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五八 真龙血脉
玄元岛。
天空阴云盖顶,下方海面波浪起伏。
这玄元主岛以及周边的岛屿,似乎都要被海水倾覆其中。
天空中那条白色长龙般的身影,满空游走,朝着玄元主岛打下妖术,使得这偌大宗派的山门阵法,都颤动不已。
此时这位乱星妖王,心中已颇为恼怒。
它临行前,召集海域之中的各方大妖,共同赶赴此处,压制玄元,但是乱星海域之中道行较高的带鱼妖,金线大红鲤,以及那头巨鲸,至今不见踪影。其余妖物虽然赶来,但能有本事对付玄元门中长老的并不多,反而是些小妖怪正在兴风作浪。
此外,玄元宗主至今没有出现,可它轰打玄元主岛至今,似乎也没有将这山门大阵打灭的迹象,只是将之打得残损,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沉稳。
“看来还是低估了修道宗派的底蕴……”
乱星妖王知晓,任何宗派的山门大阵,都是极为高妙,又经历代修缮,不断添补,随着年月反而会更为沉重,并不容易破去。但它虽然知道这点,可也未有想过,这区区玄元派的大阵,就算没有真人执掌,也如此难破。
此前它斗过玄元,哪怕两位真人主持阵法,也杀不了它,于是有所轻视,但今日所见,才颠覆了以往的想法。
原来这山门大阵,攻伐之力还是稍次,真正的效用,是防御山门。
……
倏忽间,天边来了一道剑光。
剑光撕开了苍穹。
云雾之间有一条深深的裂痕
这一剑奔行万里而来,积蓄到了极致,锐利难当。
饶是乱星妖王颇为自负,也不敢接下,只得匆忙避开。
而这一剑被它避开之后,直直刺入了玄元岛之内。
这一剑出自于玄元宗主,自然不可能是要破碎玄元岛,而是因为一人一剑都化作了剑光,所以剑光之中便是玄元宗主。
这一剑刺入了玄元岛,玄元宗主也就回了玄元岛。
“原来你刚才不在玄元岛之内。”
乱星妖王沉声道:“不过也算是在本王灭你玄元之前赶回来了,也好……那么你随着玄元岛,一同灭了罢。”
“乱星。”内中一个强行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低沉道:“就凭你,还灭不了玄元。”
“当年你和那老家伙联手,运用这大阵,尚且杀不了本王,如今那老家伙已经死了,你独自一人撑着大阵,如何抵挡本王?”
乱星妖王冷笑一声,扫了一眼,说道:“至于你门中这些长老弟子,都将归我海域之中的大妖,当作一餐血食,现在本王要杀你,他们自身难保,插手不了。”
“未必。”玄元宗主寒声道:“这阵法杀不了你,但未必不能挡住你。此乃玄元护山阵法,本就以防御为主,先前没有本座回援你也不能损毁阵法,如今本座回来,阵法加身,你对付不了我玄元大派,今日只能是一场无谓的闹剧罢了……”
“那就看你有几分本事了。”
那白色长龙般的身影,昂然咆哮,竟是恍若龙吟。
玄元宗主一身淡白色长衫,头戴高冠,手提长剑,但是因为奔行万里,不免有些风尘之状,他看着外头那仿佛白龙一般的身影,听着龙吟之声,满心凝重。
本门开派祖师,乃是一位人仙,早年便羽化仙逝。
传承至今,门中道行最高的,也只是在七重天的级数,至于功法……虽非仙法,也算上等法门。
可是面对这头妖王,还是有所不足。
因为这是一头怀有真龙血脉的妖怪,传闻其父便是一头真正的白玉妖龙,身在东海深处,中央海域附近。而其母则是海中的一头妖王,乃是带鱼成妖。
这头乱星妖王,实则算是蛟龙之属。
龙族血脉,非同寻常,加上龙族血脉里的传承不亚于仙家道派,要比之于玄元的传承高了一筹。
玄元宗主心知不是对手。
早年这头带龙妖王,来到乱星海域,自号乱星妖王,试图覆灭玄元,将这万里海域尽数纳作妖域,但是被玄元长辈击退,直到他接任玄元,又斗过一场。
当时他身为玄元宗主,与太上长老联手对付这头带龙妖王,犹是力有不逮,只得运起阵法,却也只得将之击退,而无法斩杀。
如今太上长老已逝,他独自一人,独力难支,哪怕有着山门历代修缮的阵法,只怕也不容易取胜。
“阵法残破,再斗下去,玄元岛必定要遭受难以挽回的损害。”
玄元宗主叹了一声。
于是一人一剑,化作剑光,冲天而上。
“你找死!”
乱星妖王昂然咆哮一声,“此地有阵法加身,你尚且不是本王对手,如今远离阵法,没有了依仗,就凭你这点本事……自寻死路!”
它弃了玄元岛,直追玄元宗主。
只要把这个玄元大派最后的一位真人斩杀,那么玄元岛阵法再是厉害,无人主持,又如何抵御得住它?
……
“真人斗法,朝着这边偏移过来了。”
清原目光凝重,运使法力,催动这艘楼船破浪而行。
巨鲸早已是无比惊惧,有心逃离,而清原也朝它稍微点了头,任由它自行逃命,所以这头巨鲸游动得飞快。
至于清原,身具缩地成寸的法门,以及堪比初入真人境的斗法本领,实则并没有多少畏惧,只不过,此刻终究是要顾着这艘楼船。
“稍微尽力罢……”
倘如事不可为,那么提着玉灵,以缩地成寸之法,远离这里也就是了。但是此刻显然还没有到这个绝境,所以,他便想着尝试一下,或许能救下陆瑜霜,周师姐,以及船上那些未曾修行的普通人。
“那边是玄元岛?”陆瑜霜察觉变故,已经提早出来,此刻法力恢复小半,状态则稍显疲惫。毕竟一场恶斗,不是这般简单便可以恢复过来的。
她提着霜华剑,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得令人怜惜,但身上的气息,已然是十分凛冽。
“大概是乱星妖王和玄元宗主的斗法。”清原感应着玄元岛方向的气息变化,根据所知的一些事情,大致上可以推测出斗法的两方。
“玄元宗主?”
陆瑜霜和周师姐对视一眼,似乎看到了对方眼中一些担忧。
清原也看到了两人对视的刹那,似是明白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玄元宗主跟浣花阁有什么关联,但他此前曾有过几分猜测,加上这艘楼船本就是出自于浣花阁,所以大约可以猜出一二分。
但那并不重要。
因为玄元宗主自顾不暇,就算认出了浣花阁的弟子,也难以保住她们。
在此刻,这位玄元宗主,也不过是被追杀得极为狼狈的一方。
“看来这位宗主,是惧怕斗法波及玄元岛的基业,才冒险将之引出玄元千里之外?”
清原目光沉凝,看着天际那边的阴云,“可却引到了这边来……”(未完待续。)
章三五九 波及
真人斗法。
天穹变色,大海翻涌。
人站在楼船之上,目及尽处,整个大海似乎都波浪起伏,而天空之上,四方阴云朦胧,不见半点澄净之处。
恍惚间,仿佛是天地初开,又如是天地已至尽头,眼前显现末日崩塌之状。
但这仅是肉眼所见,而在清原的目光之中,这场看似覆盖了天地的斗法,其实范围并不算多么广泛。
不是道祖出手,又哪里会使得天地崩塌?
清原运起山河大势,让楼船附近的海浪大势,卷着这艘楼船,不断往前而去,连同楼船前方正在游动逃遁的巨鲸,也受了益处,速度似乎快了许多。
玄元宗主一心要引走乱星妖王,但乱星妖王似乎天赋异禀,腾云驾雾的本事更快一些,终究还是追上了这位玄元宗主,将之拦下。
“玄元宗主和乱星妖王,应该是同一个境界,但是乱星妖王隐约是有了突破的迹象,而玄元宗主的积累则远不如于它,论道行还是稍逊一筹。”
清原吐出口气,竭力运使山河大势,“至于道术……此刻所见,乱星妖王的神通与妖术,似乎比玄元大派的剑诀法门,更为凶厉几分。”
不谈道行法力的高低,单是论起对于山河大势的掌控,清原在这一方面,乃是得天独厚。所以这楼船走得飞快,但依然快不过那两位真人。
原本真人妖王一逃一追,乃是全力飞遁,自然无比地快。但是乱星妖王追上了玄元宗主,并且与之缠斗,那么两人便不再是腾云驾雾的比拼,而是斗法的偏移,只是恰巧正朝着这个方向偏移。
虽说斗法之间,有意无意的偏移,谈不上多么快,但比清原运使山河大势的楼船,仍是更快了一些。
此刻天上那位玄元宗主,深知不是乱星妖王的对手,因此只是以保命为重,攻伐为次,尽管落在下风,但暂时却是性命无忧,只是这场恶斗终究是躲不过去了。
“似乎大难临头了?”
清原偏头看了一眼,笑道:“你怎么还是这般清冷?”
陆瑜霜五官精致,极是美丽,只是眉宇清冷,虽说先前一场斗法已是让她消耗极重,脸色苍白,但这样的苍白,却依然没有显露出柔弱之感。
她听了清原一句问话,转头回视一眼,淡淡道:“你也一样。”
清原轻笑了声,微微摇头。
他修得乾坤封闭之术,此刻气息分毫不露,宛如凡人,实际上他的道行也还未踏足六重天,然而斗法的本事,加上一身气力,却已踏足了真人境的层次,越过了那一层上人与真人的界限。
有这身本事,跟那位玄元宗主斗上一场,也不见得会吃多大的亏,或许跟那位乱星妖王斗法还显得不足,但是仅凭两位真人斗法的余波,却还不至于让他有性命之危。
那边,周师姐脸色煞白,她身为浣花阁弟子,也见过真人出手,眼前的场面自然吓不倒她,但是生死之间,终究不能平静下来……哪怕适才在大妖面前,已经面临生死。
至于玉灵,她稚嫩的脸颊依然粉润如玉,神色似乎有些惊讶,但没有畏惧,反而有趣。
而那些船上的普通人,早已躲入了船舱的最底层,与先前一般,藏匿了起来,避免遭受波及。原本底下的船舱只是为了应付寻常修道人或是妖精所准备的,而在真人境级数的斗法之下,一旦遭受波及,整艘楼船都将支离破碎,所以躲入船舱,无异于掩耳盗铃,但这些未经修行的人,确是不怎么明白了……他们只是知道,周边的荡动愈发激烈,比之于先前,更为令人心悸。
这种心悸,介于生死之间。
……
茫茫云雾间。
云从龙,风从虎。
乱星妖王不是真龙,但它是真龙的血裔,所以这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手段,便是天赋。正是因此,玄元宗主身化剑光而逃,仍是被它追上了。
身在云雾间,这头龙族血脉的妖王,显然是万分凶悍……玄元宗主,终究不是对手。
“玄元,你修习剑术,而剑乃利器,该以攻伐为主。”
乱星妖王冷声笑道:“弃了攻伐,转为守势,你这是在消磨自身锐气……待得本王攻破了你的防御,你就是想要用剑攻伐,都会力有不逮。”
玄元宗主神色沉凝,剑光纷飞,抵御着那妖王的妖术,此刻他颇为狼狈,头顶冠帽已被甩去,鬓发散乱,身上长衫虽然未损,但也颇为凌乱。
但他知道,此时此刻,除却防守,别无他法。
因为剑出攻伐,断然是杀不掉乱星妖王的,反而疏忽了防守,会有性命之危。
尽管此刻处境似乎已经临近绝境,但身为一宗之主,当世真人,他并非愚鲁之辈,自身的退路,早已在离开玄元岛之时,便有了想法。
“只待再过片刻,我就能尝试脱身……”
他心中这般想着,忽地感知一扫,眼眸稍微一滞。
而就在这个空隙之间,乱星妖王摆尾横扫,风云卷动,顿时让玄元宗主吃了个大亏。
玄元宗主躲了过去,心有余悸,念头一闪而逝,不敢分心,但是引开乱星妖王的方向,却不敢再朝着那边过去了。
因为他刚才已经感应到,那边有着一艘楼船。
一艘楼船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他和乱星妖王一路争斗而来,不知覆灭了多少船只,淹没了多少小岛。
但是这一艘船,出自于玄元岛。
当然,在这个时候,宗主都性命堪忧,玄元岛的船乃至于玄元岛的人,受到波及而死,也同样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他极为清楚,这一艘船上面,不是本门弟子长老,而是浣花阁的人。
一旦这艘楼船毁去了,那么便是滔天大事。
……
玄元宗主想要避开楼船所在,可此时此刻,他正在挨打,无力他顾,自然无法折转方向,只不过在他有心偏移之下,在斗法余波即将波及这艘楼船之时,还是险险地偏了过去。
可这场斗法,占据上风的终究是乱星妖王,所以玄元宗主终究被它缠住,难以远遁。
于是便有了十分惊险的一幕。
斗法的双方,便是这场风波的中央,但是他们两方斗法,总是离得不远,就在楼船周边三百里之内,时而远离,时而逼近。
周师姐脸色煞白,斗法双方远离时,她松一口气,而当他们斗得近处,又紧张万分,心境变化,就如同一柄长弓,时而绷紧,时而放松,但不知何时,就会翻弓断弦。
至于玉灵纯粹是觉得好玩,脸上满是兴奋。
清原看了一眼,陆瑜霜神色依然,眼神冷淡,看不出半点惊惧之色,至于心中究竟是如何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就在时而临近,时而远去,但始终没有离开楼船周边三百里的这场斗法之下,清原驾驭楼船,疾行至极远,几乎到了乱星海域的边缘。
至于乱星妖王,早已察觉到这艘楼船在此,也察觉了玄元宗主试图保住楼船的想法,所以它主动引着斗法的方向,朝着这艘楼船覆盖过去。
而到了这时,玄元宗主终究是自身难保,放开了所有顾忌。
接着,斗法的风波,卷到了楼船之上。(未完待续。)
章三六零 沉船入底,复又重归
天空阴云压落了下来,其中夹杂着无数混乱的光华。
光华当中,或是妖术的余威,也有散碎的剑气。
大海掀起百丈波涛,席卷各方。
这巨大的楼船,在如何汹涌澎湃的大海上,比之于蝼蚁更为渺小。
不过顷刻之间,掀起的海浪,就朝着那楼船拍了下去,将之覆盖在海浪之下。
而那些阴云以及内中凛冽的妖术余威,散碎而万分锐利的剑气,也同样落在了楼船的位置上,渗入了海下。
……
当两位真人境的人物放开手脚争斗,不再顾忌外界,也不再理会斗法波及的位置时,便只有一心斗法。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一人一妖,便远去了数十里,接着消失在天际尽头。
至于这片地方,依然波涛汹涌,起伏不定。
待得再过许久,才似是稍微安静下来。
风雨之后,总是会有异样的安静。
……
真人斗法已然远去,风波源头这才算是停歇。
但天空散碎的流云,空中肆虐的狂风,海面汹涌的波涛,虽然比之于先前,稍显安静,但场面依然足以令看见这一幕的人,为之心惊胆骇。
又过了许久,空中肆虐的狂风,才稍微停歇下来,而风中蕴藏的妖术余威以及散碎剑气,也就消散了去。
这本就不是风,而是妖术与剑气交杂的混乱气息。
风已停,浪也止。
但海面上终究不能如湖泊那般平如镜面,依然有着浪涛,只是也已谈不上汹涌澎湃了。
直到这时,才有一声巨响,轰隆哗啦响动,海面拱起,然后那些被拱起的海水,朝着四方倾泻下来。
拱起海面的是一艘巨大楼船。
船的上方,有一面镜子,背面满是玄奥的符文,正面光滑平淡,然而却有着无数的金色光华,从镜子当中洒落出来,覆盖着整艘楼船。
古镜!
正是这先天至宝,护住了这艘楼船。
“好在只有一瞬……”
清原捂着胸口,轻咳了一声,脸色几乎与陆瑜霜一样的苍白。
陆瑜霜依然站在他的身旁,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着许多莫名的神色。这样的眼神,只在此前他顷刻间在斩杀那头六重天大妖时,才出现过一回。
至于周师姐,劫后余生,脑海中已有了许多空白。
“你……”玉灵睁大了一双明亮的双眼,指着清原,道:“你怎么做到的?”
真人斗法偏移了过来,于是便波及到了这艘楼船,于是天空中斗法的余威扫了下来,海面上的大浪卷了过来。
其中最为激烈的刹那,自然是一人一妖斗法到了楼船上方的时候。
在那一瞬间,便相当于真人妖王,在头顶上斗法,不足百丈高。
就连六重天的大妖,都要有性命之危。
但在那个瞬间,这艘被海浪淹没的楼船,居然沉入了海中,而且不断下沉,避过那个瞬间,直至海底,才复又浮了上来。
沉入海底的船,又重归海面。
这是怎么做到的?
……
清原收了古镜,脸上的神色仿佛也黯淡了少许,朝着玉灵笑了笑,却没有答话。
如果没有古镜,他或许只能以缩地成寸的法门离开,但有了古镜,才敢尝试一番。
毕竟真人斗法偏移过去,最为危险的时候,便是当斗法的双方到了楼船上方的时候,好在这个时候并不长久,只有一瞬……
想要把楼船收入古镜之中,自然是不易的,所以他便用平常护身的镜光,护住了楼船。可是分散到笼罩整艘船的镜光,已过于薄弱,也是挡不住真人斗法余威的。
所以他并没有抵挡真人斗法的念头,而是用镜光护住楼船,沉入海底,避过那一瞬间的危机,才重新升至海面。
只是没有料到,真人斗法余威,比他所想的更为凌厉,渗入了海面之下,触及了楼船,所以他不敢停顿,裹着楼船的镜光,依然带着整座楼船不断下潜,直至海底。
然而,海下压力太重,仿佛有着山岳从各方压迫过来,到了海底时,镜光几乎被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海水压迫得变形。
正是因此,清原消耗才会这般惊人,以至于面无血色。
清原暗自猜测,若是**凡胎,入了海底,只怕顷刻之间,就会被四面八方的海水压迫得立即毙命。
至于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跟玉灵说起的。
“你的本事……比我想象中更大。”
陆瑜霜沉默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清原擦拭了嘴角一缕血丝,笑道:“陆姑娘过誉了。”
周师姐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看向清原的目光,已经是极为钦佩,而对于自己适才的失态,也不免有些羞惭。
清原对此倒也不以为意,倒是玉灵对于他适才展露的手段,十分在意,虽然没有直接开口,但目光却总是在清原身上游走。
清原仿若未觉,只是放出了感知。
船舱底部那些人,俱都未经修行,在楼船潜入海底之时,依然不免有些压迫。
只不过这些人,多为武人,是专门操纵楼船的人,常年行走于海上,可谓是身强体壮,虽然受了些暗伤,但是还算轻伤,只是大多已经昏厥过去。至于一些身虚体弱的,例如几位婢女,伤势便颇重,甚至已经有人暴毙当场,丢了性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清原心中莫名想起了这么一句。
哪怕有了他的护持,这艘楼船得以保全,但是内中仍然有人丧命。而两位真人妖王的斗法,并不定于一处,而是不断偏移,连绵数千里,中间却也不知灭了多少船只,淹了多少岛屿。
“好在此事总算过去了……”
清原吐出口气,勉强露出个笑意,正要继续说话,忽地,看向了远方。
天际尽头,飞来一道白线。
白线倏忽而至,在楼船前端显化出来。
内中是个青年,面貌英俊,身着白衣,手执折扇,正如尘世风流公子。但他凌空而立,气息沉浮,显然已是一位六重天的上人,而非尘世间那些寻常富家公子。(未完待续。)
章三六一 燕公子
来人站立虚空,脚下云雾萦绕,仿佛脱离尘世的谪仙人。
他面貌英俊,身着白衣,合拢的折扇轻拍着掌心,看向下方楼船,目光扫过,在周师姐和玉灵身上扫过,露出一缕异色,最终停在了船头前方,手执长剑的一个白衣女子身上。
在这瞬间,饶是有着六重天道行的他,似乎连呼吸也都停顿住了。
陆瑜霜握着霜华剑的手,顿时握紧,因是用力,指背关节处显现出异样的洁白。而她的目光,也逐渐凝起,冰寒如霜。
而似是被忽略的清原,只轻咳一声,笑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那位白衣公子这才惊醒过来,露出惭愧之色,略微拱手,微笑道:“适才此处风波荡动,有真人斗法,虽然顷刻间便已远去,但燕某有所察觉,心忧海域生灵,因此过来一探,未想还有人在真人斗法波及之下得以活命,一时不禁失神,有些失礼,还望勿怪。”
他语气温和,言语又是如此大正大义,加上最后那诚恳的笑意,也着实让人兴不起多少怪罪的想法。
言语落下后,这位燕公子目光扫过整座楼船,露出些许异样的神色,但没有人开口相邀,似乎便有了些许尴尬。
“看过了还不走?”开口的终究还是玉灵,所谓童言无忌,这个小姑娘微微仰着头,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这位自称姓燕的公子看得清楚小姑娘面上那全无掩饰的不屑之意,当即一怔,竟是呆在了那里。
然而就在这时,清原眉头一皱,目光稍微一凝,看向了左前方处,手中捏印,光芒一闪而逝,终究没有凝成道术,而是自行散去了。
那位燕公子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正要开口,忽地也是一顿,显然在此时,他也发现了那个方向的些许异样,当即含笑不语,把折扇打开,轻轻扇动,颇有一番风流姿态。
左前方处,也驶来一艘大船。
论起精致布置,断然是不如这艘玄元楼船来的雅致,但那大船之上,也处处有着非同寻常的痕迹,乃是和这艘楼船一样,出自于修道人的手笔。
而清原的目光,则是落在船只后面的一头巨大海兽上面。
这海兽宛如一座小山,被这艘大船用绳索铁钩拖住,全无半点防抗之力,似是已经死去了。
这是一头五重天的妖物,正是之前那头巨鲸!
这艘大船上面的铁钩绳索,虽非法器,但也经过修道人符水之类的东西浸泡过,可以伤得妖类。而这艘大船,可以拖着这么一头庞然大物,依然在海上轻快航行,却是要比这艘玄元的楼船,更为不凡了。
“这巨鲸果然是逃过一劫。”清原心中念了一句,他之前护着楼船沉下海底,至于那巨鲸,已经是无暇照顾,本以为在真人妖王斗法正面波及之下,或许已遭不幸,但这头巨鲸倒是活了下来。
实际上,巨鲸法力深厚,天赋异禀,又是海中生灵,在真人境波及之下得以存活下来,倒也并非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受伤总是难免的,此刻而这头巨鲸虽无性命之危,但是法力耗竭,奄奄一息,竟是被这些人轻易捕捉了去。
清原本是要出手相救的,但是见到这些人没有下杀手,而是生擒活捉,并且拖着往这边过来,也就停下了手,消去了原本就要凝成的道术。
此刻看来,这些人显然与这位燕公子关系匪浅。
“这头妖物颇为凶悍,适才燕某这几位叔伯偶然见它往这边而来,生怕冲撞了几位,这才费了大力,将之擒拿下来。”
燕公子轻摇折扇,微笑道:“我观船上似乎只有这位姑娘才有较高的道行,可以抵御这头妖物,但姑娘此刻似乎状态也是不佳,显然消耗极重,大约是适才竭力躲避真人斗法的波及所致。好在我这几位叔伯看得早,否则让这妖物酿成大祸,燕某便要悔恨自责了。”
所谓酿成大祸,自然是这巨鲸冲碎了这破损的玄元楼船,伤害了船上这几位姑娘。
但偏偏这头巨鲸先前与金线大红鲤斗过一场,后来所见,显然跟清原关系不浅。不论是陆瑜霜还是周师姐,或是年纪尚小的玉灵,大约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这巨鲸受创极重,正朝着楼船这边过来,寻求清原的庇护,却被这位燕公子的属下轻易生擒活捉。
至于适才燕公子那番话,显然是往他自己脸上贴金了。
玉灵稍微偏了偏脑袋,眉宇轻皱,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有着不屑的意味,然后扁了扁嘴,却没有开口。
陆瑜霜收剑入鞘,扫了那巨鲸一眼,看向清原,然后便一言不发。
周师姐也同样没有开口。
关乎巨鲸的事情,还是交由这位清原公子亲自处理来得好,更何况,这位清原公子的本事,比起她们都要高得许多。
清原眉头微皱,他此前感知放出,早已知晓内情,自然知道这位燕公子说的话是不可信的,因为巨鲸没有恶意,更是伤势沉重,奄奄一息,那大船将之擒拿时轻而易举,自然谈不上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擒拿下来。
但是退一步讲,从这位燕公子自身的位置来看,也未必就真是有什么歹意了。或许他真以为自己做了一桩善事,然后便想要在美人面前邀功。
叹了声,清原说道:“燕公子,这桩事情……”
话音才起,那位面上含笑的燕公子便在空中一步迈了过来,显然是把清原的话直接忽略了。
只是这艘楼船还是有着抵御寻常妖怪的些许布置,在周师姐运转之下,稍微把这位燕公子的脚步拦了一拦,没有让他一步踏上楼船。
周师姐面含薄怒,道:“燕公子这是何意?”
未经许可,擅自登船,何其无礼?
“这……”燕公子面上有些惭愧之色,说道:“燕某以为救下了诸位,便已是朋友了,有意登船,看一看船上是否有什么损伤,几位是否身上也有伤势,或许可以稍微帮上一把,尽力一些。未想……燕某还是唐突了。”
他声音稍低,满是歉意。
但见这位公子气质不凡,脚踏云雾,非同俗类,再是有着这般诚恳的歉然神色,正如先前初时开口一样,只怕不论是谁,都不会兴起怪罪的意思。甚至是会因此,责怪自身过于不近人情,将救命恩人拒绝在外。
而放在寻常的女子眼前,只这位燕公子如此风姿,兴许便能轻获女儿心了。
但可惜,这船上的人,终究不是寻常的女子。
哪怕是最为年幼的玉灵,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空中那位燕公子。
而这种目光,通常是用来看着傻子的。(未完待续。)
章三六二 恼羞成怒
茫茫大海,风波才止,而适才的的狂风骤雨大浪,早已把这片海域清得一片空澈。
大船逐渐驶近,朝着那艘显得颇为娇小的精致楼船而去。
而这艘大船上,竟是不乏修行中人。
船头处已有几位道行较高,不必做事的“闲人”,正看着前方自家公子的作派,对视一眼,俱是哑然失笑。
公子出身不凡,谈吐更非凡俗,虽然生来高贵,但却非桀骜纨绔之人,向来是温文尔雅,凡事谦和,就算他真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在他如此诚挚的歉然神色之下,也让人不忍责怪,甚至心生怜惜。
想那阁中的许多女子,正是看中了公子这般非同俗流的作派,才芳心相许,随着公子,回了神居阁。
看公子如今的模样,想来那楼船之上,也必然是有绝色佳丽的。
“咱们这位公子啊……”
“还是传令下去,船行得慢些,莫要扰了公子罢。”
“如此正是。”
……
楼船上。
周师姐吐出口气,才淡淡道:“本门弟子均为女子,向来不近外人,尤其是男人,公子须知清誉二字,还请自重。”
燕公子略微皱眉,才看向清原,指着他道:“那么这位仁兄呢?”
他以仁兄二字相称,算得是客气,但是屡屡被人冷落乃至于拒绝,饶是自问脾气再好,涵养再高,语气间也有了些许恼怒之意。
清原看着那指向自己的手指,神色平淡,默然不语。
因为怀有乾坤封闭之术的关系,他气息不漏,宛如凡人,就算之前有意出手救下巨鲸时,也是刹那间消去了道术,只一闪而逝。
在这位燕公子的眼中,他仅是一个未经修行的凡人罢了,所以先前清原的话,燕公子也只当不曾听到,避免被凡人言语,污了耳朵。
清原对于这位燕公子心中的想法,略微猜测得到,心中暗笑了两声,也不去理会,未想到了此刻,在周师姐明显的拒绝之下,竟是还不甘心,指着清原,发出了质问。
周师姐被他这般一说,竟是一时语塞。
然而就在这时,便听一个稚嫩的声音,不屑道:“因为他不是外人,是自己人。”
这话不禁让燕公子脸色难看,就是清原陆瑜霜周师姐等三人,都颇有面面相觑之色。
“小姑娘……”燕公子开口说道。
“小什么姑娘?整天就知道姑娘?”玉灵打断他的话,怒道:“难道你还想让我们解释一下为何他是自己人?”
燕公子尽力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稍微显得僵硬,而他心中确实有着这般想法。
“凭什么要跟你解释?”
玉灵微微昂首,哼道:“别打扰我们,你还是快些走罢。”
清原看着玉灵这般模样,愕然半晌,忽地莞尔一笑,在他心中,这个小姑娘还是颇为天真单纯,不知世事的,未想几年不见,言语已经如此厉害。
说来也是,当初在伏重山,这个小丫头便一直学着陆瑜霜的行事作风,而如今到了浣花阁,却是经常与她娘亲花魅待在一起,或多或少也学了她娘亲的性子。
周师姐和陆瑜霜对于这小姑娘如今的锋利言辞,早有知晓,但却没有制止,显然是默认了玉灵的话。
“你们……”
燕公子深吸口气,低声道:“燕某好歹也命人抓了那头妖物,救了你们一命,未想竟是救了几位不识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的人物。似你们这等人走出去了,只怕也不作善事,燕某救了你们,反受这等恶气,可想而知,你们今后必成恶类,今日若不严惩,如何让你们走回正道?”
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忽地伸手按了过去。
这一按下,手中法力骤然使出,狂风滚滚,四方海水不断逃逸,而楼船则不断往下压去。
这一手狂风尽出,几乎要压灭这艘楼船。
楼船本就在真人余波之下破损不堪,在这六重天上人的狂风之中,仿佛即将散开一般。
陆瑜霜将手放在剑柄上,神色寒如霜雪,便要拔剑出鞘。
清原低声道:“我来罢。”
陆瑜霜闻言,这才停手。
至于周师姐和玉灵,似乎从一开始,便不担忧。
“只凭你们几个,两个上人,一个虚弱至极,一个只是四重天,又有一个凡人,以及一个道行浅薄的小丫头。本公子真要动手,要拿下你们,无异于翻掌之间,不过是手到擒来……”
燕公子怒道:“本公子真心与你们结交,你们如此轻慢于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着声音,他手中的狂风愈发强烈,呼啸不止。
若是寻常船只,早已在这等狂风之下,支离破碎,化作无数碎片。
而就是玄元的楼船,也都在狂风之下,不断往下压,并且往后退,已然是无法操纵行舟。
清原轻吐一口气,往上拍出一掌,顿时化作一道青光,倏忽丈许大小,迎向了那狂风。
与此同时,山河大势运转,只见楼船周边的海面,骤然一凝,然后被狂风吹得逃逸四方的海水,又重新回流,海面立时重归平静。
而那位燕公子手中的狂风,早已被那丈许大小的青色手掌挡住了。
那青色的巨掌,正朝着燕公子打来。
凭着掌指间发出的狂风,自然吹不走这巨掌,但燕公子也有其他手法,当下法印一捏,狠狠砸落。
轰然骤响!
元灵擒拿手顿时散去。
不论是陆瑜霜还是周师姐或是玉灵,都未有想到那只巨手如此轻易散去,不禁朝着清原看去。
清原面色不变,他只是顺手而为,拦住狂风罢了,本就无意伤人,所以施展元灵擒拿手时,自己已然先是稍微减弱了几分威能。
而那位燕公子,顺手毁去了元灵擒拿手,当即冷笑了声,道:“本以为是个凡人,原来倒是个深藏不漏的,只不过这般浅薄的手法,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看不透这人的道行有多高,但可以断定,道行定然不如自己六重天的积累来得深厚,当下便有了几分轻视。
清原微微抬头,看着燕公子,说道:“那头巨鲸与我有些关联,你放了它,领着你的人离去,莫要再来烦扰,此事就此揭过了罢。”
燕公子身在高空,闻言便背负双手,俯视下来。
仿若天上神仙,看着下界凡夫俗子。
“本公子可不愿就此揭过……”(未完待续。)
章三六三 风雷宝玉遁神桩
“本公子可不愿就此揭过。”
燕公子俯视下方,神色冷淡而高傲,多次经受对方冷遇,他也不复先前的温文尔雅之状。
此刻陆瑜霜放在剑柄上的手早已收回,稍显憔悴的面颊依然清丽,朝着清原稍微瞟了一眼,收回目光,似乎并不在意。
周师姐自打算将此事交由清原处置之后,便只是在旁边静观,未有理会。
反倒是玉灵,双目放光,尤其是在听到对方不愿就此揭过之后,忽地绽放笑颜,稚嫩精致的小脸,宛如纯净的白莲花儿。
清原低声道:“此事谈不上仇怨,不过海上一场相逢罢了,公子便真是如此在意么?”
燕公子目光扫了陆瑜霜一眼,才落在清原身上,冷笑了声。
在其他时候可以不在意,但是在此时,颜面至关重要。
至于这艘出自于玄元的楼船,他认出了来历,但却并不放在眼内。而船上的人,正如他适才所说,一个三重天,一个四重天,一个虚弱到了极致的五重天,自然斗不过他的。
唯一有些意外的,便是这个看似凡人的家伙,颇有深藏不漏之感。但先前那一只巨掌出来,威能颇弱,只有四重天的级数,或许这人还有所保留,可从气息高低上面,便可以断定,对方道行最高也在五重天。
既然道行不如自己,那么这人又有何惧之?
燕公子心中恼怒,原本对于这座能够避过真人斗法波及的楼船,还抱有几分敬重,也觉得这船上的人,或许有着些许不凡的手段。但现在看来,经过真人斗法波及过后,就算再是不凡的手段,此刻也必是消耗掉了。
对方没有了依仗,莫说自己身后还有本门一艘大船,就算单凭自身,也可完胜眼前这几人,尤其是那个软弱怕事的男子。
“本公子救了你们性命,你们如此待我,教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燕公子声音落下,手中一指,当即有一件宝物落下。
此宝通体白玉所制,形如木桩,隐有风雷之声。
上品法器,风雷宝玉遁神桩!
但见这白玉所制的木桩状法宝,朝着下方楼船打去,风雷之声骤然大盛。
这神桩打落,就是一座山头都要为之粉碎,可想而知,若是打中了这艘楼船,那么这艘楼船也必将化作灰烬。
但燕公子还是稍微留手。
他无意毁去整座楼船。
他只是要把那个软弱怕事的家伙,彻底打灭。
清原抬头看着那上品法器落下,目光稍凝,然后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探了过去。
风雷宝玉遁神桩威势骇人,有崩山裂地之威。
但他伸手一探,便按住了这件上品法器。
楼船晃了一晃。
楼船周边的海水泛起轻微的涟漪。
然后……再没有半点动静。
风平浪静。
只见楼船上那个年轻人神色淡然,伸手上抬,掌心间与那一桩宝物贴在一起,全无半点烟火气息,仿佛轻柔无物。
眼中犹带几分不屑,满心以为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必定要被风雷宝玉遁神桩打成灰烬的燕公子,只在刹那间,便定在了那里。
周师姐暗道一声厉害,她早知这位清原公子非同小可,可以轻易斩杀六重天大妖,自然也不会畏惧眼前这个六重天的修道人,但也未有想到清原竟然可以徒手抵御上品法器。
而在她身旁,玉灵捧着小脸,顿时一脸地兴奋,眼中几乎泛着光芒。
“没有运使道术么?”陆瑜霜呼吸稍微一滞,或许只有她才发现,这个清原根本没有运使任何道术,甚至没有运转法力,只是凭借肉身的气力,去抵挡那一件足能打灭山峰的上品法器。
天生神力?又或是传闻中的神魔之躯?陆瑜霜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个年轻人先前斩杀六重天大妖时展露出来的本事,并非是尽力而为……他的本领,不止于此。
察觉了这一点,饶是出身于浣花阁,有真传弟子身份的陆瑜霜,也不禁心中一凛。
“无怨无仇,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清原轻吐一口气,眼中一凝,掌指间五色光芒闪烁,当即将那风雷宝玉遁神桩生生按了下去,然后顺手一抛,扔到了古镜之中,然后才看向燕公子,目光之中的神色,已是有了几分冷意,道:“你只有这么点本事么?”
燕公子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阴沉。
他自问在六重天之中,也算是有数的人物,加上真人境的传承,虽不敢称此境界无敌,但也不是弱者。除非是遇上了那些仙家道派的弟子,否则在这六重天的境界之中,他自是全无畏惧的。
但在今日,他运使自家引以为傲的上品法器,却换来一句你只有这么点本事……而说话的人,道行还远不如他。
“你倒还真有些许本事。”
燕公子深吸口气,手中一握,竟是多出一物。
这是一柄法剑,锋芒锐利。
法宝!
“法宝?”陆瑜霜和周师姐对视一眼,俱有讶色,须知,寻常真人都未必能有一柄法宝在手,多是使用上品法器。
就连陆瑜霜手中的霜华剑,出自于仙家之手,也只是上品法器之中的极品,有望化为法宝,堪称法宝雏形,但终究不是法宝。
咻地一声!
剑气破空,刹那而至。
冰寒刺痛的感觉直至清原眉心,让他眉头不禁皱紧。
当剑气触及他眉心时,就连玉灵都不禁惊呼出手。
然而清原身前金光一闪,便见有一面古镜出现在眉心之前。
剑气落入镜中,宛如石沉大海,连半点涟漪都没有。
不待燕公子心觉惊骇,却见清原左手探了出去,从他掌心之间迸出一片火光,十余丈,粗若水桶,而在火光前端,一分为八。
紫霄宫秘传,八首火龙道!
“你……”
燕公子瞳孔陡然一缩,心中危机之中蓦然变得无比强盛,悸动的寒意几乎笼罩全身。
“公子……”
“小心!”
“快些闪开!”
“那小辈……你好大的胆子……”
从那大船之上,几乎在同时,有好几个上人开口厉喝,法力运转,声音几乎如同实质。
然而这些几乎凝成实质的声音,并不能阻挡那八个头颅的火龙。
火龙腾空游动,昂然咆哮。(未完待续。)
章三六四 既不罢休,且留下性命来
“仙术?”
陆瑜霜看着那八个头颅的火龙,不禁屏住呼吸,白皙的手掌已然握上了霜华剑。
她之所以在初初修行之时,就得了这柄宝剑,便是因为她所学的凌霜之术。
凌霜之术,位列仙品,纵是在浣花阁之中,也是颇为难得。
但眼前,却有一道不亚于凌霜之术的仙术,横空出世。
而且这个清原对于眼前这一道火焰仙术的领悟,似乎比她精修至今才悟得一丝真传的凌霜仙术,造诣更高许多。
想着不久前南梁伏重山的斗法,自身道行均是高过对方,力压与他。待到今日,竟有许多恍惚梦幻之感。
周师姐同样出身浣花阁,亦是能够猜出这头八个头颅的火龙乃是仙术,心绪顿时有些复杂,最终化作了沉默。
就算是最为活泼跳脱,觉得兴奋有趣的玉灵,都被那仿若活物的八首火龙惊住,神色间已是凝重。
她们三人的念头各自是十分复杂。
然而火龙依然升腾而上。
大船上有数位上人,纷纷出手相救。
但火龙终究还是缠上了燕公子。
八个硕大的龙首,呼吸之间宛如烈焰,双眸金亮炽烈到了极致。
“你竟是会仙术?”
燕公子惊呼出声,直到这时,他已维持不住翩翩风采,满是吃惊骇然。
眼前这个处处软弱退避的男子,竟是身怀仙术,莫非是哪家道派的弟子
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何在玄元的楼船之上?
燕公子自问同等境界之下,除却那些出身仙家道派的人物,自己可算是上人境之中最为前列的人物。但就算是这个家伙出身仙家道派,也不该如此轻易胜过自己……
自己道行比他高,又仗了法宝之利,应是足以弥补来自于传承之间的差距,怎么会如此狼狈?
燕公子念头闪烁,然而八首火龙已然临身。
他法剑挥舞,稍作抵御,而身上法衣骤然大放光彩。
这是一件水火避尘衣,能够防火护身,虽非法宝,却也是难得的宝物。
“今日算你狠!”
燕公子怒喝了声,手中多了一个玉牌,咬了咬牙,似乎痛下决心,才将之碾碎。
倏忽之间,有一缕剑气横空。
“斩!”
剑气斩开。
八首火龙齐齐被断去头颅,刹那消散。
这剑气竟是出自于真人手中,藏于玉牌之中,炼成一桩保命的物事。这类效用的宝物,须得能够承载真人道术,极为难得,而且本体必是脆弱,就算是真人,也不易炼制有成。
“真人?”
清原心中立时明白,这位燕公子身后,必定有一位真人,且道行不低,而且对他极为宠溺,否则如何能有这等玉牌在身护命?
陆瑜霜等三人似乎也有些讶然,但毕竟出身不凡,却并没有多少担忧。
“今日算你命好,玉牌只有一道剑气,用来斩了那火龙,否则斩你必是轻而易举。”
燕公子身在高空,俯视楼船,目光落在清原身上,“你本事虽高,道术虽好,但终究道行不足六重天,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只是一个在尘世间行走的庸人罢了。今日你取我风雷宝玉遁神桩,又坏我一道护身至宝,更落尽本公子颜面,此事我便记下了……”
“今日杀不掉你,日后还长……”
“我杀不了你,总还有人杀得掉你的……”
声音渐说渐低,他已在空中,腾云远去,刹那到了天际尽头。
因为自知在道术之上,不能胜过对方,只能凭借六重天上境腾云驾雾的优势立于不败之地,再是争斗也难以取胜。这位燕公子何等心高气傲,自然不愿白费功夫,当下转身便走,也不纠缠。
他身影渐远,成了天际处的一点黑影。
然而那艘大船已经朝着楼船撞了过来,而大船之上几位上人法术齐出,各自施展手段,打了过来。
清原顺手一挥,但见镜面一照,镜光化作实质,仿佛金色长河,将整艘大船笼罩其中。
轰然骤响!
大船顷刻间冲毁,船上众人虽未毙命,却都散落在大海之上,其中那几位出手的上人,伤势惨重。
但清原的目光,一直看着那天际尽头,几乎要消失离开的黑点。
“无怨无仇,你又是何必。”
清原叹了声,这声音倏忽之间竟是越过百里,落在了燕公子耳边。
这位燕公子不禁停下身形,回望一眼,便见自家那些下属,都已散落在海面上,而船只已是支离破碎,他眼中闪过一缕厉色,道:“原本无怨无仇,但今次之后,仇怨便已足够大了。”
清原微微闭目,淡淡道:“看来公子决意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燕公子寒声说道:“在这零星海域之中,我必将杀你!”
清原轻声道:“何苦?”
燕公子冷笑一声,当即转身,腾起云雾。
陆瑜霜、玉灵、周师姐,三人看着清原,似乎有了些许古怪的意味。
果然,便见清原往前迈了一步。
他只是迈了一步,便不在楼船上了。
他在十里外的海面上。
看不出用极快速度穿梭十里的风尘之感,也没有什么凛凛声势。
这仅是一步迈出,如常人一般,往前迈了一步。
只不过常人一步数尺,他一步则有十里之遥。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清原连走十余步,然后停下。
而在他头顶上二百余丈处,有人身在云雾之间。
“你……”
燕公子腾云驾雾,自觉飞快,可竟然是被人追了上来的,当即大骇,但转念一想,自己身在高空,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这般想着,他又往上一提,直冲天上,腾云数百丈,只一心要离得够高。
清原没有理会,只是抬着头,看着那位衣着华丽,高高在上的青年公子,过了片刻,才吐出一口气,道:“何苦?”
言语落下,倏忽一声雷音。
有一支布满红色雷纹的白玉尺,往天空而去,瞬息化作白光,但上面雷纹发作,顿时红色雷光交杂。
这是飞剑之法,上面蕴藏雷法神通。
雷霆法剑!
燕公子眼神一凝,下意识又要把身子腾空再高百丈。
然而雷霆之速,何等迅捷?
他来不及多想,只得一心抵御。
然而下方还未停手,在白玉尺之后,又是一面古镜,朝着天空迸射而来。
“既然不能善罢甘休……”
清原抬着头,说道:“那你把命留下好了。”(未完待续。)
章三六五 本性之论
海面上风平浪静。
一艘楼船静静在海上行驶,近看如庞然大物,远看则如沧海一粟。
“你就只有这么点本事么?”
清脆细嫩的声音在船上响起。
玉灵伸出白玉般的细嫩手指,指着清原,小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既然不愿善罢甘休,那你就把命留下好了。”
清原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默然不语。
过了片刻,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听见脚步声,清原隐约有些松了口气的味道,这才偏过头去,却见周师姐走了过来。
“先前生擒下来的人已经问过话了。”
周师姐看了清原一眼,眼中的异色愈发深了几分,随后说道:“这位燕公子在零星海域之中,着实可算是来历不凡。”
清原早有所料,淡淡道:“哪位真人门下?”
零星海域之中,并无统领海域的妖王,也无执掌一域的宗派,但这片海域岛屿众多,散落海域各处,其中或有修行人居住岛上,而零星海域内修行之人中,真人境的人物,便有一掌之数。
“零星海域的闲神真君。”
周师姐低声道:“闲神真君是零星海域数位真人当中,道行最高的一位,创立神居阁,在这零星海域之中,隐约为首。”
“闲神真君?”
清原眉宇微皱,修行之中,虽然各分境界,但是哪怕是同一家传承,同一脉功法,在不同的人手上,也有强弱之别。
正如他自身,虽在五重天,但却堪称是无敌于五重天。
零星海域数位真人,闲神真君隐为第一,足见分量之重,必定也有非同寻常的本事。
“燕公子是闲神真君的独子,自幼便在神居阁出生,据说天赋极高,向来是由他父亲手把手教导修行,在这零星海域的年轻一代当中,算得是俊彦翘楚。”
说到这里,周师姐朝着清原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极为复杂的想法。
这位燕公子,在零星海域之中,已算是佼佼者,但在眼前这个同样年轻的清原手上,却没有撑过三招。
说来也是,燕公子道行虽然颇高,但也没有胜过那头带鱼妖。
而带鱼妖在清原手下,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身死道消。
燕公子就是再厉害,终究也敌不过清原尽力施展的本事。
收回目光,周师姐才道:“我已经传讯于本门长辈,但她们不能尽早到来,现在我们在零星海域这里,只怕是待不长了。”
将一位真人得罪透了,而本门长辈又不在身旁,怎好在这位真人的眼皮底下游走?
她看了看清原,只见这个年轻人神色不变,似乎也没有半点懊悔的意思,她不禁想:倘如知道这位燕公子身后是闲神真君,先前下手时,是否还会那般狠厉?
“会。”
清原看出了周师姐的意思,笑着说道:“既然他不愿善罢甘休,那么在这零星海域,他必定还会出手,一而再,再而三,终究还是要杀掉他的,即便杀不掉,也难保他不会请出那位闲神真君……反正到最后还是要杀掉他,还是要引出那位闲神真君,何必再绕一圈,放了他去?”
“你……”
周师姐不知该说他狂,还是怎么,只是叹了声,道:“我知道你本领奇高,但那毕竟是真人。”
清原虽然展露出可以轻易斩杀六重天上人的本事,但自身道行显然还不足真人境。
上人境与真人境之间,有着一条极为巨大的鸿沟。
就算是浣花阁的六重天上人,或许能在真人手下活命,但也不见得就能胜过真人。
正因为清原本领奇高,天赋非凡,所以……如若多绕几圈,拖延些时日,增进一些修为,总会多些保命的底气。
不谈清原,就是浣花阁那几位六重天的上人,再过几日,也该在零星海域会合了,那时自然不会畏惧那位闲神真君。
但现在杀了燕公子,本门长辈赶不及来,便似乎显得有些急迫了。
周师姐看着这位看不出喜怒的年轻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终是低声道:“那些人,我去处理了。”
清原顿了一顿,他自然明白所谓处理的意思。
原想劝阻,但念头一转,终究没有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方法。
更何况,大船上那些人确是主动朝着楼船这边出手,想来在燕公子之后,已是激怒了这位浣花阁的女弟子,致使她心生杀意。
清原吐出口气,转过身子来,正好对上玉灵的视线。
“哦……”
玉灵指着他,嘻嘻笑道:“你闯大祸了……”
……
在清原斩杀了燕公子之后,陆瑜霜便入了船中,开始闭关。
但未有多久,便已出关,只是将自身法力恢复,调养心神损耗,却没有继续稳固当下刚刚突破的境界。
“之前碰上那两头鱼妖之后,便立即要分个生死。”
陆瑜霜看着船外的海面,缓缓道:“我一直知晓,妖魔鬼怪,向来是弱肉强食,哪怕是这些修炼成妖的,也仍是一言不合,便是生死杀戮。但我未有想到,便是修行人,也仍是如此……”
清原站在她身旁,知道她说的便是燕公子。
“六重天上境的一位上人,轻而易举地死去了。”
陆瑜霜轻声道:“眨眼的功夫,三招之内,身死道消……而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又显得这般可笑?”
“适才闭关出来,我总在想,这样张扬跋扈,肆意妄为的人是如何活到今日的?似他这样不堪的品性,又是如何跨过修行的门槛,跨过上人境的界限,成就这等道行的?”
说着,她看向清原,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答案。
清原默然片刻,说道:“或许只是你见到的他过于不堪而已。”
陆瑜霜微微蹙眉,道:“这又是何意?”
“他初时开口,还是颇有礼貌的,倒也不是多么张扬跋扈。”清原微笑道:“后来恼羞成怒,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救了我们,而我们待他过于不善的缘故,才有这般怒意。”
陆瑜霜道:“这不是他试图登船的借口么?”
“大约不是的……”
清原看向大海之上,说道:“既不是借口,也不是他有如此虚伪,而是他本身便是这般想的……他觉得救了我们,做了善事,反而受到冷遇,所以恼羞成怒,所以心生杀意……我猜想,其实这才是他的本性。”
“你觉得他是纨绔,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纨绔。”
“你觉得他是恶人,但他自觉是一个好人。”
清原说道:“他如此心性,能修成六重天上境,倒也并非多么地出乎意料。”
陆瑜霜顿时沉默,隐约明白了些什么,然后陷入思索当中。(未完待续。)
章三六六 神居阁
常言道,好心办坏事。
有些人一片好心去办事,却招致恶果。
但他本性良善,你却不能因此而说此人便是大恶。
燕公子就是如此,他或许真是觉得自己手下人擒拿了一头巨鲸,救下了这楼船上的人,作了善事。他自觉温文尔雅,待人谦和,并非那些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他最终发怒,也只是因为有人触怒了他。
一切均有缘由。
他本性未改,一直如此。
而修行人注重的是本心,从三重天突破至四重天,跨越这一层界限,成就上人境,首先便要看破这些东西,才能使魂魄修成阴神。
燕公子能够成就上人,便足见这一层面上,并非是陆瑜霜所见的那般不堪。
外人见到的他,与他自己心目中的他,终究是有差别的。
“对这位燕公子,我倒也谈不上太过于厌恶,也想着息事宁人便罢。”
清原说道:“可既然他因此而心生杀意,又不愿善罢甘休,那么也只能杀了他……”
说着,他又笑了声,稍微摇头道:“当然,先前因为我护着楼船下海,避过真人斗法时,也受了少许伤势,心中不免烦躁,所以易生杀机,恰好让他撞上了。”
陆瑜霜平淡道:“看来是他运道不好。”
清原道:“也许罢。”
陆瑜霜默然半晌,道:“海上萍水相逢,此前无怨无仇,就因为一点意气之争,甚至谈不上什么原因,便葬送掉了这么一位道行极高的上人,以及……”
说着,她看向周师姐杀掉那些修道人的方向,终是没有继续说,只是转而叹道:“多年修行,付之流水,只因这荒谬得谈不上的缘由,便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比之于那些弱肉强食,互相厮杀的妖物,也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高明的事。”
清原说道:“有人走在路上,只因多看了两眼,便生口角,然后大打出手,闹出人命……有些人素不相识,从未谋面,只因名声意气,就能成为一世仇敌……诸如此类事情,又何曾稀少了?”
陆瑜霜默然不语,似是想通了什么,眉宇间逐渐舒展开来,一缕忧愁消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满是清冷之意。
她本就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人,只是自身初破五重天,却见一位道行已至六重天的人物,因为这些荒谬的理由,如此轻而易举地在眨眼之间,便身死道消。
未想浣花阁之外的天地,竟是如此残酷。
弱肉强食,并不仅是飞禽走兽,实则修行之人,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才有心神恍惚。
“多谢解惑。”
陆瑜霜轻轻点头,又过了片刻,她视线转了过来,静静看着清原。
勘破虚妄,识得真理,无论人、事、物、乃至于天地至理,均是如此。而清原看透的是人之本性,实际上,这已足以归列为真人境的认知。
“你如今道行高深,本领更是难测,观看世间诸事,仿佛勘破一切。”
陆瑜霜道:“相较之于伏重山的你,简直判若两人。”
清原笑了声,道:“陆姑娘言重了。”
……
神居阁所在的岛屿,并非零星海域最大的岛屿,但却是地域最好的一处。
此处虽非仙山福地,但也谈得上灵气充裕,异于尘世。
自三十年前,闲神真君修成真人后,便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于是创立神居阁。
只因为闲神真君本身道行是在七重天,而神居阁又初建三十年,所以底蕴谈不上深厚,也比不得例如玄元大派这人仙道统,多年的传承,可放在这满是散人的零星海域之中,却也堪称是首屈一指的势力,独掌一方。
神居阁并没有广收门徒,是以阁中之人不多,大多是一些仆役下人,以及一些被闲神真君收服的修道之人。
这一日,神居阁安静到了极致。
内堂中,光线阴暗。
有一男子负手而立,观其面貌,年过半百,面白无须,眼神沉凝。
他面无表情,看不清神色,只是一身气息浮动不定,压迫之感,令人战战兢兢,喘不过气来,可见其心情并不平静。
这男子身着淡黄长衫,头上以白色发带挽住鬓发,负手而立,双手法力运转,手掌火红如烙铁。
“魂灯……”
他眼前有一盏灯,巴掌大小,但灯火已然熄灭,内中似乎也无灯油之物。
这是他在自家孩儿修成上人境,凝就阴神之后,花了不小的代价,才用一件上品法器换来的。
魂灯,乃是以阴魂点亮。
只要人不死,魂灯便可长久不灭。
但人若是死了,那么魂灯便会十分微弱,而等到留在魂灯里的阴魂之力消耗殆尽,又再无冥冥之中从阴神本体传来的魂力……到这时,魂灯便会彻底熄灭。
早上魂灯已经虚弱,但魂灯虚弱的状况分作很多种,所以还抱了一丝希望……而到了此时,魂灯彻底熄灭了。
也即是说,神居阁的少主,已经死去了。
“查得怎么样了?”
这位年过半百的男子闭上双眼,问道:“是在哪里?”
“在乱星海域的界限上。”有个声音答道:“据说玄元宗主和乱星妖王斗法,经过那里……”
“是被他们斗法波及而死?”闲神真君眼神骤然一凝,就在不久前,玄元宗主已经与他撕破了颜面,本就是有了仇怨。
或许只是斗法时难以避免的波及,也或许是玄元趁机杀掉了他的独子,但不论如何,若真是因为斗法的波及,而害死他唯一的孩子,那么此事定是不死不休……不论是玄元宗主,还是乱星妖王,皆成仇敌。
“不。”适才那个声音答道:“公子是在斗法波及过后,一时好奇,才前往那处地方一探。后来遇上了一艘玄元的楼船,起了冲突……”
闲神真君皱眉道:“玄元的楼船?”
那声音点头道:“正是。”
闲神真君问道:“这艘楼船现今何处?”
那声音说道:“我只能探到,公子在玄元楼船那里遇害,而那里确有杀意。此后一切,俱都不知了……但根据推测,那艘楼船还在零星海域之中。”
闲神真君皱眉道:“查不到具体所在?”
那声音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查不到。”
“也罢,我亲自来。”
闲神真君倏忽间放出感知,延绵至大海之上,而他本人已然迈步走出了神居阁,然后腾空而起,身入云雾之中。
零星海域算是他的一亩三分地,而独子却终究是倒在了家门口,他微微闭目,暗道:“何等耻辱?”
这般想着,他双目睁开,精光闪烁,只见这位真君俯视下方,感知外放,似是有意搜遍整个零星海域。(未完待续。)
章三六七 闲神真君驾临
零星海域。
楼船行驶海上。
按照道理来说,此刻浣花阁那几位长辈已经归来,而陆瑜霜和玉灵等三人也该分散,各自游历,取得自己所需要的天材地宝,完成历练。
但是显然两方都有了意外,那数位浣花阁长辈未有及时归来,至于陆瑜霜这边,则得罪了零星海域隐然为第一的闲神真君,隐忧颇重。
原本早应该离开楼船的清原,则借此留了下来。
毕竟此次招惹了事端,得罪了闲神真君,指不定什么时候对方便打了上来,此刻分开显然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或许在清原斩杀燕公子时,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
“风雷宝玉遁神桩?”
“极乐法剑?”
“水火避尘衣……”
清原细数近日所得,倒也颇为满意,单是从这位燕公子身上,就获得了一柄法宝级数的极乐法剑,其次是风雷宝玉遁神桩这件上品法器,此外在燕公子尸身上,也得了另外一件如同车辆般的上品法器,以及寻常法器,约三件。
至于在大船之上那几个修道人身上,只得了四件法器,品阶俱都不高,甚至其中一位四重天的上人,还是正在运使一柄凡兵。虽说能算是尘世间的神兵利器,但终归还是不如法器之列,只是凡尘兵器。
上人未必有法器,而真人也未必有法宝。
但是在燕公子身上,却有一柄法剑,可见他身后的神居阁,着实财大气粗。
“一件法宝,两件上品法器,寻常法器七件。”
清原微微点头,至于他身上此刻穿着的,便是那一件水火避尘衣。
这件衣衫,可以不惧水火,也可以消去外来攻伐的道术,其材质非同寻常,炼制手法也十分高明,也是法器之中难得的上品。
除了从燕公子及其手下获得的宝物之外,还有那头六重天的带鱼妖。
带鱼妖的二十骨珠,虽未经过炼制,也可比得法器,又加上那满口獠牙,俱是十分坚硬的器物,也可堪称法器。反倒是那金线大红鲤,并无多少长处,所以被清原打灭了了去。
“神宝天河内中没有聚敛太多宝物,便如同空有其形……现今看来,倒也可以恢复几分原来的面貌,威能却要更胜以往,但是要重新化成炼魔鼎的形状,还显得不足。”
楼船之后是那头巨鲸。
巨鲸伤势未复,状态萎靡,清原有意放它离去,但它竟是执意不走。
这自然不是因为它被清原折服,而愿意成为坐骑,只是因为它自觉先前怕是得罪了乱星妖王,再回乱星海域已是不妥。但这茫茫大海之中,弱肉强食,它伤势太重,以如此萎靡状态,又无定居之处,倘如失了清原庇护,也许会沦为其他大妖眼中的上等猎物。
“跟在我身边,也未必见得就是稳妥了。”
清原吐出口气,他隐约有种莫名的悸动。
那位闲神真君只怕很快就要寻到自己了。
因为他身边必然有一位精于探测的人物。
当初守正道门的正一,便找到过这样一个人物,给清原传了一句话。此刻清原猜想的那人,应该也有类似,但并不相同的本事。
“真人?”
他抬起头去,恰好对上了高空之上,投向这里的一道目光。
“闲神真君。”
……
天空上降下一道光。
光芒里有一人。
这人踏空而至,貌约中年,眼神沉凝之中,蕴藏着滔天怒火。
“是你动的手?”
“是的。”
“好。”
声音落下,那人逐渐走下来。
清原朝着身后楼船扫了一眼,然后一步迈出,已至十里之外。
“想跑?”闲神真君轻哼一声,伸手抬起,朝着楼船便要打下,可忽然间面色微变,朝着清原离去的方向,腾空而去。
“逃得倒是不慢。”
闲神真君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那个年轻人逃得太快,并且有着潜行隐匿之法,若不及早追上去,就是以他的道行,只怕也要丢失线索,让这年轻人逃之夭夭。
清原连过十步,远离楼船,却不再逃,而是停了下来,等侯那位闲神真君。
当闲神真君驾驭云雾赶来时,便见前方那个年轻人停下了身子,朝向这边。见状,闲神真君忽然有些荒谬的想法:那个年轻人似乎正在等侯?
清原打量来人,只见他风轻云淡,身着淡黄长衫,衣着合衬,又有白色丝带,宛如云雾薄纱,双手隐约有些艳红,有些火热之意。
一个闲字,意为闲云野鹤。
这位闲神真君,虽非闲云野鹤,但也颇得风采。
“虎父犬子……”
清原微微摇头,此前他初见燕公子时,温文尔雅,谈吐不俗,言语诚挚认真,着实不是凡类,这应是被闲神真君所影响。而这位燕公子真正的面目,终究不是这种温和平淡的人物……所以,清原才用了这么四个字。
“犬子虽说犬子,但毕竟也是本座的独子。”
闲神真君俯视下来,说道:“你不该杀他。”
清原叹道:“但你是否又知道……他执意要杀我。”
闲神真君淡淡道:“原本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清原轻轻抬手,有一面古镜悬浮起来,罩在头顶,光华洒落,与此同时,他缓缓说道:“真君倒似是信了我的话?”
“为何不信?”
闲神真君说道:“本座修行多年,眼力不差,看得出来你不同于寻常修道人,不仅本领不凡,且心性也不俗,断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不至于为了小事,而出手杀人,更何况你杀他时,应该也知晓他是真人门下了。”
清原稍微点头,因为燕公子显然出身不凡,大约可以猜测出来,后来又用真人剑气削去八首火龙,便足以断定,此人背后有一位真人。
“你知道他背后有真人,依然没有留手,要么是自家有所依仗,要么是无路可走了。”
闲神真君平静道:“他是本座一手教导出来的,虽然看似温和平淡,可真正品性,着实令人失望,是个不堪大用的庸才。所以他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要杀你,本就不是什么异事……这类事情,早有前例。”
清原摊了摊手,笑道:“看来错不在我?”
“本座不是来主持公道的,也不是来伸张正义的,今日,不论错在哪方……”闲神真君说道:“但你杀了他,就要给他陪葬。”
清原顿时一笑,说道:“为子报仇,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
他声音渐渐冰冷。
“正如你所说,我敢杀他,要么是有所依仗,要么是被他逼得无路可走,无奈而杀。”
“那么现在,我便告诉你……确实是因他咄咄逼人而杀之,但是……”
清原抬起头,寒声道:“我也同样有着依仗!”
话音落下,忽有昂然一声长啸。
龙吟震荡八方。(未完待续。)
章三六八 斗闲神真君
天空澄蓝,大海茫茫。
海上站着一人,抬手向天,手上放出一条火柱。
头顶上有一面古镜,拦在前端,
于是火柱落在了古镜背面。
而从镜面处,骤然探出八个龙首,但见双眸炽烈,鼻息滚滚,红须飘扬,宛如生灵活物。
八首火龙,刹那脱出古镜,朝天上而去。
经过古镜转化的八首火龙道,凭空添了几分威能,比之于先前对付燕公子时,更胜三分。
“仙术?”
闲神真君目光稍凝,略感凝重,但他感到沉重的并非是那个年轻人,而是这一道仙术。
他手中一翻,长剑入手。
剑刃光芒闪烁,色泽通透,仿佛无色薄冰凝成。
又是一柄法宝级数的法剑。
剑名冰神!
“你道行差得太远,纵有仙家传承在身,又能如何?”
闲神真君一剑挥过,剑刃过于凌厉,过于迅疾,空气来不及逃逸,刹那间泛起一丝如同水纹般的涟漪。
迎向天空的八首火龙,其中一个头颅,陡然间发出了声悲鸣,然后从中断落。
余下七个龙首,愈发凶悍,张口便是火焰汹汹。
“斩!”
闲神真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上人境与真人境有着一条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在上人境里,也还没有达到六重天巅峰之境。
他施展出来的纵然是仙术,也没有足以撼动真人的威能。
一剑斩过。
七个龙头吐出的火焰,当即从中撕开两半,宛如被剪开的布匹一般。
闲神真君从中间的缺口飞了出来,一剑前刺。
剑刺入了其中一个龙头的双角之间,切入了一层仿佛龙骨的硬物之中,然后切了开来。
这条火龙,只剩六个头颅。
清原神色不变,暗道:“比我原来施展的八首火龙道,威能犹盛三分。”
若不是经过古镜加持,使得火龙威能大盛,只怕早已被一剑斩灭,何至于还有这等凛然神威?
闲神真君一剑斩落第三个龙头,偏头看向清原,道:“你还有什么本事?”
八首火龙,已去其三,而剩余的虽有五个龙首,却没有了互相补益的效用,于是威能减弱,已不如先前全盛之时的一半。
接下来闲神真君一剑,只怕就能诛灭这头八首火龙。
正因如此,他才有恃无恐,甚至可以分心问清原一句充满了轻视的话语。
“自然是还有的……”清原没有施展出元灵擒拿手及青龙化元术等等法门,一出手就是仙家道术,不敢半点懈怠,但这并不等同于他已经是竭力出手,再无余力的象征。之所以一出手就是仙家道术,只是他对于这位真人,有着足够的慎重。
在他手上,自然还有着不亚于仙家道术的手段。
例如……神宝天河!
轰隆隆声响,仿佛滔滔大河,倒卷而上。
河水之中,是许多兵器浮沉其中,有法剑一柄,上品法器两件,寻常法器七件,形成尖塔之状,以剑刃为塔尖,夹在天河之中,刺向了闲神真君。
天空上,闲神真君蓦然一声大喝,剑斩火龙六首,转而迎向了神宝天河,便看见了内中那无比熟悉的法剑,恍惚间看见了原本手执法剑的那个孩子。
“极乐法剑……”
他略有恍惚,那神宝天河就已到了近前。
但终究是真人,心神刹那恢复,一剑就朝着神宝天河斩落。
常言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哪怕再是锋利的兵刃,也不能斩开水流。
但是在这真人手里,显然不能以常理而论。
于是这一剑斩开了神宝天河。
神宝天河在这里忽然有了分流,从闲神真君左右身侧流转过去。
而河中以极乐法剑凝成的“塔尖”,依然直指闲神真君,但却已被闲神真君的冰神剑抵住了。
看着那熟悉的法剑,闲神真君蓦然间怒火升腾,
正要开口,正要动手。
忽然间海水升高。
高数百丈!
这是清原运使着山河大势,涌出了一道方圆数十丈的水流,宛如水柱般,冲高数百丈。
这一道水柱,便托着清原,来到了闲神真君的眼前。
“你……”
闲神真君眼中蓦然一闪。
而清原已经举起一支白玉尺,朝这边打了过来。
法力运转,小臂浮现雷纹,继而流转至白玉尺之上,从尺端末梢,骤然化作一道赤红神雷!
“小辈……”
闲神真君面色微变,冰神剑抵住了极乐法剑,而他则将一物放开,化作一道无色光幕。
神雷打在其上,光幕颤动不休,但神雷终究消散了开去。
闲神真君松了口气。
忽然间,从神雷之后,有一掌探了过来。
手掌有着五色光芒,按在适才神雷轰打的地方,忽地,那光幕涟漪震荡,生出许多裂缝。
“真君……”
清原这一手探过了光幕,朝着闲神真君而去。
闲神真君竭力运转法力,冰神剑终究震开了神宝天河之中的极乐法剑,于是回剑,便要斩断清原这一条臂膀。
然而就在这时,从清原眼前,骤然闪过一缕金光。
山魈神眼!
闲神真君陡然定在那里,浑身化作石像,然而不过瞬息之间,他身外石层骤然粉碎。
可就是这瞬息之间的耽搁。
清原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肩头,用力一握。
闲神真君肩头骨骼骤然粉碎,面色骤然一变。
清原没有停手,用力往下一按,将这位身在高空的真人,按下了云端。
而涌起数百丈高的水柱,则是朝着闲神真君压迫而下。
哪怕是真人,面对这般场面,也颇是不易。
“你……”
闲神真君面色变幻,他未有想到,这个年轻人本领如此高深……但是,再是高深的本领,也终究没有彻底胜过真人,按照道理而言,闲神真君自家的本事,更要胜过清原,但交手至今……轻视对手,也是大错。
若非轻视清原,便不会从一开始,便备受攻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你这一掌终究只是伤了我肩骨,没有伤我性命。”
闲神真君深吸口气,道:“现在,我回过神来了……”
缓过这口气,再收起轻视之心,也就不会再败了。
清原目光一凝,寒意闪烁。
忽地,北边方向忽然传来动静。
闲神真君面色骤变,竟顾不得为子报仇,身子一跃,腾空而起。
清原正要出手攻打,却见闲神真君云雾往南,刹那消失在天际尽头。
拦截不成,也就作罢,于是他看向北边往这里而来的几道光芒,皱眉思索,暗道:“浣花阁的人?”(未完待续。)
章三六九 华长老
天边有数道光芒而来。
那是修道人腾云驾雾,速度太快,冲破空气而产生的罡风。但因为少数修道人,或许会有道术加身,便会产生不同的光芒。
闲神真君见了,立时逃遁开去。
而清原则立在原处,并未离开。
“见机倒是快……”
当头一道罡风,倏忽停下,有个冰冷的声音,沉沉哼了一声,但似乎也觉得那闲神真君见机得快,已追不上了,终究没有继续往前追去。
随后,其余三道罡风,也随之停下。
清原抬头看去,便见天空之上,有四个女子,俯视下来。
当头一个,约是年过半百的模样,可面貌洁净,并无皱纹,一身衣着虽然显得朴素淡雅,却掩不住雍容华贵之态。
这人应是浣花阁此行为首的人。
而其余三人,则显得较为年轻,均是双十年华的面貌,长相俱是出众,气质也是非凡,而更为难得是,这三位年轻女子,其修为都在六重天上境。
“你就是清原?”
为首女子俯视下来,低头看着清原,淡淡道:“年纪不大,道行不高,但本领不小,能轻易斩杀六重天的大妖,以及神居阁少阁主。此时更是能与闲神真君斗上几个会合……看来你倒真是有些过人的本领。”
“前辈过誉了。”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清原并不意外,毕竟此前周师姐已经传讯过去。
“我以华字为称,浣花阁外事长老。”
这女子说道:“你称我为华长老便可。”
清原施了一礼,唤了一声。
至于其余三人,均是与陆瑜霜同辈,但显然年岁比之于陆瑜霜更高许多,只是因为道行高深,所以才显得如此年轻貌美。
“这次的事情,我大多已经知晓。”华长老稍微挥手,道:“若非你出手相助,兴许楼船破碎,本门这三位杰出弟子只怕难以幸免……”
“贵宗门下,均为世间杰出之辈,本领非同寻常,即便晚辈没有出手,也无性命之忧。晚辈不过稍微相助一把,省去陆姑娘等人的一番斗法,不敢居功。”
清原一看便知这位华长老颇为注重门派颜面,心中念头一转,也就换了个让对方心里舒服些的说话,捧了浣花阁一把。
华长老本是满面肃然,眉宇间颇有一丝不苟的威严,听闻这话,眉宇似也松了几分,稍微点头,正要说话……
这时,那边楼船已经缓缓行驶过来了。
原本闲神真君追杀清原,正是往这个方向,那楼船本应避开这方,逃往别处。但适才却见到天空的几道遁光往这里而来,周师姐和陆瑜霜心知本门长辈到来,这才松了口气,命人驾驭楼船,往这边行驶而来。
……
“拜见华长老,拜见三位师姐。”
楼船上,陆瑜霜和周师姐并立,一齐见礼。
玉灵也学着施礼,喊了一声,但面上却满是好奇,并未有多少恭敬,她毕竟是妖类,虽然心中好学,但实际上,也不明白这拜见长辈的礼仪,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起来罢。”
华长老身子轻轻落下,落在楼船之上,身后三位年轻女子,一同降下,立于她身后。
“不错……不错……”华长老来到陆瑜霜面前,眼中露出赞赏之意,“不愧是阁主亲传的弟子,在未足上人境时,就教授了一门凌霜仙术,赐予本门仙人所炼的法剑。你初成上人境未足数年,能感悟冰霜之势,踏入五重天,无愧于本门栽培,甚好……甚好……”
陆瑜霜眉宇依然清冷,只是眼神稍有暖意,轻声道:“谢长老夸赞。”
在她身边的周师姐,以及华长老身后的三位师姐,俱都有着十分讶异的神色。玉灵并不熟悉华长老,见到几位师姐如此讶异,反倒觉得疑惑。
这位华长老行事向来公正,凡事以本门规矩为先,实际上在年轻一辈的弟子眼中,便是一个古板不化的迂腐之人,她平常少言寡语,冰霜冷面。但今日在陆瑜霜面前,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之色,连说了许多声重复的赞誉之语,足见心里着实是十分高兴。
但陆瑜霜并无多少触动,她目光落在了被忽视过去的清原身上,不免有些默然。
自身这般进境已让华长老如此赞赏,放在道祖传承的浣花阁里也是少见,堪称天纵奇才……但是那个年轻人,道行原本还不如自己,如今不仅是胜过了自己,其斗法本领,更是堪比真人境的层次,这便是真正的旷世之资了罢?
清原站在楼船前方,脚踏海水,任由波浪起伏,也没有打湿裤脚的痕迹。他看着楼船之上的陆瑜霜,面上含笑,并未言语。
“此次陆师妹初破五重天,能够与积累多年的大妖争斗,使之退避,只好腾飞上空,不敢在下方斗法,足见陆师妹深得本门传承之真谛。”周师姐这时才笑着说道:“但还多亏了清原公子相救,否则我等……”
华长老眉头轻皱,扫了周师姐一眼,似乎对于这稍微抬举他人的言语,有些不悦。
周师姐顿时一凛,住口不语。
华长老这时才转过身,看向海面上的清原。
清原知晓这位浣花阁的长老,显然是个极为注重规矩,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所以并未有半点失礼的举动,甚至在被“忽略”之时,也只是站立原处。此刻见对方看了过来,清原这才微微一笑,往前走过两步,稍微走近一些,以作聆听之状。
然而,华长老眼中一闪,略有寒光,随后便见她顺手一挥,当即狂风骤起,海浪掀动。
清原眉宇微皱,当即退回两步,然后狂风迎面而散,眼前的海浪就即平息。
“华长老……”
“师叔……这是作甚么?”
周师姐惊呼出声,就是连陆瑜霜也为之动容,另外三位女弟子也觉讶然,只有玉灵还是满面迷茫懵懂。
华长老似是不满她们如此失态,扫过一眼,才看向清原,淡淡道:“本门多是女儿身,公子又是外人,还是不宜登船。至于相救之恩,浣花阁必有厚报,公子……”
“晚辈出手,可不是想要求什么浣花阁的报酬,既然前辈已经归来,可以护得她们周全,那么晚辈便告辞了。”
清原不待她说完,便笑了一声,随即一个拱手,转身拂袖而去。
海下一片巨大阴影,尾随而去。(未完待续。)
章三七零 那个人看到了几句话
海面之下,正是另一番光景,如梦似幻。
海水清澈,尤其是对修道人而言,更可忽略掉任何视线阻碍。
海底所见,珊瑚如玉,五彩十色,又见底下地势起伏,有洞穴亦有沟壑,更有裂缝宛如深渊。时而能见许多鱼类游动,成群结队,数以万记,聚成大片,因鱼类色彩不同,故而亦有不同色彩,但大多是极为绚烂美丽。
“另一番光景……”
清原看着这梦幻般的场景,心有几分感悟,随后才逐渐升起,至海面之上。
因他古镜护身,所以衣衫未湿。
他看了身边巨鲸一眼,收回目光,心中沉吟道:“海底生灵种类繁多,尤其是鱼类,一条鱼如若入了孕期,腹中鱼卵数以亿万记,一旦产出,便有无数后裔。哪怕在此期间,不断被其他鱼类吞食,但最终存活下来的,仍是不少……”
“难怪都说海中生灵比陆上更多,而精怪妖物,更是难以计数……远甚于陆地之上的精怪妖物。”
清原心道:“不过海底之中,仍是不变的天地定律,弱肉强食。”
自当日在浣花阁长老面前拂袖而走,至今已过两日,他依然在这零星海域中行走,不单单是在海上,也时常潜入海底,观看不同的一方天地,似乎也没有顾忌闲神真君。
实际上,清原看似在零星海域四处游历,可离那楼船却也不算远。
因为玉灵等人的历练已经临近,而清原稍微试探过几次,确定那位华长老的感知,比之于自己还要稍逊一筹。
所以现在,清原可以远远跟在楼船之后,但是那楼船上道行最高的华长老,却察觉不到清原跟随。
只不过感知差距并不算大,所以清原只能远远跟随,却并不能随意探查楼船之上,否则,便会引起对方的察觉。
“就这样也好。”
清原念了这么一声。
当日那位华长老,以浣花阁长老的身份,处处透露着一股高贵倨傲之意,仿若居高临下,俯视他人。除此之外,她似乎也对清原这个外人,并无太多好感,兴许已经把他相救陆瑜霜等人的举动,当作了别有用心……
这个别有用心有很多种,例如陆瑜霜等三人俱是女儿身,且都是相貌极美,清丽绝色,不免有人会故意接近;也或许是为了其余想法而刻意接近,就如浣花阁的传承,又或是关于这一次的门中隐秘之事……
诸如此类的等等事情,世间何其多也?
虽然这位华长老行事,使人不喜,但她确实是个处事老辣的人物,因为对于清原抱有一丝戒心,便用言语逼走了他。
清原知晓对方意思,无意多说,也就拂袖而去,避免与之冲突。
在离开之后,清原用竹筒联系了花魅,将大妖拦路,真人斗法,以及神居阁燕公子等人的事情,尽数告知。最终又说浣花阁已经有长老归来,和玉灵等人会合,这一场历练接连出现变故,或许即将作罢,即便还要继续,但是有浣花阁长老看护,应该再无忧虑。
然而那边,花魅接到消息后,沉默许久,最重仍然没有让清原离开的意思。
她并不认为那华长老跟其他三个女子已经得手,反倒是认为这四位上人在外失了手,所以才有这许多变故,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们必定还是要再一次行事,那时还是会离开玉灵身边,难以守护玉灵周全。
至于这场历练,历经多次变故,或许接下来便会作罢。也或许还会继续,替那一桩隐秘之事,作为掩护,算是个障眼法……不论怎样,事关女儿,花魅显得十分谨慎,以十分诚挚的语气,请求清原再跟随玉灵几日,直至玉灵被护送回返南方浣花阁。
清原想了想,身边并无急事,也就没有推托。
……
楼船之上。
“看来是错怪于他了?”
华长老此前已斗法数次,消耗许多法力,致使身躯乏力,而因为心神损耗,也有许多疲惫困倦之意,如今修行了两日,才算有所恢复。
她从房中出来,目光无意间扫向船头的位置,莫名想起两日之前的那个年轻人。
她原以为对方必定是别有用心,不是为了接近陆瑜霜等三人,就是为了探知本门在此的秘事。
她向来戒心颇重,处事谨慎,这才用严厉语气,逼走了那个年轻人。
当日那年轻人打断她说话,拂袖而去,让她自觉丢了几分颜面,颇为恼怒,但是退一步讲,那年轻人如此轻易离去,大约也真是没有什么不良企图的。
然而,那年轻人离去后,不论是清冷如冰的陆瑜霜,还是天真懵懂的玉灵,或是处事稳重的周沐儿,情绪都有些不同寻常。
由此可见,那个年轻人确实是接近她们,并且似乎已经让她们对于这个外人,颇为在意了。
“哼……”
想起本门这三位弟子,被一个外人糊弄得心神不宁,华长老心中忽地有些愠怒,暗道:“如此不知深浅,试图接近本门弟子,若非念在你救人的份上,必是好生教训一番。”
……
神居阁。
两日前一道云雾坠入岛中,直奔神居阁,正是闲神真君匆忙归来。
这一次归来,零星海域之中隐约为第一的闲神真君,竟是受了伤势,肩骨有了一处破碎,伤势对于修道人而言不算太重,但是以寻常人的眼光去看,便可算是重伤了。
对于闲神真君而言,伤在一个五重天的后辈手中,哪怕只是轻伤,也真是耻辱到了极点。
“那小子真是有些邪门……”
闲神真君暗道:“当年我在中央海域附近闯荡时,也曾见过先秦山海界的弟子,可在五重天之中,断然也不会有堪比真人境的本事。适才那小子施展出来的本事,确是能比初入此境的真人,连先秦山海界的弟子都不如他,我先前斗法,正是因为轻视了他,才吃了这么些亏……”
他暗暗恼怒,原本他已决心全力出手,收敛轻视之意,竭力施为,将那年轻人斩杀当场,想来,若不是那些个女人赶到,也就得手了。
可现今的场景,却好像是自己不敌五重天之人,为之所伤,仓皇逃窜。
这般想着,心中不免积了一股郁气。
“真君何必动怒?”忽地,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缓缓响起,道:“那年轻人道行确实不高,但本领极高,看不出来历,着实显得神秘。不过要拿下他,倒也可以在近日施为……”
“哦?”闲神真君本是恼怒,忽然间听见这位客卿长老的话,不免有些疑惑,问道:“你又看出什么了?”
那人笑道:“看到了几句话而已。”(未完待续。)
章三七一 角落里的人
神居阁内堂。
这里朱漆木门紧闭,从建起之时便无窗户,因而显得光线昏暗,只有内中烛火摇曳,光芒昏黄而黯淡。
只是对于修道人而言,夜能视物,此处尽管阴暗,但视线并未收到阻碍。
闲神真君看向角落,那里更为昏暗,烛光也未能将之照亮。
“这就是你说的机会?”
“差不多罢。”
内中那个声音笑道:“我耳朵不太灵光,听不到太远的声音,但胜在眼睛好使,这零星海域范围之内的物事,大致上还能看得清楚。”
闲神真君眉宇轻挑,露出少许不以为然的神色。
眼前这人何止是大致看得清楚,又何止是局限于零星海域,他目力所及,只怕就连人仙也有所不如。
这人说的这一番话,看似自谦,但闲神真君是知晓他本事的,再听这一番话,对方便显得有些得意的味道,有些自夸的嫌疑。
“分开磨砺?”
闲神真君冷笑一声,道:“还真是不把零星海域放在眼里,与我结了这等死仇,还能在在零星海域行走,也未免也太轻视于我了。”
“从她们谈话时的口型来看,推测所说之言……”那角落处的声音嘿然笑道:“倒也不是轻视你,只是觉得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不会敢轻易动手的。我想……或许她们也没有料到,你是个肆意妄为,不顾后果的莽汉,就算是再如何深沉的谋算,也不过是对牛弹琴,最终还会弄巧成拙。”
听见这稍微有些贬低的一句话,闲神真君面色不变,只是说道:“就在明日?”
那声音说道:“就在明日,其中那个名为陆瑜霜的,最先离开……至于那个与你交过手的小辈,似乎名为清原,他一直跟在楼船之后,但却让浣花阁那些六重天的上人都不能发觉,可见是本领不小。”
说到这里,那声音似乎也觉有趣,不禁笑道:“当然,尾随在后,鬼鬼祟祟,依我看来,只怕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念头。”
闲神真君听闻清原二字,面色微寒,然而却是绝口不提此人,转而说道:“陆瑜霜?此女先前我扫过一眼,容颜精致,堪称绝色,难得是气质冰冷,不易亲近,更令人在意,而且又是道行颇高,非是俗类,难怪那小子能够看得上,还把命搭上了。”
角落处那声音笑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只不过,你对于自家那小子的心性,倒是知道得清楚,我还当你只是把他当作温文尔雅的良善少年。”
“我自家的孩子,又是我一手教导,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闲神真君平淡道:“当日见了那楼船上的姑娘,我便大约明白了那小子是为此丢掉性命的。”
“知子莫若父。”这声音哈哈笑道:“那么真君是要把这姑娘带回来,给你那孩儿配个阴婚了?”
闲神真君说道:“我要纳妾。”
“你?”那声音怔了一怔,然后笑道:“看来燕公子嗜好女色,也是得了你的真传嘛。只不过燕公子看上的姑娘,你这当父亲的这般念头,未免有些不妥罢?”
“有何不妥?”闲神真君冷声说道:“此女非同寻常,如能得手,今后再生一个资质绝顶的孩儿,也必是有望。”
“啧啧啧……我原以为你膝下只有独子一人,这些年又费心教导,必定是感情深厚。”那声音叹着道:“未想你那孩儿丢了性命,不仅没让你落泪,还让你起了纳妾的心思……”
说着,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便笑了两声。
闲神真君面无表情,说道:“死终究死了,并非是燕某哭喊两声,悲呼几句,就能死而复生的。至于那女子,既然看上了,娶回来何妨……再过几年,生个孩儿,资质更胜,承我衣钵,岂非更好?”
“我不过说个玩笑话,在你口中,怎么跟真的一样……”那声音微微摇头,说道:“这姑娘来历不凡的,你不要妄动,收敛些心思罢。”
“来历不凡?”闲神真君忽地冷笑出声,道:“不就是浣花阁么?”
那声音静了半晌,才道:“你何时知晓的?”
“我如何不知?”闲神真君说道:“先前那几道遁光,便是此前围杀我的那几个臭婆娘……”
闲神真君深吸口气,脸色稍微有些变化,“她们都在六重天的境地,却试图围杀我这真人,也着实险些杀了我这真人,足见她们确是本领非凡……”
“上人境与真人境的鸿沟,不是人数多寡可以抹平的。”
“然而她们几人联手,却能把我压在下风,令我险些丢了性命。”
“她们功法不凡,法力深厚,又有非凡道术,甚至是仙术,显然传承非同寻常,哪怕是海域中仙人的道统传承,也没有这等底蕴。”
闲神真君沉声道:“共四人之多,又都是女子之身,除却南方天君传下的浣花阁之外,还有哪方?”
那声音默然不语。
……
清原站在巨鲸身上,负手而立,遥望前方。
他尾随在楼船之后,仗着堪比真人境的感知,所以离得较远,连浣花阁的长老都未能发觉。
当初在乱星海域,被两头大妖截杀,后面又遭遇真人斗法,历练的原本步骤被打乱,也就作罢。现今来了零星海域,经过此前的变故,那么余下的历练,或许是能免去的,可在清原见到这位华长老之后,便知晓这人大致上的秉性。
前面历练的部分已经被扰乱,但是后面的历练,只怕以华长老几近于刻板迂腐的性子,也不会轻易免去。
“历练之后,我也该寻个地方闭关去了。”
清原这般想着,忽然心中一悸,目光一凛,左手暗自捏印,刹那间道术凝聚。
有人正在窥探。
只不过以清原堪比真人境的感知,竟然也没有搜寻对方来,但对方似乎也知道清原有所察觉,便将窥探的目光收了回去。
“这是何人?”
适才被窥探的悸动之意,不过一闪而逝。倘如是一般人,或许会当作是错觉,但以清原如今修持六月不净观的造诣,感知极盛,断然不会有出错。
今非昔比,当年在灵溪七镇,被无生公子窥探,只因道行差距太高,尚不知晓。如今他造诣至此,感知堪比真人,放眼世间,能够轻易窥探他的人物,必然不会多。
……
神居阁内堂。
角落处那目光重新收了回去,低声道:“竟然险些被他察觉,倒真是个同比寻常的人物。”
说着,他叹了声,轻轻一挥,烛光灭去。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闲神真君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
内堂中那人叹道:“但请直说。”
闲神真君沉声道:“浣花阁为什么要杀我?”(未完待续。)
章三七二 燕闲
内堂中的烛火已经熄灭。
闲神真君站在门后,还未推开眼前的朱漆大门。
所以这里依然是昏暗到了极点。
而气息也冰冷到了极点。
“我自问与浣花阁没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仇怨。”
闲神真君说道:“但这一次有四位女子联手杀我,更像是害怕杀我不死,又拉上了玄元宗主。如非乱星妖王横插一手,打上了玄元岛,我未必能活过性命来。”
“我知道东海是先秦山海界的地方,但凡道祖传承,两家真人境以上的人物来往,必定要互相通禀。只有真人境以下,才可来去无碍,至于六重天上境的人,虽然未有受限,但毕竟临近真人,也终究不能越界太多。”
“所以浣花阁派人前往东海,若不经过先秦山海界,便只有六重天之人来此,而数量也不会多。这么说来,她们这四人应该是浣花阁在东海最为厉害的一批人了。”
“当日还有几位好友,我原以为是他们之中有人招惹了浣花阁,但是交手之后,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闲神真君头也不回,只是问道:“我何时招惹过浣花阁?又何止于让浣花阁如此大费周章?”
那声音想了许久,才道:“或许是得了什么宝贝?而这桩宝贝,又是浣花阁志在必得的?”
闲神真君道:“斗法之时,我曾放低姿态,请求罢手,愿意赔罪,也愿意赔偿任何东西……”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心知这次显然是要命的,只要能让我保住性命,把整个神居阁交出去又有何妨?可是对方没有应允……她们不仅要东西,还要我的性命……”
角落处,那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灭口?”
“也许……”
闲神真君忽然冷笑,然后嗤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灭什么口?”
那声音说道:“但她们认为你也许知道……不需要真凭实据,也不需要猜测你究竟是不是已经知道,但你得了那件东西,她们便会认为你有机会知道,就应该是尽力杀你。”
“东西?什么狗屁东西?”
闲神真君怒声道:“我神居阁虽然底蕴尚浅,但毕竟是我的多年心血,如今零星海域之中隐为第一,每年收下各方孝敬的物事不知多少,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已经命人清查宝库,但至今没有消息……燕闲,我知道你在中土得了天大的机缘,用你那双眼睛,好好替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应了一声,然后沉寂无声。
闲神真君推门出去,复又关上。
内堂中一片黑暗。
……
过了不知多久。
烛光在此亮起。
这一次光芒照到了角落处。
角落里有一张白皙的脸,白得没有血色,但他面貌俊朗,在这般苍白的面色中,更显得有了几分妖异。
他闭着眼,低下头,似是“看着”手中的瓶子。
那个一个瓷瓶。
瓶中有一物。
这就是浣花阁不允许外露,而想要深藏于阁中深处的一件宝物。
“雪花?”
名为燕闲的男子,双目紧闭,但是眉宇间闪过一缕寒霜,与先前跟闲神真君谈话时不同,此刻的他,似乎显得更为沉默阴冷了些。
浣花阁要的就是这一件东西。
除了这件东西,浣花阁还要一样东西。
那便是任何接触过这件东西的人……的性命!
“大难临头,神居阁也该灰飞烟灭了。”
燕闲喃喃道:“再加上明日的事情……差不多足够了。”
他并没有怀疑闲神真君的想法,明日闲神真君定是会截杀陆瑜霜的,而纳妾的想法,也并不是说过就算。
出身浣花阁的女子,哪怕道行不高,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便代表了浣花阁的颜面。哪怕是当世人仙,也不敢大放狂言,说要把浣花阁女弟子的列为侍妾。
闲神真君原本也是不敢的,但是他面对四位浣花阁六重天上人的围杀之后,自知无法挽回,便也就敢了。
因为他自知没有退路,于是心中认为,既然与浣花阁没有缓和的余地,那么掳掠一个女弟子作个侍妾,又有何妨?
说白了……这位素来沉稳的闲神真君,已经失了分寸,已经不计后果,若是再往前一步……他就要疯了。
“终究还是道行不足。”
燕闲微微摇头,不知是欢喜还是遗憾,心绪显得颇为复杂。
闲神真君若有八重天的道行,便可勘破虚妄,哪里会有这般困惑,甚至疯狂?
只不过这位闲神真君,在他儿子死了之后,表现得颇为冷静,利弊分得清楚,就如同商人逐利,他也在用最冷静的想法,去除弊端,而办下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并不是一味悲伤。尽管他所想的,也谈不上有利,但利弊二字,终究看得清楚。
从这一步来看,闲神真君约莫已经臻至当前境界的巅峰,但终究是差了那临门一脚。
一步之差,即是天壤之别。
“浣花阁暂时是难以依仗了。”
燕闲将那瓶子收下,低声轻语道:“炎尊啊炎尊,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言语落下,他忽然睁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眼白如玉质,而瞳孔呈深灰,显得幽暗深邃,难以揣测。
他眼神中满是冰冷邪异,充满了嗜杀,血腥,森寒,杀戮,以及……饥饿。
他看着前方,仿佛看透了亿万里的阻碍。
……
海面上。
清原忽然有些悸动,看向远方,感知放出,扫过片刻,竟然无一所得。
“怪事……”
清原本是对自身本领,有着颇高的自信,加上适才刚斗过零星海域第一真人,隐约占得上风,不免有了几分心气。但是不过片刻功夫,先是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瞬息而过,现在又有一种凛冽冲霄,妖气滚滚的势头,一闪而逝。
这不禁让清原为之凛然,那点儿心气也便消去了。
“浩浩东海,高人众多,妖物无穷。”
清原吐出口气,心道:“人说卧虎藏龙,也不过如此,而这里还仅是靠近中土,稍微靠岸的一片海域。若是中央海域,又有多少高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