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七三 鲸妖去留
“这还只是大海的边缘,未有真正踏足东海中心海域。”
清原微微叹道:“仅一个零星海域,便是卧虎藏龙……”
吐出口气,他不禁看向脚下这头巨大的身影。
巨鲸感应到身上那道目光落下,顿时一凛,有些慌乱不安之感。
当**与金线大红鲤争斗,虽然已算尽力,但碍于乱星妖王,一直不敢对同是乱星海域的妖物真正起动杀机,只是缠斗不休。最终还是这位清原公子亲自动手,抹杀了金线大红鲤。
那日之事,它自觉办事不利,便是心中惴惴不安,生恐这位公子也顺手跟抹杀金线大红鲤一般,将它灭杀当中。
说来,要杀它也不过是翻掌之间,不费吹灰之力,对方若是一个心情不好,顺手打杀也不足为奇。
尽管因为乱星妖王的扰乱,以及后来那位燕公子,甚至是闲神真君出现,使得这位清原公子一直没有什么闲暇功夫来处置它,但未必就表示此事揭过了。
当日从燕公子身上,清原把奄奄一息的它救了回来,然后一直没有理会它,这种冷遇……或许就是一种预兆。
人心难测这句话,它也是听过的。
“我并没有想要对你不利。”
清原不曾学过类似于佛门他心通这等法门,自然不能通晓这巨鲸的念头,但是他却也能够察觉到这头巨鲸的慌乱不安之意,当下说道:“我只是觉得,也该放你离开了。”
“不不不……”巨鲸那比较之于庞大躯体而稍显狭小的眼眸,闪过几缕惧色,连忙说道:“小妖愿意跟随仙长身旁,作个海上代步之兽。”
按照道理来说,这应该是清原公子的试探,那么自己就该要表忠心,否则惹得不喜,多半还是要丢了性命的。这般想着,它不禁对先前清原公子离开楼船时,自己尾随而行的举动,感到明智,暗暗把自己赞了一声……它觉得若是当时没有跟随过来,又或是有所迟疑,那么现在下场估计不会太好。
“你这鲸妖,我记得在玄元岛时,你还是一心想要逃离我身旁。”
清原听它愿意留下,当即笑道:“这才过了几天?我主动放你离开,你怎么就不想走了?”
巨鲸语气诚恳地说道:“近日得见公子风采,本领高深莫测,能敌真人,比之于乱星妖王更胜无数,小妖原是在乱星妖王名下作个没甚出息的妖类,只得盘踞一处偏僻海域,如今能够作为公子代步之兽,自觉尤为荣幸,前途一片光明。”
清原面色颇为怔然,一时竟是有些无言。
他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所谓的旷世风采,折服了这头五重天大妖,使之匍匐拜落,从此甘愿俯首为坐骑,忠心不二。他愕然的是这头巨鲸,身为妖类,竟然如此善于谄媚恭维之言……
“行了,莫要在我面前胡说八道。”清原正色道:“这里是零星海域,而我已经得罪了零星海域明面上最有本事的一位真人,他或许不敢动浣花阁那边的人,但是我一介散人之身,又落了他的颜面,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便要出手。我本身即便斗不过他,也自有一番逃命的本事,倒也不会畏惧,至于你……道行还在五重天,一个不慎,稍有波及,就要丢了性命的。”
巨鲸闻言,心头一凛,眼眸之中顿时有些闪烁。
清原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天际。
远方海天相接,仿佛就是天地的尽头,但是到了那个位置,却又会发现,天际尽头,还在更远的前方。
这头巨鲸有何想法,自然是让这头巨鲸自己抉择,对此,清原并没有过于在意,他不会左右其想法,也没有必要左右它的想法,更没有要将它降伏下来的念头。
……
“你要留下?”
清原略感惊愕。
他心知这头巨鲸不是忠厚憨直的货色,否则当初也不会求饶,全无半点妖物的骨气。
当然,妖也与人一样,哪怕是同为一种,却也各有多种性情,憨厚,软弱,狡诈,刚正等等之类……只不过相较之下,妖类还是有着几分本身物种本能所带来的影响,例如虎类多半凶狂,例如豺狼颇多狡诈。
这巨鲸身形巨大,而眼眸虽然大如水桶,但相较之下,仍是狭小。从面相上看,这厮也是个心思精细,想法颇多的家伙。
清原已经跟它说得颇为明白,危险利害分明,原本他觉得这头巨鲸算是颇为机灵,知晓保命,自然会选择离开,但此刻这头巨鲸依然想要留下,确实出乎意料之外。
“当日你在我面前,可是为了活命而求饶,今日放你离开,远离危险,避免丢了性命,你反而不走了。”
清原笑得有趣,道:“你跟我说个清楚,莫要再用先前那些吹捧的话来搪塞我。”
巨鲸忽然有些沉默,然后方自开口,这一回声音已然是稍显低沉,道:“经过先前的事情,乱星妖王斗法波及之时,已经见过我了,那乱星海域我已经回不去。浩浩大海,不知去往何方,须知天地之间弱肉强食,虽然妖类已经可以不必每日猎食饱腹,但是吞食妖类血肉,汲取其中气血,也是壮大自身的一种手段……”
说到这里,它低声道:“公子或许有些瞧不起我,看得出来,公子以往所见的妖类,或许都是颇有傲骨的,不过这海中的妖类,跟陆上的妖类,又不是一样了。”
清原沉默片刻,问道:“如何不一样?”
“大海浩瀚,道行高深的妖类数不胜数,弱肉强食,尽管修行至此,猎食已是次要,但仍是难免被其他妖类甚至修道人,当作补益之药。”
巨鲸低声说道:“类似我这等道行,也是托庇于乱星妖王座下,拜它为王,才得以在故云礁占得数百里海域,充当修行之所。陆地妖类占山为王,这海中妖类也是划海为巢的……小妖身受重伤,在海中游走,不免要出变故。”
清原闻言,略有沉默。
他总算明白,这头妖物如此精于谄媚吹捧的手段,如此狡黠地性子,是如何得来的……这海中另一方天地的规则,是秉承着最为直白的弱肉强食,没有秩序可言,它若不是这般卑躬屈膝,怕是早已被人吞得骨头也不剩。
“海域之中,处处危机,但也不可能让你堂堂五重天的妖物寸步难行。”
清原默然片刻,才叹道:“这也不足以让你留下涉险。”
巨鲸似乎放开了许多,沉声说道:“我等寻常妖类,自开灵以来,懵懂无知,只能呼吸吐纳,渐成法力,但终究不是乱星妖王那般,有着神龙血脉传承,所以小妖等寻常妖类修行路上,只能徒步摸索。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大妖乃至于妖王,拜入仙家门下,求得仙法,成就妖仙……小妖虽然愚鲁,但也想要搏个前程,求个长生……”
清原眉宇一挑,说道:“你觉得我能给你一个前程?”
巨鲸语气坚定地道:“小妖虽然眼睛不好,但是也看得出来,公子还不是真人,但却可比真人……不论是公子偶尔外露的气息,还是施展出来的道术,使用的宝物,俱都不是凡俗之辈可比……”
它一双眼眸往上稍抬,说道:“功法,道术,宝物,见识,本领,自信……您拥有着这些东西,小妖认定,您必是有着极为高深莫测的来历。”
清原沉默不语。
巨鲸继续道:“小妖愚鲁,难以猜测太多,但是跟在公子身边,充当坐骑,也必定要好多以往。再不济,就是公子随手传下一部功诀,也能让小妖受益终生了。”
清原低头看了一眼,默然不语。(未完待续。)
章三七四 真君出手
翌日。
东方朝阳初起。
晨曦朦胧如幻。
楼船依然在海上行驶,但已经有一道身影,远离楼船之外,徒步行走在茫茫大海之中,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然而楼船则往远处而去,不久后也消失在天际尽头。
又过了片刻,海浪稍大了些,激起海浪的是一头探出海面的鲸鱼,比寻常鲸鱼大了许多。背上站了一人,面貌年轻,五官端正,身着白色长衫,有金纹蓝边,正是水火避尘衣。
他正负手而立,看向适才那人影离去的方向。
“果然不出所料,历练还是开始了。”
清原收回目光,看向楼船远去方向,想起那位神色肃然的华长老,不禁摇了摇头,朝着巨鲸说道:“跟着那艘船……”
适才离去的人是陆瑜霜,而玉灵还在楼船上。
巨鲸静了片刻,说道:“适才停了一会儿,看丢了……公子还是给我指路罢?”
它皮肉厚实,看不清面色,但眼神终究有些闪躲,刚刚才请求留下,作为公子坐骑,以作代步。一个转眼,自身这作为坐骑的,竟然追不上前方的楼船,未免也太无用了些。
清原只是稍微点头,说道:“好。”
这头巨鲸天生躯体庞大,所以法力浑厚至极,但偏偏眼睛所见,不能过远,甚至从头看不到尾……
肉身方面得天独厚,但眼力极差,可谓是有得有失,也算是天道公正罢。
……
楼船远去。
清原驾驭着巨鲸尾随在后。
而另一个方向,陆瑜霜逐渐远去,已经离开了华长老等人的感知之外。
但清原跟在楼船之后,相较之下,距离陆瑜霜更近,而他的感知实则还要比华长老等六重天的浣花阁之人,尤为出色。
所以陆瑜霜的举动,仍在清原的感知之内。
“下一个应该是那位姓周的师姐,再下一个,大约就是玉灵了。”
清原暗道:“玉灵对于浣花阁而言,虽然极为重要,但也须得经过一番风雨磨炼才成。只不过,那几位六重天的浣花阁弟子未有离去,应该会有人护卫在侧的……”
他这般想着,而另一边,几乎远离清原感知范围之外的陆瑜霜,忽地面色骤变,拔剑出鞘。
清原心中一凛,只觉有异,当下法力运转,使得阴神的感知,愈发敏锐。
当看清了那边的变故,清原愈发惊讶,因为闲神真君竟然没有对他出手,反而对陆瑜霜下手……以闲神真君的见识及阅历,应该能够看出这陆瑜霜来历的才是。
连浣花阁弟子也敢妄动?
真是胆大包天。
……
陆瑜霜神色凝重,以脚下为中央,有大片冰层凝结,往外扩散,将海浪波涛尽数凝成冰霜。
她修成五重天,已经可以通晓冰霜之势,便可以冻结这片大海,作为立足之地。
“就凭这点本事,也想抵御本座?”
天空上那个中年人俯视下来,面无表情,显得十分严肃沉重,身着淡黄衣衫,系着流云发带,气息沉浮不定,身周云雾聚散不定。
他看得出来,那个女子不过是初成五重天而已,这点道行对于一位积累多年的真人而言,差得太远。
只是他却也忘了,昨日那个捏碎他肩骨的年轻人,实际上也不过是五重天罢了。
“虽然道行不算高,但是你身为浣花阁的弟子,所学应该是极为不凡的,也许能比六重天的人物。”
闲神真君说道:“你尽可施展出来,本座也想领教一下你浣花阁的秘术。”
陆瑜霜心中微沉,但神色依然如旧,语气清冷道:“既然知晓我出自于浣花阁,你还想拦我路?”
“拦路?”
闲神真君说道:“本座没有拦你的路,只不过是要领你走上回家的路。”
陆瑜霜不知他言语之中的深意,也没有再回话,只是紧握霜华剑,暗暗蓄势,试图施展出凌霜仙术。
闲神真君也没有指望这个女子会开口回话,随后便缓缓道:“回家回的便是神居阁……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闲神真君的妾室。”
陆瑜霜眉宇微微皱起,眼中的寒意愈发冷冽,道:“你当真要得罪浣花阁?”
“得罪浣花阁?”闲神真君摇了摇头,哈哈笑道:“不是本座要得罪你浣花阁,而是你浣花阁要得罪本座……”
说着,闲神真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目光稍凝,语气加重,道:“你莫要想着拖延时候,又或是弄出什么动静,从而引过来那些臭娘们……因为我等到此时才动手,便是因为那楼船已经走远了,此处距离楼船过了千余里,已超过了六重天上人感知的范畴之外,她们不会赶来的。”
嗡!
一声剑鸣!
陆瑜霜蓄势至今,终于一剑往前。
剑刃前端,陡然绽放出光华,色泽淡白,气息凛冽。
那无数白色光华,就如同无穷的白色冰霜,凝成洪流之状,朝着天空上的闲神真君席卷过去。
咻地一声,闲神真君取出冰神剑,朝前一划。
剑气倏忽而至,划开冰霜洪流。
但如同抽刀断水水更流,那冰霜洪流复又合拢,仍然朝着闲神真君而来。他当即腾空而起,再高数百丈,立于云端,俯视下来。
“这就是浣花阁仙术?”
闲神真君眼中露出光芒,“仙人的法术?”
他任由陆瑜霜蓄势,便是为了知晓这浣花阁仙术的厉害。
现在看来,这一道仙术,即便是由五重天之人施展出来,也要让他这真人为之忌惮。
“不愧是浣花阁的传承。”
闲神真君看向下方。
而下方海面上,陆瑜霜刚刚恢复过来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
前些日子和那条带鱼妖争斗,耗尽法力,并为之所伤。最后还是清原出手,才救了性命……
当日的伤势与法力心神的消耗,历经数日,在昨夜才彻底恢复过来。
然而转眼间,又是另一场危机。
这一次的凌霜之术,陆瑜霜乃是竭力施展,体内半点法力也不留存,因为她知晓,自身只能倾尽全力施展这一道仙术。即便有所保留,可保留下来的法力却也不见得能伤及对方,不见得能触及对方,而留存的那点法力,若用来逃跑也是无用的,如此……不若尽数灌注进去,施展出最为凶悍的一记凌霜仙术。
但没有任何意外,这一场凌霜仙术,仍是让闲神真君抵挡下来了。
陆瑜霜叹了一声,终究道行差得太远。
“随我回神居阁罢……”
闲神真君淡淡一笑,伸手往前一探,法力凝成一只手掌,眼看着就要把法力尽失的陆瑜霜整个人都握在当中。
陆瑜霜法力耗尽,只觉虚弱无力。
她不禁想起,那个年轻人的道行,似乎也没有超过自己当前的境界,但他为何能敌闲神真君?
但那大手已经罩了下来,显然是不能让她再去探寻答案。
陆瑜霜轻叹一声,未想刚刚离了本门长辈,刚刚有所突破,就要落到这般地步,尽管她心性清冷淡漠,但此刻也不禁有些凄然。
念头一转,法力运动,她便要逆转阵法,法力逆冲,自断心脉而亡。
“安心。”
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轻声道:“我来对付他。”
陆瑜霜轻轻吐出口气,微微闭目,眉宇间稍微松开了一些。
这个清原,果然还在零星海域。
又要承你一次救命之恩了。(未完待续。)
章三七五 引动
“果然来了……”
闲神真君俯视下方,目光微凝,说道:“今日本座引的就是你。”
清原收回手,站在陆瑜霜身旁,略微抬头,看向闲神真君,淡淡道:“我一直在零星海域之中,真君既是为我而来,那直接与我动手也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
陆瑜霜仿若不曾听到两人的话,手上紧握凌霜剑,暗暗运转功法,试图恢复一些法力。
此刻没有法力,就算是要远离此地,都不容易,而一旦争斗起来,势必遭受波及。清原若想保她性命,不免要束手束脚。
清原纵然有堪敌真人的本事,但毕竟还未踏足上人境之中,而眼前这位闲神真君,更是在真人境之中有了多年的积累,此刻清原若是放不开手脚,不免更为弱势,只怕也会危及性命。
闲神真君俯视下来,淡淡道:“领她回我神居阁,作个妾室,也并非是什么玩笑话,反正也能引出你来,自是一举两得。”
陆瑜霜目光之中,寒意森冷,杀机凛然。
清原只是笑了声,说道:“之前你见了浣花阁华长老等人,二话不说,转头便走,可见是打过交道的。如今你也必然猜出了陆姑娘出身浣花阁的身份,仍然胆敢对她出手,想来你与浣花阁之间,确有不能缓和的事情,才让你彻底放开,变得如此肆意妄为,全无忌惮。”
陆瑜霜闻言,似是想起什么事情,眼中闪过一缕异色,又朝着身边清原看过一眼,但神色依然冷淡,没有多少情绪变化,看不出什么。
“浣花阁?”
闲神真君目光一凝,闪过一缕厉色,道:“这里是东海,不是极南之地,浣花阁就是手再长,也不能在先秦山海界的眼皮底下,轻而易举地杀掉一位真人……本座如今还能站在此处,显然浣花阁的手,还没有那般长。”
先秦山海界,传自于得证混元大罗金仙业位的东天海运帝君,位在东海中央海域。而浩浩东海之中,也隐然以这道祖传承为首,奉之为东海之首。
浣花阁要有真人踏足东海地界,势必要知会一声先秦山海界。
但浣花阁显然不愿让先秦山海界知晓此事,所以来的是可以自由来去的六重天上境之人,共有数人之多。
按道理而言,这数人凭借浣花阁的道祖传承,足以越过那一层上人与真人的鸿沟,围杀真人。但要围杀这位在真人当中位列前茅的闲神真君,显然没有那般容易。
所以前一次,浣花阁还拉上了玄元宗主,但因为乱星妖王搅局,便是失手了。
只是,浣花阁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后面必然还有恶斗。
闲神真君自知没有缓和的余地,这才没了半点顾忌。
“鞭长莫及?”
清原微微一笑,倒也没有继续再说。
而陆瑜霜则神色冷淡,眉宇之间不免闪过一缕对于自家宗门的傲然之色。
看起来,闲神真君似是仗着东海属于先秦山海界,所以颇为有恃无恐,但实际上,这位真人境的人物,心中也算明白,尽管这里不是极南之地,可浣花阁毕竟是世间道祖传承之一,哪怕如今仙人不能下界,但是以道祖传承的底蕴,要杀一位东海的真人,委实不算难事。
而清原大约猜得出来,闲神真君如今多半是涉及了浣花阁所谓的隐秘之事,如若华长老等数位六重天上境的弟子不能得手,那么到了最后,不免还是会有浣花阁的真人出手……
从闲神真君的举动来看,他自身似乎也觉得,浣花阁是执意要他性命了。
“杀子之仇,终究不能饶你……”
闲神真君似已没有了耐心,也或许是已等到了浣花阁那艘楼船已然足够远去……所以他把冰神剑往下一划,剑光倏忽而出,斩落下来。
清原伸手搭住陆瑜霜肩头,脚下一迈,人已在十里之外。
那一剑落下,斩在海上。
刹那间,海面一分为二,两侧海浪朝着外边涌去。
海面分水,中间显露出一道巨大的裂痕,但见剑光深至海底,在海底之下,斩出一道深渊来。
而在下一刻,海浪复又重归,汹涌澎湃,顷刻间把海底那道深渊尽数灌满,而海面也随之平静下来。
这里风波渐止,浪涛渐平。
而造成风波的人,早已远离此处。
……
清原一步十里。
可闲神真君刹那之间便追了上来,把剑光一扫,拦在了清原前头。
“想去找那些臭婆娘会合?”
闲神真君眉宇沉重,眼眸厉光闪烁。
此时那楼船已然行驶远去,超出了真人境的感知,而楼船上那几位六重天上境的人物,更是不能发觉此处的变化。
清原本是朝着适才楼船离去的方向,但闲神真君一剑拦在了这个方向的前端,迫得他只能转过方向。
“现下怎么办?”
陆瑜霜低声道:“你身法非同寻常,若真心要走,他拦不住你,但是带了我一人,不免有些影响拖累。”
清原自然听得出言外之意,淡淡道:“我还用不着舍弃你,来为自身求得逃命的机会。”
他手中一翻,顿时多了两个珠子。
那是眼珠子!
山魈之眼!
光芒往后映照过去。
闲神真君的遁光当即一滞。
而清原便又一步迈出,刹那远去。
……
神居阁,内堂。
“那双眼睛……”
燕闲微微闭目,只眯着一条缝隙,却仿佛看透了远处的场景。
“倒像是传闻之中山魈眼睛的一种神通,待我脱困之后,我的这双眼睛大约也是能修成这般境地的。”
他低吟着不知名的曲调,呢喃着道:“一个五重天的上人,不但能够施展出堪比真人境的本事,还能让一位真人追之不及。这小子运使的法门好像是道门之中极为有名的缩地成寸之法,这种法门似乎只在道祖传承之中,他又有这一身令人惊叹的本事,不会是先秦山海界的弟子罢?”
真人一瞬之间,数十里即至。
清原虽能一步十里,但也快不过真人腾云驾雾的速度,尤其是他带了一个法力耗尽的女子,举步迈步落步,俱都慢了一丝。
但偏偏是有着山魈之眼,能让闲神真君稍微凝滞。
此消彼长,一追一逃,竟然持平。两方相距不远不近,未有逼近,也没能拉开。
“比我想象中要好许多。”
燕闲自语道:“这也好,省了我一步功夫,接下来,是该稍微作个接引了。”(未完待续。)
章三七六 动静
神居阁。
尽管谈不上多么底蕴深厚,但因为闲神真君在零星海域隐为第一真人的缘故,使得这座神居阁在零星海域当中也算得是地位颇高。
于是在神居阁周边,便或多或少,有人献上宝物,以求结交,也算供奉。
而在不久前,有一位六重天的上人,奉上了一个瓷瓶,瓶中是一点白色冰霜。
那位上人不知此物为何物,而闲神真君也不可能把他人相送的物事,逐一过目。
只有燕闲,因天赋异禀,看见了许多事情,听见了许多事情,才看到了这一点冰霜。
现如今,当初那进献宝物的上人,已经被浣花阁的华长老斩杀于海上。
但因为浣花阁来人较晚,因此没有拦住,所以宝物还是献给了神居阁。
实际上,闲神真君至今不知有此物,而燕闲却能知晓。
在这神居阁之中,燕闲也算有些地位,不过几句吩咐,也便让人把这不起眼的瓷瓶送到了手里。
当这一桩浣花阁的宝物入手,他心思纷乱,想到了许多的事情。
因为当时想到了许多事情,随后他也做下了许多事情。
尽管其中有了些许变故,但大致上的结果,还是令他颇为满意。
现如今,浣花阁知晓这件物事就在神居阁,所以神居阁的闲神真君,便受到浣花阁截杀,从当日交手来看,闲神真君已明白浣花阁杀意甚坚,不可动摇。
这位闲神真君虽然不知内中真相,但也知晓,此次浣花阁不会轻易罢休,哪怕是他想来沉稳的心性,也不免有了满心恼怒,行事稍微失了分寸。
而这正是燕闲所要的。
尽管此时,似乎还不足够。
“缺了一把火。”
燕闲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手中的瓷瓶,又朝着远处那楼船方向扫过一眼。
……
现今天下,仙家不得下界。
真人境,便是天地之间,站在最上层的行列。
真人出手,足能搬山填海,波及甚广。
其实,若能局限于一处,波及也不算大,可类似于先前玄元宗主和乱星妖王的争斗,一追一逃,一路所至,处处遭受波及,那才是最为严重的场面。
先前清原已经和闲神真君斗过一场,只因两人都不曾退却,所以几乎没有多少波及。但这一次,清原逃在前头,而闲神真君跟在后方,倒是在海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例如一剑斩落,海面分开,剑光直至海底,斩出一条巨大的深渊裂缝,波及了海中不知多少生灵。
又如途中所遇的几座小岛,即便不是被一劈两半,也都被海浪淹没覆盖,上方林木断折,众多岛屿上的飞禽走兽等生灵,被卷入海底当中。
诸如这些斗法波及,一路颇多。
而陆瑜霜已经恢复了几分法力,但远不足以在真人手中逃命。
清原施展缩地成寸之法,又用山魈之眼稍微阻隔闲神真君,即便眼中金光不能落在闲神真君身上,也使得对方有些忌惮,不免放缓。
与此同时,神宝天河也随之放出。
争斗可算是颇为激烈,但两方都无性命之危。
闲神真君追了足足半柱香,依然没能拉近几分,饶是他自觉心性沉稳,但上面有浣花阁的压迫,如今又不能得手,不禁心生烦躁,出手也凛冽了几分。
清原则颇有山岳崩塌于眼前而不动的模样。
陆瑜霜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不骄不躁,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难临头的味道,倒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真人追杀之下,居然还有余力思索其他事情?
陆瑜霜一时之间,竟觉有些荒谬之感。
……
楼船之上。
周师姐朝着几位长老略微施礼。
接下来是属于她的一场历练,此去所求的是一株名为焱元草的天材地宝,不易得手,但也不算多么艰难。
“茫茫大海,此去务必小心。”
华长老叮嘱了一声,方自挥手,示意她离开。
在华长老身后,其余几位师姐俱都含笑点头,以作鼓励。而玉灵似是有些不舍,但也学着那几位师姐,露出几分鼓励打气的模样,握着洁白细嫩的小手,轻轻挥舞了两下。
周师姐心中稍暖,旋即转身离去,下了楼船。
如今她也有上人境的道行,虽然不能如陆瑜霜那般冰冷海面,如履平地,但凭借这身道行,法力运转,也能行走在海面之上。
但见那姓周的弟子逐渐远去,华长老收回目光,落在玉灵身上,眼中稍微有些温和,道:“玉灵,待会儿就该你离开这里,去这茫茫大海之中历练,三人中以你道行最低,还须小心谨慎。你且先回房,稍微修行一番,功行圆满,以最为鼎盛的状态,去闯荡一番……”
玉灵摸了摸小脸,哦了一声,却没有反驳,也没有顶撞,竟是十分乖巧,转身入了船舱之中。
华长老轻轻吐出口气,看向其余三位六重天的弟子,沉声说道:“我等来得较晚,所以没能拦截住宝物进献,尽管后来已经斩了那名有眼不识珠玉的上人,但是宝物终究献给了神居阁。我等前次伏杀闲神真君未有得手,下一次这位真人便更不易对付。而那桩宝物,要么就是在闲神真君手上,要么则是在浣花阁之内。”
“此宝乃是本门的一件至宝,势必要夺回来的……”
“但本门行事,可以借助外力,却不能求助于他人,加上此事牵涉不小,所以不能依仗先秦山海界,我们只好凭借自身本事,把至宝取回……实在不行,本门会有真人驾临,但这里终究是先秦山海界的东海所在,真人临此并非明智之举,而最后我等四人,不免要落得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华长老深吸口气,说道:“如何对付闲神真君,我已有办法……但是玉灵身份太高,不能出错,上次在乱星海域出现大妖拦住船只,已经是有所疏漏,所以这次要有一人留下,暗中照应于她。可这样一来,缺了一人,只怕我所想的办法,便有些虚弱无力……”
声音才说一半,她骤然止住。
其余三位六重天上人,见状俱都惊讶。
“师叔……”
其中一位,迟疑着道:“这是……”
“那边有动静。”
华长老伸出手指,指着斜前方,凝声道:“那个方向直去,会经过神居阁……只怕动静是从神居阁来的。”(未完待续。)
章三七七 神居阁之变
神居阁内堂之中。
角落处绽放出一缕光芒。
燕闲坐在椅上,双目微闭,他双手按在椅子扶手上,缓缓起身,往前迈了一步。
他太久没有离开这张椅子,于是这一步……似乎十分沉重。
于是他跌了一下,狠狠摔在地上。
身下尘埃飞扬,在他脸上附上了一层土灰,但他面上的笑意则愈发强烈了,随后他回望了一眼,双脚连着一道锁链,色泽乌黑,连着墙角黑暗处。
“锁龙链……”
燕闲俊秀而苍白的脸上,有些妖异的神色。
锁龙链,顾名思义,便是一头龙也能锁住,何况是人?
这条锁龙链锁了他十余年,法力凝滞,而自身坐在椅上十余年,血气不畅,筋肉萎缩,一时间竟是难以迈步。
他忽然一笑,笑声中有些古怪的意味。
接着,便见他按在地上,逐渐起身。
妖异的脸庞,颀长的身材,白色的长衫。
在尘埃之中,缓缓站起。
他蓦然睁开双目。
眼白呈玉质,瞳孔深灰,充满了森寒杀戮的味道。
他看着手中的瓷瓶,收了回去,然后手中再度伸出来时,便已经多了一物,薄如纸张,边缘凌厉,色泽赤红如火,竟是一张鳞片。
燕闲咬着牙,眼中闪过一缕厉色。
“神居阁!”
……
岛屿蓦然震动。
神居阁之中迸出一图光芒,冲天而上,直入云霄。
阁中有着许多人,或是托庇于神居阁的修道人,或是神居阁招揽的客卿供奉长老,又或是童子仆役等下人。
但在这一刻,不论是上人还是凡人,不论是客卿还是仆役,俱都升起一股惊悸之感。
“那里是……内堂?”
“那里有什么?”
“不清楚,那里向来是本阁禁地,只有真君或是少主,以及那几位老管事,才能踏足其中。”
众人心惊慌乱,而在神居阁初建之时便已跟随在闲神真君身旁的那些老人,则隐约明白了什么。
“糟了……”
那老者跌跌撞撞出来,他年若花甲,头发灰白,看着内堂处那冲霄的光芒,露出惊骇之色,“那个是……当年真君费尽心力,镇压那个凶人的地方?”
“他……撼动了岛上的阵法?”
“这怎么可能?”
那老者越是想,心中越是惊骇,看着那内堂方向,身子不禁开始颤抖,“莫非这些年他竟是暗中把神居阁的阵法勘破了?”
……
内堂中。
燕闲神色沉重,看着手中的赤色红鳞,说道:“炎尊大人,你要的东西,我费了这么多心机,才算得手……如今要送去给你,便须得你来助我脱困了。”
“这神居阁的阵法当年是我父亲布置,我虽然不识得,但也知晓,此阵是他老人家毕生心血,需要内外皆破。现在我自身受封于此,法力封禁于体内,还请炎尊大人出手,替我断去锁龙链。”
那赤色红鳞沉寂无声。
燕闲目光微凛。
只要能够断去锁链,那么他就能从内中冲击神居阁的阵法,而外层只需要少许外力攻打,内外合力,阵法自当破去。
至于那外力,便要落在即将被引来的浣花阁长老身上。
“炎尊大人受困多年,好不容易渗透阵法,在外流出一点法力,确实不易……不愿轻易动用,也是情有可原。”
燕闲叹了声,道:“但斩去这条锁龙链,也不至于让炎尊大人这一些在外的法力尽数耗竭,事后必定还有余存。可您若是舍不得这点在外的法力,那么浣花阁祖师凝就的这一点霜雪,便不能送到大人手上……您要以冰霜之力脱困,便是千难万难了……”
他顿了一顿,才道:“兴许还要再等许多年,等到有人发了慈悲之心,才能让您重见天日。”
赤色红鳞依然没有半点变化。
燕闲目光看向神居阁南方,似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目光一凝,说道:“炎尊大人想方设法在外渗透出几许法力,为的不就是脱困希望么?如今脱困有望,竟然舍不得这点法力,如此畏首畏尾,斤斤计较,何以大事得成?”
说到这儿,他心中亦不禁有些失望。
传闻之中那最为凶悍的炎尊,在被困了百年之后,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然而就在这时,那赤红色的鳞片,蓦然绽放出光芒来。
光芒赤红,眩光如雾气朦胧。
红雾逐渐变得浓郁。
然后浓郁得如同要凝结。
轻轻飘动的赤红雾气,浓郁得沉重,宛如流动的岩浆。
燕闲那灰暗的双目之中,闪过一缕喜色。
他紧握着红鳞。
他伸手一挥。
红鳞划过。
一道锐利的红色锋芒,在身后瞬息闪过。
没有半点阻碍,也没有半点凝滞感,仿佛只是轻轻在空中挥过。
然而接下来便是一声清脆的金铁之声。
那是锁链断裂的一头,砸在了地上。
……
茫茫海域。
山魈之眼闪过一缕金光。
闲神真君避了过去,虽未被金光打中,但是却也因为避让开来,而慢了一瞬。
清原便趁此迈了一步,又过十里。
“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闲神真君脸上隐约有怒气升腾,仿佛蠢蠢欲动的地底火山,那莫名烦躁的念头,心底隐隐不安的悸动,几乎把他往日的沉稳心态,尽数扰乱。
清原蓦然停下,手中山魈之眼朝着身后绽放金光。
闲神真君再一次避开。
然而这一次,清原竟然没有趁机以缩地成寸的法门离开,他将古镜一放,当即神宝天河滚滚而出。
白玉尺绽放白色玉光,又有红色雷霆闪烁,当即化作一道雷霆法剑,直指闲神真君眉心。
“就是这个时候!”
清原以缩地成寸之法,往前迈出。
这一步并非逃离,而是欺近身去。
他脚下腾起水柱,将他托高百丈。
然后他左手怀抱一人,右手握拳打了过去。
体内隐约升起一声龙吟,悠远绵长。
拳面之前的空气,几乎泛出透明的涟漪。
“你总算不逃了……”
面对神宝天河,雷霆法剑,以及那仿佛打破虚空般的一拳,自恃在真人境当中也属前列的闲神真君全无惧色,冰神剑迎了过去,而他身上的法衣,也随之鼓起,光芒闪过。
他在神宝天河之中,光芒闪烁,隔绝外界。
面对雷霆法剑,他依然一剑点了过去。
而另外一掌,聚起了法力,则朝着清原拳头迎了过去。
轰然炸响!
浑浊的气息,法力的碰撞,雷霆与剑气的余威,化成洪流,朝着四方溢散,散入了神宝天河之中。
清原蓦然退了数步,捂着胸口,嘴角溢出血丝。
而他怀中的身影,已然在碰撞之中遭到波及,而烟消云散。
“你敢诈我?”
闲神真君的声音当中,充满了无比的愤怒。(未完待续。)
章三七八 破阵
古镜盘旋。
神宝天河收了回来。
镜光落在清原身上,护住他周身变化。
适才他怀中的人影,已经烟消云散,但那并不是人。
那是一个纸人,随着波及而化作灰烬的,便是那纸张的碎屑。
剪纸为马!
“你敢诈我?”
闲神真君脸上有着几乎迸发的怒色,而他的左臂已是颓然落下。
那个年轻人,身上怀有一股足以搬山填海的巨力,看似紧握的拳头,实则张开之后,五指各有一色光芒,以五行分化,借着浩大的气力,将他这位真人的手臂,几乎打废。
而他怀中的那个浣花阁女子,竟是不知何时,就已不见了,直到此时,被斗法余威波及,才让人惊觉此事。
“真君此言差矣。”
清原左手捂着胸口,嘴角溢出血丝,神色间有些淡淡的嘲讽之意。
适才对了一拳,闲神真君左臂受伤,暂时难以动用,而清原毕竟道行稍浅,自身也受了些许伤势,只不过并不算太重,相较之于闲神真君,他还算是占了便宜的。
“若不是为了护住她,晚辈何至于如此四处奔逃?”
清原露一个笑容,道:“就在适才不远处,晚辈用山魈之眼定住真君的瞬间,一步迈出,谈了过来,但实际上,晚辈并没有带走她,而是带走了以剪纸为马形成的一具纸人。”
陆瑜霜出身浣花阁,且是倍受器重的真传弟子,同样也学得了乾坤封闭之术。当时清原定住了闲神真君,将她留在礁石之后,她以乾坤封闭之术,收敛气息,确是瞒过了闲神真君。
“神不知,鬼不觉……”
闲神真君寒声道:“就连本座都被你瞒过了,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清原笑道:“又何止是一些?”
说罢,他白玉尺一动,顿时雷霆迸射!
“既然此刻只有你我,不会波及他人,那么便来斗过一场罢。”
雷霆刹那而至,纵是真人也躲避不及,只得以冰神剑将之消去。
然而清原在这一刻,又已近身来了。
“好,本座也想知晓,你这未足真人境的后辈,屡屡出人意料,究竟还有着多少本事?”
闲神真君沉哼一声,当即迎了上去。
就在两人交手的刹那之间。
远方有一道光芒,冲霄而上。
“那个是……”
光芒所在方向,来自于神居阁。
闲神真君见状,眼睛蓦然紧缩,心中陡然大惊。
而他对面的清原,尽管惊讶,却也并没有多少情绪波荡,自修行以来,他一直观想六月不净观,早已有了沉稳淡然之心,当下没有迟疑,趁着机会,一尺打落。
铛地一声!
闲神真君仓促相迎。
清原身怀一龙九牛二虎之力,而白玉尺附着雷霆神通。
这位真人受不住力,又被雷电伤及,脸色骤然苍白,后退百丈。
正待清原乘胜追击之时,便见闲神真君蓦然转身,弃了这杀子仇人,朝着神居阁方向,腾空而去,当即化作一道流光,倏忽不见了踪影。
这是第二次与清原交手,也是第二次半途逃窜。
“出事了。”
清原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念头闪烁。
两次交手与对话,清原可以知晓,这位闲神真君乃是一个极为注重颜面的人,自己与他有杀子之仇,又都伤过了他,加上前一次他被浣花阁华长老等人惊走,这一次按道理来说,必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即便杀不了清原,他也必定要讨回场子。
更何况,闲神真君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堂堂真人境的人物,在杀这后辈之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但他依然如前次般离去了,哪怕刚刚在清原身上又是吃了亏,也没有顾得及反击,只在眼中带着些愤怒与惊惶,迅速离开。
这种惊惶,并不是落败,也不是对清原的恐惧,而是来源于神居阁的变化。
清原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变化,也没有太多的在意。
他吐出口气,看向适才陆瑜霜离去的方向。
零星海域的历练,确实该停下了。
此时要把陆瑜霜送回楼船上,与华长老等人会合,否则必定还有危险。
这般想着,清原一步迈出,朝着南方而去。
陆瑜霜就在南边方向。
……
神居阁。
数道遁光停在了岛屿四周,围住了这神居阁所在的岛屿。
华长老仍是那般雍容华贵,她神色冰冷,目光闪烁。
她们四人出身于浣花阁,乃是道祖传承,不仅是对于修行,就是对于阵法符法之类,也仍是有所涉猎。
“本门的至宝,就在岛上。”
华长老沉声道:“神居阁那位真人境的主人,似乎不在这里。此刻岛上阵法无人主持,内中似乎还有动荡,只须将这阵法打破,即可入内取回本门至宝。”
她稍微挥手,道:“若有拦阻,尽数杀绝。”
其余三女神色一凛,当即应了声是。
岛上那神居阁所在的内堂,一道光芒冲霄而上,撼动了阵法,甚至动摇大阵根基。
神居阁之中,不论是上人,还是凡人,俱都惊惶悸动,慌忙失措。
“看清了阵法轨迹没有?”
“大致上看清楚了。”
“寻到薄弱之处,从四面齐攻,这座无人操纵的阵法,势必要为之崩溃。”
华长老手中已然有了一点蓝光,宛如指甲大小,但却冰冷幽蓝,色泽光亮。
她看向其余四人,各自都已有了准备,当即伸手。
那冰蓝的光泽,朝着神居阁当中而去。
这个方向,是神居阁阵法的一个薄弱之处。
只要点落,那么阵法立时崩溃,而神居阁便可任人来去,而内中的修道人,也拦不住她们。
冰蓝光泽逐渐逼近。
神居阁的阵法倏忽开始颤抖。
然后逐渐裂开。
“住手!”
这时,远方一道充满了震怒的声音,响彻八方。
那一道黄中透白,宛如白云萦绕的光芒,瞬息而至。
冰神剑的剑光,当头而来。
华长老见状,面色微变。
“闲神真君赶回来了。”
“加一把力,先破阵法!”
“是,长老。”
她们都是聪慧女子,道行颇高,行事也颇果敢冷静,当下都作出最为正确的决断。
如今没有闲神真君的阵法,都不易破去,而接下来若是有了这位真人回来主持阵法,那么便更是不易打破。打破阵法都非易事,更别说闯入岛中,取回宝物,甚至斩杀闲神真君。
她们早已想通这些。
所以道术落在了神居阁的阵法当中。
轰然震响。
天空几乎为之变色。
大海泛起浩荡波澜。
而整个岛屿几乎都在颤动,仿佛将要支离破碎。
“该死!”
闲神真君握紧了法剑,脸上满是怒色,不复昔日沉稳,反而如同一头疯癫的野兽般凶厉。
“你们几个臭婆娘!”
他竭力怒吼出声,杀机凛冽,仇恨深种。(未完待续。)
章三七九 困阵
远方天际,海天交接一线之处,一道细微光点刹那临近。
那是一道剑光,倏忽而来。
“欺人太甚!”
闲神真君沉声道:“你浣花阁不问缘由,围杀本座,杀意坚决,全无缓和余地……不过三两日光景,先杀本座不成,又杀本座独子,如今竟还打上门来……”
他深吸口气,喝道:“今日哪怕本座拼了这条性命,彻底与你浣花阁不死不休,也要将你们这几个臭娘们留在这里!”
言语未落,一剑先起。
冰神剑划破长空!
“不识高低!”华长老收回点破阵法一角的手指,白皙的手指末梢,仍有冰蓝光点,“纵然你是真人境的人物,道行高于我等一筹,但出身散人,传承低浅,如今失了岛上阵法助益,竟也敢妄想斩杀我等?”
作为道祖传承,浣花阁乃是世间最为势大的宗派之一,哪怕是上界仙家留在世上的道统,也远不能比。
至于散人者,不论从功法,道术,乃至于见识等等,都只能徒自摸索,毕竟差了许多。
“徒逞口舌之利。”
闲神真君深吸口气,一剑落下。
剑光化作实质,裂开虚空。
冰神屠元剑术!
……
“北方出现变故。”
清原看着那个方向,皱眉道:“那里是神居阁所在罢?”
在他身边,正是浣花阁的陆瑜霜。
此刻陆瑜霜因适才斗法,耗尽了一身法力,好不容易才聚起少许,此刻脸色依然憔悴,苍白如雪。
“是神居阁方向。”
陆瑜霜微微点头。
清原有堪比真人境的感知,但那里显然距此颇远,已经是超出了他感知范围之外,只能勉强知道那里出现变故,但他没有如闲神真君那般对于神居阁有着联系,所以不知内中详细。
“此事暂不必理会。”清原说道:“我且带你去寻楼船,把这场历练停下来……”
闲神真君甚至已经不惧浣花阁,胆敢对浣花阁弟子出手,在这零星海域之中历练,着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哪怕是那位华长老再如何古板迂腐,但也不可能会让弟子去赴死。
“按照这个时候,周师姐和玉灵师妹,只怕都已经开始历练。”陆瑜霜微微点头,轻吐出口气,说道:“好在闲神真君先是对我出手,现在又因神居阁之变而折返回去,否则若被他去对付周师姐和玉灵,只怕凶多吉少。”
清原稍微点头,说道:“我去寻到她们,一同送回那楼船之上。”
陆瑜霜微微点头,目光微闭,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清原伸手搭着她的肩处,入手温软,倒不是她面上那般冷若冰霜,只是到了清原如今的心境,也颇有心如止水的意味,没有半点旖旎之意。
他脚下迈出,缩地成寸。
……
神居阁。
华长老等人围住了闲神真君。
争斗颇为激烈。
能够修成真人级数,可见闲神真君所学功法并不算浅薄。
到了真人境,已算是世上较为上等的人物,若要寻求高深道术,亦不难求。
至于见识阅历之流,更是不必多说,修行数十上百年的光景,得成如今的修为,闲神真君的所见所识,亦是不俗。
其实就算是仙家流传道派中的真人,也不见得就胜过了他。
但浣花阁源自道祖,无论功法还是道术,秘籍道藏无数,品阶极高,哪怕是仙家传下的道统也是不可比的。
华长老等四人道行虽比闲神真君逊色一筹,但功法不凡,法力各异,加上道术厉害,她们四人联手,加上阵法相并,以传自于浣花阁的诸般本事,竟是占了上风。
“剑破!”
闲神真君怒意冲霄,他原是想要引开四人,去往别处争斗,避免波及此处。但现在被四人所困,只能在此争斗,心中又顾忌着神居阁,生恐波及其中,出手也颇有束手束脚的味道。
尽管他已经算是尽量收敛,但是斗法的余威,依然掀起了滔天动静,几乎要把整个神居阁所在岛屿,都覆盖在海啸当中。
“浣花阁不过如此……”
闲神真君一剑逼退华长老,沉声道:“四人联手,却也斗不过本座……比起先前那年轻人,差得远了……论起道行来,那年轻人还比你们稍低一筹罢?”
华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寒声道:“堂堂真人,被一个后辈所伤,还有脸以此嘲讽于我?”
闲神真君厉声道:“他纵有滔天本事,也只能逞一时之威,如若不是你们几个臭婆娘屡屡坏事,本座早已将他斩在剑下了。”
华长老没有开口,只是低低笑了声,笑声之中,满是嘲讽之意。
此刻她心中已是念头颇多。
原本以她的本事,自觉在真人手中,也能抵挡一二,亦能逃得性命,但是闲神真君已相当于七重天的巅峰,几乎要更进一步,非是寻常真人可比,所以还须四人联手。
但四人联手,哪怕结了阵法,却也只能困住这位闲神真君,而没有斩杀对方的希望。
而她此刻在意的,并不是闲神真君的性命,而是在神居阁之中显露出气息的浣花阁至宝。
闲神真君得罪浣花阁,总有机会杀掉的,但是那至宝定要收回,不能再落于外头。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急躁,暗暗埋怨陆瑜霜和玉灵等三个后辈弟子,真是不知灵活应变,如若她们来了,便可以踏入神居阁当中,取走本门的至宝。
此刻僵持下去,却也不知要到何时。
不论是华长老等四人,还是那边的闲神真君,俱都有着各自的念头,对于当前僵持不下的局势,感到十分焦躁不安。
华长老在意的是浣花阁那至宝,而闲神真君在意的是神居阁这座家业,以及阁中内堂囚困的那厮。
然而就在这时,陡然一声长啸。
啸声之中,清朗绵长。
一道光芒从岛上迸射出来,朝着神居阁南边方向,倏忽而出,刹那远去。
“停下!”
“混账!”
几乎同时,华长老与闲神真君同时开口,怒喝出声。
因为华长老在那遁光之中,感应到了浣花阁至宝。而闲神真君则已看出了那遁光,便是囚困在内堂十余年的燕闲。
“罢手!”
华长老先是停手,朝着那遁光方向而去,其余三名弟子,尾随而去。
至宝不能丢失,此乃阁主交代的一桩大事,比之于斩杀闲神真君,犹为重要。
而闲神真君看了神居阁一眼,又看了远去的几道遁光,眼神之中竟有许多迟疑踌躇之色,不知是要留下,还是追去。
念头仅是一闪而过。
瞬息之间,他便纵起云光,抛了下混乱不堪的神居阁,追着前方的几道遁光而去。(未完待续。)
章三八零 鳞甲破碎起红光
天边划过一道光芒,刹那而过。
而在身后,数道光芒随之而来。
最末处还有一道剑光赶上。
前后的几道光芒之间,相距有数十上百里,但是因为速度太快,前者刚一过去,后者瞬息而至,倒像是紧紧贴着一样。
实际上,以这等速度,上百里的距离,不过顷刻而至,也着实可以谈得上是紧随在后。
……
最前头是燕闲,他原本道行也是不低,但是被锁了十余年,如今初是脱困,法力运转不能圆融如意,而气血筋肉俱都郁结萎缩,所以遁速较慢,逐渐被身后的遁光赶上。
中间四道遁光正是华长老等人,虽然道行只是上人境巅峰,但浣花阁的身法,也同样不凡,也有堪比道家缩地成寸的有名之法。
后面那剑光便是闲神真君。
闲神真君因为在残损的神居阁乱局之前,稍微停了一下,所以追在后头,但是他有真人境的本事,其实遁光速度最是快捷,已经逐渐逼近前方浣花阁四人。
而浣花阁四人,则已逐渐逼近了燕闲。
“炎尊大人。”
燕闲目光微眯,只有一条细微的缝隙,透着寒光,而他手中是一片赤红色的鳞甲,但光芒内敛,看不出半点神异,正是因为之前斩断了锁龙链,已经将上面附着的法力,消去了大半。
“晚辈已然脱困,但是身后有强敌追杀,道行甚高。”
燕闲沉声道:“但晚辈这才脱去锁龙链不久,法力凝滞,肉身僵滞,本领十不存一,恐怕无法抵挡来敌。”
那鳞甲之中,没有半点动静。
燕闲心中暗骂一声,但语气依然恭敬,道:“来人将要追上,尽管是两方人,但不论是浣花阁,还是那闲神真君,一旦追上了晚辈,那么这点冰霜宝贝,势必是保不住了。”
“炎尊大人,您近期脱困的希望便在这点冰霜上面,如若此次不成,便只好继续等着了……”
“碍于您那位兄弟的身份,性命自然无忧,但今后脱困的指望,茫茫无期,只能身在海底,与海底下的火山为伴,您甘愿如此么?”
鳞甲赤红,但依然没有什么神异出现。
燕闲暗自骂道:“畜生就是畜生,事情轻重缓急也不能分清,当年何等凶性……到了今日,竟然如此畏首畏尾?”
“这蠢货……当年受了鲁莽无知的亏,如今困了多年,还以为想得多就是谨慎?谨慎了就算是聪明?”
“关了这么些年,也只学了个优柔寡断!”
饶是燕闲自以风度为雅,此刻也几乎想要破口大骂。
眼见着身后的遁光越来越近。
一旦被追上,瓷瓶中这点冰霜必定是保不住了,只怕还有性命之危。即便退一步说,落在闲神真君手中,性命无忧,但是这次闹得事情如此地严重,神居阁乱成一片,损失极大,又几乎搭上了闲神真君的性命,自己只怕也不能好过。
“这个混账畜生……”
燕闲自信若能再给他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足能说服那个神智并不清晰的炎尊,可是从眼下来看,身后的遁光要追上来,根本用不上半盏茶时候。
饶是他向来自负颇有智计,但此刻也不禁背生寒意。
“莫非这回又要耗费寿元,再拼一次?”
他咬着牙,心中念头转动。
然而就在这时,手中的鳞甲,蓦然迸出裂缝。
燕闲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之中,闪过一缕喜色。
身后遁光愈发逼近,杀机几乎要扑在背上。
但燕闲已经没有理会背后临近的遁光,他神色凝重,只见鳞甲裂缝之中,有赤红色的雾气,流转出来,并逐渐浓郁。
雾气初时温暖,随后便开始有了燥热之意,继而变得灼热难耐。
而到了灼热难耐得地步,这红色雾气已经浓郁得宛如流动在空中的岩浆,有着明亮而炽热的光泽。
鳞甲破碎,化作了灰烬。
而那岩浆,便将燕闲整个身子裹了起来。
燕闲生怕岩浆把自己融化在其中,忙是将法力在外裹了一层,才被岩浆彻底覆盖。
然后他飞遁的速度,骤然提升了数倍之多,刹那远去,比之于闲神真君更快许多。
……
“什么?”
华长老几乎惊呼出声,法力不禁一滞,遁光都停了一瞬,才立即又往前追去。
先前只见前头那人身边泛出雾气,然后变成浓郁的红光,裹着那人,刹那远去,竟是快得不可思议。
“追不上了。”
浣花阁一位姓赵的师姐偏头看向华长老,传音道:“前面那人去得太快,已经追丢。身后那位闲神真君已经赶上来,我们暂时还杀不掉他,四人联手也只能斗个僵持不下。现在该怎么办?”
华长老默然片刻,忽然道:“我早先已经定计要杀闲神真君,但现在事发急促,原本的想法,只怕还差了一些火候,但他既然追上来了,也不能怯战,先与他斗一场。”
赵师姐应了一声。
其余二人亦是神色一凛。
……
身后剑光一瞬而过。
闲神真君满怀怒火,执冰神剑追杀上来。
一瞬之间,他想过许多事情,也大约猜出了许多事情。
是浣花阁攻打神居阁,破了阵法,导致放出了燕闲?
还是燕闲引来了神居阁,替他脱困作为助力?
若是后者,那么自己被浣花阁追杀,只怕就与燕闲脱不掉干系……这般想着,饶是他自认为足够沉稳,连独子死去都只是有些轻微动荡的心境,都不禁生出无数寒意,以及一股难言的愤怒恼恨之意。
此刻,他不知自己是来追杀燕闲的,还是想要在浣花阁手中保住燕闲的性命。
对于自己心中的念头,他已是愈发迷惑。
如若能够勘破这点,他或许就能踏上八重天了。
但他无法勘破这一点,所以心中仍是十分迷惑,于是便有了这十分烦躁而恼怒的状态。
“浣花阁!”
闲神真君寒声道:“今天本座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杀掉你们四个……不论事后你浣花阁有什么动静,本座都尽数接下了!”
没有人愿意和道祖传下的宗派为敌,除非到了那不死不休的境地。
对于闲神真君而言,他显然已经到了这个处境。
……
神居阁以南。
孤岛之上。
“找到周师姐了。”
清原放下陆瑜霜,从她肩上收回手掌,说道:“我去把她接来,你在这里等我。”
陆瑜霜目光冷淡,略微偏头,视线在自己肩头处扫过一眼,淡淡道:“好。”
清原稍微点头,正要以缩地成寸之法,往前迈去,然而他似是察觉了什么,蓦然抬头,朝着天边看去。
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北方天际而来,刹那而至。
这道红光来得太快,才刚入清原感知范围之中,就已临近清原面前。
“这是……”
清原心中一凛。
他发现那道光芒,竟然是直接朝着这岛屿而来。
清原瞳孔一缩,满是骇然。
古镜骤然而起。
白玉尺顿时化作剑光。
他立即伸手搭在陆瑜霜腰肢上,揽入怀中,当下便要使出缩地成寸。
然而海上蓦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叫声。
红光闪烁,如雾如幻。(未完待续。)
章三八一 在那睁开眼的刹那间【一更】
方圆百余里,海面之中,有丝丝缕缕的红色光芒,在水中荡开。
不过片刻之间,这片海域之中,海水蓝中透红,海面上水雾蒸腾,雾气呈红芒之色。
云雾蒸腾,宛如祥瑞之兆。
隐约之间,有这低沉之音,宛如牛嗥。
“炎尊大人……”
天际边上飞来的那片红光之中,道出声音来:“晚辈燕闲,得炎尊大人之助,逃出生天,今日……”
那红光极为浓稠,内中有炽烈明黄的焰火之状,仿佛岩浆一般,徐徐流动。
清原伸手揽住陆瑜霜,头上古镜盘旋,镜光落下,形如琉璃之状,而白玉尺已经化作雷霆法剑,绕身而飞。
他左手暗自凝就法门,执掌仙术八首火龙道,隐含未发。
而脚下已是运起了缩地成寸的法门,只待一步迈出,便要离开这里。
但他已然察觉,天空那片“岩浆”之中的人,已经有一缕气机放在了自己身上,一旦自身有逃开的举动,势必会引起此人出手。
陆瑜霜亦是知晓事情轻重缓急,眉头紧蹙,伸手握剑,身子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不敢轻动。
方圆百里,红雾朦胧,已然看不清各方景象了。
“来人不是善类,他已将气机放在了你我身上,稍有动静就会立即出手。”
清原运用法力,把声音束成一线,传入陆瑜霜耳中,道:“既然他盯住了你我,必定是有他的想法,你且稍作准备,一有变化我便带你离开。”
陆瑜霜微不可察地稍微点头。
“炎尊大人……”
燕闲身外的岩浆倏忽褪去,只见许多红色的灰烬,从他身上抖落下来,正是那红色鳞甲破碎之后的细屑,他轻轻拍了拍肩头,然后看向下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今日晚辈已将宝物带来,但是大人未能脱困,晚辈如何将此物奉上?”
海中陡然传出一声充满了怒意的吼声。
“任你再是愤怒,但花费这些年月才渗透出阵法之外的法力,依然尽数耗竭,又如何奈何得了我?”
燕闲微笑道:“凶兽就是凶兽,畜生就是畜生,愚蠢之极……”
说罢,他手中多出一个瓷瓶,朝着空中抛了抛,随后收入怀中,笑声中满是嘲讽。
陆瑜霜目光闪过一缕寒光,她已是察觉,那个瓷瓶之中,虽不知何物,但却有着本门道法的气息,即便不是本门的宝物,也必定曾有本门长辈用玄妙道法赋于其上。
莫非这就是本门至宝?
清原发觉陆瑜霜神色有异,身子也似乎僵硬了一些,他大约知道浣花阁来到东海是为了所谓的隐秘之事,但具体并不知晓。他抬头看着那个身材修长,面貌俊美,脸色苍白得近乎妖异的年轻人,从这人适才的话中,可以大致知晓,这方圆百里之中,还有一位道行高深的人物,似乎还是一头……凶兽?
“既然无法将此物送与炎尊大人脱困,那么晚辈就带走了。”
说罢,燕闲俯身看向清原,笑道:“不过炎尊大人以往在海面上渗透出法力之时,总喜欢兴风作浪,吞食过往妖物,覆灭过往船只,将一切卷入海底,以作餐食,稍解枯燥困顿的日子。今日晚辈便顺手送你两具肉身罢……”
说罢,他骤然出手,手中迸出一道光芒。
竖手成刀,一刀劈下。
这一记道术,竟是神居阁的冰神屠元剑!
“走!”
清原揽住陆瑜霜,竟是往前迈了一步,朝着那光芒迎去。
然而一步迈出,他身子已然消失在了原处。
冰神屠元剑骤然斩落。
轰然炸响!
孤岛蓦然裂出一道深渊,长百余丈,两侧宽数丈,深不见底,隐约可见下方黑暗之处,有着黑色的水浪在翻涌。而岛屿四周,蓦然掀起波涛,海面上有浩大巨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然而,饶是这一剑威能非同小可,也终究是劈空了。
燕闲背后陡然传来一缕寒意,但他不慌不忙,心中冷笑道:“本座一眼能观万里,你那点本事早在与闲神真君斗法之时,被本座尽数看在眼内,如何还不知你这缩地成寸的本事?”
他没有回头,反手就是一掌划过。
手掌边缘处,竟是一道冰蓝色的锋芒。
冰神屠元剑!
但这一剑,比之于先前,犹为凌厉。
先前一剑斩开孤岛,也不过只是虚招,这才是他真正竭力所发的冰神屠元剑。
哪怕这年轻人气力再大,又有五行兼并的一掌,但毕竟道行太低,就算是那八个龙首的火龙道术,必然是抵不过他的冰神屠元剑。
然而,他背后传来熊熊火焰,炽热难当,龙吟咆哮。
那炽烈的火焰,已是远超燕闲意料之外,他当下面色骤变,似是有了惊惶之色。
……
“八首火龙道!”
清原低喝一声,左手往前按去,而在他手掌之前,古镜倏忽闪现出来。
与闲神真君交手之时,他也施展过八首火龙道,但只是自身施展,却并未经过古镜加持。
这是源自于心底隐隐的一种预感,修行六月不净观的他,向来是有一些颇为奇妙的观感,尤其是关于自身性命的,更是务必强烈。所以他与闲神真君斗法之时,看似从一开始,就已尽了全力,实际上还有古镜未有动用,却是留了一手。
不论任何道术,只要经过古镜加持,必将威能大盛。
陆瑜霜只见有一道火线从清原左手而出,落入古镜背面。
而从古镜的镜面之中,便探出了八个龙首。
头似牛,角似鹿,龙须飘扬,双眸灼灼如焰火升腾,昂然咆哮,宛如生灵。
……
以手作刀,斩出冰神屠元剑。
这一式剑光,锋芒凌厉,非同寻常。
于是斩入了当中一个龙头的中央。
然而剩余的七个龙首,则将他卷在当中,张口火焰喷吐。
“该死……”
燕闲陡然厉喝出声,声音之中竟隐约有着凄厉之感。
八首火龙缠绕着这人,朝着海里坠下。
海中乍起滔天巨浪。
海底之中,有一声吼啸之声,震彻八方。
海面上红光升腾。
海底下水火交杂,隐约有冰霜扩散。
而就在这千变万化的局势当中,燕闲骤然睁开双目,显露出那一双充满森然寒意,杀戮暴戾,并有着无比饥渴的一双眼睛。
清原蓦然一震。
“这双眼睛……”(未完待续。)
章三八二 阴阳法阵【二更】
八首火龙卷着燕闲,坠入了大海之中。
大海掀起波涛,然后又有大片海水被火龙烧成了水汽白雾。
刹那间,白雾蒸腾,红雾掺杂,红白相间,仿佛虚幻一般。
……
适才被燕闲褪去的鳞甲碎片,落在大海之中,然后渗入海水之中,已然细微得无法寻找。但是这些灰烬落在了水中,触及了阵法,便触及了那位炎尊大人。
于是这些灰烬被赋予了浩大的法力。
它将这些法力渗透到了燕闲的怀中,崩碎了瓷瓶,散开了那一点冰霜。
不过顷刻之间,冰霜扩散,方圆数里顷刻变作了冰层,并且还在往外扩散,还在往海底深处凝结,似乎将要把茫茫无际的东海,都凝成一片冰天雪地。
阵法呈阴阳,如今海水凝成冰霜,阴的一方有了倾斜,于是阵法有了不稳。
海底下传来炎尊一声吼啸八方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正被八首火龙焚烧,几乎濒死的燕闲,心中蓦然一颤,于是睁开了一直眯成缝隙的双眼。
顷刻间,气息冲霄。
嗜杀,血腥,森寒,杀戮,以及……饥饿等等无数种令人心寒的气息,在海底下的这人身上,展露出来。
缠绕住他的八首火龙,本就已经在被凝结的冰水之中,威能大减。
当他睁眼之后,气息暴涨,不过刹那之间,这八首火龙道的仙术……竟是烟消云散。
“走!”
清原见状,心中一寒,把身子稍微僵硬的陆瑜霜紧紧抱住,脚下一步迈出。
……
“你走不了……”
苍老的声音,从燕闲口中迸出,满是恼恨,尽是杀机,寒意逼人。
清原一步迈出,已至十里之外,正要再出一步,忽地浑身一寒,脚下竟是无比凝滞,仿佛深陷泥潭之中。
那是燕闲的目光。
他的目光落在了清原身上。
于是清原如若有一座大山压身,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非是你,本座何至于燃百年寿元,以此打开神眼,换取三十息的滔天本事?”
海面上站起一人来,头发花白,面色苍白,隐约有了些许细微皱纹,他貌若花甲老者,身形稍显佝偻,声音苍老,然而语气森然,“今日若不杀你,燕某必定心有郁结魔障,此生都不得安宁。”
他蓦然往前,一掌按去。
相隔十余里。
清原面色骤变,古镜拦在前端,蓦然迸出镜光。
然而镜光顷刻塌陷,竟是抵御不住。
清原心中大惊,忙将陆瑜霜往左侧抛了过去,伸手往前,五指迸出五色光芒。
恍惚之间,清原只觉身旁的虚空,都几乎塌陷下去。
镜光阻拦。
五行凝于一掌,并有一龙九牛二虎之力。
但依然抵挡不住燕闲隔空十余里,轻描淡写而来,全无烟火气息的这一掌。
清原闷哼一声,退了七八里地,捂着胸口,嘴角溢出血丝来,气态已是显得十分萎靡。
……
“年纪轻轻,道行不浅。”
燕闲踏空而至,又是一掌按来,“论本事,足以堪敌真人,你确是世间罕见的奇才,但可惜年纪太轻,道行还是浅了些……本座虽非惜才之人,但也不会让你孤孤单单上路,待杀了你,再送那小姑娘与你作伴。”
这一掌如先前那般,没有光芒,没有色彩,没有烟火气息,只是轻描淡写。
清原浑身冰寒。
不远处的陆瑜霜,拔剑出鞘,轻咬着牙,运起为数不多的法力,一剑递出。
如今苍老至花甲年岁的燕闲,只是视若无睹,对于如今的他而言,哪怕这是陆瑜霜对付闲神真君的凌霜之术,也可不惧,何况只是法力不足的一剑?
燕闲沉声道:“你先受死!”
面对这一掌,清原尽管已是寒意彻骨,但依然运使古镜拦在前端,又有白玉尺化作雷霆法剑,迎了上去,自身凭借一龙九牛二虎之力,往前打出了一掌。
但结果依然如旧。
镜光拦不住。
雷霆法剑被打散了去。
清原一掌只是稍微一阻,然后余威又至,把他逼退十里之外,顷刻间,他张口便是吐了一口鲜血,气息颓丧萎靡到了极致。
“哪怕是闲神真君的道行,如今也接不住我三掌。”
燕闲淡淡道:“你接了我两掌,虽是要死在这第三掌之下,但也足见你的本事,不亚于任何七重天的真人。本座给你一个痛快……”
言语未落,他已然又是往前一掌按去。
然而这一掌尚未按出,海中已有了新的动荡。
大海开始凝成冰,方圆四十里的海面已然凝成冰层,并且这冰层还在往外扩散,还在往海底凝结。
然而就在凝成冰层的海下,忽地迸出一道火光。
火光穿破冰层,破水而出,笼罩在燕闲的身上。
“炎尊!”
燕闲惊怒交加,双手不禁往外一撑,顿时把身外火光崩散,他看向海下,怒喝道:“你这畜生,纵然有望脱困,未免也太急了些……此时就想杀我,怕我逃掉了去?你可莫要忘了,以我此刻的本事,就是你脱困了,也不见得能胜我……”
海下低吼一声,似是不屑。
燕闲如何不明其意,顿时冷笑道:“我用百年寿元,虽只换来三十息本领,杀你自是不足,但是要把你重新压回去,再斩掉那年轻人,却也是绰绰有余……”
他说话之间,双手早已凝就道术。
这不再是如同对付清原那般轻描淡写地随手按下,而是真真正正,凝就道术。
神居阁秘术,镇海石元掌。
他双掌往下按落。
海面骤然塌陷。
方圆百里,大海忽然间塌陷十丈下去。
百里之外的海水受到挤压,顿时形成巨大的浪潮,往四面八方汹涌开去。
海下传来一声不甘的怒吼。
正要脱困的炎尊,被燕闲竭尽全力的一掌,打回了阵法之中。
“你还是在那海底,多留几天罢……”
燕闲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清原。
清原运使六月不净观,顿生九重玉楼,坐镇祖窍,保持心境不动,在那满是森然杀意的目光,勉强镇守,不再如之前那般失态。
燕闲这一次沉默不语,因为他的三十息本领,已经过了二十息,眼下已容不得他多说,于是他没有开口,只是又一掌按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海底之下的炎尊,蓦然一声长啸,顿时有大片火光,从海底下涌出。
大海震颤,汹涌澎湃。
海底颤抖,山崩地裂。
海底下有火山。
火山顷刻间喷涌。(未完待续。)
章三八三 身在阵中【三更!贺盟主!】
“你这畜生……”
燕闲见状,惊呼出声,身子一纵,陡然飞向天际。
清原不知为何,但是见他如此惊慌,当下心头一凛,忙是提起法力,一步迈出。
然而,天边燕闲离去的方向,蓦然迸出光芒,朝着这边打来,却是燕闲在临走之前,也不忘要杀清原。
清原仿若不觉,依然一步迈出,以缩地成寸之法,迈出十里,于是这道光芒落了空,落在他原本站着的海面之处,刺入了海底之下。
清原以缩地成寸之法,来到陆瑜霜身边,然而心中一寒,古镜打了出去。
燕闲适才竟是用了两记道术。
一记打向清原,一记打向陆瑜霜。
清原以缩地成寸之法避过了原来的道术,来到了陆瑜霜的面前,却是直接迎上了打向陆瑜霜的这一记道术。
这时,道术临近面门,已是来不及再用缩地成寸之法,只好以古镜抵御。
“挡住了?”
清原深知此时燕闲本领极高,只怕是堪比八重天的真人,从先前那两掌来看,威能极盛,古镜只能削弱威势,而无法尽数抵挡下来。
面对燕闲那一道被古镜削弱之后的道术,清原自身或许只是轻伤,但是陆瑜霜只怕难以承受,有着香消玉殒的危险。
但此刻他也没有其余方法了。
清原此刻已算是听天由命,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燕闲这道光芒,比之于想象之中,弱了许多,竟是被古镜彻底挡下了。
“他那三十息到了?”
清原顿时明白了一些,但不敢耽搁,连忙将陆瑜霜抱住,好在陆瑜霜心知此刻事急,并未有抵触,任由他揽住身子。
清原正要运使缩地成寸之法,却见大海之下,火山迸发,顿时掀起海啸,崩开冰层。
阴阳重归平衡。
有一股无形的气息,扩散了开去,不过眨眼之间,已有方圆百里。
气息笼罩所在,皆为阴阳阵法之中。
清原缩地成寸之法,竟是凝滞到了极点,让他心中为之骇然,显然自身已然被封在了阵法当中。
“炎尊……”
天边燕闲苍老的声音传来,充满了快意,“阴阳失衡,你本该脱困,然而你主动兴起火山,现在你若想要完全脱困,便要平复海底火山,尽数收拢,再用那一点冰霜重来一次,可这至少要数月光景……但这数月之间,足以有人来将你重新镇封下去……你脱困无望了!”
燕闲大声发笑:“那两个小辈之中,一个是浣花阁的弟子,你或许可以从她身上,找一找运使那一点冰霜的办法。只不过,就算你要逃出最底下的一层火焰镇封,来到海面上,也要七天……”
海底下火山颤动。
一声怒吼,充满了不甘。
有一道水柱冲霄而上,水中竟然有着火焰交杂。
那水火之柱,冲天而上去拦燕闲。
然而燕闲已在阵法之外,那水柱尽管威能浩大,但被阴阳阵法削弱,到了阵法之外,只能把燕闲稍微阻了一阻。
见状,清原眼中闪过一缕厉色,他来不及积蓄八首火龙道等等威能浩大的道术,只得把手一挥。
顿时有一道血色光芒,落在古镜背面。
然后从古镜的镜面之上,迸出一道更为殷红的血光,刹那远去,倏忽数十里。
血光被阵法所阻,削弱大半。
而剩下小半血光,朝着燕闲而去。
燕闲正被水柱阻拦,打散了水柱之后,便发觉清原也打来了一记道术,当下冷笑道:“威能浅薄,也配伤我?”
他顺手一拍,打散了那道血光。
下一刻,燕闲便惨叫了一声。
因为那被他打散的血光雾气,竟是直接融入了他的手掌之中,连法力也镇压不住,游走全身,隐隐有着侵蚀血肉经脉的邪恶意味。
“小辈……你敢用邪术伤我……”
燕闲尖叫一声,远遁而去。
……
过了片刻。
一切似乎寂静下来。
海底的火山还在喷发,海面一片红光闪烁,隐约要掀起一场海啸。
无数海中鱼虾之类,死在当中,哪怕是妖物,都难以幸免。
“阴阳法阵……”
清原目光稍凝,隐约有些熟悉的味道。
“我们陷入阵法当中了?”陆瑜霜身为浣花阁弟子,却也同样是一眼便看出了此时的处境。
“不错。”清原低声道:“阵法呈阴阳两方,原本因为冰霜凝住了海水,使得阴阳不平衡,法阵有虚弱之象,所以底下的那位炎尊大人,有望脱困。但适才那位炎尊似乎急着想把那个人杀掉,所以不惜引动地底火山,使得阵法重新恢复平衡。”
“可是因为冰霜凝住海水,阴的一面已经沉重,它又引动了地底火山,阳的一面也加重了,于是阴阳大增,使得这座阵法有了比原来更为强盛的威能。”
清原说到这里,叹了声,道:“所以阵法的范围扩散了开来,把你我都困在了阵法当中。”
陆瑜霜微微点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略有惊异之色,似是还有几分敬佩,如今她也修成了五重天,但她传自于浣花阁的道法,偏向于冰霜,在观测地势这一方面,却是稍有不如。
其实清原也在五重天,但他修到这一步,修的是山河楼,靠着观测各方地势,观看广元古业天尊的布置,加上地龙在身,有着极大优势,才能突破山河楼,因而在此时,便能看出许多东西。
清原吐出口气,低声笑了笑,摇头道:“那个人似乎也对这座阵法十分了解,见到适才的场面,便是当机立断,逃离了这里。”
“你本来也可以逃得掉的。”陆瑜霜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但你没有……”
清原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不禁有些心虚,然后他才惊觉,自己适才至今,一直搂着这位浣花阁真传弟子不放,然后愈发心虚,连忙松手。
“我也没有料到,为了救下你,居然会被那人打回来,陷在阵法当中。”
清原收了古镜,手提白玉尺,轻笑着道:“若是早知如此,也许我就真的自己走了。”
陆瑜霜收回目光,没有回话,把霜华剑收入鞘中,看向前方几乎被劈成两半的孤岛,叹道:“现在受困于此,底下的那位也不像是善类,适才那人逃走之前曾说过,它还有七天,可以脱去最底下的一层镇封,到时会来到海面上……”
她看着清原的双眼,深吸口气,道:“你我……即将面对那位炎尊大人了。”
清原心中一震,过了片刻,他才吐出口气,笑道:“适才大家一起对付那人,说来这位炎尊大人也算救过我性命,也许它是个良善之辈……”
“良善之辈?”陆瑜霜蹙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真的?”
“也许是真的罢……”清原苦笑一声,道:“反正我不信。”(未完待续。)
章三八四 邪术之谈,七日之期
之前燕闲一剑,几乎把孤岛裂作两半。
岛上的裂缝,宛如深渊,站在边缘往下看去,隐约可见岛屿底部,海水灌入其中,只因光线黑暗,似是如同黑水流动。
浪潮声音,不绝于耳。
这已是受困阵中的第二日了。
“昨日你最后伤及那人的血光,十分邪异,倒像是传闻中已经覆灭的御兽宗的路数。”
陆瑜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昨日便在打坐修行,恢复几近于耗竭的法力以及些许伤势,此刻虽然未有彻底恢复,但也不再萎靡不振。
清原闻言,转头看去,看着那身材高挑的白衣身影,笑着道:“这是化血元术,是从南梁伏重山一位上人手中得来的,威能谈不上多么强盛,但却十分难缠,宛如附骨之疽,难以祛除。不过,此前我也曾与御兽宗的余孽打过交道,这一道法术确实像是御兽宗的路数,兴许是那毒散人韩宇得了御兽宗的几分残缺传承罢。”
在伏重山时,最高也只得是四重天上人入内,毒散人韩宇便在此列,可算是颇有名气,但陆瑜霜乃是从浣花阁而来,并非伏重山附近的修道人,加上出身不凡,故而也并未多么在意当时的几位上人。现如今数年过去,她道行也已修得更高,对于当初那些四重天散人,原本便是十分浅薄的印象,此刻几乎是淡得没有了痕迹。
她不认得毒散人韩宇,但却认得这酷似御兽宗传承的法门。
“昔年御兽宗,乃是邪派,曾引起仙界来人将之覆灭。”
陆瑜霜看着清原的双眼,说道:“这一门中,有些血腥邪异之术,不仅可以伤人,还可以汲取他人血气,补益自身,从而达到增益自身道行的效用。”
清原听出言外之意,微微摆手,笑道:“你不是怀疑我得了御兽宗传承,是用邪法汲取他人气血,补益自身?”
陆瑜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数年不见,你从二重天之境,升至如今高深莫测的道行,论起本事,更是堪敌真人。”
说了这句,她没有继续开口,但意思已是颇为明显。
清原在这数年之间,着实是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任是道祖门下真传的弟子都远比不上。陆瑜霜出身浣花阁,原本道行比他还高,如今却已自觉是遥不可及。
而论起斗法的本事,从适才来看,清原不是真人,胜过真人。
正因为修为进境太过惊世骇俗,因此陆瑜霜才有这般说法。
清原闻言,笑道:“陆姑娘不会是见我后来居上,心有不忿,这才疑我以邪法修行罢?”
闻言,陆瑜霜神色愈发冰冷,淡淡道:“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轻轻转身,往后走去。
清原看着她的背影,略微施礼,道:“多谢提醒。”
陆瑜霜没有回头,依然往前走去,悠悠而行,声音平静传来,道:“你救我性命,大恩如此,更不必谢我。”
清原微微一笑,没有再回话。
这位浣花阁的真传弟子,虽是清冷如霜,但心中聪慧灵敏,若真是怀疑清原乃是邪人之类,断然是要隐在心底,不会轻易开口的。毕竟两人困守孤岛,而她道行又不如清原,自是不会揭开隐秘,撕破颜面。
她既然开口了,便不是怀疑,而是提醒。
御兽宗毕竟还是邪派,施展邪术……事情可大可小,例如撞在了守正道门手上,那么必定是要被守正道门弟子列作邪魔,竭力诛杀的。
“御兽宗……”
清原目光微凝,他此前在南梁遇上过那御兽宗的余孽,除了红河白夜阴灵车之外,还得了一些功法,其中确有可以汲取他人血气,补益自身的法门,但他从未使用过这类邪术。
反倒是类似于化血元术这种用以对敌的道术,他并无多少抵触,毕竟是用以对敌,越是邪异,越是厉害。
“先前那人三十息本领已过,正是虚弱之时,受我一记化血元术,即便因为他道行比我更高,没有性命之危,但接下来的这几日,他只怕是不好过了。”
清原这般想着,忽然低笑了几声。
只是他笑过几声后,神色已经十分凝重了。
此刻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人的一双眼睛。
那不是人所该有的眼睛。
……
忽地,海岛震动。
清原思路顿时被打断,他蓦然转身,俯视下方。
但见下方裂缝深处,黑水流动之处,一缕红光闪烁,伴随着一声沉声嗥叫,似乎想要挣脱什么束缚。
而那红光从黑水之中探头,隐约要破水而出,朝清原而来。
“这位炎尊大人还真是野蛮……”
清原将古镜往上一抛。
古镜倏忽落下。
当下一束镜光,朝着下方照落。
那刚刚冒头的一缕红光,便被镜光镇落了下去,然后消无声息。
“怎么回事?”
陆瑜霜这时临近,剑已出鞘,神色十分凝重。
清原回过头来,伸手召回古镜,吐出口气,说道:“没什么事情,只是这位炎尊大人犹不死心,见我在这断崖边上,就想尝试一下,能否顺势把我拖下去。”
陆瑜霜闻言,心中一凛,道:“那人逃走之前,不是说了它想脱去底下一层镇封,至少七日?”
清原说道:“可它不死心,还想尝试一下……不过现在被我打下去了,接下来两***不会余力。”
陆瑜霜皱眉道:“两日后呢?”
“七天之内它必能升至海面,也即是说,这七天内,下面最底层的那一重镇封,在它竭力施为之下,会逐渐变得薄弱,直到消失……”
清原沉声说道:“此刻它被我打落势头,但依然正在挣脱那一层镇封,大约再过两日,镇封愈发薄弱,它就足以再把法力探出来了……”
陆瑜霜看向手中的瓷瓶,道:“就是为了这个?”
清原点头道:“这里面的那点冰霜,应该就是它脱困的希望,但即便是有了这一点冰霜,它也似乎要用数月光景,才能尝试脱困。”
“脱困的希望……”
陆瑜霜看着瓷瓶之中那点冰霜,陷入沉默之中。
昨日冰霜凝结海面,而炎尊引动火山,阴阳法阵威能扩展,最终炎尊压下了即将形成巨大海啸的地底火山,而这海面上凝结冰层的一点冰霜,也就恢复了原状,被陆瑜霜所取。
如今她已断定,这必然就是浣花阁此行所求的至宝。
只不过这桩至宝……似乎只是一点冰霜。
如今她还在探索内中的奥妙,希冀能够从中得到对付炎尊的方法,否则七日之后,炎尊升至海面,在这头凶兽的威胁下,二人性命堪忧。(未完待续。)
章三八五 六重天!云海楼!
海底的火山,已经被炎尊平复。
如今炎尊正在尝试突破最底下的一层镇封,来到海面上……然后借助那一点冰霜,彻底打散,冰封千里,使得阴阳失衡,法阵不稳,从而脱困。
但这位炎尊显然不是善类,取走冰霜之时,想来也不介意顺势杀掉两人。
如今冰霜在陆瑜霜手里,她从冰霜之中也看出了浣花阁的路数,断定此宝是出自于一位道行高深的长辈。但是单凭这一点不融不化的冰霜,还不足以位列至宝,更不足以让浣花阁如此重视,为此派来四位六重天上境的人物,远至东海,费尽心机地去寻找。
冰霜之中必定潜藏隐秘,兴许便是一桩非凡的秘术。
或许得了秘术,可以找到脱困的法门,又或者找到对付炎尊的方法。
于是陆瑜霜这几日间,一直在竭力钻研这点冰霜,试图解出其中潜藏的奥妙。
至于清原,则在孤岛上,徐徐而行,算是为陆瑜霜护法,但他并没有在陆瑜霜身边,而是游走岛上,目视八方,看着方圆百里海域,看着海天相接的天际一线之处。
他时而沉默不语,恍惚出神,似是在静思什么。
……
关于东海的事情,清原已经传与花魅。
花魅不知为何,从之前他到了玄元岛之后,便一直沉默,只是清原稍微将东海的情况告知于她,而她偶尔回复两句,意简言赅,语气却也没有如往常那般轻快。
而这一次,却是一直沉默。
清原猜测,她似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例如将浣花阁秘事泄露给自己,已被浣花阁之人所知,从而问罪……不过从花魅之前偶尔回复几句来看,倒没有什么性命之危,她也还能动用竹筒,与自己稍微交谈,只不过显得有些急迫,似乎空闲时候不多。
眼下,清原受困于此,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猜测花魅此刻的境遇,他把自己在零星海域所遇的事情,简述了一遍,末了,又让花魅尽力查知闲神真君,以及那位眼睛古怪的人物,还有这阴阳法阵之中困住的炎尊。
但花魅至今没有回复。
清原收回竹筒,没有催促。
他让花魅去查炎尊,也是想要知晓炎尊的来历罢了,知己知彼,能少吃些亏,但却也谈不上多大的用处,可花魅既然没有回复,看来她如今的处境,真是也不怎么好过。
按说她身在浣花阁修行,不会有危险,如今既然极少用竹筒与自己交谈,且偶尔谈话时,语气沉重,可见确实遇上了什么事情。但玉灵在浣花阁地位非凡,那么作为玉灵的母亲,花魅即便当真是犯了规矩,至多也只是稍作惩处,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
时日恍惚而过。
这已是第五日。
天空不见烈日,有云雾遮掩天穹,色泽灰白,气候显得十分闷热。
“我无法洞察冰霜之中的奥妙。”
陆瑜霜终于出关,却道出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清原略有几分意外,沉思着道:“你身为浣花阁弟子,却也无法从中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么?”
陆瑜霜微微摇头,说道:“这是本门长辈以秘法凝就的一点冰霜,不融不化,内藏玄机,只有浣花阁的法门,才能解出内中玄妙……但那位长辈只怕是得道成仙的人物,我道行显得低了……”
清原闻言,心中遗憾,终是叹道:“不怪你,另寻他法便是。”
说着,他微微皱眉,看向海面。
就凭二人的道行,哪怕都是得了道祖真传,其中清原甚至是堪比真人,但面对道行高深,未知来历的炎尊,又要如何抵御?
若能从冰霜之中得到什么,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但现在连出身浣花阁的陆瑜霜都解不开内中玄奥,便只得另寻他法了。
可又还有什么方法?
这般想着,他似乎想起什么,忽然一怔。
……
“浣花阁的法门?”
清原目光微凝,略有闪烁。
他身怀浣花阁的乾坤封闭之术,但此术只是用来收敛自身气息,隔绝外界天地,却是谈不上用处,但他不知有一道乾坤封闭之术。
之前他曾答应浣花阁,去寻君殇璃,使之介入无生和尚一事,为浣花阁夺取青莲,而作为报酬,自身可以得到乾坤封闭秘术。在这场交易当中,浣花阁为了让他在君殇璃面前表明身份,曾传了他一道秘术。
这一道秘术,只是一片玄奥的纹路,不能作为道术斗法,不能作为纹路布阵。
但这片纹路,本身就代表了浣花阁的身份。
“如若我用乾坤封闭之术,锁住自身有异于浣花阁的气息,然后运用这一道秘术,显露出浣花阁的纹路,能否解开冰霜之中的奥妙?”
清原心中念头急转。
此法未必可行,即便可行,他似乎也未必能够办到。
莫看清原斗法本领堪比真人境,但终究是五重天的境地,尽管已至五重天巅峰,可却也只是与陆瑜霜同等境界。
境界相当之下,出身浣花阁的陆瑜霜,无法洞察内中玄奥,那么清原作为外人,更不必说。
“除非踏出这临门一脚,成就六重天……”
他微微闭目,轻吐一口气。
……
是夜,天空阴暗,无星月,无风雨。
“你对于六重天的领悟,怎么看?”清原忽然开口。
“六重天……”陆瑜霜偏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着颇为惊讶的神色,想了片刻,才道:“我本身修行的是冰霜之法,与外界的法门有所不同,但自幼修行,倒也知晓许多关于修行的变化。”
“人食五谷,而五谷生长于大地,于是就与大地生出因果,此外,人踏在地上,沾染土地尘埃浊气,于是落地生根,也是因果。”
她抬了抬头,看向清原,说道:“传闻六重天就是要断去这些因果,才能够腾云驾雾,初步脱离大地尘世……”
清原默然不语,长长吐出口气。
人食五谷,五谷生于土地,所以便是因果,而人站在地上,也是因果……但这些所谓因果,哪有千万年地势所凝就的地龙入体的这一场因果,来得更大?
可时至如今,再大的因果,也该断去了。
陆瑜霜只听他叹了一声,便见他缓缓起身来。
夜色间,清原负手而立,他身着蓝边白衣,显得身材颀长。
他徐徐往前走去,神色淡然,目光平静,颇有脱去尘俗,立于云端的味道。
陆瑜霜微微屏息,从清原开口询问之时,她就略有猜测,当此时猜测落定之时,便如一个巨大的钟声,轰然响彻在心底。
这个原本道行不如她的人,如今不仅远胜于她,更要在此时,再进一步?
但见清原徐徐而行,走出孤岛,走在海上。
他脚下是轻轻荡动的海水。
在海水万丈之下,才是海底土地所在。
他脚下与土地之间,隔着万丈海水。
这已是踏水而行,并非行走于大地之上。
这早已经是脱去因果的初步。
但他要彻底踏破这一步。
于是他站在海面上,深吸口气,往前迈步。
他左脚踏出,没有踏在海面上,而是站在海面上一尺的虚空中。
然后他右脚也踏了出去,站到了海面上二尺的虚空中。
此刻,他已双脚踏空。
在他眼前,仿佛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无形阶梯。
他拾阶而上,逐渐登天。
六重天!
云海楼!(未完待续。)
章三八六 解开至宝
六月照澈,月光洒落。
祖窍之中,迷雾朦胧,在月光之下,显化出九重玉楼。
山河楼中,清原阴神显化,宛如真身,他带着几分笑容,负手而立,一步迈出,双手一推。
于是这便推开了六重楼的大门,迈入了云海楼。
……
云海楼之中,比之于下方一层的山海楼,又显得更狭小了几分,但四处云雾朦胧,看不真切,却仿佛置身于云海之中。
阴神所化的清原,正站在这里,手提白玉尺,头悬一面古镜。
这两件本命至宝,随着他道行提升,迈入六重楼之后,也就有了更大的增进。
“云海楼啊……”
清原吐出口气。
人餐食五谷,人立于大地,皆为因果,而他地龙入体,因果之重,堪称世间之最。
在山河楼,便是把这大地的因果,扩展到极致,借着与大地的因果,去借来山河大势,镇压大敌,也可创造地利。到了这一步,便不再局限于自身法力,可以借助山河之力,已算是十分高妙。而他正因为这因果之重,实则堪称是五重天之中无敌之人……直到如今,超出了这个境地。
“断因果……”清原阴神闭上双目,吐出口气,低语道:“总算断了因果。”
五重楼名为山河楼,此楼之修行,便称作观山河。但是在六重天这一步,名为云海楼,踏入此楼,便是要断因果。
且不论世人皆有的“餐食五谷,脚踏大地”等因果,单说清原有地龙入身,就是世间最重的因果。他虽然得益于此,在五重天时有极大好处,但在断因果这一步,却是最大的阻碍。
但历经这些日子的苦苦修行,加上那位黄公子所赐仙酒,解了因果,至少省了他一甲子的磨练,又在抵御魔祖之时有功德加身,时至此时……总算是踏出了这极为艰难的一步。
踏出了这一步,不再是踏在地上,而是踏在空中,立身云雾之间,从此腾云驾雾,再非尘俗。
茫茫云海楼,灵雾飘动。
清原只觉浑身清澈,更在恍惚里,似觉自身法力无穷,足能俯视人间。
……
海面五百丈,有一人立身云雾之中。
他身形颀长,蓝白白衣,正负手而立,俯视下方,仿若神仙中人。
“阴阳法阵?”
清原俯视下方海域,方圆百余里尽数收入眼中。
海面看似平静,但若有若无的痕迹,以及海底之中难以翻动的地势,俱都有着玄妙的轨迹。
“这阵法的路数……”
清原目光一凝,竟有些惊疑不定,眼底深处,还藏了一缕喜色。
……
“恭喜。”
看着天空中的人影,再度落于眼前,陆瑜霜轻叹口气,道:“你本就堪比真人境,现今道行更进一步,就是再与闲神真君斗法,也不会再落于下风,甚至胜过一筹了罢?”
清原微微一笑,说道:“但还比不上下方那位。”
那位炎尊,道行高深莫测,至少是在闲神真君之上。
陆瑜霜细细打量了一眼,只觉眼前这人,愈发朦胧虚幻,似是有云雾绕身,心中不禁叹了声。
二人之间的差距,愈发大了。
她自幼身在浣花阁,所学功法乃是仙法,所学道术乃是仙术,所知所识,均为宗门长辈教导,乃是仙家传下的经验之谈。而论起天赋,她能被浣花阁看中,自是非同寻常,甚至也可排在前列,这些年的修为进境,已是算得颇高,连宗门内那位素来不苟言笑的华长老也不免为之赞叹。
但区区数年之间,清原后来居上,如今已然令得出身浣花阁真传弟子,一向颇有心高气傲的陆瑜霜,也自愧弗如。
而如今,他又更进了一步。
“果然……”陆瑜霜心中暗道:“玉灵的母亲此前所说,确有道理,此人来历神秘,前程无量……”
清原不知她心中详细的念头,但却大约感觉到了她有些失落之感,似是几分挫折,心中略微一动,便想稍加开导,以前人成仙之例,以浣花阁道祖传承之优势,予以信心。但正要开口之时,转念一想,这女子毕竟是浣花阁当代之中颇受重视的人物,而浣花阁多年传承,自有一番磨砺弟子的法门,这陆瑜霜实则也是坚韧的性子,哪有这般容易受了挫折?
这般想着,他也就视而不见,转而说道:“我如今道行较高,那点冰霜或许可以让我来解。”
“你解?”陆瑜霜忽地一怔。
“我知道这是浣花阁的至宝。”清原说道:“但是此刻要对付炎尊,办法不多,此宝之内不知藏了什么,也许便有对付炎尊的方法。我在此刻突破六重天,一是积累足够,这几日观山海有了感悟,第二便是为了有足够的修为,解开这点冰霜。”
陆瑜霜眉宇轻蹙,道:“且不说浣花阁至宝不能轻易交与外人,退一步说,即便为了脱困,真要把宝物交与你手,但此乃浣花阁宝物,没有浣花阁的功法,你如何解开?如今你虽是六重天的道行,但我也有五重天之境,我身为浣花阁弟子尚且解不开,你作为外人,哪怕就是真人,也只能将此宝当作一桩法宝来用,何以解开其中奥妙?”
“我自有想法,稍作尝试罢了。”
清原微微一笑,道:“你不觉得,我身上气息不漏,也像是你门中的秘法么?”
能够隐藏气息的法门,世间并不稀少,但是真正上等高妙的法门,寥寥无几,例如守正道门,例如浣花阁,这些道祖传承,自然是有的。
陆瑜霜等浣花阁之人,虽然知晓此人身怀敛息之术,但却并没有想过,这是浣花阁不外传的秘法。
此时经过清原提醒,陆瑜霜心中一惊,道:“乾坤封闭之术?”
清原笑道:“正是。”
陆瑜霜目光微凝,隐约有寒意闪烁。
“此乃浣花阁不传之秘,我自然不是偷学的,就是偷学的也不敢说……”清原负手而立,徐徐而行,说道:“这是你门中一位人仙托我办事,得以传授的。”
这话虽是实话,但仔细推敲起来,确实是饱受质疑的,毕竟浣花阁人仙,何以请托外人办事?此外,即便请托外人办事,又怎么会将本门秘术外传?
但陆瑜霜眼中的寒意却收了去,也不知是信了否。
“乾坤封闭之术,只是敛息之法。”
陆瑜霜微微摇头,道:“这是收敛你的气息,不一样的。”
“那么……”
清原手中忽然化出一片玄奥莫测的纹路,笑道:“这个呢?”
陆瑜霜顿时一震,道:“你连这个也学来了?”
清原说道:“当时以你浣花阁的名义行事,自然要有证明身份的凭证。”
陆瑜霜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把手中的瓷瓶递了过去。
她终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女子,心知此时的处境,不论是炎尊的威胁,还是眼前这个道行远高于自身的年轻人,都由不得她选择,于是也便干脆利落,交了出去。。
清原伸手接过,打开瓷瓶,倾倒于手中。
那是一点冰霜,细微清冷,细看之下,呈六角之状,曾有仙家法力赋予其上。
“浣花阁至宝……”
清原默然片刻,用原本的想法,收敛了自身与浣花阁气息不同的法力,运用出那一片玄奥的纹路,朝着雪花之中探去。
雪花依然如旧,寂静无声。
清原叹了声:“看来作为外人,还是不成啊……”
陆瑜霜见状,面无表情,眼中却也闪过一缕复杂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冰霜倏忽迸出一缕白光。
白光闪耀。
光出百里。
方圆百里,海水凝练成冰。
“这……”
清原目光一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顿时危机之感闪过,暗道:“糟了……”(未完待续。)
章三八七 浣花隐秘
大唐天启十二年,秋末冬初。
该年第一场雪,降于定州。
其夜,雪花初落。
第一滴雪,落于夜间子时二刻。
有仙人伸手,接过雪花。
此雪落于仙人之手,经仙家法力覆盖,不融不化,不损不灭。
没有任何记载与讲述,但不知为何,在触动冰霜,冰封百里的刹那,清原和陆瑜霜当即便知晓了这冰霜的来历。
不论是清原,还是陆瑜霜,都为之震撼,定在了那里,恍惚之间,脑海中俱都显现出了一幕场面。
……
忽地一声轻柔叹息。
天气转冷,天空之上水汽凝成冰霜。
第一滴凝成的雪花,朝着大地飘落。
伴随着这声叹息,但见有一只手掌,轻轻伸了出来。
手掌纤细修长,皮肤白皙润泽如玉,圣洁到了极点。
雪花落在那手掌之中。
顿时法力凝就,将之束缚起来。
然后又是一声叹息。
又有一点清泪,落在了手掌中的雪花之上。
……
每一声叹息,都令人为之伤感。
那一滴清泪,更是令人心悸。
尽管没有看见那手掌的主人,但那近乎完美无瑕的手掌,只用两声轻叹,一点清泪,便让修行六月不净观,踏足云海楼的清原,心中仿佛堵住了一般。
而身旁的陆瑜霜,紧紧握剑,素来清冷高傲的女子,眉宇间也有了几分黯然。
清原微微闭目,心中叹道:“原来冰霜之中,只是封存了这位仙家那一点心伤所化的清泪,用仙家法力,凝于其中,寄托情思?”
那手掌的主人,显然是个女子。
尽管看不见身形,看不见面貌,看不清许多东西,但他莫名地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浣花阁创派祖师!
浣花阁传自于南方无色无雾天君,但创立浣花阁的却不是天君本人,而是天君唯一的一位弟子,而这位弟子,名号为浣花仙子,正是女儿身。
大唐天启十二年,正是前朝大唐统一中土的第十二年,至今已有八百岁月。
而就在八百年前,南方无色无雾天君,证就混元大罗金仙业位,与道合真,成就世间最年轻的一位道祖。
而就在同年,这位浣花仙子成就真仙,创立浣花阁。
浣花阁自开派以来八百年,所收弟子,均为女儿身,杜绝男子入门,哪怕那男儿是仙根道骨,天纵之姿,亦是拒之门外。
“难怪……这一点冰霜,至多只能算是法宝,但却让浣花阁如此重视……”
清原暗道:“原来其中潜藏了这等隐秘之事,难怪接触过冰霜的人,都要遭到追杀……”
这般想着,他忽然惊觉自身,如今不仅接触过冰霜,更是揭开了内中隐秘。
清原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危机之感,偏头看向陆瑜霜。
陆瑜霜面无表情,只是眉目略显黯然,她紧紧握住霜华剑,过了片刻,忽然伸手,把那点冰霜收了回去,
她冷冷看了清原一眼,没有开口,转身离开。
……
清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吐出口气,略显苦恼,这回触及了浣花阁不能外传的隐秘,即便得以脱困,今后也必定是麻烦重重。
“不仅没有对付炎尊的方法,反而知道了这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清原微微摇头,原本踏破六重天的欢喜之意,不免减淡了许多。
关于那段师徒孽缘,他也大约猜测出来。
南方天君,惊才绝艳,而他门下那唯一弟子,又是女儿身,自幼受他教导,眼高于顶,世间男儿均不能入眼。
不知何时,不知何事,或许只是平日里淡淡的相处,浣花仙子便有一缕情思系在了天君身上。
但天君又是何等人物,如何会被儿女私情束缚……他摒弃一切,身与道合,成就当世道祖,化为天道之一。
大道无情,那位浣花仙子放下执念,因此更进一步,成就真仙,创立浣花阁,只收女子为徒。
这种师徒之恋,自是应该封死在内,不得外传的,
浣花阁若不是避免引起先秦山海界注意,只怕就是人仙也已经动身来了东海。但即便是碍于先秦山海界,可在华长老等人失手之后,浣花阁显然也有意派出门中真人来到东海……事关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隐秘,便是让浣花阁与先秦山海界稍有不和,也顾不得了。
“这种事情,不知道更比如今知道了的好……”
清原吐出口气,已是十分后悔去触动这一点冰霜,但他也颇为好奇,这点冰霜既然藏了这么些隐秘,又如何留在外头……
但仔细想想,倒也不足为奇。
浣花仙子自是不愿再见到这蕴藏着哀思情伤的东西,也不可能继续留下。当时她把那点情思留在了冰霜中,此后多半是抛出去了。
至于南方天君,自是无所不知,但他身为道祖,却不会在意这点冰霜,也不在意这些秘事,更不可能将之放在眼里。
对于他而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切的一切,尽都视如等同。
“对付炎尊的事,还是自己来罢。”
清原叹了声,“但若能侥幸活命,待出去之后,从此该远离南方了。”
这般想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之前莫名其妙得罪了守正道门,引来正一尾随追杀,至今没有停下。而如今又莫名其妙得罪了浣花阁。
“真是无妄之灾……”
……
方圆百里,阴阳法阵之中,海水尽数凝成冰霜。
四下望去,冰川无尽,连至天际尽头。
陆瑜霜取过了冰霜,便去了岛屿的另一端,看着手中那点冰霜,不知在想这些什么。
至于清原,带着些许苦恼,腾飞于空中,俯视下方,观看阴阳法阵。
“这布阵的路数,适才见了,就觉好生熟悉……”
清原暗道:“怎么像是广元古业天尊的路数?”
他正是这般想着,便看见了地底火山之中,一双宛如火焰般的双眼。
炎尊!
昂然咆哮!
火山之中,有一巨兽,破山而出!
“怎么回事?”
正在看着那一点雪花的陆瑜霜,不禁为之一震,出声问道。
“适才解开冰霜之中的隐秘,使之冰封百里……如今阴阳失衡,法阵对于炎尊的限制,已经较为薄弱……”
清原深吸口气,沉声道:“它要尝试脱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