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九八 踏足蜀八地界
蜀八地界。
蜀国北方边境,为防元蒙,修建大片城墙,自东向北连绵而去,其间共有八座关隘,故而北方这边,统称为蜀八地界。
清原和古苍坐在客栈之中,细听众人谈论。
这里有过往旅客,也有几位本土人士。
此地已属蜀八地界,本地之人民风彪悍,男子多是身形高大,也脾气暴躁,行事凶狠,动辄斗殴乃至于杀人,律法亦是难以约束,但类似于此刻清原落脚所在的地方,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又或是自家持有道理,却还是不怕的。
这里的人,能讲道理,倒也不会无故害人,实也不算是贼匪恶类。
蜀八地界真正令人闻之生寒的地方,源自于双桂山。
而客栈之中谈论的,也正好是双桂山那边的事情。
……
关于双桂山,清原并未询问花魅,而是传讯于白继业。
白继业自身道行虽浅,但他智计极高,自知修行难成,遂而在人世之间留下无数手段,上至朝堂,下至市井,堪称耳目遍布天下,通晓各方消息。
关于这双桂山的事情,白继业虽不知魔域大魔这等仙家级数的隐秘诸事,但也对当地的地势,风土人情,以及古时一些大事,近期一些大小之事,尽数告知。
适才这客栈中并无人说起双桂山那边的事情,只是清原状若无意般地开口,作了引导,才让客栈之中的人随之而谈论起了此事,用以跟白继业的消息,稍微作个对比。
“双桂山那边真是令人闻风丧胆,不仅是凶禽猛兽无数,就连人也不是善类。”
“双桂山巴子县,那边白日为农,夜间为匪,白日里与过往旅客谈天说地,夜间便是用菜刀锄头等等物事,杀人夺财。”有个花甲老人叹息了声,约莫是六十来许的模样,说道:“我蜀八地界,虽说性情豪爽,行事大气,也不服管教,但也不是恶类,更不会无端害人……可那巴子县地方行事,果真令人胆寒,传出恶名之后,连带着我等蜀八地界之人,出门在外,都不敢自报家门。”
这花甲老人饮了口酒,说道:“若非如此,老夫当年行走在外,何至于门路不通,最终一事无成?只因是人家听说蜀八地界之人,便不敢用我,而若是用了假的身份,人家也势必要查清来历,才敢重用,否则也不过是杂活罢了。”
他说着,似是想起了当年旧事,嗟吁惋叹。
“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旁边有个中年人说道:“当年我初到蜀八地界,惊骇惧怕,提心吊胆,走了几趟之后,才知真相……”
这显然是个外地人,身边也跟随着十来个人,坐了三张桌子,显然是运送货物的。
清原自一开始稍作引导,便只是细听,再也未有开口。
众人谈论许久,不免说到了近期的变化。
“那边的人,以往还好,到了如今……”吴老微微摇头,说道:“便是连人都已算不上了。”
“吴老此言何意?”适才那中年人讶然道。
“今年蜀八地界粮草收成不多,往年遇上这般时候,自有朝廷灾粮,而今次,南梁边境那里已经与蜀国交战,且大将军姜柏鉴战败,粮草尽数烧毁。为了维持大军粮草,蜀国如今也无空粮,所以今年的状况,是较为严重的,已然可称得是饥荒……”
那姓吴的花甲老者叹息道:“好在现在都过去了,只不过前几个月的饥荒之时,唉……”
他微微摇头,说道:“咱们这里算是蜀八地界的外围,较为靠南,收成还算不错,老夫取了些粮,去走了些亲戚,分送分送,便听见了关于那边的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
旁边有人感到讶异,不禁询问。
“往年那边常是杀人,今年……”吴老顿了一顿,然后低声道:“是吃人。”
“吃人?”众人俱是惊骇。
“既是粮食收成不多,朝廷又无灾粮救济,势必要有饥荒,饿死人去,但现今……杀人便能吃肉。”吴老叹息说道:“听闻那边劫杀过往旅客,取肉而食,已经成风,咱们这边的官府管不到那边,也不愿管,更不敢管,至于那边的官府,则根本不想管……这种事情,已是不少了。”
适才那中年人说道:“不过那边也已经是很少人愿意过去了罢?”
吴老说道:“所以啊,杀不到过往旅客,就又是易子而食。”
……
古苍听到这里,问道:“什么是易子而食?”
清原神色不变,说道:“互相交易孩子,杀之取肉而食。”
古苍怔了怔,它是妖类,对于吃人这种事情,倒也没什么多么深沉的感触。只是同类相食,着实罕见……
而那边与吴老谈话的众人,已经是惊哗一片。
“这怎么有……”
“当今世道,也不算多么大乱,咱们北方这边,已有多年不曾兴起战乱,怎么还会有这等事情?”
“旁人还有良知,但那边的人,着实是没有什么良知的。”
“虎毒不食子,他们倒也没有吃掉自家的孩子,只是送与别人,换来别人的孩子。这等事情……”有人冷笑了一声。
“罢了,不提这些事。”
那吴老摆了摆手,说道:“喝酒。”
正在这时,门外匆匆来了个下人,似乎来请吴老回府。
吴老听了下,哼道:“真是无趣,喝酒也是不成。”
说着,他起身来,拂袖而去。
众人俱都相送。
……
清原收回目光,心中暗道:“看来这个老人,在这附近,算得是地位颇高,不单单是个富家翁。”
常人每日奔波劳碌,也只是为了一口饭吃。
而这位老者,衣着虽不华贵,只算平常,但能够在此饮酒作乐,与人谈天说地,家中有又下人,可见家境不差。
难怪在这堪称饥荒的年月里,还能有余粮分送于亲朋好友。
至于那老者所说,也在清原心中留下了几分阴霾。
看来双桂山巴子县的人,比起想象中更凶更狠,虽有一具人身,只怕没有人心了。
“饥荒么?”
清原沉吟片刻。
其实魔域就在双桂山之中,也或者说,双桂山就在魔域范围之内。
饥荒数月?
原本劫杀过往旅客,已是一方穷山恶水所在,然而在这数月之间,双桂山巴子县的人,摒弃了最后的良知,杀人而食?
据说大魔经营魔域,也是数月光景?
清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章二九九 双桂山巴子县
今日天气阴冷,阴云灰暗。
道路上,来了两人。
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相貌清俊,身着金纹白衣,颇有出尘之态。身边跟着一个黑袍壮汉,身高七尺,威势如山。
他们沿着这条道路,缓缓而行。
路上偶有行人,看见他们去的方向,大约明白这两个外地人是要往双桂山那边去,纷纷侧目,偶尔有人开口稍作劝说。
清原只是含笑答谢对方相告。
双桂山已然近在眼前,一望可见。
双桂山,山清水秀,风景秀丽,遥遥一眼望去,可见草木青葱,水流清澈。
越是临近,清原心中思绪便是越多。
“幽冥缺口断然不会是长久生成,否则守正道门早已知晓,而人世封神,也必然是早已受之颠覆……”
“既然如今人世封神大势未改,守正道门也在近期才开始镇守八方,可见幽冥缺口就在近日。”
“大魔将此化为魔域,就是打开了幽冥缺口罢?”
清原想着自己得知的那些消息,大约能够串联出一条线来。
双桂山巴子县土地之下,是人世之间,距离幽冥最为薄弱的地界。
受此影响,这方地界生长的人,多是天生较为凶恶,亦是好狠斗殴,劫杀过往旅客。而在大魔打出幽冥缺口之后,影响刹那扩大,人近乎于魔,于是便有了杀人取食这等恶事。
“古苍,你要时刻警惕。”
清原告诫道:“若猜得不错,魔域之事,已然影响到了巴子县的人,那么你我踏足巴子县之后,便会一直受到侵染。你有妖仙血脉,肉身可以不惧侵染,又有雷道功法,最是克制邪异,但魔域影响之事,断然不能有半丝疏忽大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古苍闻言,想起了那些跟守正道门斗法的修道人,原本也是道行高深的上人乃至于真人,最终却也是沦为邪魔,这就是魔域气息的侵染了。
古苍心中凛然,沉声应道:“先生,我明白了。”
清原应了一声,至于他本人,身具六月不净观,属于仙阶法门,可以镇守本身阴神,不受侵染。至于否身,有地龙入体,加上修行的是黄庭仙经,凝就的是道意,也是可以保持得住法力不变。
只不过任何事情都不得大意,毕竟幽冥之下,乃是开天辟地产生的浊气,连人仙都禁不住侵染。如今虽无大魔,且幽冥缺口暂时已被镇压,自身又是仙家级数的法门,但也仍然不可小觑。
……
巴子县。
天上有阴云,遮住了日光。
此地颇为阴暗,仿佛有雨。
但清原知晓,这种天气只是阴天,并不会下雨,或许……这个地方,一年到头,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是这样的天气。
“这位兄台,这附近可有歇脚的地方?”
清原不敢擅自施展阴神,探查附近,只好问路。
这是路边打柴的一个樵夫,年约四十,满手粗茧,神色有些冷漠。
樵夫看了他一眼,翁声道:“县城里有客栈。”
清原道了声谢。
这樵夫嗯了一声,想了想,道:“外地人,小心些。”
清原闻言,反倒有些惊异,朝着这樵夫打量了几眼,问道:“这位大哥,不知尊姓大名?”
樵夫说道:“温桥。”
清原道声多谢,随后便往县城之中而去。
樵夫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忽地摇了摇头。
……
“先生。”古苍问道:“只是一句问路,先生为何要问他姓名?”
“这个人……”清原轻吐一口气,说道:“可惜了。”
古苍讶然道:“为何?”
“身在巴子县,已算魔域范围之内,此地人士大多受到影响,几近于穷凶极恶。而这人仍是心有良知,能提醒我小心谨慎,可见心中仍然没有完全被魔域之气沾染。”
清原说道:“这人显然异于常人,我适才稍微查探了一下,这个温桥根骨资质极好,只可惜年岁已大,人过中年,修行多半是难成了。”
世间不知多少宝珠蒙尘。
温桥堪称修道的良才美玉,终究无缘修道,不曾遇到看出他资质的修道之人,只是庸碌一声,作个樵夫。
如白继业,他若是有幸修道,前途不可限量,但如今,无双智计,也只是在人世之间运用。
更有许多聪明人,若能放在朝堂之上,或能大放光彩,乃至于流芳百世,可生来不在朝堂间,没有门路,眼界终究只在市井之中,然后便为一文钱,两文钱的生意,处心积虑,把那些智慧,用来与同行相争。
纵有再高才能,再好的资质,人身在低处,眼睛看着低处,也只能将一身本事在低处运用。
这类例子,数不胜数。
“温桥,你记着他的名字。”
清原笑道:“也许很久之后,这个名字会经常听见的。”
古苍应了一声,只觉先生话中有话。
前方县城隐隐在望。
巴子县谈不上大县,但并不算小,眼前是县城,而周边也有许多村落。
原本在葛相时期,这里还算是颇为繁荣的地界,官府驻兵于此,管束严厉,旅人来往颇多,可以经由这里,通往另外一处关隘。
但葛相逝后,蜀国纷争不断,这里的兵力早已调走。
没了管束,巴子县的人也就没了规矩,白日为农,夜间为匪,劫杀过往的外地之人。
外地之人渐闻此地风气,不敢从此过路,所以这条官道,也逐渐荒废了。
到了近期,甚至开始杀人吃肉的传言,几乎是彻底断绝了外人的到来,或许还有零零散散一些不知内情,不曾听过消息的人,路经于此,无故遭灾。
而清原和古苍,显然也是被当作了不知此地凶险的外地人。
……
“客官里边请……”
县城之中,店小二站在门口,笑意满面,招呼了一声。
街道边上,时而有人朝清原这里看来,略有讶异。
因为已经是很少有外人到此,也很久不曾有外人到此。
清原就好似不曾察觉那些目光,迈入了店中,目光一扫,稍微有些讶色。
客栈之中,空无一人。
念头一转,清原大约也就知道了原因。
县城中的本地人士,自然是在城中有家有房,只有一些外地人,或者是周边村落的人进城,才会在客栈落脚。
现在,周边村落的人没有进城,而外地人……早已闻风丧胆。
只有一无所知之人,才会进入巴子县。
所以,店中空寂。(未完待续。)
章三百 夜间为匪
店中椅子俱都倒放在桌上,内中无人。
店小二乃是个二十来许的年轻人,似是有些尴尬及羞赧,不禁讪笑道:“让客官见笑了,近些日子咱们县里少有客人,而现在时候还早,邻里乡亲们还在忙活,待到傍晚才会有人前来,炒几个小菜,打几壶小酒。”
清原应了一声,与古苍一并迈过门槛,走入店里。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大声道:“给老子打一壶好酒。”
随着声音,身后来了一人,挤入了门内,撞上了清原左侧肩膀。
清原往前踉跄两步,仿佛险些跌倒一样。
“没长眼睛啊?”那人偏头过来,怒骂道:“没见到老子要进来呀,尽是挡道,这门才多宽……你就给拦住了?”
这人约有三四十岁的年纪,长得颇为壮硕,虎背熊腰,浑身显得黝黑,眼睛泛着凶狠之色。
清原稍微打量一眼,此人身材高大,比之于古苍如今变化之后的身子,也相差不了几分。难怪都说蜀八地界之人,身材高大壮硕,未想随便遇上一个,就长得这般魁梧。
这人脾气似乎也是极差,怒骂了两声,才朝着柜前那里走去。
古苍黑袍之下的双眸,闪过一缕杀意。
清原朝古苍看过一眼,稍微摇头。
“客官息怒,客官息怒。”
那店小二这时才陪笑道:“这时附近的一位兄弟,向来是脾气不太好,请莫要在意,莫要在意……他时常来店里打酒,打过酒也便走了,不会留下的。”
清原应了一声,说道:“开一间上房,炒几个小菜,送房里去也便是了。”
古苍偏头又看了适才那壮汉一眼,杀机一闪而过。
分明是他撞了先生,竟还敢口出不逊。
……
“先生,适才那人……”古苍问道:“是先生故意让他撞的罢。”
清原笑道:“何以见得?”
古苍说道:“以先生的本事,如何不知一个凡人走到身后,又何止于被一个凡人撞得跌了一下?另外,那时我想要扶住先生,脚下忽然就停住了,想来也是先生的手笔。”
清原含笑点头道:“你观看物事,愈发精细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古苍得了先生夸奖,十分欢喜,忽又问道:“先生这又是为何?”
清原说道:“稍微尝试一番,其实类似于此人,先是撞了我,还出言不逊的,并不算少,尤其是蜀八地界之中,倒也常见,偶尔这般事情传到外界,便都说蜀八地界的人是民风彪悍了。然而适才那人不同……这毕竟是魔域的地方。”
古苍似懂非懂,思索着道:“先生通过适才那人,来感应这人受到魔域有多大的影响?”
清原点头说道:“可以这般说,因为你我踏足巴子县之后,一直没有发觉到任何异处,也没有魔气侵染,这是一件怪事。”
“以我想来,巴子县是双桂山为一的县城,也在双桂山的外围,所以影响稍微显得浅薄,难以察觉。但浅薄归浅薄,影响终究还是有的,只因为过于细微,未能感应得到。”
“约莫是踏足这里的人,在不知不觉间,便会受到细微的影响。”
说着,他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先去休息罢。”
古苍迟疑道:“那先生……”
清原说道:“不必理会。”
……
酒菜已然送来,放在桌上,热气蒸腾,香味扑鼻。
“这家客栈的手艺,倒还是不差。”
清原轻轻一嗅,露出些许笑意,随后顺手把菜盖上,看向窗外。
日暮偏西,逐渐入夜。
这一路行来,算得是极为顺利,颇是出乎意料。
守正道门兵分三路,哪怕有一路是扮作了寻常修道人,也在半途被人截杀,连同领路的真人,一并陨落。
清原此番带着三生石而来,心中实则也已有了几分准备,自知中途或许会被人拦阻,一直不敢松懈。
但未有想到,临近双桂山,踏足巴子县,依然风平浪静。
“看来鸿恒的盘算,倒也算是对了。”
清原不是守正道门弟子,不易被人识破,其次也未足真人境的级数,不会过于受人注目。
毕竟三生石这等太上至宝,哪怕是在守正道门之中,也断然不是真人境以下的弟子能够护送的。
但清原自觉,最为重要的,是自身的乾坤封闭之术,以及古镜。
如今那三生石,守正道门的法剑及拂尘,这一切有关于守正道门的气息,尽数被他藏入古镜当中。
古镜自成天地,也就是隔绝了外界天地。
纵是仙家也不能透过古镜,感应到内中的任何气息。
因为这是先天至宝,广元古业天尊都大费周章,才能勉强使之复原的先天至宝。
“万事顺利便好,如今踏足了这里,就不可大意了。”
……
夜色深沉。
“你怎么不下药?”这是店小二的声音。
“初来时,我撞了一下,那人跌了一跤,旁边的护卫又救援不及,可见这两人都没有武艺在身。至于那个护卫,看起来高大,但也与我身材相似,而我习过武,他断然不是对手。”
这是之前撞过清原的那人,只听他说道:“前些日子饥荒刚过,如今用一顿酒菜糊弄就算了,那药的钱可是不低的。我看就节省一下,待得夺了他们身上的银两,再到别县去买些趁手的家伙,我这钝刀也用得太多年了……”
“现在进去?”
“应是睡了,待我悄声些,把门弄开。”
随着一阵古怪的声音,门便开了。
月华从门外洒落进去。
那壮汉推开了房门,蓦然一惊。
只见前方桌上,坐着一人。
这人笑意吟吟,手执一卷书,竟是在阴暗无光的房中,观阅典籍。
“你……”
那人陡然一惊。
清原微微一笑,顺手一招,门外两人就都来到了身前。
“杀过不少人了罢?”
清原站起身来,不带对方答话,顺势一挥,袖子便打在了这人的胸口上。
啪的一声。
那人脸色苍白,生机绝灭。
一旁古苍见状,亦是效仿,蓦然一拳往前捣去,正中店小二胸口。
嘭一声响。
店小二胸口塌陷,背后骤然崩开,内脏鲜血尽数从背后迸射出去,这具身子顿时变作一具泄了气的皮囊,烂瘫在地上。
古苍摸了摸脑袋,略有惊愕。(未完待续。)
章三零一 变故
“自从那家建了客栈,过往来人就都成了他家的囊中之物,真是可恶。”
“原来县里没有客栈,过往来人借住于各家之中,住入谁家就是谁家的运道,这些传下来的规矩就这般被破掉了。”
“要是恼了我,当心烧了他家的客栈。”
……
类似的言语,传到这边过来。
古苍低声道:“看来这里的人,都是恶类,要不要……”
说着,这山魈面露杀机,似是想要大开杀戒。
清原抬手道:“这里是魔域范围之内,杀人太多,势必打草惊蛇,只怕引来留守魔域的一些邪魔。现在耐心等候片刻,待得城中众人睡下了,趁着夜色,我在此走上一遭,稍作探查……”
清原说罢,顺手一挥,把这两人尸首抛了出去,微微闭目,静心养神。
从现在来看,巴子县当中确实没有什么动静,就算有什么变化,只怕也多半是藏在双桂山之中了。可凡事总要小心谨慎,稍微探查一番,还是有些必要的。
……
夜深。
清原一步迈出,闲走在这巴子县当中。
这个名气不善,使得整个蜀八地界都蒙受恶名的地方,在夜色间,有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寂静。
那是一种死寂。
阴云遮去了月光,一眼望去,阴暗而森冷,仿若空无一人的鬼城。
“莫说还是魔域影响的缘故,单说这个地方,便不是善地。”
清原心中起了这样的念头。
环境对于常人而言,不免影响。
类似于这等地方,人若长住,不免抑郁,性情内敛,逐渐阴冷。
放在风水之上,便可说是阴气较重。
而这里是魔域,不单是阴气重,更是魔气重。
“人之初,性本善,可惜染了魔域之气。”
清原微微摇头,四处细看。
这城中是曾有修道之人的,也留下了一些修道人特有的布置,从年代来看,应是葛相在位时,派兵驻守于此的时候。
这些布置,倒不知是随军的修道人,还是原本就在这里修行的的人物所留。
清原身具乾坤封闭之术,气息不泄,即便真有邪魔潜藏,也难以发觉到他。正是因此,清原才敢在夜色间,行走全城,四处观看。
“看来是没有什么异处。”
清原收回目光,回到了客栈当中。
古苍已在等侯。
“先生发觉什么了没有?”
“并无发觉。”
清原笑道:“这也算是好事,可见这巴子县之中,并没有对于你我不利的东西。”
说着,清原又自摆手,说道:“收拾一下,连夜离开,现在这两人死了,明日想来就会有人发觉的。”
古苍应了一声,其实它身上带着古仙袋,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清原身子僵了一僵。
古苍迟疑道:“先生?”
清原转过身子,看向远方,轻声道:“有动静。”
“动静?”
“你是妖仙血脉,六觉灵敏,可曾闻到什么了没有?”
“等等……”
古苍仔细嗅了两下,金瞳一闪,说道:“血?”
清原点头道:“去看看。”
……
巴子县城外三十里。
这是一座村落。
但村中人已经死了。
横尸遍地,血染土地。
场面令人不敢直视,气味使人闻之欲呕。
“刚死不久。”
清原蹲下身子,看着脚下那具尸首。
衣衫连同皮肉,俱都是撕开的。
“野兽?”
清原起身来,说道:“四处看看,仔细看他们的伤口。”
古苍低声应是。
清原顿了顿,叮嘱道:“小心谨慎,毕竟这是魔域当中,并且,这些人死去不久,只怕有些东西还未散去。”
古苍应了一声,从古仙袋当中取出了丈二雷金镗,往前走去。
清原亦是不敢托大,袖中一抖,白玉尺入手。
二人在附近走过一遭,探查过后,大约可以断定,这村中众人,应是死于猛兽爪下,且数量并不算少。
“看附近残留气息,倒也不像是妖怪之类,但寻常野兽,如何能把这座村落血洗干净?”
清原沉吟不语,“而杀人之后,又不食肉,显然不是为了捕猎。”
按说任何村落,既然能够落定,各家在此繁衍生息,那么这里就不会是绝地。
从这座村落的房屋痕迹来看,想来也是有许多年的光景,从祖辈至今,未有灾劫,何以今日就灭了?
而且野兽杀人,又不食肉,更是成群围杀,看起来似乎没有村民逃出去的迹象,尽都死去了。
“魔域之中,任何事情似乎都不能以常理而论。”
清原心中略有阴霾。
他踏足巴子县,而没有直接进入双桂山,便是为了探清这里的虚实,给自己留个退路。倘如看不清任何虚实,那么这条路也不容易走,更不好当成是退路。
既然这里村落出了变故,那么当他从双桂山退出来时,经过巴子县,是否也会出现变故?
“先生,现在怎么办?”
古苍问道:“那些野兽离去的痕迹,还可以追索,我们要追上去么?”
清原摇头说道:“我们走过巴子县,只为看一看虚实,心中留个底。而实际上,你我既然接了鸿恒的事,那么就耽搁不得了,或许要探清这里的变故,并非难事,但终究是要耗费一些时日的,我们耗不起。”
说着,他抬头看去,讶然道:“居然还有人未死?”
古苍闻言,惊道:“刚才我已经走过村中,又细细感应,并没有感应到有生机存活。”
清原也有些异色,思索片刻,说道:“此人生机微弱到了极致,与死无异,所以难以感应……我也只是一时察觉罢了。”
话落,清原抬步往前走去。
古苍跟随在后。
前方墙角下,倚着一个孩童,几乎感应不到半点生机。
这孩童约莫未满十岁,只穿了件破短裤,上身****,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从他身上,几乎感应不到半点生机。
走近了看,这孩童浑身皮肤,俱是青中泛黑,皮肤上更是附了一层寒气。
孩童脸色青黑,嘴唇发紫。
“死了?”古苍问道。
“还活着。”清原微微皱眉,就连古苍这等妖类,近在咫尺,也感应不出这个孩童的一缕微末生机。
但这个孩子,确实还未死去。
清原俯视下来,看着那青黑色的稚嫩脸庞。
“这孩子怎么……有些眼熟?”(未完待续。)
章三零二 小童
那小童五官清秀,只是皮肤青中泛黑,嘴唇发紫,气如游丝,仿若一具死尸。
古苍迈步,便想要上去查探。
清原出声道:“且慢。”
闻言,古苍停住脚步,连忙停下,偏头看向先生。
“毕竟身在魔域,切莫大意,你先退下。”
清原将古镜一抛,悬在透顶,镜光洒落,护住身周,这时才逐渐往前上去,来到小童面前,俯视下来。
这个小童头顶光洁,没有头发,但头皮上也显露出了跟上身皮肤一样的色泽,青中泛黑。
“这孩子,总觉有些眼熟。”
清原眉宇紧皱,修为到了他如今的地步,已然是过目不忘,就算是当初下界之时,未有踏足修行门内的那两年光景,也能轻易记起。
倘如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小童,势必会有印象,但此刻一点相似的印象也没有。
但那熟悉之感,断然不会有错。
六月不净观指明了修道的前路,也同样带来了极为敏锐的感知,让如今五重天的清原,得以堪比真人境的感知。
真人所感,除非有仙家蒙蔽天机,否则定然是不会出错的。
“先生是要救他么?”古苍问道。
“待我想想。”清原略有沉吟,暗自思索。
按说看见这般场面,见死不救自是不该,但这里是魔域,这里的人虽非修道之人,但也沾染魔气,堪称邪人。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只怕也不免沾染魔域之气。
可年幼孩童,又有什么罪孽呢?
清原默然不语,他尝试动念要收下这个孩童,但心中却没有什么惊悸的预感,心道:“没有预感?”
古苍见先生沉吟不止,似乎与平常颇为不同,似是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平常先生也时常对于所遇事情有所思考,但从未似今次这般犹疑不定。
“古苍,这个孩子,颇为古怪,先生我分明不曾见过,但却有着许多熟悉之感,好似是某位故人,但却可以断定,先生从未见过这个童子。”清原沉吟说道:“若在别处,也就顺手救走了,但这里毕竟是魔域,许多事情还须谨慎……你是妖类,不谙世事,不偏不倚,或许更不易迷茫,你说该如何?”
古苍惊愕了一下,摸着脑袋,道:“我?”
清原点头道:“你是妖仙血脉,也是趋吉避凶,既然先生看不出来,那么就让你来看看。你若觉得不要理会,那么就不要理会他了;倘如是要救他,那么就该抓紧,此刻他气若游丝,濒死不远,你我说话这点功夫,气息又弱了几分,要是死透了,也不必多想了。”
古苍苦恼道:“先生都犹疑不决的事情,我怎么能够决定得了?”
清原笑了声,正要说话,便听那小童呼吸陡然急促了两分。
“也罢。”
清原山河楼面朝东方,青龙睁眼,于是法力化作生机,屈指一弹,有一缕落入这孩童的体内。
孩童低吟两声,呼吸逐渐平稳,口中微弱地喃喃道:“救……救……命……”
清原默然片刻,伸手拉起这孩子,撤去了头顶的古镜。
“古苍。”
清原吩咐道:“你背着他,随我们一起上路。”
古苍应了一声,接过手中的孩童,正要放到背上,却看见了先生使了个眼色。
跟随在先生身旁也算很长一段时日,古苍大约是猜得出来,先生的意思是要多加防备,一旦有变,立即丢弃此子,或是直接打杀。
“熟悉……”
清原看着这个孩童。
为何如此熟悉?
……
古苍背起了这孩子,而在肩头处,悬了一个雷石,抵着那孩子的头颅。
天雷最克邪异。
此刻雷石光芒闪烁,但这孩子却并没有什么异状。
古苍时刻防备,一旦有所异动,抵着那孩子头颅的雷石,便会在刹那之间,击破这孩子的脑袋。
清原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并未救醒这个小童,仅仅是运用法力,吊住了他的生机。
这小童浑身皮肤俱都是青中泛黑,至今未有改变,体温极低,触之冰寒,按说这等状况,已再非活人,但他一息尚存,又被清原用法力吊住性命,便得以不死。
“走了,巴子县这边不必过多理会,但要留个戒备的想法。”
清原指着双桂山,说道:“这山不算大,方圆不足三百里。但是魔域在此,便隐约有了另成一方天地的味道,山中只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地域未必限于三百里之间,而且魔域之中,怕是还有少许邪魔扫荡不清,得以留存,所以不得大意。”
说着,又看了那童子一眼。
其实把这童子放在巴子县,自是最好,但是这巴子县终究不是寻常地方,这里人的几乎堪称是穷凶极恶,断然是不能托付的。
“带入双桂山,势必涉险,但这孩子这条性命也算是捡回来的,就一并去罢。”
清原当头往前而去,古苍背着那孩童跟随在后。
两人走得不快。
而清原也没有施展出缩地成寸的法门,因为在这里,就连阴神都不敢轻易出窍,难以探明前方的状况,贸然施展此法,只怕撞进了什么无法脱身的地界。
古苍只觉北上越来越冷,那孩子体温又逐渐降下了些,隐约还能听见他在耳边呢喃着救命二字。
……
双桂山。
青山绿水,山清水秀。
然而,可远望而不可近观之。
今日阴云盖顶,无烈日阳光,于是一眼望去,阴暗潮湿,有风吹来,触体生寒。
草木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风吹草动,树木摇曳,簌簌作响,却仿若哭声呜咽,令人闻之生寒。
古苍金眸中闪过些许骇意,说道:“先生,这地方怎么与先前所见不同……先前所见好似一座灵秀之地,现在……”
清原说道:“现在,这里就是一座死寂枯槁,阴鬼游荡的魔域。”
古苍蓦然一凛。
“当心些,魔域善于侵染人心,哪怕大魔已然击溃,而幽冥缺口暂时已被封堵,但魔气残留,不容小觑。”
清原说道:“巴子县那边,还是微不可察,但这里的魔气,已然是显而易见了。”
古苍神色凝重,微微点头,却又看向身后,问道:“这个孩子呢?”
清原说道:“你运转功法,抵御魔气,顾好自己便是。”
说着,前方亮起数道光芒,色泽赤红,伴随着些许喘息之声。
“来了。”(未完待续。)
章三零三 野兽,精怪,妖物;凡兵,法器,法宝
天色阴暗,山中沉寂。
往前方一眼望去,只觉草木阴沉,枯寂如死。
忽地许多赤红色的光芒,逐渐出现。
那是许多道目光,带着猩红嗜血的光芒,其中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之声,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先前围杀村落的,就算不是这群东西,也应该是类似的东西了。”
清原往前走去,迎上那群野兽。
古苍细细看去,只觉那是一群灰狼,只是灰色的毛发有些深沉,显得泛黑,而双眸通红,呼吸急促。
“入魔?”
古苍顿时明白,这就是先生所说,被魔气侵染的结果。
嗷呜!!!
这般类似的狼嗥,此起彼伏。
于是二十余道身影,蓦然窜了过来,仿佛疾风一般迅捷。
清原神色不改,脚下轻踏。
轰隆骤响,此起彼伏。
土地迸裂,又或是塌陷,许多魔狼陷入其中。
又有许多土地拱起,竟是绊倒了几头,而地上又破出了几根尖利土矛,便随之穿透了过去。
“虽是一群未曾开灵的野兽,却也比之于寻常的虎狼,更为迅捷,更为凶猛。”
清原逐步走过,伸手一挥,当即便是元灵擒拿手,倏忽变得丈许大小,横推过去,二十余头皮毛灰暗,双目猩红的魔狼,尽数死绝。
“魔气沾染,能使性情愈发邪恶,但也同样能够增强体魄,甚至对于修道人而言,可以增长斗法的本事。”
清原杀尽了这些魔狼,领着古苍往前而去。
山风习习,却如是冬季出现潮湿的风,似是能够透过衣物,渗入骨髓。
入眼处,阴暗冷冽。
“不愧是魔域之名。”
清原往前走了不到十里,天空一声长鸣。
一只硕大的雄鹰,扑了下来。
雄鹰展翅,居然有一人大小,双眸锐利,尖爪如刀,闪烁着森然寒芒。
清原顺手一拍,火光闪过,道术立时施发,顿时将之打成焦炭,随后走近了去,心道:“凶性影响竟是如此严重?”
古苍亦是十分惊异。
寻常精怪,在山中遭遇了老虎,都要被其凶威震慑。
而先生与自身,都是道行极高的人。
先生还有着一种隐匿的法门,气息不泄,然而自身可是一头怀有妖仙血脉的山魈,并已成就妖类。莫说这些寻常的野兽,就算是成了精的虎狼,都不敢轻易近身,这便是最为本能的趋吉避凶。
羊遇上狼,势必要逃,不可能主动迎上。
但偏偏这些飞禽走兽,却凶悍得不知死活了。
“先生,它们……”
“等等……”清原忽然出声,截断了古苍的话,说道:“你自己当心。”
古苍亦是听到了些许动静,左手探入古仙袋,取出了丈二雷金镗,单手提着,锋刃斜指。
……
大片猩红的目光,围在了四周。
气息浮动不定。
有些是寻常的野兽,有些已经是精怪之流,而领头的几只,竟已是成妖了。
“一座方圆仅是二三百里的小山,竟是出了上百精怪,五头妖怪……”
清原吐出口气,看向古苍,低声说道:“这还仅仅是你我所见,暗中藏匿多少,却还不知。我想,这只怕都是借着此地魔气修行的妖魔,约莫也不乏被大魔从周边地界收拢而来的罢?”
古苍正想答话,便见那无数猩红的目光都闪烁了起来。
不论是野兽,还是精怪,亦或是妖怪,俱都猛地冲了过来,施行围杀。
四面八方,仿佛潮水一般,朝着内里收缩而来。
“好!”
清原笑道:“正好尝试一番。”
他脚下狠狠一踏。
以他落脚为中央,裂缝宛如蛛网般,往外蔓延,刹那之间,方圆十里,尽数布满了土地裂痕。
这许多野兽,精怪,乃至于妖物,俱都脚下凝滞。
清原把古镜一翻,镜光照射出来,宛如实质,随即化作了滔滔大河。
河中有无数兵器浮沉,有凡兵,有法器,有法宝。
虽然并未凝成炼魔鼎,然而这神宝天河,已然是非同寻常。
清原一手执着白玉尺,一手掌着古镜。
镜光化河,所过之处,内中浮沉的凡兵,法器,法宝,仿佛都有人在运用,仿佛都有人在施展,尽数发挥出了应有的效用。
古镜转动,神宝天河扫了过去,这许多的兽类,便尽数被其中兵器扫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来得再多又如何?”
清原看向前方,说道:“驱使数百兽类,而且是入了魔,性情狂躁凶厉的兽类,想来是颇为不易的,这应是御兽宗的手段罢?你也是御兽宗的余孽?”
四周寂静,只有神宝天河横扫屠杀之后残留的动静,还依然未止。
古苍悄然走到先生身边,低声道:“先生是认为有人驱使飞禽走兽来阻路?”
清原略微点头,说道:“定是如此。”
古苍低声道:“那先生……”
清原微微摇头,说道:“不妨事,他道行不可能太高,否则也不至于满是试探,又尝试用这些东西来围杀你我。”
这里曾有一位天上道童扫荡过,连大魔都已被击溃,尽管如今是镇压幽冥缺口,但是这魔域之中,断然是少有邪魔,既是不愿留下,也是不能留下,否则必然又被清扫一回。
另外,为了避免幽冥缺口被封堵,这魔域之中的邪魔,合谋去截杀守正道门,阻止三生石送入魔域。为此,他们必是竭力而为,倾巢而出,否则又如何敌得过守正道门?
哪怕是已经抽出大量人力去镇压八方的守正道门,也仍是魔域无法匹敌的庞然大物,所以倾巢而出之后,留在魔域的必然不多。
“而以道行论……据说有四位真人受得侵染,号为四大魔将,如今也已死绝了,那么那人便应是在真人境以下。”
“就算魔域有着踏足真人境,而未有被守正道门及正仙道知晓的邪魔,也应该去截杀守正道门了。”
清原握着白玉尺,上面雷纹闪现光泽。
哪怕对方经过魔气沾染,本领大增,但既然不是真人境,便还有胜算。(未完待续。)
章三零四 正一,白继业
隐藏在暗处的人,终究没有现身。
清原收回目光,说道:“走。”
古苍嗯了一声。
在这魔域之地,清原不能轻易运用阴神,于是前方难测,只能借用肉眼所见,至于缩地成寸的法门,也只局限在视线所及,否则只怕陷入危险之处。
两人匆匆离开,往双桂山深处而去。
双桂山方圆不过三百里,魔域藏于其中,然而这浩浩魔域,却远不止三百里。
隐约是类似于古镜和古仙袋之中,内藏小千世界的手段,把这双桂山之中,化作了另外一方天地,一方充满阴邪妖魔气息的魔域。
“此处隔绝外界,须得尽快寻到幽冥缺口所在。”
清原说道:“旁边那人,暂时不必理会。”
古苍说道:“但是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清原说道:“我知道,所以接下来,就看他有几分本事了……”
说着,清原从怀中取出一沓符纸,朝天上一扬。
符纸落地,有些化作人形,其色森白,无五官相貌,有些化作虎狼,凶威凛然,有些化作牛马,低声嗥叫。
剪纸为马!
……
山洞。
阴暗潮湿。
有水滴淌落,滴答作响。
黑暗深处,忽地发出一声冷笑,艰涩森然。
……
天空阴暗。
或许在魔域之中,从来就没有阳光,向来是阴云遮蔽,阴风凛冽。
清原和古苍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
不时有精怪妖物前来袭扰。
“先生,这座山里的妖精,似乎数之不尽,杀之不绝?”
古苍也隐约有些惊骇之意,说道:“这也太多了些?”
清原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不是一座山,是一座魔域。”
哪怕是如伏重山那等地方,有广元古业天尊的布置,复返五行,温养先天至宝,灵气充韵,但经过千年繁衍,最为繁盛之时,山中精怪也是不多,而妖类更是屈指可数,唯有一个花魅,修得六重天上境,进入浣花阁之后,才得妖王之位。
但这座方圆三百里的双桂山,却比伏重山,多了无数精怪,多了无数妖物。
不说其他,单是这双桂山的精怪,或许就要比别处一座大山的所有寻常飞禽走兽,数量更多……
但这里是双桂山,也是魔域。
魔域之中,远不止三百里。
魔域之中,非别处可比。
魔域堪称自成一界,类似道门的洞天福地,然而此地阴邪入魔,却非仙山福地那等灵气充裕之处了。
“先生,那人依然如旧……”
“不必理会。”
清原说道:“要揪出他并不难。”
说着,他山河楼中,转至东方,青龙睁眼,然后顺手一弹,手中一缕法力,化作生机,打入了小童身上。
……
蜀国南部。
源镜城。
有道士行走于城中。
这道士神色淡然,气质出尘,仿若谪仙下界,他徐徐走过,脚步宛如行云流水。
周边不乏女子频频侧目,露出迷蒙神色。
这道士仿若不觉,眉宇淡漠。
若有细心之人,便可发觉此人脚下,竟是离地半寸,未有踏足土地。
他来到了白家之前,看着这偌大的府邸。
门前有两名家丁,按道理来说,外人停于门前,即便不是上前驱赶,也是加以询问,然而这两名家丁,却仿佛着了魔一般,怔怔不语。
过了片刻,大门陡然打开。
内中有一人出来。
这人身着白衣,手执折扇,脸色苍白,偶尔低咳一声,脸色又自涨红。
这病弱书生便是白家家主白继业。
“白氏源镜城分支,家主白继业,见过正一道长。”
白继业面色依然苍白,只是勉强带了两分笑意,说道:“今日正一道长仙驾临此,来此有何贵干?”
正一眉宇微凝,道:“你认得我?”
他自幼在守正道门之中,不曾踏足尘世,只有这一次,因牛宿意外死于他人之手,才提前下山。但下山以来,也不过数年之间,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而认得他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白继业闻言,轻笑一声,说道:“白某其他的本事没有,一些消息还是精通的,尤其是正一道长这等人物,实如谪仙下界,最是好认不过。试想,世间能有这等‘生于人世,却凌驾在尘世之上’的,也仅有您一位罢了。”
正一默然片刻,说道:“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白继业笑道:“大约猜得出来。”
正一淡淡道:“他在哪里?”
白继业答道:“白某与之仅有一面之缘,不算熟悉,比如前次,他便曾来我府上拜访,白某也都不愿见他,而是闭门不见,以别事搪塞过去。试问这一面之缘的人,与白某又有几分干系,如何得知他的下落?”
白继业笑容依旧,眼睛黑白分明,并无半点异色。
正一默然不语,在这白家门前扫过一眼,仿佛看到了数年之前的景象,过得片刻,才淡漠道:“确实只有一面之缘。”
说着,正一没有多言,只是转身离去。
白继业双手一拱,躬身一稽。
待得抬起头来时,只见这位白家家主,脸色白得宛如霜雪一般,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家主……”
身边的家丁连忙上前来,将他扶住,入手只觉家主浑身疲软,竟是没有了半点气力。
白继业急促喘息,陡然咳嗽一声,喉咙一股气涌上来,张口吐出大片鲜血,大多落在地上,少数则溅红了胸前白衣。
“上次心中悸动,对清原闭门不见,果然是明智之举,倘如当时见了清原,这一次怕是躲不过去。”
他捂着胸口,眼神中犹有余悸,“守正道门正字辈首席大弟子,果然名不虚传……竟是要我运转出先祖的秘法,才能遮掩过去……”
……
明源道观。
那道士拾阶而上,看着半山腰的道观,神色淡漠。
那个以白皇洞主自居的年轻人,不知修炼了什么秘法,竟然能够避过他的追索。
如今只能凭借这年轻人在修成那“封闭气息的秘法”之前,所留下的一些痕迹,逐渐追索。
只是时日越久,这些痕迹越发淡了。
眼前这座道观,正是最后一个还留着痕迹的地方。
或许前面还有一些痕迹,但那里经过漓江。
曾经有大人物施法,冲灭漓城,形成了这漓江,而在那时,便也冲断了那年轻人以往留下的痕迹。
过往的痕迹到此为止,而在那年轻人修成那秘术之后的痕迹,已然是无法追寻了。
正一站在台阶前,看着这座道观。
“唐时钦天监,在覆灭之后,所留下传承?”
他抬起手,便想动作。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呼唤。
正一收回手,看向山下。
有一少年道人匆忙上山,不是明源道观之人,而是守正道门弟子。
“鸿梁师叔有命,请师兄往北而行,护送至宝,荡灭邪魔。”那弟子躬身道。
“这是掌教的号令?”正一问道。
“不,这是鸿梁师叔的意思。”那弟子答道。
“守正道门这些年的传承,镇守天地之后,便没有余力去荡灭邪魔了?”
正一淡淡道:“凭借本门的底蕴,还不足以让我北上……而且,我还有要事在身……”
那弟子急道:“但是……”
正一神色淡然,说道:“你要记着,鸿梁师叔不能让我行事,守正道门之中,我只听掌教师尊的法令。若要我北上,就让师叔去请掌教下令罢……”
话说,他轻轻拂袖,那弟子眼前一晃,只觉身周变化,眼前已经不见了正一师兄,而周边景色不同。
拂袖之下,这少年道士竟已到了山下,他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才惊醒过来,心中骇然。(未完待续。)
章三零五 魔域,洞中
魔域。
越是深入,越是阴暗。
待得到了这里,魔域天空上那阴暗的色彩,隐约是染上了几分暗红的血色。
清原一掌往前按了过去。
五指各有一道光芒,各有一色。
五色流转,按五行分化,落在了眼前这头妖狼头顶。
咔嚓一声。
妖狼头颅迸裂,刹那毙命。
清原顺手一削,狼头斩落,又是一削,四爪齐落。
这一路走来,杀掉的妖物太多,不论是古仙袋还是古镜,都不能尽数收走这些妖物的尸体,于是便只能挑选一些好用的部位,斩落之后,顺手收走。
狼有铜头铁腿豆腐腰的称呼,清原便顺手取走了头颅及四爪。
类似的物事,例如牛角,例如鹰爪,诸如此类,已然收了不少。
“先生,适才走了一头狼。”
“看见了。”
清原说道:“他应该在酝酿什么,但不要紧,现在……是时候了。”
古苍闻言,顿时一怔。
清原笑了声,指着北边,说道:“记得先前我发出去的力士么?”
“力士?”古苍先是有些愕然,随后才想起,那是适才先生以剪纸为马之术发出去的一些纸人纸马之类。
“这些力士放在这魔域当中,不过片刻就被魔域之气所侵,逐渐变恶,我已将那数十力士,逐渐化掉了。”
清原笑道:“这也不算意料之外。”
古苍略微明白了些什么,既然是在意料之中,那么先生为何还要放出这些力士?
这里是魔域,它原以为先生是难以用阴神感知去探查魔域之中的各处地方,所以才要放出这些力士,前去查探其中深浅。
可是既然力士如此轻易就被魔域气息所染,那么便走不远,既然走不远,也就没有探查的效用了。
可是先生明知如此,依然发出了力士。
“先生是在找他?”
“不错。”
清原笑道:“没找到,只不过在北边那里,不断有力士被人抹杀掉。他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于是东边和西边的力士逐渐开始被妖物截杀……但最开始,正是从北边那里开始的。”
古苍说道:“那人在北边?”
清原点头说道:“大概是这样,先去看看,若能杀掉他,便可断去后患。否则此人不断袭扰,而暗中又不知在酝酿着什么,也是个麻烦。”
天空有飞禽划过,低鸣两声。
清原抬头看去,说道:“你要是不快些逃,便逃不过了。”
……
山洞。
阴暗处。
“这就来了?”
那声音阴鹫艰涩,带着些许冷笑。
“就凭你这点重天的道行?你就是守正道门弟子的,又有几分本事?”
黑暗之中那声音低沉道:“老夫虽非真人,但也非是你这小辈可以任意揉捏的。”
……
洞口。
清原站到了这里,看着洞口深处,他看得出来,内中那位疑似御兽宗的上人,并未离开洞口。
“我展露出五重天的道行,他显然是不惧于我,那么至少是五重天的道行,多半还是六重天的上境。”
清原偏头说道:“古苍,你离得远些。”
古苍稍有迟疑,但心中知晓,以先生的道行,与人争斗时,自身是难以插手的,于是只好点头,背着那小童,逐渐远去。
清原把古镜一抛,悬于头顶,镜光洒落,而右手提着白玉尺,左手捏着印诀。
终于寻到了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邪魔,接下来该是速战速决。
这人应是唯一守护在魔域当中的,而未足真人境的邪魔,以他的本事,自然守护不了魔域,想来多半还是以传讯为主。
只要有人踏足魔域,送来三生石,那么他必然会传讯出去,而外界截杀守正道门的邪魔,也定然要回援。
“只有先解决此人,断了这里的阻扰,才能安心去寻那幽冥缺口所在。”
清原心道:“幽冥缺口应该并不难寻,而以三生石镇封,也不是难事。但必须要赶在那些邪魔回援魔域之前,解决好这一切……”
他深吸口气,迈步入了洞中。
……
洞内阴暗,岩壁潮湿。
滴答滴答。
滴水的声音不断响起。
一滴水落在清原身侧,被镜光挡在外头。
清原偏头看了一眼,琉璃般的镜光,在水滴下,荡起了些许涟漪。
须知,就连六重天上人,也仅能使古镜的镜光塌陷下去,而不能将之打破。这一滴水,便能将之打出涟漪来。
这个场面,倒也类似于当日在伏重山时,孙家等上人驱使寻常修道人用性命去探路的其中一幕场景。
水滴落在肩上,于是肩头塌陷下去,骨肉破碎,又被接下来的水滴,滴杀当场。
魔域!魔域!
清原走过了这条阴暗潮湿的道路,来到了洞中深处。
前方阴暗得没有半丝光亮,只有借着修道人夜能视物的本领,才勉强看得清楚。
前方坐着的是一个老者,约莫六七十的年岁,盘膝而坐,枯槁的面容上,冷笑不止,眼神阴冷,笑声渗人。
“区区五重天的道行,在外游荡也就罢了,送上门来,不知死活……”
这老者狞笑道:“就算是守正道门六重天的上人,也不见得就能胜过如今的我。”
清原逐渐上前来,镜光闪耀,照亮了这方洞穴。
“看来入魔之后,着实是本领大增,让前辈变得如此狂妄,胆敢自称要与同等境界的守正道门弟子争锋。”
清原看了他一眼,说道:“前辈是在温养什么宝物,不得脱身?想来正是因此,你才留守魔域的罢?也正是因此,你才不能外出截杀于我,只能运用那些小妖小怪不断袭扰……现今你动弹不得,如何胜得过我?”
那老者盘膝而坐,座下显然是一尊宝物。
“老夫即便坐着不动,也仍是能够轻易杀你这小辈。”
这老者笑道:“再者说,这宝物温养至今,也差不多要成火候了,原本也不过再等几天的功夫。如今添了适才那头小狼妖,就只剩下一天的光景,如今再加上你这点气血,应是足够了……”
清原看了那宝物一眼,稍微点头,“这桩宝物,现今可以确认,你便是昔年御兽宗的余孽了。”
老者听闻御兽宗三字,面色骤变。
而眼前一闪,清原已然趁他失神的刹那,以缩地成寸,来到了眼前。
一掌按出,五色流转。(未完待续。)
章三零六 徒手破宝
一掌按出,五色流转。
这一掌之中,五行兼备。
老者此前借着那些精怪妖物,已然看见过这一道手段,但这等压迫之感,又如何是亲身面对来得直接?
常人凝就法意,多是五行之一。
五行便有破绽,正是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而水又克火,可谓是相生相克。
然而这年轻人一掌之间,五行尽在其中,全无破绽。
没有破绽,也就无法克制,只能正面力敌。
“怎么可能是五行兼备?”
老者虽然修至六重天上境,但仍然未有听过所谓“道意”,自是不知其中神妙,他看不出其中破绽,便只好将手中一件宝物迎了上去。
这一掌按在他手中的上等法器上面。
这件上等法器,蓦然发出啪的声响,布满了裂纹。
老者瞳孔紧缩,尽管自知低估了这个年轻人的本事,但也未有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高到了这等程度。
徒手打碎上等法器,这就是以六重天上境,并入了魔道的他,也是万万无法办到的。
“这年轻人一出手便是杀招,未免也太凶了些。”
老者才有这般想法,然而下一刻,那个年轻人便收回了左手,右手将那一柄白玉尺迎空打下。
白玉尺似是以白玉所制的,上面有许多纹路,宛如雷霆之状。
这一尺打下,光芒绽放,白光之中泛出赤色红雷。
老者把那布满了裂纹的法器往上一顶。
嘭地一声!
法器破碎!
这一尺依然打下,临至头顶。
“破!”
老者怒喝出声,头顶上已然多了一桩异宝。
白玉尺打在这异宝上面。
轰然震响。
老者座下蓦然塌陷。
山中滚滚震荡,碎石滚落,颇有山摇地动之感。
“红河白夜阴灵车?”
清原一尺未能建功,往后退开,看向那老者头顶上的异宝,露出了十分惊异的神色。
当年他从御兽宗余孽之中获得许多东西,比如古仙袋,比如残破的红河白夜阴灵车,这都是御兽宗破灭之后,那御兽宗余孽外出归来,从废墟之中所获的宝物。
但眼前这位的红河白夜阴灵车,竟是完整无缺的一件法宝。
昔年清原曾运使一件残破的红河白夜阴灵车,以三重天的道行,冲杀四重天的上人,故而深知此宝非同寻常。
今日面对不是残宝,而是一桩完整的红河白夜阴灵车,清原神色已有了几分凝重。
此宝是用阴年阴月阴时的女童,杀之取骨,构架成车,取其血浇灌车辆,使之魂魄依附其上。
这是御兽宗的邪物,四重天以上的上人方能尝试炼制出此类法器来。
而眼前这桩则非是法器,而是法宝。
“你竟是知晓老夫这桩宝贝?”
这老者顿时惊讶,说道:“老夫此宝乃是……”
“邪物。”清原淡淡道:“此前在南梁,我曾杀过一个邪人,此人乃是昔年御兽宗一名不入流的弟子,用的便是御兽宗的邪法,而以你的道行,昔年在御兽宗,只怕也算是个真传弟子了。”
老者眸光一凝,沉声道:“你杀了他?”
御兽宗破灭之后,有少许余孽,数量不多,互相之间没有联系。但毕竟是同门,尤其是在宗门破灭之后,这样的同门更是令人看重。
清原淡淡道:“何止是杀了他,我在他身上得了不少物事,其中一件便是红河白夜阴灵车,此外……”
顿了一顿,清原一字一顿道:“还有你御兽宗的至宝,古仙袋……”
老者瞳孔陡然一缩,失声道:“古仙袋?”
轰!
清原左手扬了出去,一条火线蓦然而出,前端分裂,化作八头。
紫霄宫秘法,八首火龙道。
这老者面色骤变,把红河白夜阴灵车往前一迎,原本只托在掌间的小车,刹那有一丈许。
龙吟长啸。
洞中震荡,碎石滚落,岩壁开裂。
火能克制血腥邪异之物。
只见红河白夜阴灵车之上,森然可怖,色泽阴暗,暗中带血,有女童悲泣,鬼哭哀嚎。
八首火龙将红河白夜阴灵车缠绕住。
此车滚滚荡荡,动弹不得。
僵持片刻,八首火龙逐渐暗淡,而红河白夜阴灵车逐渐有了烧毁的痕迹。
“该死……”
老者怒道:“你敢伤我宝物?”
一桩法宝,就是真人也不易毁去,更何况一个五重天的上人?
然而清原不是寻常五重天的上人,所使的更是得自于天上道宫的仙术,又属火类之法,克制邪异,加上清原先发制人,这老者仓促运使法宝抵御,威能施展不全,这才让这法宝隐约有了烧毁的迹象。
清原竭力而为,得此大功,心中暗喜。
“老夫与你拼了。”
这老者脸色骤变,深吸口气,胸腹鼓起,蓦然往身下一拍。
身下那桩宝物当即喷出一道火焰,色泽青中泛蓝,寒意逼人。
随着老者一口气吐出,宛如狂风大作。
风助火势。
那阴冷青蓝火焰,刹那弥漫开来。
土地化开,岩壁消融。
清原退了一步,好在有古镜当头,以镜光防护,得以不伤。他见得此状,心中颇为惊骇,连忙运转阴神,操纵山河楼之变,脚下连走七步。
七步落。
山河大势转动。
这几乎要融化的洞穴,立时凝住,并开始倒卷。
但凡被火焰消融的地方,尽数朝着老者所在而去。
老者怒骂一声,眼见周边土地移换,岩壁易位,竟是把许多岩浆尽数推送过来,哪怕他已有了六重天的道行,也不禁骇然失色。
这老者尝试着要用山河大势,把这些土地岩壁全数转移回原位,却骇然惊觉,自身的山河造诣,竟然远不如眼前这个年轻人。
须知,他已是六重天上境,曾经把五重天钻研透彻,才得以迈出六重天的这一步。
但是这年轻人在五重天这一步,竟是比任何五重天巅峰的人,造诣更高,本领更胜。
“该死!”
老者怒喝道:“此宝耗费我无数精力,今日竟是要毁在你这后辈身上?”
他语气震怒,四方荡动。
为了炼制这桩宝物,他在初成上人境时便有了想法,此后耗费一甲子精力,方能把材料搜集齐全,又炼制十年,期间温养三次,一次便是七七四十九天。
今次是最后一次,今日是最后一日。
只要今日过后,此宝大成,他便无所畏惧。
哪怕自身所学乃是邪法,也不惧什么道家正法的克制。
未想今日,竟是要功败垂成?
老者看着周边岩浆覆盖而来,只得扬手往天空一打。
轰然炸响。
头顶上百丈厚的山体,被他一掌打穿。
他一跃而起,升至高空,俯视下方。
“宋涧约在此立誓,若不能将此子虐杀,自绝性命于此!”
苍老的声音,响彻八方。(未完待续。)
章三零七 十方离雀盘
宋涧约年幼时拜入御兽宗,至青年时,展露头角,得授真传,遂而入世修行。然而当他游历三年,初成上人境,要回宗之时,便听闻天上仙宫有道童下界,一剑扫灭了整个御兽宗。
从此,他便成了御兽宗余孽。
多年奔波至此,才算成就六重天上境。
如今经受大魔指点,入了魔道,加上炼成这桩宝物,自忖便可不惧任何大敌,日后复兴御兽宗自是有望。
未想此宝今日便功败垂成。
“原想让你多活一日,明日此宝有成,再拿你成为此宝第一个殒命之人。”
宋涧约深吸口气,灰白头发顿时泛黑,浑浊的眼瞳逐渐变得黑白分明,枯槁的面容逐渐变化,皱褶的皮肤缓缓收复。
不过顷刻之间,这个苍老之人,便成了一个中年人。
“返老还童?”
清原眉宇微皱,忽地明白了些什么。
这个宋涧约年岁已是不小,但是道行也高,以他的修为来看,就算年岁再大,却也不该是这般苍老面容。适才所见的那苍老模样,应是此人为了温养那桩宝物,把法力尽数灌入宝物当中,而肉身多半是因为所学邪法的缘故,失了法力之后,则逐渐枯萎。
如今法宝眼见不能成,这宋涧约便将法力回收,解去了源自于邪法的苍老面貌。
不仅如此,这个宋涧约身上的气息,也渐渐变得深沉。
清原感应得清楚,这是源自于魔域的气息。
入魔之人,一旦动用魔域气息,自是本领大增,但也必然会有弊端,可这个宋涧约竟是不顾那魔气的弊端,直接便动用魔域气息,可见是对清原恨意深沉。
大约也同样是察觉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寻常五重天上人可比,以六重天的本事,未必拿得下他,才如此当机立断。
“此宝功败垂成,只留三成威能,今日老夫以入魔之身,让你领教其中神威!”
宋涧约从天空之上俯视下来,声音寒冷,而那宝物也已落于手中。
这宝物形如圆盘,大有三尺,边缘处共有十头神鸟,神骏万分,以展翅高飞之状,利爪抓住圆盘边缘,仿佛这十头神鸟共同抓起圆盘,护送各方一般。
神鸟乃是朱雀。
圆盘中央,符文无数,玄奥莫测。
清原对于御兽宗可算是熟悉,也对于这件御兽宗著名的宝物,有所耳闻。
十方离雀盘。
此宝原身乃是仙宝,后来被白鹤童子一剑斩灭,而这宋涧约手中此宝,便是仿了昔年那桩仙家品阶的十方离雀盘。
哪怕是仿品,哪怕只是残缺,但也非同寻常。
宋涧约要动用潜藏在体内的魔域气息,多半也是觉得难以施展开这等法宝。
清原神色稍微凝重。
“十方离雀盘?”
……
“以吾之法力,恭请南方朱雀神鸟至此。”
宋涧约把手中的十方离雀盘一转,将其中一头朱雀对向了下方清原所在,喝道:“南方离火,此方为离火位,有请朱雀神鸟归位!”
轰!
大片火焰骤然而出,火焰赤红,炽烈难当,随着宋涧约充满魔域气息的法力灌注其中,火焰源头骤变,立时变成青蓝交加之色,热浪骤然变得冰寒彻骨。
大片火焰朝着下方而来。
古苍已远在百里之外,遥望此地景象,不禁失声喝道:“先生!”
话音未落,它便将身后的小童抛在地上,想要往前赶去。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那山骤然迸裂出无数纹路。
青蓝火焰,阴冷冰寒。
那洞穴所在的山峰,不禁冻裂,山石破碎,山体崩塌。
一座山只在顷刻间便化作了无数砂砾。
随后火焰从天而降,落在废墟之中。
无数岩石砂砾,尽数化开,变作了岩浆之状。
“小辈……”
宋涧约深吸口气,神色之间带着些许狞色。
忽地,他面色凝住,带着难以置信之感。
只见下方那无数融化的岩浆,不断往外扩散,把那山峰周边的土地也不断化开。而在中间之处,竟是空出了一处。
那空处当中,站着一人。
这人抬头望天,神色淡漠。
还是清原!
宋涧约略微屏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山河大势……”
这个年轻人在五重天的造诣,显然比他想象之中更高无数,若是当年的自己,同在五重天巅峰,只怕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但自身终究是六重天的人物,加上魔域气息,加上这件残缺宝物,底蕴之足,世所罕见。
宋涧约深吸口气,沉声道:“能够运转山河大势,算是你的本事,但是你避得过这火么?”
他把十方离雀盘往下一按。
适才一头神鸟,而这回……有三头神鸟,齐齐张口。
口中吐火。
火为青蓝之色,冰寒彻骨。
这阴暗泛红的魔域天空,刹那间青蓝交杂,仿若雷霆闪烁,却寒如冰霜。
清原看向天空,神色凝重。
火从天降,其意寒冷,已令土地迸裂,草木僵硬,刹那破碎。
火即将落地,即将焚烧大地。
“火?”清原伸手将头顶古镜取下,双手捧着,镜面朝上,光芒照射上去,刹那之间化作一条长河,其色金黄,波浪滔滔。
河中有无数兵器浮沉不定。
此乃神宝天河!
“自古以来,水能灭火。”
神宝天河朝着天空倒卷而上。
此河由镜光所化,刹那扩宽,宽三丈,长过数百丈,直冲天际。
遥遥所见,便仿佛一条金龙,冲天而上。
百里之外,古苍看着漫天阴火,看着那道长河,万分震撼。
宋涧约俯视下来,眼中闪过异色,但他对于自家这桩宝物,更是信心十足,哪怕只是残宝,也不是谁都能够抵御得住的,更何况这不过是个五重天的后辈。
“水能克火,但杯水车薪,怎能解得大火?”
宋涧约哼道:“且看老夫烧干你这浩浩天河!”
他眼中黑光闪烁,手中十方离雀盘当中,有三头神鸟,吐出大片火焰,青中泛蓝,气息阴冷。
神宝天河隐约间,似乎有着干枯之状。
胜负之状,初露端倪。
轰!
神宝天河终究只是长河之状,只抵御住了头顶那片阴火,然而三头神鸟吐出的阴冷天火,却是弥漫百里,宛如雨落。
清原站立所在,周边上百里土地,尽数被阴火烧化,唯有他立足之处,方能暂且稳住。
然而,即便暂时得以稳住,但周边尽是岩浆,清原所在土地不过方圆三尺,宛如海中孤岛。
“小辈!”
随着宋涧约一声厉喝,神宝天河骤然散开,于是大片火焰,从四面八方,从天空之上,朝着清原所在的三尺土地,围拢而来。
四面八方,火焰合拢。
天空大片阴火坠落,仿佛盖上了最后一层。
人在火焰当中。
宋涧约吐出口气,自语道:“坏老夫大事,不知死活!”(未完待续。)
章三零八 八首火龙道
“先生!”
已然退出百余里之外的古苍,见得前方变化,火焰滔滔,从天而降,烧融大地,又把先生所在围拢住了。
哪怕它对先生再是充满自信,看着眼前这一幕场景,也不禁是骇然失色,心中慌乱不已。
它正要往前跃去,便听身边隐约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
“缩地成寸。”
……
火焰从四面八方而来,围拢住了清原所在,天上阴火落下,则仿佛盖上了最后一层的顶盖。
“这般死去,只当便宜你了。”宋涧约脸上发出冷笑,目光一扫,看向古苍所在,正欲抬手,忽地身子一震,往下方看去。
只见百里范围之外的另外一边,站着一人,金纹白衣,身材挺拔。
还是那个年轻人。
“逃过去了?”宋涧约瞳孔微缩,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十方离雀盘,名不虚传。”清原深吸口气,左手抬起,道:“但经过神宝天河的阻拦之后,这火焰势头稍弱几分,总算是得以运用了……”
山河楼中,南方朱雀骤然睁眼,展翅长鸣。
他法力霎时转化,成就炎炎烈火。
左手往前一按。
阴火收敛。
“八首火龙道!”
轰隆!
出自于十方离雀盘的阴火,陡然聚敛而来,临至清原面前,化作一条火柱,粗达一百三十丈,长达百里。
当年景秀县中,他能够以青龙化元术,运使河中之水,加以助益。今日便以这十方离雀盘而出的阴火,凝就八首火龙!
“仙法?”宋涧约也是六重天的上人,隐约看见了真人境的门槛,昔年出身的御兽宗也是人世间大派,见识非是寻常上人可比。
他对于十方离雀盘有着十足自信,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是能够从十方离雀盘的掌控之中,把阴火生生夺过,凝成自身道术。
这等能夺造化的秘术,必是踏足仙阶,否则又如何能够从他手里的十方离雀盘夺去阴火的掌控?
如此看来,适才那长河蓦然出现,本就不是为了抵御,其本意只是削弱阴火,直至削弱得能够让这个五重天的年轻人可以掌控得住。
“以我之火,凝成道术?该死!”宋涧约看着那百里长的火龙,心有骇然,看向手中的十方离雀盘,才勉强得以安静几分。
清原尚未能腾云驾雾,只得站在大地之上,仰望高空,此前他斗过六重天巅峰的一个魔域老者,但是对方伤势惨重,已近乎于油尽灯枯,比之于初入六重天的上人也有不如,胜之也非难事,更谈不上什么辉煌事迹。
而今日面对的,则是一个未有损伤的六重天上人,也是魔域之辈,手中更有一件仿制仙宝的残缺宝物,非比寻常。
面对当日那魔域老者,清原把握十足,但今日面对掌握十方离雀盘的这个六重天上人,清原则已没有稳胜的把握,于是只得借助神宝天河削弱阴火,从而将之掌控,化作八首火龙道。
……
遥遥看见长达百里的一条火龙,古苍金瞳紧缩,微微屏息。
火龙长百里,粗一百五十丈,好似一条连绵不绝的山脉,威压沉重,气息阴冷。
古苍虽是一头成了妖的山魈,但也不禁退了数步,将丈二雷金镗插在面前土地上,才勉强借助这法宝雏形的天雷神威,遮掩掉那无比沉重的阴冷威势。
地上,那小童似乎也被威势震动,稍微蜷缩起了身子,仿佛身在寒冬腊月当中,一副寒冷模样。
古苍见状,顺手一摄,把这小童拿到手中,放在身后,一同受到丈二雷金镗庇护。
“先生……必定能胜的。”
……
凝成了八首火龙道,但要施展开来,却是极为不易。
因此,清原是在蓄势。
但宋涧约看不出深浅,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也在蓄势。
威势之间,产生无形的碰撞,就仿佛雨夜里,狂风和骤雨齐来。
“十方离雀盘!”
宋涧约深吸口气,眼瞳之中闪过一缕黑光,浑身气息霎时阴冷,黑雾萦绕,他动用了体内所有的魔域气息,没有半点保留。
十方离雀盘往下一抛!
长鸣尖啸!
那圆盘当中的玄奥纹路不断蔓延,圆盘边缘的十头朱雀,尽数发出声音来。
只见那圆盘当空化作了一头火凤,当空长啸。
宋涧约身上的气息不断虚弱下去,但他神色则露出狂喜之色。
“离雀?”清原显然对十方离雀盘这一道变化曾有耳闻,故而只是神色凝重,但未有什么惊慌之感,他捏住印诀,朝着前方喝道:“开!”
昂然龙吟之声。
火龙前端分化,裂作八个头颅,每一个龙首,都栩栩如生,宛如活物,但见龙角如鹿,须发飘扬,有鳞片遍布,神色狰狞,而双眸闪烁,张口火焰喷飞。
火焰呈青蓝色,其意森寒。
……
八首火龙,长百里,当空迎上。
十方离雀盘所化的之神鸟,双翅一展,有三十余里。
两头庞然大物,以火焰而凝成,威势滔天,立时在半空斗在一处。
那八首火龙将神鸟缠绕,八个头颅卷在一起。
然而神鸟利爪森然,张口鸣啸。
龙鳞破碎,鸟羽纷飞。
不论龙鳞或是鸟羽,离身尽数化作火焰。
天空阴火洒落,仿若大雨磅礴,落地而燃。
刹那之间,仿佛天崩地裂。
整座魔域的天空,都开始闪烁不定,震颤不已,有阴暗血红,又有青蓝交加。
……
古苍双手持着丈二雷金镗,不断后退,只觉前方无穷威势,蓦然压迫过来,冰寒气息几乎令它浑身冻僵。
说来也怪,这阴火万分冰寒,但却烧融一切,而非冻结一切。
它看着天空之上那气息逐渐减弱的宋涧约,再看脸色隐约变得苍白的先生,心中犹疑不定,终是提起那小童,往后飞退。
且看当下变化,只怕不免两败俱伤。
倘如自身也被波及,那么万事皆休,如若侥幸避过,事后兴许能帮先生一场大忙。
“若是一般六重天的上人,早已不是先生的对手。”
古苍心中叹了声。
……
八首火龙,神鸟离雀。
两者纠缠不休,有鳞片坠落,有羽毛脱离,落地皆成阴火,烧融一切。
宋涧约将十方离雀盘化作一头神鸟,不惜动用了魔域气息,极为不易。然而清原施展八首火龙道,蓄势至今,也同样不易。
两方气息俱在削弱。
“这小辈……”
宋涧约咬牙切齿,沉声道:“老夫不惜动用最后的手段,也仍然拿不下他?”(未完待续。)
章三零九 断指化兽
八首火龙,十方离雀。
这两头火焰凝成的神兽,几乎遮天蔽日,方圆数百里几乎日月无光。
若非此处乃是魔域,自成一界,只怕早已把双桂山打成废墟。
这几乎将要超出上人境的范畴,临近了真人境的威能。
……
以上人境的道行,几乎施展出了真人境的威能,实是骇人听闻,但这并不能长久维持。
只见宋涧约浑身魔域气息逐渐减弱,体内法力渐渐枯竭,原本已经复返中年面貌的他,皮肤再度收缩,产生褶皱,渐成苍老模样。
宋涧约怀有六重天的修为,并有魔域气息在身,尚且是如此艰难。而清原一个五重天的上人,却只是面色苍白,气息稍显虚弱而已。
“这个年轻人……”宋涧约早已知晓,这个年轻人不能再以常理而论,但也没有想到,竟是如此不通情理,似是违背了天地应有的道理。
一个五重天的上人,再是惊才绝艳,再是传承不凡,再是机缘深厚,也不该是能够施展这等本领而不用付出代价的。
宋涧约既惊且怒,而清原神色凛冽,手中死死捏着印诀,法力源源不绝地施展出来。
黄庭仙经没有其他的特点,但却是中规中矩,不偏不倚,所带来的正是无比扎实的根基,以及那浑厚无匹的法力。
然而,他法力再是浑厚,却也终究还是五重天的上人。
宋涧约深吸口气,低沉道:“老夫与你拼了。”
苍老的面容,浑浊的瞳孔,已然满是凝重的色彩。
他抬起手,放在口中,用力一咬。
断一指。
“老夫自幼拜入御兽宗,不知杀过多少奇禽异兽,不知食过多少皮肉,饮过多少鲜血。”
“化血肉为丹丸,抽魂炼魄。”
“这一生至今,更不知吞食过多少以血肉所化的丹丸,体内不知有了多少飞禽走兽的血肉魂魄,今日便让我御兽宗奇术,使之断指重生。”
“去!”
断指从高空坠落,化作一头妖虎。
这虎比之于寻常老虎,更为粗壮数倍,浑身威势凛然,有虎威彷如实质。
虎威本凶,而妖虎更甚。
吼地一声怒啸。
……
数百里外,古苍见状,露出大惊之色,然而退得太远,已经救援不及,只得紧咬牙齿,一跃而起,浑身气血荡动,将手中丈二雷金镗,狠狠往前一掷。
这一掷竭尽全力,于是破空而去。
倏忽一声,数百里顷刻而至。
原本这凶虎已经到了清原身前,却忽然被丈二雷金镗穿透过去,钉在了地上。
若是寻常妖类,或许没有这般容易便被古苍丈二雷金镗钉住,但这是御兽宗邪法化出来的妖物,而这御兽宗余孽身上,还有着魔域的气息。而雷是天威,可以克制一切邪异,因此古苍这一掷,丈二雷金镗却是起了奇效。
“这猴子……”
宋涧约目光从古苍那里扫过,又收了回来,未有多加理会,只是眼中对于清原的杀意已浓烈得无以复加,心中更是有了难以言喻的迫切之感。
之所以迫切,只因为以他的法力,难以继续维持十方离雀。
至于这个年轻人,虽说不知还能否维持得住这八首火龙,但宋涧约委实是不敢冒险。
不论是十方离雀,还是八首火龙,只要其中一方落败,另外一方坚持多出一个呼吸,或许便能借助这个呼吸的时候,运使阴火凝成的神兽,杀掉对方。
按说清原道行是五重天,难以维持得住。
但宋涧约终究心中惶然不安,于是便只好断指阻挠。
“这年轻人以五重天的道行,即便运使得起这头八首火龙,但只得是竭力而为,不敢松懈,相较之下,我为六重天之境,则稍微较为轻松。”
“眼下只须以断指化兽而扰乱于他,定会使之分心,那时八首火龙定会稍弱两分,而十方离雀便可将之撕杀,从而继续灭杀掉这个年轻人的本身。”
宋涧约眼中饱含恨意,看着断去的一指。
这是御兽宗的传承法门,一旦断去,无法恢复,除非得道成仙,而仙身再造,否则,就是成了当世半仙,也断然无法恢复断指。
“罢了!”
宋涧约双手一抖,剩余九指,全数断落。
一指化虎,一指化狼,一指化豹,一指化狮,一指化狐,一指化猴,一指化象,一指则是化作了雄骏鹰隼。
虎、狼、豹、狮、狐、猴、象、鹰,而最后一指,则化作了彪。
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虎乃百兽之王,然而彪则能食虎。
九大飞禽走兽,围拢而来。
古苍远在数百里之外,竭力掷出丈二雷金镗,已经是全力而为,此刻已然是技穷,只得眼睁睁看着按九头奇禽异兽,朝着先生而去。
它心中愤怒,不禁大吼。
而那边,清原神色仍然不变。
他神手一抖,白玉尺离身而出。
这一柄本命至宝,闪烁着雷霆光泽,绕身而飞。
但凡欺近身周的异兽飞禽,尽数被雷霆殛杀。
“愚不可及!”宋涧约苍老的面容上,闪过一缕狞笑,怒吼一声。
十方离雀威势骤增!
而八首火龙只因清原分心对付身周异兽,不禁迟缓了片刻。
此消彼长之下,那十方离雀便脱身出来,利爪一擒,鸟喙一叼。
一尊龙头被鸟喙叼起,抛上了天空。
而剩余七尊龙头,怒吼咆哮,长吟不休,能听得其中哀嚎惨叫之意。
宋涧约把臂膀往下一点。
十方离雀只在刹那之间,便将势弱的八首火龙,扯成了碎片,阴火纷飞,满天火雨。
清原闷哼一声,脸色白如金纸。
“这一回,看你还如何活命……”
宋涧约喝道:“恭请十方离雀,归于此位!”
那十方离雀立时往下俯冲而去。
翼展三十里。
清原头顶上的天空,仿佛尽数被遮蔽掉了,无边无际,尽是火焰凝成的神鸟羽毛。
十方离雀神威凛凛,从天而降,不亚于山岳压顶。
清原脚下不断塌陷,岩石不断融化。
轰轰巨响。
十方离雀扑到了下方,散作一片火海,青中泛蓝,浩浩如波涛。
宋涧约长长吐出口气,几乎有筋疲力尽之感,面容比之于初见之时,仿佛都要苍老了十岁。
而那边,古苍脑袋俱都空白。
“先生!”
山魈一声怒吼,身材拔高,好似铁塔,浑身呈现出血红光泽。(未完待续。)
章三一零 龙首
十方离雀俯冲而落,正中清原所在,而后这头神鸟之躯,尽数化作滔滔火海,其色青中泛蓝,焚烧八方。
宋涧约在刹那之间,宛如风烛残年,身在空中,摇摇欲坠。
以他的本事,入魔之后,加上这十方离雀盘,任何六重天的上人都能不惧,但今日竟是险些栽在了这个五重天的年轻人身上。
哪怕是的守正道门的弟子,也不该在五重天时,有这等本事。
但好在……终究把这个年轻人杀掉了。
他长长吐出口气,隐约有着击败一位真人的错觉,但却兴不起半点欢喜之意,因为那年轻人终究不是上人,道行比自身更浅薄许多。
数百里外,古苍身子颤动,体魄渐盛。
“一种损害自身,从而在几个呼吸之间,转化为法力的手段?”
宋涧约冷笑了声,道:“老夫再是如何虚弱,也不是你这个小妖怪能够欺辱的……”
他抬起手来,十指虽已全断,但伤口却已恢复,一掌指向这个山魈,道:“且看老夫如何将你……”
话说一半,天空骤然一暗。
宋涧约心中闪过惊惶之感,未来得及去看,便是运使法力,使得自身沉坠下去。直到这时,才勉强朝着上方看了一眼,然后便对上了一双巨大而冰冷的双眼。
继而所见的,便是一个巨大的龙头。
这个龙头,方圆足有数十上百丈,仿佛山岳压顶,覆盖了头顶上的百丈天穹,遮天蔽日。
虽只是一个断去的龙头,没有了身躯,却还仍能咆哮怒吼,呈青蓝之色,寒冷万分。但见这龙首鳞甲宛然,长须飞扬,双眸怒睁,凶威凛然。
这是先前被神鸟抓掉抛飞的龙头。
但那八首火龙本身都已被十方离雀撕成粉碎,消散于天地之间,然而最先被十方离雀撕开的龙头,竟然至今未散?
宋涧约心中只觉是十分荒谬,但却不敢大意,那龙首师弟借着阴火凝成,遥遥炙烤之下,令人通体寒冷,他双手往下一按,当即就有一方轮盘从下方火海当中,朝着天上迎去。
这圆盘边缘共十头朱雀神鸟,雄骏万分,隐约有长啸之声,朝着天上那龙头撞去。
宋涧约虽是损耗极重,无法再把这十方离雀盘化作一头神鸟,但运使此宝,却也不算难事。
但见轰然炸响。
十方离雀盘迎上,龙头破碎,化作漫天阴火,席卷散去。
宋涧约身在其下,亦受影响,急速往下坠去,落入下方,轰然震响。
……
古苍看了身边小童一眼,终究没有再理会于他,而是脚下一跃,朝着前方而去,手中一翻,雷石悬于身侧。
那宋涧约本事虽高,但与先生斗法之后,已然是损耗极重,加上适才龙头与那十方离雀盘的碰撞,波及到了他,多半也受了些许伤势。
古苍自觉若是运起这一道妖仙传承的法门,未必不能对付这个有伤在身,损耗极重的六重天上人。
前方火焰渐散。
当中一人缓缓起身,他双掌无指,神色冷漠,朝着天上看了一眼,哼道:“区区一个龙首,竟是死而不僵。”
随着话语,天空上适才打散了龙头的十方离雀盘落了下来,悬在他的头顶。
古苍近前而来。
宋涧约面貌苍老,身子佝偻,但依然有着居高临下之感,看着那猿猴临近,哼了一声,正待动手。
忽地,便听那边传来一个声音,淡淡道:“总算把你从天上打下来了。”
清澈的声音,宛如溪涧流水,而其中淡漠之感,则如彻骨寒冰。
古苍停了下来。
宋涧约僵在了那里,偏过头去,看向适才那年轻人被十方离雀冲杀的地方。
……
方圆百里,经过八首火龙和十方离雀的争斗,阴火焚烧,已然融化。但是这些阴火,其意寒冷,融化过后,不久又都稍微凝结。
可那片地方,是最后十方离雀俯冲下去,刹那散开的地方。
所以那里的一片火海,仍未散去,那片土地的岩石泥土,尽数化作了熔浆,还是如同汪洋一般,波涛汹涌。
然而,在熔浆中央,仍有方圆三尺的一块土地,未有化开,仿佛湖中孤岛。
孤岛上站着一人,鬓发稍乱,略感狼狈,但一身金纹白衣,仍然身材挺拔,他手提一支白玉尺,而头顶上悬着一面古镜。
古镜光芒洒落,护住周身。
正是因为古镜,才让他在那十方离雀之下,活得性命。
“你还没死?”
宋涧约骇然道:“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清原略微抹去嘴角的鲜血,笑道:“倘如你能多坚持一瞬,或许真能得手,但你已是强弩之末,维持不住十方离雀,故而在最后关头,把这十方离雀的形态散作了一方火海。如此,阴火分散,覆盖百里,却不再如神鸟离雀这般难以匹敌了……”
说着,清原抬起白玉尺,深吸口气,说道:“若没有把握,你当我那八首火龙,真的不是十方离雀的对手?”
宋涧约怔了一怔,想起最先被抛飞的那个龙头,最后又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那个龙头,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喝道:“你道行不足以维持八首火龙,所以示弱,是要把我从天上逼落下来?”
清原点头道:“正是。”
宋涧约心中凛然,便要腾空而起,然而却纹丝不动,这时他才骇然惊觉,自己双脚仿佛都定在了地上。
“你在操纵大地之势?”
“前辈这时才知么?”
因为地龙在身,清原操纵大地之势的造诣可谓是无与伦比,在他借着几句话的蓄势之后,便是六重天的上人,都不能轻易腾飞而起。
也正是这等造诣精深,他才能在阴火之下,维持住身周三尺土地不灭。
“既然落地,便不要想着上去了。”
清原一步迈出,已是临至身前,一掌按了过来。
掌中五色,共分五行。
宋涧约厉声道:“不借法宝,老夫就不如你了么?”
他双掌一合,虽无十指,却也成了法印。
不过顷刻之间,人便化作了一头巨熊。
双掌之间法力闪烁,隐约凝成一个图案。
清原一掌按落,正中这图案中间。
一掌出尽五行法。
轰!
那图案骤然破碎,巨熊抛飞出去,半空重新化作人形,坠地落下。
而清原退了十余步,古镜抵在身后,才避免摔落的下场。
“小辈,你终究拦不下我……”宋涧约一跃而起,腾空而上。
“未必……”
清原将白玉尺往前一抛,刹那破空而去。
那白玉尺隐约间变成一道雷霆。
一道赤红色的雷霆,瞬息百里。
不过刹那功夫,宋涧约陡然惨叫一声。(未完待续。)
章三一一 雷霆法剑,天地异数
白玉尺在清原手中,素来作兵器之用,但这却也是本命至宝,另有绝妙的效用,只是他未有发掘出来罢了。
而此前,他从君殇璃那里得了剑法感悟,便能施展出不同以往的手段。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剑与尺之间,锋刃握柄俱都不同,差异颇大。但对于修道人而言,差距并不算大。
清原学得了君殇璃的剑法之后,能以白玉尺为飞剑之用,加上之前神雷炼化的缘故,白玉尺所化飞剑,快若闪电,亦是几近于化身闪电。
宋涧约本是借着清原一掌,不惜受伤,而脱出劣势,试图再一次腾飞而起,立于不败之地。然而被这白玉尺所化闪电打了一记,当即惨叫一声,坠落下来。
清原占了上风,仍然没有大意,古镜盘旋头顶,镜光洒落,而他以缩地成寸之法,来到了宋涧约的身前,伸手一摄,白玉尺飞入手中。
正待用白玉尺朝着宋涧约动手之时,清原却怔了一怔。
因为这个御兽宗的余孽,已然入魔的六重天上人,已然没有了半点生机。
“死了?”
清原心生讶异。
白玉尺所化的这道雷霆,确实是极为凶厉,一是此宝不凡,又是本命至宝,其次则是神雷依附其上,平添雷霆威能,三则是以君殇璃的剑法来施展,让这一道雷霆,更添了属于利剑的锋芒。
只是这一手白玉尺化为雷霆法剑的手段,寻常上人便是无法匹敌的。
可要对付六重天的上人,则要稍逊两分,尤其是入了魔的宋涧约,更是非同寻常。
清原本以为打了他一记雷霆,接下来终究还是要补上几记道术,却未想宋涧约已是死了。
正觉古怪之间,而古苍却已来到了身边,它雷石悬在肩头,而手中拔出了那丈二雷金镗,气势滔滔。
“你……”清原看了它一眼,伸手一按,生生把古苍未有彻底发出的这一道秘法,又压落了下去。
“我替你压住了这道秘法,勉强止住了损伤,对于接下来的损害,有所减缓,但是你还是施展了这道法门,难免对于本身有所伤害。”
清原叹了声,道:“你接下来要把四重天修到巅峰,已不是易事了。”
古苍稍微低头,不敢言语。
“这也不怪你。”
清原略微摆手,目光落在宋涧约身上。
“先生。”古苍迟疑道:“他确是死了?”
“嗯。”清原点头道:“应是动用魔气太甚,遭了反噬,又挨了我一记雷霆,雷能克制邪异魔气,他满身魔气,所以难以活命。”
虽是这般说,但清原亦是有着几分异样之感。
这就杀掉了一个入魔的六重天上人?
他吐出口气,正想说话,却见宋涧约尸首陡然散开,彷如沙土凝就的雕塑,顷刻间散作无数灰烬。
清原不禁握紧了白玉尺,四下打量了一眼,却蓦然发觉,不远处坠落下去的十方离雀盘,也在逐渐化成灰烬。
“这……”
清原一步迈出,来到十方离雀盘之前,伸手去取,却落了个空。
十方离雀盘已经化开。
“十方离雀盘……”清原露出惊愕之感,这一桩仿制仙品的残缺宝物,竟是在此化作了灰烬。
宋涧约入了魔,在这魔域当中,死后化作灰烬,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这桩十方离雀盘,乃是宋涧约耗费大力气,收集许多天材地宝,以御兽宗传承秘法炼制而成,如何也会毁灭?
莫非是因为此宝只是残宝,而适才施展过甚,承受不住?
还是说与宋涧约有莫大关联,堪比本命至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在宋涧约尸骨无存之后,也随之消去了?
亦或是此宝经过魔域气息的施展,沾染魔气,所以跟宋涧约落得个同等的下场?
“可是定州附近,死去的那些魔域之人,却是尸首还在。”清原思索道:“难道只是因为身在魔域的缘故?”
当日还有那个杀掉守正道门鸿字辈弟子的魔域老者,对方最后似乎也是死于魔气反噬?
此事也颇为古怪,但是魔域本身就是天地间的一大异数,清原身在魔域,发生任何事情,心中也早有准备,却已谈不上匪夷所思了。
清原收回了目光,只是颇为可惜那十方离雀盘的损毁,但他向来以道行为重,十方离雀盘也是外物,虽有可惜,可也谈不上遗憾。
“古苍。”
清原叹道:“你这伤势,只怕又要等侯一段时日,才能恢复了。”
古苍挠了挠头,不知如何言语,只是讪笑。
“那小童呢?”
“在那边。”
古苍指向来处,说道:“适才我护住了他片刻,只是到了后面,也没有理会了,倒不知是否被气息压迫,承受不住而死去了。”
适才阴火气息,便是古苍自身都难以承受,何况是一个未经修行的小孩儿?
清原朝着那边看去,片刻后,收回目光,道:“他还活着,并且……似乎已经醒过来了。”
古苍当即愕然。
这是被气息压迫,反而因祸得福,醒转过来了?
……
蜀国南部。
源镜城。
明源道观。
正一看着手中的传讯,默然不语。
守正道门,传自太上祖师,后来镇守人世之间,历经多年,根深蒂固,底蕴深厚。但这一次,魔域大变,间接影响了人世封神,不得已,守正道门几乎是倾巢而出,镇压尘世各方。
此事正一是知晓的,但正一从未想过,守正道门竟也有一日,会出现力有不逮的时候。
可细想之下,如今封神局势,守正道门已投入了太多,动用许多人物,而在魔域之事发生后,又让门中诸位师叔,尽都镇守天地各方。
就是再是深厚的底蕴,也经不住这等大事的压迫。
原本以正一的想法,如今魔域暂时未有直接影响到人世,但是那个以白皇洞主身份杀掉牛金牛的年轻人,却是让牛宿不能归位,直接影响了封神之事。
此外,天宫之上,龙池之中,添了一条不知来处的鲤鱼,色泽金红。
道祖乃是天道显化的真身,能够通识三界,依然察觉不出源头,只能猜出源自于正值封神的人世之间,于是命守正道门在人世搜寻。
正一隐约觉得,这一条不能以常理而论的鲤鱼,兴许便跟牛宿之死有所关联,都属异数。所以,事关重大,他仍在追索,而并未前往魔域。
而本门掌教也同样是觉得此事不容小视,因而任他行事。
但谁也未有想到,护送三生石的鸿恒,已然陨落。
而三生石,不知去处。
如今守正道门之中,真人以上,仍能动身的,除却后山那几位之外,便只有守正掌教以及正一。
守正掌教坐镇山门,不得擅动。
于是,便只有正一。
“追寻牛宿之死,鲤鱼之异,至今已非一日,虽是事关重大,十分迫切,但至今已过数年,亦非一时之急。”
“而魔域乃天地异数,应当及早解去,不容耽搁。”
“今祖师所赐三生石不知去处,本门唯有你一人能够动身前往,本座命你放下手中诸事,立时北上,寻回三生石,镇压魔域,荡灭邪魔。”
这便是掌教传讯的大致内容。
正一本以为门中自会解决此事,未想竟是连三生石都出了差错,哪怕他是对清原杀意甚坚,但也知晓轻重缓急。
既然本门镇压这方天地之后,已无余力解决魔域,那么当下,自身便应是以魔域之事为重了。
可这里,好不容易才追索至此……
正一看向这座半山之间的道观,眉宇微动,淡漠的眼神中,闪过一缕异色。
他连踏数步,手中捏印。
山河转动。
“你逃不掉的。”
淡漠冰冷的声音,在山中悠悠传开。(未完待续。)
章三一二 西北
天依然阴暗,带着几分血色。
而青蓝如雷霆般的阴火,已是散尽。
原本融为岩浆的大地,已经再度凝结,只是再也不复原貌,没有山川起伏,没有花草树木,就是飞禽走兽,也都在适才的争斗之中,尽数死去。
而原本就在百里之外的那些,则已远逃此地。
这一场争斗,对方是入了魔的六重天上境,并有十方离雀盘这等宝物,但清原终究胜了。
只是他心中并无多少欢喜,反而有些心悸。
一场莫名的心悸,不知来处。
好像来自于这北方的魔域,也像是来自于南方的杀机。
但他已是无暇多想。
他行走在这魔域当中,四处寻找幽冥缺口所在。
在留存于魔域中的邪魔里面,宋涧约极有可能便是道行最高的那位,也是真正守护魔域的邪魔。但如今他已死了,并死在清原手里,只怕外界去截杀守正道门的那些邪魔,也已经察觉此事,开始回援魔域。
毕竟众邪魔倾巢而出,去截杀守正道门,本就是为了守住魔域,不被太上至宝彻底镇封。
既然魔域出现变故,那么主次本末,自然也是分得清楚的。
“先生……”一个稚嫩的声音,随后一只细嫩的手掌,从一旁伸过来,把清原凌乱的鬓发稍微收拢了一下。
这就是那个小童。
他被古苍背在身上,而古苍就站在先生身边。
于是这小童看见了先生凌乱的鬓发,伸出去手为他整理。
清原停下脚步,任由这小童拨动散乱的发丝,目光看着这个小童,神色淡然。
这是个颇为懂事的孩子,知晓自家村落已经毁去了,也知晓是眼前的人救了他。
“你既然醒来,就不能再随着我们涉险了。”
清原淡淡道:“我让古苍寻个地方,让你躲避,待我们回来之后,再带你离开。”
闻言,这小童露出几许失落之色,清秀的面容上,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光泽。
清原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不再说话。
其实踏入魔域之前,把这小童寄在其他人家,或许更好,但巴子县的人因魔域的缘故,堪称穷凶极恶,无法托付。如今深入魔域,也没有寄托的人家了。
这孩子若是未醒,倒还麻烦。如今醒来,只须寻个地方,留些食物,事后再来接他,反而更好。
毕竟随行去镇压幽冥缺口,势必成为累赘。
更重要的是,清原至今还在这孩子身上,感受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仿佛是出自于某位故人。
但他细想至今,打量过这孩子许多遍,依然没有端倪。
……
清原观看地势,以山河楼的境地,扩展出一方地界,命古苍带着这小童,将之藏匿,然后再来汇合。
而清原本身,则是寻找幽冥缺口所在。
其实他原想生擒宋涧约,从这人身上问出幽冥缺口的地方,但未想宋涧约一身魔气,被雷霆克制,在雷霆下竟是伤得极重,加上魔气反噬,死无全尸。
宋涧约不能开口,清原也只得从此前的一些细节之中,稍微推测一二。
比如自己入得魔域以来,就受到宋涧约操纵魔域精怪妖物的拦截,其中往西北方向,受到的拦截最为凶厉。
“大约是这个位置了。”
清原这般想着,心中亦是有了几分急迫。
魔域之外的那些邪魔截杀守正道门,使得守正道门来人受阻,但也因此,这些邪魔要从守正道门那些弟子手中脱离,返回魔域,同样要受到守正道门那些弟子的牵扯,不易脱身。
可就算是如此,清原有所预感,至多半日,就会有邪魔脱身,踏足魔域之内。
“拖延不得了。”
清原一边行走,一边竭力运转功法。
眉心祖穴之中,迷雾朦胧如海,六月升起,月光洒落,九重玉楼在其中显化出来,坐定当中。
而黄庭仙经,则不断运转,开始恢复本身法力。
哪怕再急,自身适才一番争斗所损耗的法力,也终究还是要先恢复过来的,否则再有什么事情,便应付不来了。
清原一边运功恢复,一边朝着西北而行。
若猜得不错,幽冥缺口多半就在那里。
只是前方是否还会有什么拦截?
而镇守幽冥缺口的,又是紫霄宫哪位童子?
清原仔细感应了古镜之中的三生石,因隔绝外界,故而仍无动静。
……
南梁。
一人身着金黄衣衫,背负双手,缓缓而行,他面如冠玉,气态不凡。
身侧是一个高达丈许的壮汉,筋肉虬结,皮肤黝黑,仿若神魔。
忽地,那黄衫公子停了下来,他看向北方,露出几许异色,讶然道:“居然进了魔域?”
九黎面容刚毅,仿若钢铁线条,见到公子这般神色,反而露出了比公子更为惊讶的表情。
因为公子通晓天上地下,除却道祖之外,再无任何能够让他动容的事情,而今日就连公子都觉惊讶,可见事情非同寻常。
“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黄公子笑道:“只是先前在清原身上留下了几分手段,就连他那先天至宝也瞒过了。可如今,我留下的那几分手段似乎被消去了……”
九黎闻言,愕然许久:“就连公子的气息,也都被消去了?”
“是啊。”黄公子不以为意,笑道:“也不知是魔域之中的侵蚀……还是他过于动用古镜,让这先天至宝觉醒几分威能,从而化掉我那两分气息?唔……也或许是有本领高深的人物,替他解去了这一缕气息。”
九黎双眼中掠过几许神采,说道:“魔域固然是天地异数,但也不能销蚀公子的气息,至于高深莫测之人,除非是道祖出手,否则谁又能轻易解去公子的手段?至于那宝物……公子说过,此宝位属先天,倒也不无道理。”
“先天至宝,解去本公子的那一缕气息,确有可能,但是……”黄公子笑道:“但后者也未必就不是。”
九黎怔了一怔,道:“哪怕是仙界,能够解去公子手段的,都屈指可数,何况人间?”
黄公子微微摇头,含笑说道:“你莫要忘了,这个清原本身就是我所看不透的一个异数,而魔域也是异数,魔域中被击溃而未死的大魔,则是魔域异数的源头。”
九黎思索片刻,问道:“既是如此,公子可要往北一行?”
“不。”
黄公子含笑道:“你我游览天地,不能插手天地,更何况……这般有趣的事情,自然会有其他人物去插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