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思过
华山景色极美,这思过崖却是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一株树木。
也因这里无草无木,几乎鸟兽绝迹,受罚弟子面壁思过之时,不至为外物所扰,做到心无旁贷,如此一心参悟武功,有事半功倍之效!
思过崖,青衿和令狐冲相对而坐,中间一方山石上放着六七盘小菜,两只海碗,旁边还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采药摆完碗筷,便拎着食盒,向峰下行去!
令狐冲等采药走远,才叹道:“千等万盼,终于把师弟等来了,这三个月,可把为兄的嘴都淡出鸟来了!”说完,在等不及,一把拍开泥封,顿时一股酒香弥漫而出,令狐冲深吸一口气,那还忍的住。
咕嘟咕嘟,一口气连饮几碗,才大叫一声“爽快”。
青衿调笑道:“师兄你好不知羞,要不是你,我哪能受这无妄之灾,现在到好了!”
令狐冲嘿嘿笑道:“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师兄弟之间,那用分那么清!”
令狐冲说道这里,忽然靠近道:“师弟,我告诉你个秘密。”
青衿心中一愣,难道密洞被他发现了,想起两年前,自己可是挨个在洞内敲了一遍,却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当下便凝神静听!
令狐冲脸上涌出一股豪气道:“师弟,师兄不才,内功突破在即,到时,嘿嘿……师兄我便是真气外放的高手了!”他说道这里,颇为自得,想看青衿脸上的羡慕之色,却见青衿竟表情古怪的看着他。
令狐冲一愣,他身为大师兄,对自己内功比不上三师弟很是面上无光,一年来,他竟日苦修,近日隐隐感到突破在即,他不知青衿早已突破,心想总算能领先一头,心中兴奋难以言表!
只是思过崖人迹罕至,除了每日送饭的弟子,无人可以诉说,今日总算见到三师弟上来,便想惊他一惊,没想青衿却是这幅表情。
青衿听罢令狐冲所言,很是无语,想说我三年前就已经突破了!
他也不解释,对着令狐冲嘿嘿一笑,忽而轻轻一掌凌空拍出,掌劲一吐,击在三尺外的一方山石上,山石一震,留下一道寸深的掌印!
令狐冲嘴巴大张,忽而苦笑道:“我早该想到了,以你的内功修为,怎会没达到这般境界。”
令狐冲说道这里,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举起一碗酒:“来,师弟,你既然先我一步,师兄敬你一碗!”
青衿知令狐冲心性豁达,也举起酒道:“来,祝师兄早日突破”
……
一日青衿正在练剑,忽听得山洞内一阵清啸传出,青衿那还不知令狐冲突破桎梏,从今日起,内功终于登堂入室了!
青衿心中也是高兴,收起长剑,向山洞内行去,就见令狐冲长身而起,兴奋的手舞足蹈,忽而拔出长剑,耍了起了。
一年未见,令狐冲的希夷剑法愈发精妙,使出来只见剑影纷飞,寒光凌冽,长剑变幻无端,却不闻丝毫声响。
忽而令狐冲只觉丹田一热,一股内力从涌出,沿督脉向上行,他只觉一口气越积越多,胸中气机勃发,在忍不住,一声清叱,一道白光闪过,他手中长剑倏尔刺出,快如疾电,只听得“咯吱”一声,长剑插入石壁,直没至柄!
令狐冲大吃一惊,呆呆的看着持剑的右手,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竟把剑插入石壁,直至剑柄。
能做到这般,那要何等深厚精纯的内力灌注于剑上,才能有此威力,便是师父师娘也不定能做到,他一时竟愣在那里!
青衿也看的目瞪口呆,主角果然是主角,运气这么逆天,可叹自己前年找了半天未果,竟被他随便一剑便刺穿了。
青衿见令狐冲一动不动,愣在那里,他可等不及了,一把夺过长剑,伸手一拔,登感一轻,剑应声而出。
石壁果然只有薄薄的一层,隔着两三寸,便是密洞!
青衿伸手指道:“师兄你看,里面好像是空的。”
令狐冲也反应过了,长出一口气,好奇的探头打量!
青衿一挺手中长剑,叫道:“师兄不忙,我来打开它!”
说完青衿紫霞功全力运起,手中长剑一振,倏尔探出,恍如灵蛇一般,化为无数剑影,朝石壁削去!
一时间剑影纷飞,绵绵延延,剑气破空之声更是不绝于耳!只见石粉石粒四溅,荡起阵阵粉尘!
长剑越使越快,声音连成一片,洞口渐渐扩大,青衿手中不停,足足半刻钟功夫,削出一方四五尺高的洞口,这时手中长剑在承受不住,“咔嚓”一声,折成两截,青衿手拿断剑,对令狐冲无奈的摊摊手!
令狐冲见自己佩剑折断,脸色一黑,心中却吃惊更甚,不想一年未见,师弟武功已经这般高了,自己现在若在与他比斗,不知能坚持多少招?
先前青衿知道自己要来思过崖思过,便以晚上读书为由,让采药准备了一大捆火把和蜡烛,送上思过崖,此刻正好用上。
两人在洞口等了大半时辰,等洞内秽气淡了一些,便点燃火把,朝洞内钻去。
里面是一条窄窄的孔道,火把照耀处,忽见地上伏着一具骷髅,衣衫也已腐朽成为尘土,这情景实在太过出于令狐冲的意料之外。
他心中一惊,失声道:“师弟,难道这竟是一处古墓不成。”
青衿也理解令狐冲的心情,回道:“应该不是,你看思过崖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附近地势风水皆不算好,谁家会如此劳心费力的在这里修建坟墓。”
令狐冲觉得青衿说的有理,不禁点了点头!
两人拿火把朝旁边照去,两把灿然生光的巨斧映入眼帘。
青衿随手拎起一把,有四十来斤,举斧往身旁石壁砍去,嗡的一声,登时落下一大块石头,被砍处十分光滑,犹如刀切豆腐一般。
令狐冲也捡起一把,朝石壁砍去,石块应声而落,只见旁边也都是利斧砍过的一片片切痕,他微一凝思,不由得呆了。
两人举火把一路向下走去,满洞都是斧削的痕迹。
令狐冲惊叫道:“这条孔道竟是这人用利斧砍出来的不成,不知他怎么被人囚禁在山腹之中,看样子是想破山而出,最后数寸没能打通,便力尽而死,到让人好生可惜。”
青衿接道:“这人能开凿了如此的山道,剩下最后一步,却功亏一篑,确实可惜。”
两人走了十多丈,只见地下又有两具骷髅,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团!
顺着甬道转而向左,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众,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身旁均有兵刃。
令狐冲惊道:“此处是我华山派根本重地,外人不易到来,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青衿若有所思道:“一甲子前,我五岳剑派约战魔教十大长老之事,师兄可是知道。”
令狐冲疑惑道:“当时十大长老全部葬身我华山玉女峰,这里正好十具尸首,你是说……”
青衿点头道:“很有可能!”
第九十三章石刻
青衿和令狐冲举着火把,走进细看,只见地上散落着一对铁牌,一对判官笔,一根铁棍,一根铜棒,一具似是雷震挡,另一件则是生满狼牙的三尖两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从来没有见过。
令狐皱眉道:“咱们华山派从不用这些兵刃,莫非真是魔教中人!”
两人不及细看,又往别处行去,不远处地下抛着一柄长剑。
青衿走过去俯身拾起一柄,那剑较常剑为短,剑刃却阔了一倍,入手沉重,说道:“这是泰山派的用剑。”
令狐冲闻言拿着火把向前照去,又是一把长剑,只见那剑刃不开锋,剑尖极是尖利,叫道:“嵩山派佩剑!”
两人再向前走去,地上长剑渐多,有剑脊轻而柔软,是恒山派的佩剑。有的剑身弯曲,是衡山派的。
令狐冲忽然指着一柄长剑惊道:“这是咱们华山派的佩剑,这山洞里怎有这么多我五岳剑派的佩剑!”
两人渐渐走到右首一处山壁前,忽见地数丈处突出一块大石,似是个平台,大石之下似有字迹!
两人举起火把照去,只见石壁上刻着十六个大字:“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
每个字都有尺许见方,深入山石,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刻入,深达数寸。十六个字棱角四射,大有剑拔弩张之态。旁边更刻了无数小字,满壁尽是骂人的语句。
令狐冲看了甚为气恼,大怒道:“那些人果然不是好人,想必干了坏事,被我五岳剑派擒住了囚禁在此,便在石壁上刻些骂人的话,只是最重还是难逃一死!”
青衿也不接话,举起火把往一旁石壁上照去,只见一行字刻着道:“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这一行之旁是无数人形,每两个人形一组,一个使剑而另一个使斧,密密麻麻,粗略一计,少说也有五六百个人形,显然是使斧的人形在破解使剑人形的剑法。
青衿看那恒山剑法绵密严谨,一招一式均是精妙之极,有一些他也不曾见过,不由得看的入迷,忽听得耳边一声怒吼!
令狐冲怒道:“无耻狂徒,竟敢口出狂言。我华山剑法精微奥妙,天下能挡得住的已屈指可数,有谁胆敢说得上一个破字?竟敢胡吹大气,说尽破我华山剑法,果然无耻之极,师弟,咱来看看他如何破我华山剑法!”
青衿转身走进看去,只见不远处石壁上,赫然出现一行字迹,“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口气张狂无比,青衿若有所思道:“师兄不必生气,咱们试它一试!”
当下回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铜棍,和令狐冲凑近石壁,细细观察,只见第一招图形使剑人形只用草草数笔画出,线条甚为简陋,但从姿形之中可以看出,那正是本门入门剑法的一招“有凤来仪”,剑势飞舞而出,轻盈灵动。与之对拆人形手中持着与之对拆人形手中持着一条长棍,姿式异常笨拙。
令狐冲冷笑道:“果然是胡吹大气,本门这招‘有凤来仪’,内藏五个后着,岂是这一招笨招所能破解?”
只是青衿看那图中那人的身形,笨拙之中却含着有余不尽、绵绵无绝之意。“有凤来仪”这一招尽管有五个后着,可是那人这一条棒棍之中,隐隐似乎含有六七种后着,大可对付得了“有凤来仪”的诸种后着。
两人再看第二招剑法,乃是入门剑法中的‘苍松迎客’!
苍松迎客虽是入门剑法,但却颇为精妙,两人看了片刻。
令狐冲道:“师弟,咱们试试这招吧。”
青衿点头答应,两人相对而立。
令狐冲持剑在手,示意青衿先出招,青衿手拿熟铜棍,也不客气,手中铜棍一晃,幻化出道道棍影,分击令狐冲下盘五个方位。
令狐冲持剑在手,却是眉头紧皱,只觉自己这一招苍松迎客无论如何也使不出,稍稍一动,便被铜棍克制,他心中噗噗直跳,黯然不已,难道这招苍松迎客当被破了不成,不对,不对……
令狐冲反应过来,既是破解剑法,应该我先出招才是,怎能让师弟先出招,他登时精神一振,喊道:“重来,这次我先出招,你再来破解。”
青衿点点头,见令狐冲一剑刺来,他按照石壁所画,沉肩滑步,竟在间不容发之极避过来剑,同时手中不停,铜棍已点中令狐冲左腿膝盖。
令狐冲一声惊叫道:“不可能,怎么这么容易就给破了。”他转头往石壁上这招看去,只见使棍人形这五棍凌厉已极,虽只五处变化,却每一处都能重重打在他腿骨、胫骨上。
再看下去,石壁上所刻剑招尽是本门绝招,而对方均是以巧妙无伦、狠辣之极的招数破去,令狐冲忽然看到了一招无边落木,这一招精深奥妙,他火候极深,自信不会被轻易破去,他指着对青衿道:“师弟咱俩试试这招,我不信他能破我华山剑法。”
青衿颇为同情的看了令狐冲一眼,知道在他心中,华山剑法几乎是天下最厉害的,就此被人破去,心中实难接受。
只是为何我却无动于衷呢?或许是我早已知道结果,也或许我明白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的招式可以被破,活人使出的岂能那么容易破的。
两人对立,令狐冲见青衿缩成一团,姿式极不雅观,一副招架无方的挨打神态,让人觉十分好笑。
突然间,令狐冲脸色一僵硬,心中一阵酸楚。他看着手持铜棍的青衿棒,越看越觉得这棍棒所处方位实是巧妙到了极处。
当下令狐冲一声大喝,手中长剑幻化出道道剑影,往青衿刺去!
只见青衿手中铜棍斜斜一指,“砰砰砰砰……”一阵交击声,只见每一剑都被这棍棒挡住,刺在上面,这棍棒骤看之下似是极拙,却乃极巧,形似奇弱,实则至强!
当真到了“以静制动,以拙御巧”的极诣。
第九十四章论剑
令狐冲丢下长剑,一时间心中凄凉之极,黯然道:“师弟,难道咱们华山剑法当真被破了不成?”
青衿反问道:“师兄,若是刚才使剑的是师父,还破的了吗?”
令狐冲一愣道:“师父武功高深,刚才若是师父使来,师弟必是破不了的。”
青衿笑道:“难道师父使得不是华山剑法,那怎能说破了华山剑法。”
令狐冲一愣,觉得师弟这句话说得极有毛病,反驳道:“师弟武功比不上师父,自然破不了。”
青衿笑道:“既然碰到武功高的就破不了,那只能破武功比自己低的了。”
令狐冲张张嘴,觉得青衿说的不对,却不知从何处反驳。
青衿问道:“大师兄,本门武功的要旨是什么?”
令狐冲诧异的看了青衿一眼,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朗声道:“本门功夫,以气为体,以剑为用,气是主,剑是从,气为纲,剑是目。内功不成,剑法再好也是无用……”
令狐冲这时恍然大悟道:“啊,是了,本门以练气为本。倘若内功比他高深,招式自然威力极大,他如何破得了。”
青衿摇头道:“咱们华山剑法精妙绝伦,他破的尽是些死招,这些破解招式看似精妙,但都是取巧的法子,破绽极多,难道咱们就故意使出这招给他破,不会中途变招,攻他的破绽。”
令狐冲刚才只是骤见华山剑法被破,心中慌乱,此时经青衿点破,如何想不明白,心中顿时一松,向青衿拱了拱手笑道:“还是师弟看的明白,这些破解招式,一式只破一招剑法,还得使剑之人中途不能变招,等他来破。只是咱们剑法虽分一招一式,可打斗时却是糅合起来一起使。”
“若我用有凤来仪,他按破解之法来攻;我中途剑招一变,转成苍松迎客,他再换成这招破解之法;我再转成无边落木,不等他用出破解之法,我早已在他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令狐冲说道这里,心中担忧一扫而空。
青衿看令狐冲语气欢喜露着,不禁笑道:“大师兄言之有理,想这魔教之人想法果然不同寻常。临死前也要留下破解之法,生怕让人以为他是技不如人。”
令狐冲接道:“正是,如他们不是刻画这些武功招式,而是从旁协助那位使双斧的长老一起开山,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怎会变成这一对枯骨。”
青衿笑道:“师兄所言甚是,不过当真那样,这满洞的精妙招式,咱们可见不着了。”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一时间郁闷之气尽去,便各拿火把,在洞内四处观看。
青衿一年游历,眼界非浅,五岳剑派各门剑法他都略知一二,有的更得了几分精髓。
他边走边看,洞内竟有不少他也未曾见过的精妙招式,知道这些都已经失传,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激动!
五岳剑法中,华山剑法正奇相合,嵩山剑法气势雄伟,泰山剑法古拙朴实,衡山剑法变化奇幻,恒山剑法严谨细密。
青衿有各派入门剑法为基,一年磨练,此刻骤见如此多的精妙招式,一时间感悟颇多,沉迷其中。
时间流逝,等两人转了一圈,再此碰头时,已近午时。
青衿忽然从感悟中清醒过来,一拍额头,对令狐冲言道:“师兄,这里事关重大,万不可泄露,咱们还是赶紧请师父上来为好!”
令狐冲也深有同感,连连点头。此时离采药送饭已是不远,两人也不耽搁,快步朝洞外走去!
……
华山密室的门缓缓打开,岳不群从里面踱了出来,他左手拿着几本道藏,右手拿着几张云纹宣纸。
行到紫檀木桌前,他把道藏放在桌上,拿起一页宣纸,上面是工工整整的小楷,看墨迹写的时间不长,他小声默念着:“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
初始尚能看懂一二,越往后越是晦涩难明,看到最后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岳不群紧皱眉头,拿起一本道藏查看,足足半个时辰,才又拿起宣纸默读,他脸色舒缓,恍惚看懂一些,又恍惚似懂非懂。
这篇法决既不是内功,也不是招式,既有入神坐照的搬运内力之法,又有与之相配的身体动作,只是它艰难晦涩之极,岳不群这几天来苦苦钻研,还是似懂非懂。
青衿上思过崖前,将之交于他时,他看其所述冲和恬淡,动作舒缓,本以为是一篇古人传下的养生法门,他粗粗读了一遍,并不太在意。
三天前无事时想到这篇法决,便照着前面浅显易懂练了一遍,就是那一遍,让岳不群霍然一惊。
他紫霞功八年前已经突破到第五层,但从三年前起,便再无寸进,他知道自己资质不差,但算不上天赋绝佳。
平时他也查了不少手札,华山历代掌门中,半数都卡在紫霞功第五层,尤其是过了五十岁,能突破者少矣。
岳不群已年过五十,本以为今生就卡在这个坎上,不能再进一步。不想那日照法决刚行功片刻,停滞了三年的紫霞功竟有了一丝寸进,虽然只有一丝,但也让岳不群看到了曙光。
他想起青衿之言,这篇法决是他回山时路过终南山,在全真教遗址附近所得,见精妙非常,便记了下来。
岳不群虽奇怪青衿竟有此福缘,但华山本就与全真渊源非浅,这法决竟能助益紫霞功,可见定是当年全真所遗,想来青衿也当真有缘法。
只是这篇法决虽只有几千言,实在太过晦涩,里面不少都是道门术语,微言大义,他不得不查看道藏,慢慢解读领悟。
岳不群又翻看片刻,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听着步伐陌生,便把法决收起,见来人竟是采药,不知他来此何事。
等采药一番禀报告退,岳不群心中疑惑,青衿刚上思过崖十多天,请我上去作甚,莫非出了什么事,他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匆匆向思过崖行去!
第九十五章练剑
思过崖山洞,岳不群看着石壁上密密麻麻的五岳剑法,心中感慨万千,青衿于全真教遗址附近得了奇遇,而冲儿顺手一剑又刺出如此密地。
难道是列祖列宗显灵,值此危难之际,护佑我华山不成。
岳不群一时间心思振奋,连日来的郁郁之气一扫而光。
他四处查看,看到石壁上那“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之言。”也不以为意,他早不是热血少年,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在江湖中,他什么阴谋诡计、阴险下流的事没见过。
看着那些魔教长老的枯骨在火把照耀下磷光闪闪,不禁感叹,这就是失败这的下场,他们曾是魔教十大长老,威名赫赫,武功高强,皆是纵横一时的人杰,却被生生困死山洞,唉……成王败寇,谁又能分得清对错。
岳不群收起心思,行到刻有华山剑法的石壁前,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图形,线条简单,仅大致勾画出人施展武功招式的样子,具体招式还要一一辨认。
但每副图形都苍劲有力,深愈过寸。岳不群仔细观察,确是华山正宗剑术无疑,竟少有错漏,里面不少招式连他也未曾见过,岳不群知道那是华山失传的剑法。
他心中暗暗疑惑,魔教中人怎会对我华山剑法如此了解,宛如练过一般。
莫非……,岳不群想起门中长辈手札记载,从五岳剑派与魔教订下斗剑之期,到玉女峰斗剑开始,中间的五年中,五岳剑派忽然间失踪了不少好手。
难道都是被魔教捉了去,被他们施刑逼问,或是与他们打斗,以此来窥测五岳剑法精奥。得逞后便集合教中高手研究破解之法,让十大长老再一一学习。
不然他们为何如此精通我五岳剑法,若说是斗了一场剑,他们便能把一个门派的武功招式学个七七八八,少有差错。更是对每一招每一式都想出了破解之法,也太过匪夷所思。若真有这般天资禀赋,魔教早就一统江湖,他们那还会落到如此结局。
岳不群想到这里,不在纠结,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剑法上。细细观看其上图形,揣摩其中武功招式。
他猛一看那些破解招式,心中咯噔一下,揣摩片刻后,会心一笑,竟毫不在意。
这些专门针对一招一式的死板破法,对那些功力浅薄,剑法拙劣之人倒是有用。
若是碰到高手,出其不意之下或许也能建功,但也仅此而已,高手相斗,讲究随机应变,出招刹那,若看到对方克制自己的招式,自会即刻变招,岂会傻傻的迎上去。
况且于高手而言,一套剑法练到高深处,其招式转换无滞无涩,绵绵延延。
而这些破解招式生搬硬套,毫无连贯可言,用起来不但破绽极多,更难跟上对手的招式变换,处处慢人一步,不但不能言胜,反而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若与人打斗时偶尔用一招尚可,若想以此对敌,当真是贻笑大方了。
看来这魔教十大长老虽是高手,境界却未必见得高明,不然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他们留下这些破解之法,如是让小辈弟子见了或可吓他们一吓。若是江湖高手见了,也许会对破解之法感到新奇,但对扬言破尽一派剑法的这些魔教长老,则会看轻几分,无他,能有这般想法之人,可见尚未窥到武功上层境界。
岳不群想到此,驱除杂念,一心揣摩石壁上的招式,渐渐沉浸其中。
……
此后三人日日呆在密洞内观看演练五岳剑法,直到两个月后,岳不群把石壁上的剑招全都拓印下来,洞内又剩青衿和令狐冲两人。
青衿有五岳入门剑法为基,对五岳各派剑法精髓本就有几分了然,加之外出游历的一年中,日日与各派剑法对弈,早就熟稔无比。
此刻见了这些精妙招式,顿时如鱼得水,学起来顺畅无比,以前切磋中不甚明了之处,此刻也渐渐悟通,剑法修为更是进步非凡,让他大感这一年磨练,果不虚此行。
对于青衿领悟之快,不但令狐冲羡慕不已,便是岳不群也很是赞叹,他年轻时虽也游历过各派,见识不凡,但若以对另外四岳剑法的熟稔而论,便是此时的他,也不及青衿。
半年时间倏尔过去,密洞内总共七百六十三招五岳剑法,青衿已经粗粗学全,但他每日仍是来此揣摩练习,从不间断。
如今思过时间已过,青衿也早下了思过崖,他却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紫竹院、朝阳台、思过崖。
思过崖山洞,此时也变了一番模样,里面的骸骨兵器早被打扫干净,中间摆了十几只牛油巨烛,洞口也被巧妙的做了一番掩饰。
熊熊火光下,但见一道青影纵横往来,辗转翻飞,手中长剑恍惚灵蛇疾吐,寒光闪闪,一圈银芒围着周身缭绕来去,剑气破空之声嗤嗤作响,不绝于耳。
青衿运剑不停,只见他手中长剑一会奇诡莫名,变化无端;一会儿刚柔相济,中正平和;一会凌厉狠辣,迅捷如风;一会绵绵密密,清灵通透……
而所使剑招,更是变换无方,一会养吾,一会希夷,一会恒山万花剑法,一会泰山五大夫剑……
五岳各派各门剑法在他手中一一使出,好似无穷无尽,有无一招相同。
最后只见青衿一声清叱,手中长剑好似化为一团云气,飘飘渺渺,动无定式,去无定向,无孔不入,不可琢磨,极近诡奇之能事,正是衡山五神剑中的一招天柱云气。
这时令狐冲也走了进来,和青衿打过招呼,便寻一处石壁开始揣摩剑法。
说来令狐冲这半年也进步非凡,他内功突破后,火候已足,待他稳定了境界,两个月前,岳不群便正式将紫霞功传授与他。
令狐冲从小生活在华山,对这华山九功,排在第一的紫霞功如何不如雷贯耳,能得蒙师父传授,这让令狐冲昂奋许久,练功尽头愈发充足,如今每日也和青衿一般三点一线的苦练,让小师妹这段时间找他玩耍都见不到人,抱怨连连,令狐冲却乐在其中。
ps:新年快乐,给大家拜年了!
第九十六章指点
青衿演了一阵剑法,便停下细细揣摩,以自身所学和石壁上的招式一一对照,如今的他早已不用一板一眼的练剑。
说来世间习武之人不计其数,然各人高低胖瘦、骨骼粗细,乃至所修功法、动作习惯,皆不尽相同。初入门时,自是要严格按照招式套路,一板一眼的练。但等筑牢了基础,就需对照己身,慢慢体悟摸索招式中的细微之处,使之更加契合自身。
青衿此刻便在苦苦揣摩,招式怎么使才更适合自己,如何变换才能衔接自然,变化流畅,他渐渐沉迷其中,忽而一挺手中长剑,慢慢演练起来。
他身形时快时慢,变换不停,有时一招剑法要反复演练数十遍,乍一看来来回回就一招剑法,细细观摩就会发现,每一次使出,细微处总有变动,或是方位角度,或是快慢身形,剑法还是同一招剑法,但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青衿演练半晌,又仔细观看那些魔教长老留下的破解之法,这些招式虽然稀奇古怪,毫不连贯,却也暗含不少精妙之处,甚至有些地方大异武学常理,细细揣摩,却又别具一格,暗含武学精义。
正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青衿参悟之下,不但开阔眼界,更可和自身所学相印证,提升武学素养。
他不知疲倦,沉浸其中。忽而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岳不群这小子迂腐之极,却收了俩好徒弟。
青衿心中一震,要知以他此时内功修为,在方圆几丈之内,便是岳不群也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那么说话之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青衿压下心中躁动,转身看去,只见来人白须青袍,神情抑郁,脸如金纸,青衿心中暗忖,这就是风清扬么?
忽听一道喝声传来,令狐冲上前两步道:“你是何人,怎敢在我华山重地辱及恩师。”
风清扬听罢也不生气,他嗓音低沉道:“你是怪我骂你师父,只是他也算我的师侄,我叫他一声小子,说他几句倒也当得起。”他说话时神情萧索,似是含有无限伤心,但语气之中自有一股威严。
青衿接言道:“您是风清……风太师叔!”
风清扬诧异的看了青衿一眼道:“你到有些见识,竟还识得我。”
令狐冲一愣,名字中有个“清”字,那是比师父“不”字辈,自是高上一辈的,他称师父小子,却无不妥之处,神情有些尴尬,施礼道:“拜见太师叔,请恕弟子无礼。”
风清扬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也算一片赤诚。”
他指着石壁上华山派剑法的图形,说道:“这些招数,确是本派剑法的绝招,其中不少都已经失传,连岳……岳……嘿嘿……连你师父也不知道。想来魔教到真有些高明之士,竟能把这些一招招分别给破了。”
令狐冲接言道:“他们破这些死招,看似高明,实则无甚大用。”
风清扬点头道:“你倒有些见识,这些魔教长老若以武功而论,算的上极为高明。若论修为境界,却还未真正窥到上层武学的门径。他们尚未明白招数是死的,发招之人却是活的。死招破得再妙,遇上了活招,免不了缚手缚脚,只有任人屠戮。这个‘活’字,你俩要牢牢记住了。学招时要活学,使招时要活使。倘若拘泥不化,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遇上了真正高手,终究还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
两人躬身应是,青衿好奇道:“如何才算上层境界,若能做到一招一式,绵绵延延,缕缕不绝,算不算把招式使活了。
风清扬笑道:“若想把招式活使,先要做到出手无招,那才真是踏入上层境界。你的剑招使的再绵密严谨,只要有迹可寻,敌人便有隙可乘。但如你根本并无招式,敌人如何来破你的招式?要切肉,总得有肉可切;要斩柴,总得有柴可斩;敌人要破你剑招,你须得有剑招给人家来破才成。”
令狐冲接道:“那样岂不是一动不动,就没有破绽了!”
风清扬笑道:“若是一动不动,那想怎么动都可以,自然难寻破绽。”
青衿道:“这样看来,岂不是说后发先至才是武学正途。”
风清扬嘿嘿笑道:“别人都出招了,你如何先至。”
青衿沉思道:“既然一有动作,便有破绽,那待他一动,尚不及发招,我便可趁机攻他破绽。”
风清扬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拿剑来攻我,看我这招有无破绽。”
说着不知何时他手中拿了一根枯枝,运劲一抖,嗤嗤破空之声不绝,宛如钢铁铸成一般,让人丝毫不怀疑这根枯枝的威力,他伸手斜斜一指树枝,抬头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青衿。
青衿听风清扬竟要让自己试招,心中也是兴奋,长剑一挺,就要飞身攻去。他刚踏出几步便止住去势,眉头紧皱。
却见风清扬站的姿势巧妙之极,自己若一剑攻去,不免被他提前刺中。
青衿赶紧变化方位,正待再次袭去,却见风清扬右脚后移半步,手腕微动,树枝所指方位不免一变。青衿这一剑就好似故意把破绽送到他手中似得,再攻不出。
如此青衿围着风清扬转个不停,风清扬身子只是微微变动,就让青衿无迹可寻,不知从何处下手。
最后实在是破无可破,青衿才收剑施礼道:“太师叔高明,弟子不及远矣!”
风清扬失笑道:“这便算高明么,我刚才无论变化如何巧妙,皆未脱离招式的范畴。也罢,今日便让你见识真正的上层剑术。”
说罢仍是手持枯枝,捻在手里,身子随意一站,示意青衿来攻。
青衿一愣,只见此时风清扬丝毫不见刚才的锋芒毕露,懒洋洋的站着,再没有让人无处下手之感,青衿心中纳闷,难道这就是上层剑术。
他丝毫不敢怠慢,毕竟风清扬敢如此夸口,必有所持。
只是青衿仔细打量片刻,见风清扬仍是静静站着,浑身上下破绽极多,青衿再不犹豫,一剑朝风清扬刺去,人尚在半途,青衿忽觉眉心噗噗直跳,好似有一股寒意袭来,那一处处破绽仿佛瞬间变成了杀招。
青衿瞬间止住身形,后退几步才长出一口气,抬眼看去,风清扬身形丝毫没变,仍是懒洋洋的站着,破绽还是破绽,不过他看青衿的眼神到露出几分诧异。
青衿仔细凝视着风清扬,再此挥剑而上,到了半途那种险之又险的感觉再次袭来,青衿攻到一半的招式再此收回。
青衿这次没有在盲出剑,而是闭目体会半晌,才继续攻去,不过仍是半途而返。如此一连绕着风清扬攻了半炷香,青衿竟未攻出一剑,他一时间身心俱疲,脑袋发蒙,竟然精力消耗极大!
令狐冲在旁边看的甚是诧异,不明白师弟明明招式使得极妙,眼看就要得手,却为何屡次半途退去!
这时风清扬对着青衿笑道:“不错不错,你竟能感受我气机变化,剑意所指,看来你离初窥上层武学门径已是不远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再不停留,身影几闪,便就飘然而去,只有一句“你俩万不可漏了我的行踪”,远远传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传剑
目送风清扬的身影远去,两人一时无声,令狐冲想起思过崖石壁上所刻的那“风清扬”三个大字,疑惑道:“难道他就是那位在石上刻下名姓的前辈不成。”
青衿点头道:“嗯,他就是当年的剑宗第一高手,乃是与我气宗的宁太师伯并列的华山两大绝顶高手。”
令狐冲疑惑道:“他武功如此高,我怎从未听师傅讲过。”
不等青衿回答,又自言道:“是了,我们华山以气为尊,他是剑宗之人,师父怎会提起。”
说到此,不免想起当年的剑气之争,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时间飞逝,此后两人更是苦练不缀,每日相互拆解各派剑法,加之风清扬隔三差五便出现一次,指点两人剑技、剑理,修炼中的种种关节,两人收获巨大,匆匆几个月过去,两人剑法俱是大进!
一日青衿正在观摩剑法,忽觉身后有异,他蓦然回头,见是风清扬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心中暗暗腹议这位风太师叔太过神出鬼没。
风清扬倒是对着青衿点头道:“不错不错,我刚近身就能被你察觉,比上次强了不少。”
青衿施礼道:“还要多谢太师叔指点!”
风清扬忽然问道:“上次见你曾使出‘朝阳一气剑’,可曾把这门剑法学全了!”
青衿不知风清扬为何有此一问,还是恭恭敬敬的回道:“弟子十岁开始习练此剑,三百六十五剑,都学全了。”
风清扬若有所思道:“朝阳一气剑在我华山五剑中,最为艰难繁琐,博大精深。要通晓此剑,还要精通易理,你能学全,倒是难得!”
青衿道:“弟子只是初窥此剑门径,当不得太师叔如此说。”
风清扬听罢,沉吟半晌,仿佛要做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他倏尔神色一松,叹道:“罢了!把你师兄也喊过来。”
青衿听了,隐隐有几分疑惑和兴奋在心中升起,伸手招来在旁练剑的令狐冲。
风清扬见两人到了跟前,不禁轻叹一声,双眼扫过,那目光恍如实质,透人心底。
青衿和令狐冲心中一震,知道他如此郑重其事,必有大事要讲,当下凝神静听。
风清扬背负双手,声音飘飘渺渺传来,“我早年得遇异人,学了一套精绝的剑术,它号称天下剑术总纲,能以此御使天下各门各派剑法,其内博大精深,无物不破,专门讲授窥敌破绽,料敌先机,无招胜有招的要旨。”
风清扬说到这里不免叹道:“只是它艰深繁琐,极难修炼,兼且对悟性要求奇高,非天资禀赋绝佳者,便是练了,也发挥不出几分威力。无奈传人难寻,没想岳不群做了掌门,眼光倒也不差,收了你们两个良才美玉,我问你俩,可想随我学习此剑?”
青衿和令狐冲对视一眼,同声道:“弟子愿学!”
风清扬双目精光一闪,语气加重道:“在传剑之前,你们好好考虑,学了这门剑法,将来不会后悔?”
令狐冲疑惑道:“师父不禁弟子学外面的武功,况且太师叔更是本门长辈,弟子怎会后悔。”
青衿回道:“弟子也不后悔。”
风清扬点头道:“好!你们既然愿意,我便把它传授给你俩!听好了,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风清扬一路念将下去,足足念了三百余字,才停下问道:“怎样?你们记下多少?”
两人同时回道:“弟子记下大半。”
风清扬颇为诧异道:“你俩资质果然不差。”示意青衿道:“你试背一遍。”
青衿当下依言背诵,只错了十多个字。风清扬矫正一遍,示意令狐冲来背。令狐冲只错了几个字。
当下又换青衿来背,竟一字不差。两人轮番背了几遍,都记忆无差,风清扬才抚须道:“很好,很好!”又传了三百余字口诀,待两人记熟后,接着传授下一段。
“孤独九剑”的总诀足足有三千余字,而且内容不相连贯,饶是两人记性甚佳,却也不免记得了后面,忘记了前面,直花了三个多时辰,经风清扬一再提点,这才一字不拉,把这三千多字的总纲背了下来!
风清扬点头嘱咐道:“这总诀是独孤九剑的根本关键,此刻虽记住了,不明其中道理,日后甚易忘记。从今天起,须得朝夕念诵,熟记在心,你俩可记好了。”
两人连忙躬身答应。
风清扬转身行了两步道:“独孤九剑共有九招,第一招‘总诀式’,乃是这门剑法根基,有种种变化,用以体演这篇总诀。第二招是‘破剑式’,用以破解普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还有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破掌式、破箭式、破气式,今天我们先讲总决式”。
接着便将独孤九剑第一剑的“总诀式”依着口诀次序,一一讲解起来,每一句都拆开一字字的解说,再传以附于其上的种种变化。。
这独孤九剑总决是用易经的卦辞写就,里面全是些五行八卦,天干地支的易理玄学,青衿因为学习‘朝阳一气剑’,从小便苦学易经,倒也能听懂此中微言大义。
令狐冲对易经虽不甚熟悉,但他天资聪慧,举一反三,不懂之处,风清扬又耐心解释,慢慢也听出门道。
这总决式博大精深,蕴含无数武学至理,风清扬每每一句解说,都让两人领悟若干武学精奥,一时间令两人大开眼界,如痴如醉。
直到外面天色将暗,风清扬才止声不讲,嘱咐一句,“你俩私下勤加体悟,莫把此事告诉旁人!”便飘身而起,几个闪动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衿和令狐冲相视一眼,皆有点意犹未尽之意,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为之奈何。
第九十八章心境
当晚两人回去后,再不干别的事,一心一意的背诵独孤九剑的总决,第二天风清扬传功时,见两人已经把总决熟记在心,知道两人私下用功勤勉,倒很是欣慰。
当下就为两人继续讲解总决,时间飞逝,眼看一日传功又要结束,令狐冲忍不住好奇道:“太师叔,这套剑法如此博大精深,蕴含天下武学至理,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所创?”
风清扬双目微阖,沉吟半晌,才感慨道:“当年曾听传我这套剑法的异人所说,这套剑法乃是北宋末年,一位号称‘剑魔’独孤求败的前辈所创,这位独孤前辈武功深不可测,四十岁前,以一柄玄铁重剑,纵横天下无敌手,求一败而不得。”
“四十岁后,归隐山林,渐渐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领悟无剑胜有剑之境;六十岁后,脱离无剑而复窥‘无招’之境,最后渐渐领悟天人化生之道,这独孤九剑,就是独孤前辈一生武功的体悟与精髓,它包罗万象,精深奥妙之处,实难用言语道尽。有些关节,便是我也尚未悟透。”说道此处,风清扬也不免露出一丝神往之意。
令狐冲听罢,热血上涌,喃喃道:“纵横天下无敌手,求一败而不得,竟有这般人物,这是何等豪情,我令狐冲竟有幸习得此剑……何等幸甚……!”说到此,见两人都笑眯眯的看着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挠了挠头,干笑一声!
只听风清扬接着说:“说来这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招招进逼,有攻无守……”
青衿插言道:“弟子有些不明,何以剑中种种变化,尽是进攻招数,只攻不守?”
风清扬哈哈笑道:“独孤前辈,名字叫做‘求败’,他毕生想求一败而不可得,这剑法施展出来,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当然不用守了。如果有人攻得他老人家回剑自守,他老人家真要心花怒放,喜不自胜了。”
此言一出,三人一时尽皆无语,想想当年独孤前辈一人一剑,纵横天下,求一败而不得,便是想找一个对手,使自己守上一招也是不成。何等的寂寞,又是何等的孤傲!
风清扬忽然叹道:“说来这独孤九剑大异武学常理,天下武功,其招式不外乎精妙之别,和意境深浅之分。而独孤九剑则不同,它没有任何招式,虽然无招,却是以普天之下武功招式为基,当年他老人家了悟天人化生之道后,于冥冥中得窥天机,创下此剑!”
青衿疑惑道:“弟子有些不明,料敌先机,攻敌破绽,虽不见得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便是普通江湖人物,与人打斗时,自也会本能的揣摩敌人下一步动作,攻击敌人破绽。难的是如何料敌先机,寻找破绽,还请太师叔指教!”
风清扬双目精光一闪,笑道:“这就要问那篇总决了,人人皆认为灵光一闪,顿悟或直觉,是倏之即来,倏之即去,若有若无,不可捉摸的,其实不然。”
“说来人初生时心思灵透,念头通达,便自然而然处于这种状态。无奈随着年岁渐长,见识渐多,杂念滋生,灵识被染,心思便渐渐被蒙蔽,只有在机缘巧合,或者偶有所感下,才能短时间内回到初生时的那种心境,便有了灵光一闪和顿悟之说。”
“这篇总决乃是这套剑法最高深所在,他不但包含无数武学至理,且能驱除凡垢,淬炼本心。渐渐使人心思通透,照见本源,到时心境便如明镜一般,纤毫不染,敌人任何疏漏和破绽,自然能存乎一心!料敌先机,窥敌破绽,便如吃饭喝水一般。”
青衿听罢喃喃道:“心如明镜,照见本源,剑心通明么?”
风清扬一愣,抚掌笑道:“剑心通明,剑心通明……哈哈……这句话用得好,可不就是剑心通明么!”
青衿暗忖,黄大师,不好意思了!
风清扬止住笑声道:“只是招式好练,心境却是难修,这也是这门剑法最大的关隘。只有那些悟性不凡,心思通达,随性而为之人,心境比常人通透。才能收缩念头,以总决法门,渐渐淬炼心境,达到无思无念,心如明镜的玄妙境界!”
青衿笑道:“原来如此,弟子受教了!”
风清扬笑道:“先前你能提前感受到我的气机变化和剑意所指,可见你的心境不俗,已经有点料敌先机的迹象了,这一点,令狐冲不如你。只是你心思颇深,却不及令狐冲心思纯粹,随性而行。这一加一减,说来你俩到在伯仲之间。”
不等两人搭话,风清扬接着言道:“这总决能料敌先机,窥敌破绽,至于如何破去敌人招式,就要看余下八式,这八式包罗万象,乃是招式演化的极致。除去总决,最后这三式尤为难学。”
“破掌式破的是拳脚指掌上的功夫,对方既敢以空手来斗自己利剑,武功上自有极高造诣,手中有无兵器,相差已是极微。天下的拳法、腿法、指法、掌法繁复无比,这一式将诸般拳脚功夫尽数破去,可见不凡。”
“破箭式,则总罗诸般暗器,练这一式时,不但要心境通透,还得先学听风辨器之术,不但要能以一柄长剑击开敌人发射来的种种暗器,还须借力反打,以敌人射来的暗器反射伤敌,说来容易,练起来却是极难。”
“至于第九剑破气式,此式是为对付身具上乘内功的人而用,神而明之,存乎一心……”
青衿不解道:“前几式弟子到能理解,这破气式却不甚明白,难道敌人凌空发劲朝我攻来,我一剑能把他的劲气刺散不成!”
风清扬失笑道:“内劲无形无质,怎能用剑刺散。不过这一式甚为玄妙,便是我也尚未悟透,它能根据人的气机变化,推演他人真气运行规律,进而破去内功高深之人的护体真气,若是这一式练到高深时,据说能以此推断真气在经脉中的运行路线,端得厉害!”
第九十九章两年
青衿和令狐冲听这破气式这般玄妙,心中更是向往。
风清扬接着言道:“你们俩可不要以为学了这套剑法,就能小窥天下英雄!这套剑法的强弱,不但要看心境修为,还要看自身的武学素养。不然你虽能把敌人招式了然于心,若眼界不足,如何分辨破绽,如何破去敌人招式。你俩若能在十年之内,把这套剑法练至小成,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躬身回道:“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太师叔所望!”
风清扬哈哈大笑道:“好好……你们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春去秋来,秋去夏至,转眼间半年过去,青衿和令狐冲终于将独孤九剑尽数学全,只是这套剑法博大精深,两人一时间也只是初窥门径,火候尚且粗浅!
风清扬授完剑法,便不在日日来此,不过仍是每隔三五天现身一次,为两人解疑答惑!
如此匆匆又是一年多过去,青衿和令狐冲才算把独孤九剑内里种种变化尽皆了然于心!
一日风清扬突然言道:“这套剑法所有关节,能传授的都已经授完,剩下的就要靠你们自行体悟,我也是时候离去了!”
两人大吃一惊道:“太师叔,你……你到哪里去?”
风清扬道:“我本在这后山隐居,已有二十多年了,两年前见你二人天赋不凡,颇合我的脾胃,一时见猎心喜,出洞来授了你俩这套剑法,只是盼望独孤前辈的绝世武学不至失传。如今心愿已经达成,该回去了?”
令狐冲叫道:“原来太师叔便在后山居住,那再好没有了。弟子正可朝夕侍奉,以解太师叔的寂寞。”
风清扬叹道:“罢了!我一人清净惯了,以后若是有缘,自会有再见之日。我的事,就不要和你师父说了!”
青衿却知这件事还是告诉师父岳不群为好,不免问道:“只是师父若见到这套剑法,弟子如何回答。”
风清扬眉头一皱,背负双手,沉吟片刻叹道:“唉……岳不群听过这套剑法,却从未见过,他若问起,你直接说就是,他会明白。我的话你俩可记住了!”
两人不舍道:“是!弟子恭听太师叔吩咐。”
风清扬再不停留,身影几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匆匆又是几月过去,这天一大早,青衿做完早课,采药匆匆过来禀报,却是师父岳不群相召!
青衿心中疑惑,不知寻自己何事,也不耽搁,快步朝正气堂行去。
正气堂中,岳不群居中而坐,轻抿了一口茶水,见众弟子到齐,轻咳一声道:“你们入门时日都不短了,平日里练功倒也勤勉,只是一心苦练也是不行,是该到江湖中见见世面了!今日招你们过来,却是你们衡山派的刘正风师叔要归隐江湖,邀请江湖众多好汉参加他的金盆洗手大会,昨日刚把请帖送到,为师便想趁此机会,把你们都带去,见一见天下英雄,涨涨眼界!”
岳不群说道此,含笑不语,看着堂下面带喜色,欢呼雀跃的众位弟子!
令狐冲带头笑呵呵道:“多谢师父恩典!”众人也急忙跟着见礼拜谢。
岳不群点头笑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刘师弟的金盆洗手大会,咱们不能失了礼数,令狐冲,就有你带领德诺、梁发、根明和大有先去一步,见到你刘师叔恭敬些,为师随后就到!”
令狐冲尚未开口应是,岳灵珊便急了,插言道:“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宁中则知道师兄最讲规矩,女儿中途插话,说不得关她几天禁闭,急忙先声呵斥道:“灵珊,怎么没一点规矩,你爹说话,莫要插嘴。”
岳灵珊小嘴一撅,眼泪瞬间在眼中打转,显得委屈无比。只是众人早就见惯了她使用这招,倒也不会真以为她会哭啼。
岳不群罕见的没有呵斥,开口道:“好了!多大个姑娘家了,动不动就使性子,便准你与冲儿同行,不过路上一切听你大师兄的吩咐,不许顽皮!”
岳灵珊不想父亲竟答应了,马上破涕为笑,朝岳不群福了一福,乐呵呵的退下!
岳不群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众人退去,独独把青衿留了下来!
青衿知道岳不群定有事和自己讲,到也不急!
岳不群见众人都已走远,脸上的那股从容洒脱立刻退去,换成了一股忧色,皱眉道:“昨日早间,有探子来报,左冷禅派出大批人手赶赴衡山,看上去不像是祝贺,倒像在示威一般。”
“而青城派余观主尽启门下弟子,分赴山东、河北、两湖……十省,福建一省更由余观主亲自出动,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青衿心中一跳,看来事情还是按着原来的历史轨迹发展。
岳不群说到此,沉吟半晌才道:“为师由此到想起一件旧事,当年余观主的师父长青子,比武输在福威镖局的创始人林远图手中,被他视为平生大辱,郁郁之下,英年早逝。而此时青城派所去之地,恰好对应福威镖局十省镖局,难道余观主想要报当年其师长青子之仇不成。”
青衿接道:“弟子也曾听闻这位余观主气量实在不怎么大,到不好妄加猜测。”
岳不群起身踱了两步道:“当年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纵横武林,罕逢敌手,而他的后辈却名声不显,据说如今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武功平平,不知是虎父犬子,还是其中有什么关隘丢失了。唉……如此看来,这余观主恐怕不是想报仇那么简单,多半还窥视林远图传下的辟邪剑法!”
青衿暗叹岳不群猜的丝毫不差,却不得不问道:“青城派也是名门正派,难道余观主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岳不群叹道:“名门正派,嘿嘿……嵩山不也是名门正派。这个江湖,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青衿也叹道:“是呀!江湖,唯有实力才是立身之本。”
岳不群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青衿,我门下弟子中,以你武功最高,这次你就去福建走一趟,看看青城派打得什么主意,若有可能……若有可能……”
岳不群说道此轻叹一口气道:“罢了!你自己便宜行事,不必和他们挣什么武功秘籍,一点要注意安全。”
青衿躬身回道:“是,弟子遵命。”
岳不群正要让青衿退下!
青衿却忽然开口道:“师父,弟子有一事隐瞒,特向师父请罪!”
岳不群目露惊讶道:“哦,是何事,竟让你这般郑重!”
青衿躬身道:“两年前,弟子和大师兄遇到一位本派前辈,蒙他传了一套剑法。”
岳不群心中一跳,装作若无其事道:“是哪位师兄,传了你们哪套剑法!”
青衿斟酌道:“那位前辈不准我们透漏他的身份,是独孤九剑!”
岳不群手指一颤,茶水溅在桌上,他深吸一口气,倾力压下心头躁动,喃喃道:“独孤九剑,独孤九剑……那是风师叔的独门剑法,他老人家竟还在人世,只是怎不回山?”
说道这里,不免一声长叹道:“唉……不让你们透漏他的身份,看来他还是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呀!”
青衿道:“风太师叔一直隐居在后山,想来这些年一直暗中关注本门,我和大师兄不敢隐瞒师父,这才恩求他老人家的同意,请师父责罚……”
岳不群好似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半晌才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为师一个人静一静。”
青衿理解岳不群此刻心境,施了一礼,便就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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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剑谱
青衿下了华山,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晓行夜宿,不到十天,便赶至福建省境内!
福威镖局在福州城大大有名,青衿稍一打听,便找到地头。
总局设在一座五进宅第之中,青衿看着那随风飘扬的镖旗,福威镖局几个字铁钩银划,好不威风,却不知大祸临头!
青衿见镖局内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便知青城派尚未动手,他先找了一处客栈安顿下来,又暗中去福威镖局探查了一遍,里面一切正常,只见演武场上,一个十**岁的锦衣少年,长得秀秀气气,玉面丹唇,正在和众人比武较技,想来是林平之。
和他交手的是个一身短打装扮的汉子,长得膀大腰圆,一套太祖长拳打得虎虎生威,只是看样子明显在放水,好几次能打在林平之身上,皆是错开。
林平之恍如未觉,一套祖传的翻天掌也打得颇为精熟,两人翻翻滚滚过了二三十招,林平之额头已经微见汗迹,忽然只见他蓦的欺身直进,左手击出,不等招式使老,右手从左手底下穿出,正是翻天掌中的一招‘云里乾坤’。
大汉躲避不及,被一掌打中,蹭蹭退后两步,才站稳身形,却并未受什么伤,他连忙拱手笑道:“多谢少镖头手下留情,少镖头你这手翻天掌使得愈发精妙了,我老郑输的心服口服!”
周围也是一片哄然叫好声,林平之脸上喜形于色,哈哈笑道:“郑镖头客气了,你这路太祖长拳也使得颇有火候,我几次便被它差点打中,咱们彼此彼此!”说到这脸上愈发神采奕奕。
青衿看了也不觉稀奇,林平之身为少镖头,大家让他也是人之常情。说来他本性不坏,只不过成天被人捧着,不免生出几分傲气!
只是这么看来,大概不会发生余沧海之子死于其手之事。
不知没了这个由头,这位余观主会如何行事,是明目张胆,打着为师报仇的旗号;还是遮遮掩掩,暗下杀手。
青衿虽不会正义感十足的直接找余沧海的茬,但若是碰到此事,还是会管一管的,当下他最迫切,莫过于找到辟邪剑谱。
不管是毁去,还是寻一处隐秘之地埋藏起来,只要它不在江湖上出现,青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福州规模不小,街道纵横,港道密密麻麻,林家老宅向阳港所在,青衿也不敢明着打听,只能旁敲侧击的询问。
说来如今的福州城也是风起云涌,青城派行事虽然低调,却瞒不过江湖各派的耳目,便是他们这次针对福威镖局之事,有心人也能猜出一二来,说不得现在福州中聚满各派探子。任何关于福威镖局之事,都可能惹人窥视。
青衿虽不怕这些人,可也不愿露了身份,把华山派牵连进来,他不想华山和辟邪剑谱扯上关系。
幸亏福威镖局名头够大,青衿不去那些三教九流汇聚的茶馆酒肆,专找一些年龄大的老人询问,青衿前世走南闯北,倒也能听懂福建方言。
大半天的功夫,总算把向阳港所在打听清楚!
青衿回道客栈,等到半夜,穿了一身夜行衣,悄然起身。他打开窗户,一个鹞子翻身,纵出窗外,双脚在窗沿一勾,轻轻用力一翻,无声无息的落在客栈屋檐上。
四下扫视一周,没发现什么人迹,“上天梯”使出,脚尖一点,瞬间飞起。
淡淡月光下,只见一条黑影在福州城飘然而过,快若飞絮,一闪即没。若是有人见得,不是当成山鬼夜魅,也会认为自己看花了眼!
青衿按着白天所记的路径,一路疾行,碰到左一拐、右一转的小港,便飞上房头,绕行而过。
行到一座石桥之侧,一条小港显露出来,青衿知道这便是向阳港所在,顺着小港前行几步,一座白墙粉瓦的两进院落映入眼帘,青衿仔细聆听,周围并无异动,脚尖轻点,轻飘飘的飞身入内。
这处院落虽然陈旧,但也干净整洁,看来林家也不时派人过来打扫。
青衿在前院四处搜寻一遍,没见佛堂所在,飞身入了后院,忽而鼻端隐隐闻到一股焚香的味道,青衿顺着香味,果然找到了佛堂,门上却落了锁。
青衿寻到窗户,打开翻身入内,佛堂里面空荡荡的,前面摆了一张供桌,上面放了香炉、木鱼、钟磬、一叠佛经。
借着淡淡月光,青衿看到佛堂居中,挂着一副水墨画,画的是达摩面壁九年的画像,用笔简练,粗粗勾画,却形神兼备。
青衿见那达摩老祖左手负后,右手食指指着屋顶,稍一辨认,便知辟邪剑法藏在一块承尘之下。
青衿脚尖轻点,飞身飘起,功聚右手,探身一抓,果然手中抓到一件软软的衣物。带着一阵灰尘和泥土簌簌落下,正是那件写有辟邪剑谱的袈裟。
这件记载辟邪剑谱的袈裟只是红色外披,又薄又软,用上好的丝绸织成!
想来当年林远图被红叶禅师派去华山之时,身无长物,每日与岳肃蔡子峰两人探讨过后,为了不至忘记,也为了保密,都会把自己的感悟心得记在袈裟上,才有了这件辟邪剑谱。
只是他离开南少林后,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纵横武林,威震江湖,后来创办福威镖局,临到老却又专门开辟了这一间佛堂,在这间阴沉沉的佛堂中敲木鱼念经,可见他晚年的心境可着实寂寞凄凉。
不知是在这里忏悔生平的杀业,还是怀念起了当年在南少林出家的日子,或者后悔修炼了辟邪剑谱。
但从林远图一生所做之事看,并未走上邪路,不知是因为早年参禅悟佛,心性不俗,还是辟邪剑法并不像葵花宝典那么邪门!
但从他后来并未把辟邪剑谱传下,而是秘藏起来,并留下林氏子孙不得翻看祖宅遗物的祖训,想来也明白这武功邪气,一来不愿子孙修炼,二也保全自己的脸面,不让后人知道他自残身体之事。
但从他藏而不毁,并立下这条祖训来看,恐怕还有一层用意,可能担心后世子孙遭遇大祸,到时无可奈何之下,想起这条祖训,前去翻看,若发现了辟邪剑法,肯狠下心来学了这套速成武功,说不定可以仗此,避过一劫。
只是这皆是青衿的猜想,当年林远图究竟如何想法,如今也再难得知!
青衿见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屋内光线暗淡,他也不细看,把屋内的泥土清理干净,又把房顶掩饰一番,不至招人怀疑,便飞身翻出窗外,仔细倾听周围确无人迹,认准方向,一路朝客栈疾行而去。
第二章打劫
客栈内,青衿点燃烛火,从怀中掏出袈裟,打量这闻名已久的辟邪剑谱,刚看开头一行字,便觉得下身凉飕飕的,只是这武功虽然邪门,里面的一些武学理念当真精妙,一些地方更是思路大开,发前人所未发,让人看了不禁叹为观止,青衿看的兴起,不禁静下心来细细研读。
辟邪剑谱,虽名为剑谱,里面的剑招,当真寻常之极,仔细品味,却又有未尽之意。只有配上这诡异莫名的内功法门,才可尽展其威力!
青衿揣摩之下,发现这篇内功虽然走的多是极端,但却是正宗的玄门功夫,里面还隐隐含有佛门武学的痕迹。
青衿猜测,林远图出身南少林,以残缺的葵花宝典创制辟邪剑谱时,可能融入了自身佛门武功的一些理念。
青衿一夜不曾合眼,反复朗诵,直至把辟邪剑谱记得一字不差,才叹息一声,引燃袈裟,丢入炭盆之中,看着它渐渐化为灰烬。
从此以后,引得江湖人人窥视不已的辟邪剑法就此毁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青衿用完早膳,出了客栈,见街上人潮涌动,议论纷纷,方知今日大早,福威镖局几百人一哄而散。
他心中暗叹,昨夜一心研读辟邪剑谱入神,竟忘了再去探查一番,只是这余沧海果然狠辣,没了为儿子报仇做借口,竟还敢悍然行动,称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真小人。
只是你余沧海实在时运不济,辟邪剑法已被销毁,恐怕如今世上,除了我,再无人知晓。
青衿毫不迟疑,一路向福威镖局走去。远远就看见丈二长的镖旗倒在地上,大门紧闭。
青衿绕到旁边一条小巷子,翻身而入,四处打量,只见许多青城弟子在镖局内翻箱倒柜,恨不得掘地三尺。
青衿此时轻身功夫极为高明。借着房舍,掩去身形,倒也不虞被人发现,福威镖局大厅内,余沧海大马金刀的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坐着,好似主人一般。
堂前一溜摆了三十几具尸体,多是镖师仆人,并无林震南一家三口。
只是看余沧海胸有成竹,怎不会派人暗中监视。多半已经派人去逮了。
青衿也不多做窥视,要知余沧海也是个高手,虽不怕他,也不想随意暴漏身份。
青衿潜到后院,随手打晕一个青城弟子,掠了出去。他拿出一方青布遮住面容,分筋错骨手法用出,这人鬼哭狼嚎一番。很快乖乖交代。
青衿到惊讶这名弟子知道的不少,连派去捉拿林震南一家三口的弟子走的方位。也清清楚楚。
青衿见此人这般识趣,到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屈指点了他的睡穴,让他昏迷个一两天,如果此人敢说假话,他不介意再回来收了他的性命。
青衿出了福州城。一路疾行了几个时辰,转过一处山岗,忽然心头一动,飞身掠到一颗树上,便看到远远一行人正向这边走来。他仔细打量,只见人人一身青袍,赤足穿着无耳麻鞋,头上绑着白布,正是青城弟子装束。
中间还押着三个人,青衿知道林震南一家终究还是被抓住了,自己毕竟拿了人家的辟邪剑谱,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林震南一家都在他们的手中,自己若冒然行事,很可能救人不成,反而让他们突下杀手,唯有变通一番。
青衿想到此,拿出青布遮住面容,此时他横练功夫极深,对身体的掌控能力非比等闲,已能慢慢控制声带,只见他轻咳几声,声音渐渐变得粗豪。
加上这些年身形长开,“金刚不坏神功”的法门运起,本是修长的身材,猛然间变得筋肉虬结,此刻猛一看,却有几分劫匪恶霸的风采。
……
山坳里一条古道上,正有一行人匆匆往福州方向行去。
忽然一人骂道:“格老子!幸亏老子手底下硬扎,不然就伤在林震南那个龟儿子手里”
旁边一个汉子道:“侯师兄,说来咱们这趟收获不小,没想那林震南这龟儿子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
侯人英喝道:“人杰,那些都是要交给师父的,你可别打注意!”
罗人杰嘿嘿笑了几声,也不言语。
这一行十多人,正是青城派“英雄豪杰”中的侯人英、洪人雄、罗人杰,加上**名青城弟子随行。中间押着的三人,身形狼狈,双手被反绑在后,正是林震南一家三口。
一行人速度不慢,渐渐转过一道山岗,忽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青布蒙脸汉子,忽然跳出,大喝一声:“停!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
众人一愣,随即心头大怒,心想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山匪,敢拦青城派的路,当即便有两名青城弟子一声清叱,纵身而起,挺剑杀去。
只是他俩尚未近身,便见一道白光闪过。
两名青城弟子不及躲避,便被一剑穿喉,鲜血喷溅,当场倒地身亡。
众人见这人抬手间杀了两人,皆是大吃一惊,不敢冒然前去报仇,纷纷拔剑,围着林震南三人守成一圈,洪人雄喝道:“大胆,敢杀我青城派弟子。”
青衿冷笑道:“青城派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雷锋的地盘上撒野,要说是福州城里的猛虎帮、小刀会,我还给他几分面子。”
洪人雄大怒,再忍不住,手中长剑一挺,纵身攻去。
青衿身形一错,反手一剑,歪歪斜斜刺出。
洪人雄见这人竟使出这般拙劣的剑法,心中一喜,抢步上前,身随剑走,刷的一剑攻去,招式使到一半,却见青衿歪歪斜斜的长剑倏尔一变,他躲闪不及,正好被刺中右手神门穴。
洪人雄只觉手腕一麻,长剑哐当落地。眼见那蒙面汉子就要一剑将自己了结,洪人雄在顾不得其他,大声求道:“不要……”
青衿长剑一侧,剑脊拍在他的脸上,笑道:“怕什么,雷爷我只求财,不要命,赶紧交上买路钱,你们也好快些上路。”
侯人英见洪人雄一招便被拿下,知道这个蒙面人武功当真高明,恐唯有师父才能和他相比,自己一方人数虽多,只怕加在一起也讨不到好。
他也是心思活泛之人,虽疑惑青衿身份,此刻却不及细细思量,赶紧抱拳道:“好汉息怒,好汉息怒,咱们有话好说,多少银子,开个价,我们就当交个朋友……”
青衿粗声笑道:“好!够爽快,一口价,一人一百两,一个子也不多要。”
罗人杰叫道:“格老子!竟要一百两银子……”想他在青城派,每月例银才多少?
青衿摇头道:“错,老子说的金子……”
罗人杰怒道:“格老子的,你想抢劫……”
青衿笑谑道:“正是,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你到方圆几十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雷爷的规矩。”
这时洪人雄忽然双腿一蹬,就要纵身逃走,青衿一声冷笑,一道剑光飞逝,洪人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一条胳膊已经齐根断掉。
侯人英急忙喊道:“剑下留情,我们给,我们给……”他心知自己等人不是这蒙面大汉的对手,加上此人的身份不明,又有这般武功,若说是打劫的山匪,他是不信的。如今唯有先设法脱身,再请来师父主持公道。
想福威镖局几代积累,家大业大,林震南一家逃走时,身上带了不菲的钱财,如今自然都落到这几人手里。
侯人英说着便从包裹中摸出一扎银票,数了一叠,招来一名青城弟子,给青衿送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章解救
青衿毫不客气,伸手接过,只见他捻手数了一遍,忽而脸色一寒,怒道:“不够,你们难道不知雷爷我的规矩,若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干黑活,被我逮到,结果只有两个,或是杀了,或是过路钱翻倍。”
罗人杰忽然大叫道:“龟儿子,欺人太甚!”就要挺剑杀来,却被侯人英死死拉住。
青衿大怒道:“妈的!敢和老子叫嚣,当雷爷是泥捏的不成。”说着反手一剑,洪人雄一声惨叫,另一条胳膊也给斩了下来,他再承受不住,当即晕了过去。”
青城众人怒火中烧,又知他武功十分厉害,却不敢冒然出手。
侯人英忽然抱拳道:“好汉明鉴,我们青城乃是名门正派,以侠义为先,天下皆知,怎会干什么黑活。”
青衿怒道:“胡说,什么青城、黄城的老子都没听过。”
指着林震南一家道:“你们明明在雷爷我的地盘上绑了肉票,被我人赃俱获,还敢抵赖,难道当雷爷我傻了不成。”
侯人英拱手赔笑道:“哪能,哪能,这几人都是江湖骗子,被咱们兄弟捉了去,好去官府领赏。”
青衿大怒道:“妈的!你们原来是六扇门的捕快,敢在雷爷我的地盘上捉人,让道上的兄弟怎们看我。”
侯人英急道:“不是,不是!我们也是江湖中人,这几人明着家财万贯,做着正当生意,暗地里却做着草菅人命的勾当,算不得道上的人,我们是在几十里外捉的,只是路过贵地。路过贵地……”
这时林震南嘴巴大张,呜呜有声,却半个字也没吐出,显然被人点了哑穴。
青衿叫道:“不对,你们点了他的哑穴,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来问问他们。”
说着青衿提着剑,一步步向这群人走去。”
罗人杰大急,他不知青衿身份,怕他也是窥视辟邪剑谱,想借机夺人,忽的长剑一横,架在林夫人脖子上,大声喊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青衿大怒道:“你什么意思,老子虽好色,但却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你拿她里要挟我,莫非认为雷爷我是看上了她的美色,怜香惜玉之下,就怕了你们。”
罗人杰慌忙挥手道:“没有,没有……”
青衿喝道:“那你为何要拿她威胁与我!”
说着他双眼放光的盯着林夫人。啧啧赞道:“你们眼光不差,这妇人虽是半老徐娘。但长得细皮嫩肉的,风韵犹存,你看那腰细得跟二八佳人似得,风情万种,看的我也是眼馋。但雷爷我早就立下几条规矩,第一便是从不劫色。你上方圆几十里打听打听。不论是青皮混混,还是打手土匪,那个不知雷爷我的规矩,你竟敢怀疑老子不守规矩。”
侯人英陪笑道:“不敢,不敢……”
眼见青衿越走越近。青城派众人大急,刷刷刷,七八柄见同时架在林震南一家人的脖颈上。
侯人英大声喝道:“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这三人通通杀了。”
青衿又是怒道:“老子只是问问他们,你们紧张个什么,竟然又来这套,你以为我要劫走他们,学你们干绑票的生意不成。你们打听打听,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我雷爷给自己立下的第二条规矩,便是从不绑票,你们想坏了雷爷我的名声不成?”
侯人英连道不敢!
青衿脚下不停,越走越近,青城派众人只好不住的后退,长剑在林震南一家脖颈上划出道道血痕,他们口中虽然大声威胁着,却不敢当真杀了。
来前余沧海嘱咐他们尽量活捉林震南一家三口,折磨一番尚可,不到危急时分,他们也不敢下突杀手。而且不明眼前这人底细,不知他是否为林震南夫妇而来,如果真是误会,失手杀了,岂不误了师父的大事。”
这山间虽林木稀疏,但山石纵横,只有一条古道,青城派诸人无处可躲,只有沿着来路退去。
只是他们人数众多,还有林震南三人拖着后腿,哪能走得快,青衿也不心急,彷如闲庭信步,渐渐靠近。
侯人英再忍不住喊道:“朋友到底是那条道上的,敬请言明,我们青城派以往若有得罪之处,自当赔罪。朋友如果就此罢了,今日之事我们青城派绝不追究。”
青衿怒道:“老子三年没有开张,今天发了利市,第一炮生意便遇到你们一群肥羊,而且还是一群坏了老子规矩的肥羊,你竟叫老子就此罢休。”
侯人英无奈道:“朋友有什么条件,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们绝不推辞。”
青衿嘿嘿笑道:“雷爷我还缺个粗使丫头,你们看……”说着双眼放光的打量着林夫人。
罗人杰叫道:“你不是说从不劫色?”
青衿怒道:“老子说缺个粗使丫头,劫色了吗?”
侯人英沉吟半晌,知道今日不打发了此人,怕是真的难以生离此地。只要有林震南和林平之父子,便是缺了林夫人,也能和师父交差,拱手道:“好,就依朋友所言。”说完就吩咐身旁师弟把林夫人押过去。
只是这林夫人性情刚烈,又有武艺在身,虽被封了内力,一身力气也是不小,听到要给把自己送给劫匪,如何愿意,使劲挣扎,两名青城弟子当下便要强行拉过去。
青衿忽然喝道:“慢!你们粗手粗脚的,别吓坏了老子的丫头了,我亲自来!”
青城弟子如何敢让青衿靠近,只是青衿可不管这些,长剑一挺,眼中寒光四射,就往被押在中间的林夫人走去。
这些青城弟子心中犹豫之极,既怕动了手,惹怒了他,今日便不能生离此地。又怕他别有目的,劫走林震南一家。
稍一迟疑,青衿已经逼开几名挡道的青城弟子,行到林夫人身侧,场中气氛凝重,林夫人见则蒙面大汉想劫走自己,如何愿意,蹭蹭几步,往林震南和林平之身边退去。
青衿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紧跟其后,几名青城弟子尚未想出对策,林夫人已经退到林震南两人身前。
看守两名林震南和林平之的两名青城弟子心中紧张之极,手中长剑紧紧的架在两人的脖颈上,正要扯着两人后退。
只见青衿忽然身子探身一俯,左手一伸,好似要抓林夫人一般,忽然他身子一变,纵身暴起,手中长剑倏尔刺出,只见一道剑光闪过,快如电光石火,两名看守的青城弟子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刺中眉心,当场毙命。
剩下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挺剑杀来。
青衿再没顾忌,他身法展开,快如疾风,身似游鱼,不离林震南一家五尺之地,剑光挥洒,周围惨叫声不绝。
比起上次行走江湖,青衿在华山三年苦修,期间更习得独孤九剑,武功自是大大变了一番模样。这些青城弟子如何是其对手,片刻间便被杀了大半。
剩下几人骇然不已,就要分身而逃,青衿如何肯饶过,他剑光一闪,割开林震南几人身上的绳索,飞身朝几人杀去。
有一人朝山林中逃去,侯人英和罗人杰却被青衿截住,青衿剑法展开,大开大合,竟是嵩山大嵩阳剑法,两招没过,罗人杰便一命呜呼。
侯人英眼看亡命在即,心中一惊,忽然大叫道:“嵩山剑法,嵩山剑法……你是嵩山派的……”那名逃走的弟子听到,猛然回头看了一眼,逃得更快。
青衿暴喝一声,“找死!”一招嵩山剑法中的“天外玉龙”使出。
侯人英再挡不住,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青衿看着那名逃走的青城弟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见脚下散落的一把长剑,功力运起,一脚踢出,脚尖却微偏,斜了几分。
长剑恍如利箭,呼啸而去,那人不及反应,惨叫一声,便被一剑贯穿左臂,在地上打了个滚,咬牙站起,不一会便消失在山林间。
青衿嘿嘿笑了几声,并不追赶。
当下返身把打劫的银票塞回林震南手中,又屈指解开他们一家的穴道。他今天虽是救人,但所用手段实在上不了台面,又有调戏林夫人之嫌,也不想表露身份。
林震南刚刚解了哑穴,正待开言,就见青衿身影一纵,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未完待续。)
第四章巧遇
此时距刘正风金盆洗手越发近了,青衿离了福州,便一路快马加鞭,朝衡山行去,这一路上颇不平静,不时便见骑着快马的江湖人士往福州方向赶,看来青城派挑了福威镖局之事已经传开。
茶馆酒肆中更是不时冒出一句“辟邪剑谱”,让青衿感叹江湖消息果然传的飞快,许多江湖中人都跃跃欲试,想去福州碰碰运气,青衿听了也只是暗暗冷笑。
这一日行到衡山附近,青衿沿着山道,正在飞速而行,忽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尖叫,青衿听这声音珠圆玉润,十分清脆,明显是个少女发出。
青衿人在马上,轻轻一纵,飞身上了一棵大树,抬眼打量,只见远处一个黄袍汉子,挟了一个身着灰衣的娇小女尼。
青衿瞧那黄袍汉子身影有些熟悉,见他挟了一人,在山林间依然纵跃如飞,身子轻飘飘的,好似飞燕一般,一掠便是数丈。
青衿自身轻功也是极为高明,但和此人相比,却是差了一线。
他那还不知此人是谁,只是奇怪这田伯光竟还按着轨迹走,挟持仪琳,当真让人觉得无语。
大师兄估计现在正在衡阳城里,罢了,当年被他找茬,打了一场,今日也该我寻寻他的晦气了。
青衿想到此,足尖在树干上一点,飞身追去。
田伯光在山间攀高纵低,片刻间就掠到一处山洞前,这山洞极深,里面光线暗淡,田伯光正待入内成就好事,忽听身后有破空声传来。
不免心中一惊,要知他武功不凡。为人也是十分小心谨慎,兼且轻功极佳。逍遥江湖十几年,逃脱了不知多次围杀,从未有过被人近身而不知的情况。
田伯光回头打量,见那人与自己相隔十多丈,青布蒙面。看年纪不是太大,他心中舒了一口气,厉声喝道:“小子,干嘛鬼鬼祟祟的跟踪你田爷?”
青衿骂道:“娘的!你把老子的人抢走了,还问老子来干嘛?”
田伯光一愣,看着仪琳叫道:“这小尼姑难道是你的姘头,只是既然落到田爷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青衿脸露怒容道:“你活的不耐烦了!竟敢从我大名鼎鼎的田伯明手中虎口夺食,小爷我今天定要给你长些教训?”
田伯光闻言一愣。怒道:“你叫田伯明,老子怎么没听说过?”
青衿冷哼道:“老子的鼎鼎大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那个不知道,谁知你是哪路无名毛贼,报上名来!”
田伯光气急,但摸不清他的底细,不由怒道:“老子乃是万里独行田伯光,可听过田爷的大名。”
青衿忽然大怒。拔出长剑一指田伯光叫道:“老子叫田伯明,你他妈的敢叫田伯光。光明,光明…………你敢压小爷一头,当真活的不耐烦了!”
田伯光再忍不住,也不放下仪琳,拔出长刀,身子一纵。如飞鸟一般,朝青衿杀去。
青衿一声清叱,脚尖一点,飘然而起,长剑挥洒。迎了过去。
“砰砰砰砰”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田伯光狂风刀法展开,刀气纵横,虎虎生威。
青衿手中长剑挥洒,东一剑,西一剑,剑光缭绕,处处指向田伯光的要害。
田伯光处处受制,瞬间便落了下风,加上他还挟持着仪琳,碍手碍脚,刚过的几招,田伯光一声闷哼,肋下便中了一剑,虽只是一道不足半尺的伤口,却让田伯光心中一惊。
他虽挟持着仪琳和此人过招,一身功夫打了折扣,但几招就伤在这人手中,那还不知自身武功尚比不得他。
田伯光行事谨慎,想到此,一刀接下来剑,用仪琳挡住另一处攻势,双脚一蹬,飞身后退几丈。
人尚未站稳,手中长刀一旋,快如惊鸿,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刀已经架在仪琳了的脖颈之上,看着就要纵身攻来的青衿,大声喊道:“停!再敢上前,我就杀了你的姘头!”
青衿收剑蔑视道:“毛贼就是毛贼,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永远上不了台面!”
田伯光大怒,他自认为自己虽是采花淫贼,却也是一位重义气,讲规矩的江湖好汉,平时那会用这些威胁人的手段,只是骤然遇到大敌,不得已而为之,此时却无话可说,只能把一口气憋在心里,咬牙切齿道:“老子本就臭名昭著,用些手段算得了什么,可惜了你这个娇滴滴的姘头!”
青衿哈哈笑道:“看来你也是同道中人,本以为这般大的年纪,也是个老手,没想却是个嫩仔,一把年龄都活到狗身上了。”
田伯光怒道:“老子纵横天下十几年,采花无数,当得起天下第一采花大盗,竟敢这样说老子!”
青衿讥笑道:“老子玉面小白龙田伯明,纵横花丛,威名赫赫,还不敢称天下第一,你小子算老几?”
田伯光脸涨的通红,指着青衿道:“你,你……放屁”
青衿笑道:“好臭,好臭……”
田伯光大怒,指着青衿却说不出话来。
青衿打趣道:“今天小爷教你个乖,省得你出去混的时候说认识老子,丢小爷的脸。”
不理田伯光双目喷火,青衿指着仪琳道:“瞎了你的狗眼,竟说她是小爷的姘头,没见她还是个处子,若是经了小爷的手,岂能完好。”
田伯光也是花丛老手,闻言看了几眼满脸通红的仪琳,发现他真是个处子,不禁气急道:“她既然不是你的姘头,为何还说老子抢了你的女人。”
青衿怒道:“老子看她年龄尚小,先在恒山派养几年。不想碰到你个不讲规矩的毛贼,敢在小爷嘴里夺食。”
田伯光满脸不信,喝道:“她还是老子养在恒山派的呢!你有什么证据?”
青衿讥笑道:“小爷说是就是,还敢问小爷要证据,也罢,别让人说小爷我欺负你,当年老子把她寄养在定逸那个老尼姑门下,法名仪琳,你问她是不是!”
田伯光看青衿说的气定神闲,好似真的一般,他将信将疑,屈指解了仪琳穴道问道:“你叫仪琳!”
仪琳满脸色通红,小声“嗯”了一下。
幸亏两人武功高深,才勉强听见,田伯光不死心,紧紧盯着仪琳问道:“你师父是定逸那老尼姑?”
仪琳又轻轻点了点头。
田伯光心中一沉,信了大半,看着青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怒,嘴硬道:“这些事老子也知道,四年前田爷我路过恒山就看上她了,今日我先下的手,她该归老子。”
青衿怒道:“无耻毛贼,丢咱们这一行的脸,你既然不讲规矩,今日我便是舍了这小尼姑,也要阉了你,清理你这败类!”说着长剑一挺,便要纵身攻去。
田伯光大惊,如是这人不在乎小尼姑的生死,自己还有什么依仗,连摆手道:“误会误会,我田伯光怎会不讲规矩,只要这小尼姑当真是兄弟的人,我双手奉上!”
青衿冷声道:“不会再食言了吧!”
田伯光嘿嘿笑道:“不会,不会……”
青衿冷哼道:“量你也没这个胆子,那我就和你说说她老子的事!”
田伯光闻言一愣道:“她老子,她还有爹?”
青衿喝道:“废话,难道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田伯光自知失言,嘿嘿笑了几声,手却忽然屈指一点,仪琳顿时昏过去,看青衿大怒,连忙叫道:“兄弟,兄弟,不是老田我不相信你,只是这样才公平!”
青衿冷哼一声道:“再耍花招,我可没耐心陪你玩了!”
田伯光笑道:“不会,不会……”
青衿指着仪琳道:“她爹是个和尚,你问问她?”
田伯光一愣笑道:“尼姑的爹是和尚,嘿嘿……嘿嘿……”笑道:“兄弟你当真吗?”
青衿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问吧!”(未完待续。)
第五章进宫
田伯光忍着笑意,屈指解开仪琳的穴道,仪琳顿时醒了过来,双眼迷糊的四下打量。
田伯光问道:“小师傅,你爹是不是道士。”
仪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田伯光心中暗喜,又问道:“你爹是不是和尚?”
仪琳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田伯光,怯怯的点了点头。
田伯光脑子一蒙,脸色大变,抬头看青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由心中暗骂,尼姑她爹是和尚,出家难道还是祖传的不成。
索性他只当青衿想跟他挣女人,不知青衿对他本人更感兴趣。
事已至此,他田伯光也不是毫无诚信之人,何况看样子这人当真认识这小尼姑。
田伯光小心谨慎惯了,忽然大叫一声接着,就把仪琳扔了过来,他却同时纵身而起,飞速离去。
青衿接下仪琳,伸手解开她的穴道,也不停留,一掠数丈,飞身朝朝田伯光杀去。
田伯光听到身后破空之声响起,那还不知怎么回事,他心中恼怒此人不讲信誉,却不敢回身拼杀,功力运起,速度再提一层。
青衿看着与田伯光越拉越远,急速掠行间,从怀中摸出一把碎银子,他修炼华山拂云手经年,暗器手法也领悟不少,屈指一弹,银子呼啸飞出。
田伯光不及躲闪,被击在腿弯,他一个蹡踉,急忙稳住身形,速度竟丝毫不减。
青衿知道毕竟两人相距太远,这般发出,威力大减,只是既然伤不了人,能激怒他也好!
田伯光飞速掠行间。身上不时被银子击中,虽无大碍,心中却恼怒之极,只是始终狠不下心来拼命。
忽然后脑勺又是一痛,脑子猛然一蒙,他脚下又是一个蹡踉。虽被他瞬间反应过来,稳住身形。但他田伯光何时这般狼狈过,一时间怒火中烧,再忍不住,心想拼他一场泄泄火气,以自己的轻功,想逃却也容易。
他想到此忽然止步转身,长刀斜指,一声大喝。迎着青衿杀去。
青衿见田伯光当真回身杀来,一声清叱,也挺剑迎了上去,田伯光刀法比之四年前进步不少,一套狂风刀法使出,只见满场刀光闪烁,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滚滚而来。
只是青衿也早非吴下阿蒙,这些年他不但内功进步极大。剑法更是突飞猛进。
此刻剑法展开,也不拘泥是何招式,有时华山、有时恒山、有时嵩山……其间还夹杂这不少江湖大路货色,甚至还有辟邪剑法,便是那些魔教长老留下的破解招式,也被他以剑法使出。
这些剑招被他糅合在一起。连绵使出,当真应了那句,剑术之道,当如行云流水,任意所致。
田伯光本就武功略逊一筹。此刻见到这般杂乱无章,却又极为精绝流畅的剑法,霎时间便落入下风。他行走江湖十几年,见识当真广博,可却看不出青衿底细。
只见青衿上一招用的是一派的剑法,下一招又变成了另一派,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招式,颇似魔教的武功路数。
田伯光只觉得今日倒霉之极,两人翻翻滚滚过了十多招,田伯光便已岌岌可危。
忽然青衿剑招又是一变,只见他一剑歪歪斜斜的刺出,剑身摇摇晃晃,好似没有半分力道。
田伯光见他竟使出这般拙劣的招式,心中大奇,但始终不敢大意,连忙挥刀格挡,却见青衿右手一缩,随手向空处刺出一剑,手腕再一抖动,剑尖斜指,身子也好似站不稳一般,猛得往前一趴,剑尖所对,正是一处空门。
田伯光不及防守,只觉小腹一痛,便被一剑刺中,幸亏他心中早有警觉,此刻身子猛然后仰,卸开剑势,身上只留下一道寸深的伤口。
田伯光更加小心谨慎,时刻窥视有无机会逃走,两人身形快如疾风,变化不停,田伯光此时更是有苦难言,他有伤在身,武功本就打了折扣,这时青衿剑法又变得怪异之极,他只觉得青衿每一剑刺出,都是自己刀法的破绽薄弱所在。
又是几招过去,青衿一剑连着一剑,连绵不绝,田伯光又是一招防守不及,露出空门,青衿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笑意,手中长剑一按,倏尔刺出,剑光如练,彷如灵蛇疾吐,一击便中。
田伯光一声惨叫,瞬间下身鲜血淋淋,他再忍不住,拼着又挨了一剑,纵身便逃,只是他本有伤在身,若短时间甩脱不了青衿,今日难免命丧此地。
青衿见田伯光受了这般伤势,速度还能快自己一分,不由感叹他这万里独行,果真名不虚传。
忽然前方一道人影闪现,竟是那个迷糊的仪琳小师傅,青衿暗道不妙,果然田伯光身形一转,瞬间就挟持住仪琳。
只是他却丝毫不停,接着逃去。
青衿奇怪他为何不用仪琳要挟自己,两人一前一后,相隔数十丈,顷刻间便到一处崖岸,田伯光俯身往下看了一眼,忽然一声大吼,直接把仪琳扔了下去。
青衿心中一惊,田伯光这厮想干什么,若想杀仪琳,刚才随手一刀便可,为何要抛下悬崖,青衿顷刻也赶崖岸,俯身下望,只见往下两三丈的峭壁上,长了一颗细小古松,此刻正被仪琳死死抱着,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折断。
青衿看了一眼正在飞身逃走,渐行渐远的田伯光,又看了一眼仪琳,暗想田伯光中了自己那一剑,可再也干不了采花这个行当了,还是先救仪琳小师傅吧!
……
田伯光奔行十几里,觉得下身越来越疼,若不是封住穴道,只怕早就流血过多而死了,他俯身查看伤势,片刻一声惊叫传出。摸着那空荡荡的下身,他面目狰狞,心若死灰,浑身痛意已经丝毫感觉不到。
他的脸一片惨白,心也越发冰冷,想起那青布蒙面之人的武功,那不知何等模样的面貌,和那分不清何门何派的武功。
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或许都报不了这番大仇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斗嘴
青衿救上仪琳,正想如何处置此事,若是直接表明身份,送她回去,以仪琳的单纯,此事肯定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定逸师太。
自己此番行事,虽是救人,但画风太过不美,传了出去岂非大大不妙。
若是不管仪琳,现在就走,她再遇到危险,可是罪过了。
青衿正在为难间,忽听得远处传来“仪琳、仪琳”的叫喊声。那还不知恒山众人不见了仪琳,过来寻找。
他松了一口气,看着一脸怯怯的仪琳,嘿嘿笑了一声,便飞身离去。
……
天清气爽,风和日丽,衡山城一片繁华,酒肆客栈,茶馆货铺,琳琅满目,行人挤挤攘攘,不少都是拿刀使剑的江湖中人,一派繁华景象。
只见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行来,当先一人乃是一老者,四五十岁年纪,身负长剑。旁边一位清秀脱俗的青衣少女,叽叽喳喳,满脸精灵之气。
后面跟着还有几人,有的脚夫打扮;有的手拿算盘,生意人的模样;更有一个肩头蹲着一只小猴,好似耍猴戏的一般。
这一行人一路同行,怎么看都颇不和谐,却有说有笑,不时打闹一番,惹得街上人人侧目。
只听青衣少女叫道:“好你个六猴儿,说好了咱们今日出来游玩,叫你去喊大师哥,大师哥呢?”
被称作六猴儿的笑道:“咱们这么多师兄陪着你逛街,你只问大师兄,见面还没说几句话,就大师兄长,大师兄短的,怎么不问问你七师兄。”
青衣少女顿足嗔道:“呸!你这只猴儿好端端的在这里。又没病,又没伤,问你干嘛?”
六猴儿笑道:“大师兄也没病,也没伤,为什么光问大师哥?‘
青衣少女瞪了他一眼道:“臭猴儿,谁说我光问大师兄。要是三师兄在,我都不理你们了。爹爹怎么不让三师兄和我们同来,这些年三师兄天天就知道练功练功,都见不到人影。不然来衡山这些天,我非让三师兄天天陪我逛街不可!”
六猴儿笑道:“三师兄和师父同行,谁教你非得闹着要先来,不然岂不天天和三师兄在一起,就是不知你到底想要大师兄陪呢?还是想要三师兄陪呢?”
青衣少女脸色一红,跺脚嗔道:“好你个臭猴儿。烂猴儿,我不跟你说了!”
那个手拿算盘,一副商人打扮的男子突然笑着接道:“七师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到时小师妹可以今天大师兄陪,明天三师兄陪,大不了让大师兄和三师兄一块陪嘛!”
旁边几人听了都是偷笑不已!
青衣少女小脸一鼓,气呼呼的叫道:“好你个梁发,竟然背后说大师兄和三师兄坏话。当心我告诉他俩,有你好果子吃!”
梁发也不在意。接着笑道:“小师妹这话就不对了,我又没骂大师兄和三师兄,恐怕两位师兄听了我的话,知道能天天能陪小师妹,还不高兴坏了,那会生气!”
青衣少女嘴角一翘。气却是消了,仍装作气恼的样子道:“哼!就你最坏,不理你了!”转头对那老者和脚夫打扮的人道:“还是二师兄和五师兄最好!”
梁发笑道:“就我和七师弟是坏人,其他都是好人,你还想不想知道大师兄去哪了?”
青衣少女俏脸一板道:“稀罕。不说算了,等会见了大师兄我再问他!”
脚夫打扮之人忽然插言道:“咱们恐怕一时难见到大师兄了!”
少女转头道:“五师兄,你也知道大师兄去哪了是不是,哼!你们都知道,就瞒我一个。”
脚夫打扮的人连忙挥手道:“我确实不知道,不过若是寻常,大师兄知道要陪小师妹,那还不乐呵呵的过来,这次既然没来,定有让他舍不得走开的事物!”说着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少女。
青衣少女忽然反应过来,银牙紧咬道:“我就知道,他个大酒鬼,定是又找地方喝酒了是不是?”说着不待众人回答,接着道:“哼!这回我定要告诉爹爹,非罚他三年不许沾酒不可!”
六猴儿笑着接道:“大师兄若是三年不许沾酒,岂不馋死,小师妹怎么舍得?”
青衣少女接道:“臭猴儿,我怎么舍不得,敢不来陪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众人听罢一阵哈哈大笑!
几人转过一条街,见一间茶馆素雅洁净,岳灵珊叫道:“二师兄,咱们走了半天,都累死了,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令狐冲不在,劳德诺身为二师兄,便是一行的领头人,闻言点头笑道:“好!进去喝杯茶吧!”
茶馆里七八张桌子,坐了大半,大多都是拿刀带剑的江湖中人。
岳灵珊道:“衡山城里,这些天江湖人越来越多!”
劳德诺闻言接道:“刘师叔八面玲珑,相交遍天下,他的金盆洗手大会,岂不让天下英雄闻风而动,齐聚衡山城。”
几人捡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茶博士泡了壶上好的铁观音,端上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几牒点心。
几人品着茶,聊着天,不是笑骂一通!
这是茶馆又进来一人,若是普通人自不会这么惹人注目,只是这人实在太过丑陋。只见他双眉下拉,左边嘴角半翻,露出的半幅牙齿倒是洁白,脸上更贴了三张狗皮膏药。
说不出的猥琐,身上衣服布料虽好,却烂了好几处,沾满了污迹。
茶博士以为是个要饭的,正想拿几个铜子打发出去,却见这人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连忙又换了一副笑脸,迎了进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平之,当日林震南一家三口被青衿救下后,哪还敢返回福州城,索性身上带了大把的银子,到一处县城置办了行头,正想去洛阳寻岳父金刀无敌主持公道,却见不少江湖好汉都往衡山而去,稍一打听,才知去参加衡山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
林震南心中一动,心想岳父名头虽响亮,但只在河南一带,却比不了青城派的声势。到不如去衡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揭穿青城派的面目。
到时衡山城高人名士、江湖好汉云集,青城虽然势大,不惧他的人却也不少。
青城派本是再大,又怎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不信就没人来主持公道。(未完待续。)
第七章流言
林震南于是便托人往洛阳岳父家传去口信,买了几匹快马,一家三口,昼夜兼行,昨日刚行到衡山左近,却也是他们倒霉,不小心又撞上青城派的人。
当初余沧海一共派出十批弟子,挑十省的镖局,这一行人却是赶往长沙的人手,他们离得较近,挑了长沙分局后,便按照来前余沧海的吩咐,先一步来给刘正风道贺。
结果正好巧遇林震南一家,他们行动前皆见过林震南的画像,怎不欣喜若狂,一场大战,结果不言而明,只有林平之被林震南夫妇拼死杀出一条出路,逃过一劫。
这林平之虽然从小锦衣玉食、没经过风浪,但人却是不笨。此刻骤然遭此大难,慢慢倒也冷静下来,在山里藏了半夜,待到夜深人静,走出山林,循着路径,慢慢往衡山城行去。
在他想来,青城派如此势大,此刻也唯有侠士豪客云集的衡山城能讨回公道,救出父母。
他从父母半路被青城弟子认出一事,也得了教训,谁知自己的相貌有没有被他们记住,只好乔装改扮,成了如今这幅猥琐模样!
只是衡山城虽然江湖好汉众多,但他即无门路,又无一人相识,更何况不明底细,若遇到心怀叵测之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如何敢随意求人相助。
茶馆酒肆向来是三教九流云集,消息流通之地,他便想来此留心探听哪位前辈大侠来了衡山,谁的江湖声誉最好,以便找一德高望重之人为他主持公道。
这般想法虽有些天真,却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救父母的办法。
茶馆内,岳灵珊与众位师兄打打闹闹,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林平之却喝着茶,四处注意众人的话语。
只听一个年轻汉子道:“这次刘三爷金盆洗手,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还有三天,衡山城里就已挤满了贺客。”
另一个汉子道:“那是自然,衡山派自身已有多大的威名。再加五岳剑派联手,声势浩大,哪一个不想跟他们结交结交?再说,刘正风刘三爷武功高强,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何等了得。平时早有人想跟他套交情了。只是他一不做寿,二不娶媳,三不嫁女,没这份交情好套。这一次金盆洗手的大喜事。武林群豪自然闻风而集。我看明后天之中,衡山城中还有得热闹呢。”
岳灵珊小声道:“原来我们五岳剑派竟有这么大的威名,只是莫师伯武功当真不如刘师叔吗?”
师兄弟几人相互看了几眼,最后劳德诺说道:“刘师叔武功自是极深,只是比莫大师伯,还要差那么几分,莫师伯……”
正在此时,忽然间门口响起了伊伊呀呀得胡琴声。一声苍凉的声音唱道:“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嗓门拉得极长。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走进来一个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显是个唱戏讨钱的。
有人喝道:“鬼叫什么?”
那老者立时放低了琴声,口中仍是哼着:“金沙滩……双龙会……一战败了……”
岳灵珊小声道:“二师兄怎么不说了?”
劳德诺低声道:“ 你们听没听过莫大先生爱拉胡琴,一曲‘潇湘夜雨’,听得人眼泪也会掉下来。‘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八字。就是他的写照。”
岳灵珊急道:“到听爹爹讲过!二师兄你知道的多,就别卖关子了?”
劳德诺小心翼翼道:“你们看那卖唱拉胡琴的老者,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岳灵珊仔细打量一眼,见那老者虽苍老枯槁,眸子里却不时闪过一丝精光,惊道:“你是说他是莫师……”
劳德诺点了点头,他却没说二十年前,他曾见过莫大先生一面,因为那时他还是左冷禅的三弟子,自不好提,免得众人问东问西,露了马脚。
这时旁边有人问道:“听说衡山派这位刘三爷还只有五十来岁,正当武功鼎盛的时候,为甚么忽然要金盆洗手?那岂不辜负了他这一副好身手?”
一个中年汉子接道:“兄弟听得武林中的同道讲,刘三爷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因为武功太高,人缘太好,这才不得不金盆洗手。”
他说话声音很大,茶馆中登时有许多眼光都射向他的脸上,好几个人齐声问道:“这是为何?”
那人道:“都说刘三爷是衡山派的第二把高手,可是衡山派自己,上上下下却都知道,刘三爷在这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早已高出掌门人莫大先生很多。刘三爷门下的弟子,个个又胜过莫大先生门下的。眼下形势已越来越不对,说不定再过得几年,莫大先生的声势会被刘三爷给压了下去。刘三爷家大业大,不愿跟师兄争这虚名,因此要金盆洗手,以后便安安稳稳做他的富家翁了。”
好几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刘三爷深明大义,很是难得啊。”
岳灵珊几人看了那拉胡琴的老者一眼,只听他调门一转,唱道:“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语调悲凉婉转,还有一丝丝怒意蕴含其内。
这时又有人道:“那莫大先生可就不对了,他逼得刘三爷退出武林,岂不是削弱了自己衡山派的声势?”
那中年汉子冷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多大公无私之人?只要自己坐稳掌门人的位子,本派声势增强也好,削弱也好,倒也不如何重要了。”
旁边一人接道:“所以哪,这明明是衡山派中的大事,各门各派中都有贺客到来,可是衡山派自己……”
有人问道:“这位朋友,刚才你说各门各派都有贺客到来,衡山派自己却又怎样?”
那人道:“刘三爷的弟子们,当然在衡山城中到处迎客招呼,但除了刘三爷的亲传弟子之外,你们在城中可遇着了衡山派的其他弟子没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