全掌握了战局节奏,以精神压人,令他感到对方有必胜的信念。
“武学到了高深处,能以精神、气势摄人,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可怕!”罗昭云结合两世的人身经验,及时调整自己的信心,排除杂念,收摄心神,暗忖再这样对峙下去,只怕一会就没有一战的勇气了。
“看枪!”罗昭云觑准时机,果断出手,双手紧握长枪,迸发出自己的全身力量和气劲,这一枪的速度极快,而且去势很大,不容易抵挡。
鱼成都站立在那,气定神闲,眼看枪锋接近他的身前几寸处,才不慌不忙,挥刀斩下。
原本普通的雁翎刀,在他手中,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仿如一泓秋水激射而出,竟还夹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刀气。
“当!”
罗昭云看似极其精妙无论的一枪,却被对方后发先至,一刀斩在枪锋上,所有的攻势顿时瓦解崩散。
“好强的力量!”
罗昭云手臂被震得酸麻,虎口一阵疼痛,哪怕自己有气劲在肌肉和经络内,但还是被对方这股震力,差一点给震散。
他暗暗心惊,这鱼成都也太厉害了,彼此真不是一个档次的武者!
如果让鱼成都主攻,那还了得?
罗昭云想到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如果自己死死坚守,根本挡不住对方十招,所以一咬牙,把罗家枪术中最精妙的连杀招式,一口气使了出来。
“哧哧哧!”
罗昭云脚踩步法,身子腾挪,枪招狠辣刁钻,钻破空气,稳中求狠,快中有细,枪锋如寒星乱坠一般,封锁住鱼成都的前身的几处要害,不断疾刺,逼他不得不采取守势。
只要自己连续抢攻几枪,等鱼成都爆发反攻时,自己可以躲避锋芒,只要挨过十招,就算胜出了。
可他万没想到,那鱼成都身体如山巍峨,脚下纹丝不动,手臂一挽,在身前忽地爆起了一团刀芒。
罗昭云大吃一惊,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出手,简直如闪电一般,只见对方手臂一动,那长刀宛如自己有了生命,刀芒骤然迸发,快捷无伦,不但没有丝毫采取守势的意思,还完全是一派以力破法的打法。
“当当当!”
兵器叮当交击,火星四溅。
电石火光的一瞬息,罗昭云自认为罗家枪中的精妙招式,就被对方几刀破解,随后鱼成都挥刀一斩,犹如天马行空一般,全无掌法,却给人一种无法抵挡的错觉。
“好!”场内不少习武大将,看到鱼成都原地不动,却如战神一般,轻易就化解了罗昭云的攻势,刀法精妙绝伦,一点也不繁琐,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罗昭云边挡边退,勉强接住了这反击一刀,心中暗惊。
他知道这鱼成都除了刀快之外,还天生神力,体能绝颠,刀势的力道更是凌厉无匹,奥妙精奇,超脱出了招式的束缚,全凭一心而用,信手捏来,这种等级,只怕接近了刀术宗师了。
可以说,鱼成都要比他所熟悉的罗艺、周罗睺、史大奈等人,都要厉害许多,自己绝非对手。
就在这时,已经过了三招,鱼成都大喝一声:“该我出刀了,小心!”
“唰!”刀光如匹练!
罗昭云架起长枪,迎挡这一刀,锵的一声,巨大的作用力,震得罗昭云一连倒退了四五步,长枪仍在颤抖,差一点脱手而飞。
第四招过去了,罗昭云心中已涌起了无力招架的感觉。
“要振作!”罗昭云给自己鼓励,老子从一千多年后穿越过来,什么事没见过,岂能被吓倒?
“再接一刀!”鱼成都手臂接着再挥,看似轻描淡写,随手捏来一般,但这一刀的威势却比上一刀霸道许多。
“呼!”
刀风如雷贯耳,横扫千军如卷席,照面削来
罗昭云全神戒备,这几年来一向信心坚凝,特别是经历了战场厮杀,锤炼了胆气,不再是柔弱少年,温室花朵,纵使在这等劣势里,也能迅速收拾心情,回复冷静。
对方之所以这样厉害,不是他的刀法比罗昭云的枪术厉害多少,而是运刀的人,功力深厚,打破世俗武者的极限,不论出刀还是回挡,那速度至少比罗昭云快三倍,也就是说,一招所用的时间,要少三分之二,难怪如此迅捷无比了。
这需要体能的不断突破,身体的协调性、速度、力量等等综合机能,都能更近几个档次,绝非是刀法枪术能扳回的劣势。
罗昭云心中已经想到了这些,索性不在乎了输赢,反正对方不会杀他,那就豁出去了,把这一次当成磨练,这般厉害的对手,简直罕见,能跟他对战十招,那已经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定军枪!”
“白虹贯日!”
“烽火燎原!”
罗昭云把自己最熟悉、最凌厉的几招,反复刺出,每一击,都仿佛超出自己以往的水准,但是鱼成都手臂挥舞,刀气纵横,攻击的轨迹十分自然,凝聚气劲、腕力、腰力、臂力于每一刀之中,犹如潮水般的轰击。
又是几招过去,罗昭云的虎口都裂了,渗出了血迹,但仍咬牙坚持。
很快已经熬过了第八刀,这时候鱼成都已经身子冲出,携带风雷一般的势头,碾压过来。
罗昭云身子急退,然后骤然回刺,一招回马枪,诡异绝伦!
鱼成都冷然自若,咦了一声,似乎也发觉这一招的奇妙之处,冲势一停,沉腕下挫,挥刀一斩。
“当——”这一生金戈铁石般交击声,极其刺耳,让旁观者都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这一枪的惊艳,还有鱼成都的霸道破解,还是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喝彩。
第七十三章 差距明显
罗昭云依靠这一击,多少夺回一点风采,但是他跟鱼成都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不足以靠这一招占到什么大便宜。
眼看到了第十招的约定,鱼成都不再保留,大吼一声,如虎豹之音,右手握刀在胸前挽起了个刀式,紧接着虎躯从地面跳跃而起,双臂握刀高举过头倏然下劈,犹如龙潭飞泻,长河决口,霸气盖世无双。
罗昭云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泰山压顶之势逼来,气血沸腾,这一刀的力道足可裂石断金,直觉告诉他,手中的长枪都经受不住那一道狂劈。
但是,罗昭云已经没得选择,不论是躲闪还是疾退,都无法避开这股刀势,只能硬着头皮举枪拦挡!
“咔嚓!”
坚韧无比的上等缨枪,竟然被一刀劈断,这已经不是刀锋的力量,而有无坚不摧的刀气,那是鱼成都凝聚气劲,通过刀身骤然爆发,才能做到如此的锋利。
“噗——”
罗昭云被震得喷了一口鲜血,身子猛地倒退跌出,摔在了六七步外,脸色惨白,这一刀,给他的印象太强烈了,终生难忘。
“罗成受教了。”他吐了一口血,艰难撑起身子,强提一口气,不屈地说了出来。
鱼成都收刀挺立如山,傲气凛然,脸上无喜无惊,仿佛击败罗昭云,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毕竟两者的实力差距很大,要不是太子、宇文述、独孤家等人促战,他还真不愿跟暗劲层次的武者交手,没有一点挑战性。
就如同一个成年人,跟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打架一般。
杨素、宇文述、长孙晟、屈突通、独孤翎等人,全都露出惊讶之色,想不到这个鱼成都这般厉害,比鱼俱罗的本领还有强出甚远。
“啪啪!”太子杨广拍了几下手,鼓掌赞道:“果然是勇猛无匹,武功高绝,哈哈,鱼成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内率府卫的率将军了,府内所有东宫近身侍卫,尽归你的统帅,时刻保护本王的安全!”
“谢太子殿下!”鱼成都弯身拱手,行礼道谢。
这内率也是东宫十率之一,分左右内率,负责保护太子府的安危,作为太子的近身护卫,关系重大,鱼成都一下子被提拔为将军,直接统领左右内率,比左右卫率、左右虞侯率等,更有权力了。
只不过,左右卫率长等东宫将领,在朝中都有其它官爵和职务,鱼成都虽然一下子被提拔为东宫内府两率的上司,但论官爵和身份,暂时还是不如宇文述、周罗睺、于仲文等人显赫。
“罗成听封,虽然你武不及鱼成都,但也算一位难得的少年俊杰,文武兼备,本王就再提升你一级,升为东宫右卫率的奉车都尉,另赐纹银二十两,大隋钱币一百贯!”
“谢太子殿下!”罗昭云心中并不舒服,无奈寄人篱下,身为下属,至少现在没有反抗的能力,暂时隐忍下来,抱拳道:“卑职有伤在身,要回去找医大夫疗伤,请殿下准许。”
“无妨,速去医伤吧!”杨广一挥手,他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无须留罗昭云在这了。
一方面打压了一下罗昭云,让他受挫,以后不会狂傲,清楚自个儿身份与职责,另一方又给了封赏和甜头,这种驭下的手段,就是抽一鞭子给个枣,恩威并用,杨广这些年在朝堂中打混,深谙此道。
罗昭云向其它文官武将们一抱拳,略微施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太子府,去往长林门驻军之所,找到这里的军医馆,拿了通血化淤的药物,包扎了手腕虎口,还有身上几处被刀气割出的皮外伤口。
这一次赴宴,使罗昭云接触到了大隋上层的一些实权派,可以说,当杨广登基之后,这些人都将是受器重之臣,未来朝堂之上,多是被这些人联合掌控。
让他有些郁闷的是,独孤阀对他罗家有旧怨,使宇文述等人也因此为难他了,日后自己在长安城内当差,还要多提防一下这些人。
今晚收获最大的,就是让罗昭云认识到了自己的本领,与这个时代的勇猛高手,还有多大的差距。
外劲、暗劲、化劲,以及游侠剑客的内息真气,一步一门槛,罗昭云现在只不过是暗劲层次,在军中勉强算是一个小将的实力,还算不上一员猛将!
当然,日后的成就不一定以武力值来论断,因为谋略和领军才能更为重要,但是罗昭云还是有些不服气,自己连鱼成都十招都接不下来,甚至对方根本就没有出全力,否则也许三五招,就能把自己砍杀了。
“鱼成都,鱼成都!鱼俱罗的义子,武艺传承之人,历史上,似乎没有这号人物?”罗昭云不记得正史上记载过这个猛将,如果说,符合鱼俱罗徒弟身份的,似乎是……宇文成都!
“靠,不会真是宇文成都的原型吧?”罗昭云有些不淡定了,如果推测靠谱的话,自己今晚跟宇文成都大战十回合,真的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不管他是谁,今日之辱,来日我必还之!”罗昭云的脸色露出坚毅,遭此打击,不能无动于衷,应该以此人为目标,继续苦练武功,争取来日有洗刷耻辱的机会。
“游侠的江湖,难道是后世所谓的武林吗?隋唐时期,有武林高手吗?”
罗昭云自言自语,陷入一种沉思,当然,即便存在武侠人物的江湖,他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古代社会,科举还未兴起,朝廷选拔人才,多是贵族荐举,被门阀垄断,没落的贵族,以及下层人士要出人头地,除了学问高,就是习武后上阵杀敌,才有获爵机会。
这个时代,没有枪炮,冷兵器交锋,习武就成了生存途径之一,不说全民习武,但至少有点条件的家庭,都会让少年儿郎舞刀弄枪,任侠之风甚浓。
因此,有一些追求武道的门派存在,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他在房间胡思乱想的时候,庭院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喊道:“罗成在房内吗,周将军前来探望了。”
罗昭云闻言迅速起身,开门迎了出去,看到月光下,周罗睺带着四名亲兵侍卫,披星戴月般来到了他的四合院落内。
第七十四章 知辱而后勇
罗昭云把周罗睺请入了房舍,室内只有一根烛光,光线昏沉如豆,烛火兹兹地燃烧着,冒出淡淡的青烟儿。
周罗睺让四名侍卫们把手在外,没有跟随,一是对罗昭云的放心,二是有些话,不方便被第三人听到,让少年也能放下提防之心。
交友贵在诚心,如果彼此防范着,也就没有深交的必要了。
“宴席刚散了,路经长林门,故而过来瞧瞧,你的伤势如何?”周罗睺说的很平淡,丹越是这种平淡,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没有那种夸张的虚情假意。
罗昭云心中一暖,从前线沙场,对自己知遇之恩,提携推荐;带回京师的途中,又把身上的治军学问,都尽数教给了他,让他很感激。
如今,在自己被打压后的第一时间,就过来探望自己,一点不在乎是否会被杨广得知心中不快,这份表态,把罗昭云当成了自己的人,让他心中有些感动。
“多谢将军挂怀,罗成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现已包扎完了,敷上药,估计十天半个月,就能愈合了。”罗昭云抱拳回答。
二人一撩袍摆,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周罗睺微微点头,哑然失笑道:“昭云啊,对于今晚宴会,可有什么感触?”
在大隋时候,爵位高者,称呼后辈、下属的‘字’,代表一种关系亲近,器重和赏识,能一下子拉近关系,同辈之间,称呼彼此的‘字’,也表示套近乎,如果直接喊大名,则是陌生人或公事公办的口吻。
通常官场的称呼,在这隋朝时候,“大人”还是专指至亲长辈,如果是一个侍郎对着一个宰相,可称对方某相国、某国公,宰相称其为某侍郎,对答间都自称“某”,侍郎若是不肯谦称下官、卑职,也不算失礼。
周罗睺得知罗成字昭云后,称呼他的时候,就用‘昭云’了,显得关系近密,不当外人。
罗昭云脸色有一些尴尬,毕竟连鱼成都十招都没有接下来,难免觉得愧对推荐之人,苦笑道:“算是一次深刻教训吧,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罗睺愣了一下,听着他新颖的词语,默默念了两遍,恍然大悟,失笑道:“好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错,能知道自己与当世强者的差距,这算是自省;你今晚与鱼成都交锋,看似一败涂地,却没有丧失斗志,就此颓废,也算有意志。别说是你,估计整个长安城,也没有人是鱼成都的对手了,包括军中那些猛将,所以你无须为此懊恼!”
“这鱼成都的确厉害,虽然与我相差十岁,但只怕我十年之后,也未必赶得上他今日之本领!”
“未来的事,谁又能预测?你的潜力很大,只要信心不失,意志坚定,继续苦练,达到化劲境界,也许三五年就能做到,便能成为军中一员猛将了。”
周罗睺顿了顿,才说道:“至于要超过鱼成都,这需要在江湖上另获奇遇,上乘炼精化气的内功,非古老门派不存,许多传承百年之上,甚至在先秦两汉时期就存在的游侠剑客宗门,与世隔绝,不参与凡尘朝政,即便去寻找,也未必能被接收,学到上乘内息之法。”
罗昭云有些丧气,那种机遇,可遇不可求,当成剑侠故事听听也就算了,自己不会当真地去一些深山老林求访高人,请其传授武艺。
周罗睺继续道:“鱼成都只是个例,比较特殊,不过纵然他武功盖世,有楚霸王之能,吕布之勇,又能如何?空有武力,胸无点墨,都如丧家之犬,最后皆身死异处。老夫观之鱼成都,也是毫无内秀之人,只能做个护卫长的差事,估计一辈子也难以领兵出征,征战沙场了,所以,你要出人头地,压过此人,武艺只是末端,多积累学问,沙场带军磨练,终有一日出将入相,成为像杨公、高颎那般人物,也未曾可知!”
罗昭云虚心受教,认真听着周将军的话,心中也认同七八分。
只不过,罗昭云提前预知了历史大势的方向,知道大隋还有十五年的光阴,就要分崩离析了,自己不可能完全效忠隋炀帝这等心计颇深的历史暴君,伴君如伴虎,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抄家灭门了。
来京城做官,罗昭云只是当成自己人生的一个经历,而不是目标,通过庙堂朝论等到,他能近距离接触历史和名人,真正观察大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王朝,满足一下自己作为历史学生的好奇,在扑朔迷离、漏洞百出的史书长卷中,找到真实的一面。
另外,身居庙堂,立足长安,早一步与这些历史人物打好交道,提前把根基埋下,为日后自己铺好后路,不论是以后投奔李渊,还是力保大隋,亦或自己融入义军行列,只能边走边看了。
“今日你能参加这等宴会,提前看到太子身边的心腹,对你有好处,哪些不能得罪,哪些要提防,可心中有数,日后等太子登基后,这些人都会成为朝廷股肱之臣,打好关系,对你前途有利。”
“官场不比游侠江湖快意恩仇,它有自己的规矩,没有证据和把柄,谁也无法下手,因为权力规则一旦被破坏,将对所有的官员都是一个噩梦,矛头会全都指向你,众矢之的,所以,日后要在官场中打混,就要提前学好规矩,融入其中,不可意气用事,热血方刚只会坏事,要谋而后动,三思后行,慎言谨行,才是生存之道。”
周罗睺有心点化他,因为看出对方年纪太轻,担心他因为今晚之事,对太子、独孤阀、宇文述等人心存怨念,这样一来,矛盾越来越深,不利于他成长,影响他的前途,甚至性命。
罗昭云轻叹一声,眼神看向烛光,这些道理,他也懂得,虽然他外表看是十四岁,但内部的灵魂其实已经接近三十了,这点阅历和领悟还是有的。
周罗睺最后压低声音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咱们的太子有点嫉才妒能,以后在这种场合,切记不要太过显露诗才,夺了太子和一些王公的风头和光彩,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