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零九 丈二黑佛碎,真人剑气散
这是个光头和尚,但岁数还小,在佛家之中,未受具足戒,应当只算是个沙弥。
而这个沙弥,清原也认得。
这是之前曾跟随在玄策**师身旁的小沙弥。
此时这沙弥脸上带笑,但却笑得十分阴森诡异,颇为渗人,身上依然穿着僧袍,却是黑色,全然没有了半点佛家善意。
清原看清他的模样,怔了半晌。
“当日施主所言,他未有听得进去。”
“事后老僧心有魔障,他也不禁为施主那一番话思索,过了不久,似有了不同的想法。”
“老僧本就愚鲁,无法勘破此中玄要,自然也谈不上为他解惑。”
“便放他去了。”
“如今他也不知到了哪里。”
玄策法师这一番话,再度响起在清原心中。
这个沙弥,因清原那一番话,心有魔障,离开了玄策法师身边。时至如今,竟是佛法尽废,不知从哪里学了这么一身诡异的法力,并隐隐达到了五重天的境地。
清原低沉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小僧?”小沙弥笑道:“多亏了施主一番话,可谓当头棒喝,小僧自幼生于西方,一直受佛法教导,却总是蒙蔽其中,上次施主一番话,总算解救出来。今日便是想要报答施主一番,送你往生极乐……可惜施主道行一日千里,这才短短时日不见,已成四重天的上人,而斗法的本领,还几乎能比五重天的人物,真是令人感慨。”
清原看着他那令人莫名心寒的笑意,暗自一凛,低声叹道:“你走上歧途了。”
“那什么是正途?”小沙弥说道:“你不也质疑着我原先认为的正途吗?”
说罢,他忽然往前一拍。
乌光闪烁,然后化作了一尊黑色佛像。
这佛像丈二来高,通体漆黑,在阳光之下,却有着阴暗的气息。
佛音梵唱,丈二佛陀。
清原早有防备,左手蓄势已久,往前打去,青光粗如水桶,冲撞而去,正是得自于孙家的残缺青龙化元术。
轰然炸响!
丈二佛陀受了一记青龙化元术,浑身破裂,但却未有破碎。
清原对此也有预料,青龙化元术终究是残缺的,威能只相当于一般四重天上人施展的道术。退一步讲,哪怕是完整的青龙化元术,也比不过得自于紫霄宫的八首火龙道。只是八首火龙道品阶太高,施展起来,耗时稍长了些,反而是青龙化元术较为顺手。
此时青龙化元术未能尽得全功,清原也不意外,伸手一打,乃是元灵擒拿手,抓在了那丈二黑佛之上。
这佛陀终究不是真佛,被元灵擒拿手抓成了粉碎。
而那个沙弥,则是趁此逃得远了些。
清原举起白玉尺来,往前追赶。
红光一闪,雷音炸响。
赤色雷霆往前打去,正中这小和尚背后。
这沙弥往前扑倒一下,然后又跃了起来。
“他不惧雷霆?”
清原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动作未停,依然追杀过去。
“施主紧追不舍,是要杀我么?”小沙弥笑音传来,说道:“也是,施主曾经说过,除恶不尽即为大恶,想来您是觉得小僧已是大恶?”
“你对我怀有极深的杀意,于我而言即是恶。”清原紧追在后,说道:“而且,不单是我,且是任何生灵……我看得出来,你眼中有一种想要杀尽天下无数生灵的味道,放你离开必是后患无穷。”
“这怎么会?”小沙弥笑得愈发痛快,说道:“小僧只是要普度众生罢了。”
“普度众生?”清原沉声道:“就是杀掉他们?”
“不经生死,何以超脱?”
“超脱?”
清原冷声道:“我先让你尝试一下所谓超脱!”
小沙弥越逃越快,似乎对于逃命这件事情,之前生疏,而现在愈发熟悉了,他竟有闲暇回过头来,笑道:“施主不会杀小僧的。”
清原道:“凭什么?”
“凭你心中一点愧意。”小沙弥语气变得阴沉,说道:“因为之前你的缘故,让我离开了玄策身边,致使我走上了如今的道路。你认为害了我,所以心有愧意,所以不会杀我……”
清原眼神一凝,不可否认,他心中确实有着这么一点细微念头,只是细微得不可察觉,当被这沙弥点破,也就扩散了开来。
然后他便停下了脚步,杀意尽消。
怔了一个呼吸的功夫,九重玉楼一震,脑海中六个明月,照澈一切杂念,才让清原惊醒过来,当即又往前追去。
“你竟能迷惑人心?”
清原神色微变,说道:“除恶不尽,即为大恶。这是我当日说的,那么今日,凭什么放过满身恶念的你……”
说罢,他举起白玉尺,往前打了一道雷霆。
雷霆之速,快得肉眼都来不及看,就连声音的速度都要逊色。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沙弥挨了雷霆,竟然毫发无损,扑倒之后又迅速爬了起来。
清原见状,愈发心惊。
他深吸口气,念头转动,忽然灵光闪过,左手并指往前点去。
一道血光从清原指尖迸射开来,点在沙弥身后。
“啊……”沙弥陡然一声惨叫,道:“化血元术……”
这正是清原从伏重山得来的化血元术,乃是毒散人韩宇的看家法门,论起威能只相当于寻常道术,自是不能当场打死这个沙弥。可化血元术真正的效用,乃是如附骨之疽,能够使人生不如死,饱受折磨,除非道行远远胜过清原,否则便难以压制下去。
这个沙弥的修为比清原稍高,只怕触及了五重天的境地,但还未彻底踏入五重天,想要压制着化血元术,还稍差了一些。
“你竟然使邪术?”
“一个使邪术的人,竟然想要杀我,用的竟是替天行道,除恶行善的名义?”
“可笑……好生可笑……”
那小沙弥哈哈大笑,隐约有着极为惨厉的意味,他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伸手到背后,取出了一片黑色的物事,像是叶子,像是花瓣。
小沙弥带着满面不甘,撕碎了这片物事,吞服了下去,狠狠盯了清原一眼,然后整个人化作了一道光芒。
他的速度,在这一刻,竟然比声音的速度还快。
清原见他要逃掉,心有不甘,蓦然想起了君殇璃的剑气,顿时从怀中取出,往前一点。
那附在头发上的剑气顿时一颤,竟是没有发出去,而是颓然落地。
“怎么回事?”
清原见这剑气没有奏效,心中惊疑,但也没有停顿,白玉尺点去。
赤色雷霆炸响!
一道惊雷往前打去。
小沙弥的速度,快得连声音都赶不及,清原也已赶不上,但雷霆的速度,则比声音还快。
于是这赤色雷霆,打在了那小沙弥的肩膀处。
小沙弥一声惨叫,然后逃得愈发快了。
“小僧尚有要事,且先告辞,今日报恩不成,日后再报答施主点悟之恩。”
小沙弥咬牙切齿,待远处声音传来,而人已不见了。
清原看得明白,那小沙弥挨了这一道雷霆,浑身颤抖,而那条右臂,则从肩处而断,可这小沙弥,终究是逃了。
“这一回,雷霆奏效了?”
清原稍觉惊讶,思索了片刻,隐约明白,这小沙弥之所以能够抵挡雷霆,只是因为先前那一片不知是叶子还是花瓣的物事。
但那片东西被这小沙弥撕碎吞服,增快了速度,也就失去了抵挡雷霆的效用。
“还是被他逃了。”清原不免遗憾,只恐放走了此人,会有祸患,但转念一想,这小沙弥挨了一记化血元术,按说是难以活命的。
“他的修为并非能够远远超过于我,压制不住化血元术,按道理说,若无解救法门,不过一年半载就会死去,而在此之间也会饱受折磨。”
“只不过这个小和尚,如今太过异常,兴许会有解决的办法,但就算是能够解决,也不是一两日的光景,加上挨了最后那一道雷霆,也是重伤,想来很长一段时日,都只能静养疗伤了。”
这般想着,清原隐约有些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有闲暇去看那一缕头发。
那是君殇璃送他保命用的,对付不了真人,但是六重天的上人都不能轻视。
原本用这一道剑气,小沙弥是逃不掉的,但关键时候,这保命的剑气竟是失效了?
“还好没用来保命,否则性命都要丢了。”
清原对于君殇璃这个人的印象,顿时有了转变。
一位看似稳重,实则并不可靠的真人。
正当这般想着,那一缕头发忽然飘了起来,上面的剑气陡然破散,变作细碎气息。
周边树木,地上花草,尽数化作了碎屑。
而那一缕头发,则缠在了清原的食指上。
清原本想躲开,却是来不及躲避。
“怎么回事?”
清原面露惊异,那左手上被缠绕了头发的食指,陡然抬起,指向了西北方向。
“西北?”
“君殇璃想要我去干什么?”
清原不知其意,想要取过竹筒,询问花魅,但不知为何,那缠绕在食指上的发丝,陡然缩紧,切入了皮肉,几乎割到骨骼里面去。
清原顿时有了明悟。
此事不能让花魅知晓。
更不能让浣花阁知晓。
这是君殇璃的意思。
也是清原的直觉。(未完待续。)
章二一零 修炼有成者,不容轻视
西北方向。
清原根据食指上那发丝的指引,不断行进。
从之前剑气变化的场景来看,君殇璃处境并不好,但发丝能够指引方向,显然仍是活着。
“连君殇璃这位真人,没有直接插手,只是暗中布置,都落得如此下场么……”
清原总觉得这一场争斗应是极为激烈,以他的道行,其实是不能涉足其中,但是君殇璃的指引,必然有所深意。
不仅如此,这一缕发线,直指西北,哪怕清原真的执意要离开南梁,那手指上的发线也脱不下来,反而是离得越远,越是往内切割。
清原临行前,竭力运转六月不净观,运使黄庭仙经,并没有什么心悸胆寒之类的变动,想来不是陷阱,并无凶险。
除非是有大人物遮掩了什么,蒙蔽了他趋吉避凶的感知,但有这个本事的人,能以君殇璃设下陷阱,自然也足以凭借君殇璃的头发,找到清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而当他来到了发丝指引的地方,发觉这里并没有任何斗法的迹象,不免露出讶异之色。
在他眼里,君殇璃受创极重,必是斗得极为残酷激烈,四方破碎,山河倒卷。但是眼前并没有这般惨状,只有一片秀丽风景。
除非来人道行高得让君殇璃全无还手之力,但这等人物,杀掉他也不算难了。
沿着指引,清原穿过了一个洞穴,然后便在洞穴深处,看见了那个身材挺拔的青衫男子,只是此时,他颇为狼狈。
“来得慢了些。”
君殇璃倚在岩壁上,稍微喘息,他鬓发凌乱,胸前青衫满是血迹,手上提着一柄剑,而手中不知提着一件什么东西。
清原问道:“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以他的身份,以他的道行,不去直接插手,只在浣花阁指点之下,暗中布置,不算难事么?
君殇璃忽然笑了笑,说道:“浣花阁的谋划并无差错,算得是十分完善,若是照她们的意思,无生和尚虽说未必能够脱身,但却能再逃几日,拖延到浣花阁来人。”
清原听出其中意思,顿时明白了几分,道:“你没有照浣花阁的意思去做?”
“我为什么要依照浣花阁的意思去做?”君殇璃低声笑道:“浣花阁自认为能够操纵我,但我着实信不过浣花阁,你当那些家破人亡的深仇大恨,是可以一言两语就消去的吗?”
清原微微皱眉,浣花阁那个老妪,早已把这些深仇大恨的事计算在内,但不知哪里,还是出错了?
“教你一句话。”君殇璃缓缓说道:“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修炼有成的人,哪怕他看似憨厚,耿直,又或是愚鲁,或是骄傲,或是倨傲,或是桀骜而目空一切,狂妄自大,但你须得记住,不论他们本性如何,每一个修炼有成的人物,都不会是一个蠢货。”
“浣花阁想要操纵我,哪有这般简单?”
君殇璃低声发笑,笑着笑着便咳嗽,咳了两声,便又咳出血来,他眼中的神色愈发黯淡了些。
清原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浣花阁的意思是,找到无生和尚的所在,暗中布置,稍加帮助。但我没有……”君殇璃悠悠说道:“我见无生和尚已经在追杀之下,身受重伤,虽然不知为何从守正道门手里逃了出来,但伤势颇重,本领受限。他道行原是高我一筹的,但是我走剑仙之道,法剑锋锐,加上他有伤在身,也就败于我手了。”
清原问道:“无生和尚死于你手?”
君殇璃微微摇头,说道:“我要杀他时,被一个和尚救走了。”
清原皱眉道:“和尚?”
无生公子投入佛家,成为无生和尚,若说有佛门中人相救,倒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只不过,那个和尚,难道是玄策?
“那个和尚本领深厚,而且出手狠辣,我击败无生和尚已经是受了伤,挨了那和尚一掌,伤上加伤,已经是重伤难愈,只能让他带走无生和尚。”君殇璃抹去嘴边的鲜血,说道:“虽说要杀我也不是易事,但这个出手狠辣的和尚,确实是有这个本事的,但他并没有动手,急着走了。”
出手狠辣,应该不是玄策了,但清原又不禁想起那那个沙弥,也是急着走了,虽说是被追杀的缘故,但清原可以感觉得出来,那沙弥确实是无意恋战,一心脱身。
“这么说,那宝物也被和尚取走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
君殇璃神色中略微带了几分高傲,说道:“也算落在我手了。”
听了这话,清原反而一怔。
他是觉得这宝物必定是被那和尚带走了,退一步讲,就算是在君殇璃手上,这个君殇璃多半也该保密,不会轻易,泄露隐秘的。
可事实便是,君殇璃直接说出来了。
“先前算我没问。”清原叹口气,说道:“我可不想被你灭口。”
“谁要灭你的口?”君殇璃淡淡道:“你以为我送你剑气,是要给你防身的?”
“不然呢?”
“那就是一道指引,把你指引到我身边来。”
“你想干什么?”
清原沉吟片刻,问道:“杀我而补益你自身?还是直接弃了原本肉身,魂魄夺了我的肉身?”
君殇璃许久没有开口,约莫是不知如何开口,又过了片刻,说道:“结了太多仇家,总以为人人都要害你?”
清原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君殇璃顿觉沉默,然后开口道:“我送你这场造化,如何?”
清原呆了一下,然后立在那里,隐约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
“吓着了?”君殇璃笑道。
“为什么?”清原开口问道。
“没有为什么。”君殇璃缓缓说道:“我对无生和尚动手,其一是因为不想依照浣花阁的指点去办事,其二,因为我也想要夺得这一桩旷世缘法。”
“那么……”清原问道:“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你是我思虑中的最后一手。”君殇璃说道:“如果我得手了,但却保不住它,那么,也不能让浣花阁等人得到它。”
“所以要送我?”
“是的。”
“天上掉馅饼,路边遇横财。”清原笑道:“这种事情大多是好事,但有些时候,馅饼里是不是毒馅?而横财的后面,是否有着磨得锋利的钢刀?”
君殇璃道:“至少在我这里,并没有。”
“这般天降福缘……”清原皱着眉头,看着君殇璃,道:“只怕受不住罢?”
“你受不受得住,我不清楚。”君殇璃语气一变,沉声道:“但你头顶上的那一面镜子受得住。”
清原面色骤变。
白玉尺落在手上。
红光闪烁。(未完待续。)
章二一一 仙缘加身不敢受
洞穴之中,气氛稍微有些紧绷。
古镜是先天至宝,也是清原的本命至宝。
清原深知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以清原如今的道行,若是先天至宝一事传了出去,势必是有杀身之祸,比起这一场暮阳城的阵势,也不会逊色。
“不要紧张。”
君殇璃低笑着说道:“当年我从极南之地,逃至中土,那时还是个上人,只不过已经可以腾云驾雾了。你也知晓,修炼一道,步步艰辛,而真人境更为难得,我能突破……也是得益于伏重山。”
清原不禁露出讶色。
君殇璃与伏重山有所关联?
“上次伏重山降下神雷,我原是想要前往的,可是道行踏足真人境,反而被各方限制,不能前往。”君殇璃问道:“想来就在那时,你得了伏重山的机缘?”
清原看了他片刻,才道:“你在伏重山成就真人境?”
“这倒不是……”君殇璃说道:“只是所获机缘,与伏重山有关,于是那位广元古业天尊,以及内中的至宝,我都知晓一二,曾经去探过一回,但是无功而返。”
说着,他顿了一顿,说道:“那里有个修道家族,内中一个五重天的上人,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发觉了内中有宝。”
清原忽然笑了声,道:“看来伏重山一事,也谈不上奥秘?”
“这倒不至于,我只是得了机缘,至于那个上人之所以能够察觉伏重山异处,也是因为我。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个在伏重山里的花妖……”君殇璃说道:“加上你,就是第四个……当然,此外或许还有,只是你我都不知晓。”
清原略微松了口气,其实他已经得了古镜,虽说伏重山藏宝一事不好宣扬,但是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是像君殇璃一样,清楚地知晓古镜,便不必过于担忧。
“我不知这宝镜真正来历,但大约猜得出来,是一件至宝。”君殇璃朝着清原看了一眼,问道:“内中可暗藏一方天地?”
清原没有答话。
“我所获之机缘,已经用剑气封锁,但此物事关重大,气运牵扯极深,只要有大人物推演,是瞒不住的。除非……”君殇璃低沉道:“除非将之隔绝。”
清原知晓其意,说道:“你要用这一面内藏天地的古镜,藏匿那件宝物,然后待得风声过后,再取出来。”
君殇璃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他呼吸稍微凌乱,似乎愈发艰难,背靠着岩壁,不断往下坐,最终坐到了地上。
堂堂一位真人,竟然连站着说话,都极为吃力,可见其伤势之重。
“你放心,我不是要夺你的宝镜,因为对我无用。”
君殇璃低声道:“其实浣花阁已经来了,只不过因为和守正道门争夺机缘,一同追杀无生和尚,还没有来找我算账。但在事后,我违背浣花阁指点,使得她们谋划落空,浣花阁必定会来问罪,那么我身上的宝物也就瞒不过去了。”
他看着清原,一字一顿道:“我不能让浣花阁得到它。”
清原道:“所以我才可以得到它?”
君殇璃点头道:“是的。”
“但你的选择,不仅我一个。”清原直视这位真人的眼睛,说道:“尤其是你的身份,乃是南梁阵营之人,你献给南梁国师齐新年,便是一场大功,可加官进爵。你立了功,气运越重,不论是今后修仙炼道,或是死后封神,都是极为难得的。”
“死后封神?”君殇璃哈哈一笑,笑着又咳了两声,捂着口,鲜血从指间外溢,他言语模糊地说道:“我还不想死……”
“但你选了我,终究是有原因的。”清原看着他的模样,再想起暮阳城初见时的模样,着实虚弱狼狈,稍微退了一步,道:“我身具宝镜,隔绝外界,能藏匿宝物,这算是一回事……若再往远了说,牵强一些说,你修成真人与广元古业天尊有关,我得了广元古业天尊的机缘,能算是同门之谊……”
“但是……”
清原沉声道:“这都不足以让你把机缘送我。”
君殇璃道:“原因有很多个。”
清原道:“你我只有一面之缘,便产生了无数个原因?”
“不论多少个原因,但宝镜是最重要的。”君殇璃说道:“若没有宝镜,你也保不住它,所以也就没有你的事了。”
清原依然没有回话,君殇璃沉默片刻,才叹道:“我妻子是浣花阁的弟子,从襁褓之中就被挑选到浣花阁,连父母都不知是谁。她对于凡尘百姓,一直颇为照顾,她也认为修道之人也依然是人,只不过她经过了修行,有了道行,有了法术,是修道人,但她还是人,而她的父母也都在这些凡尘百姓之间……当年她之所以死去,也只是在浣花阁覆灭霍家之时,被余波所伤……都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抬起头来,眼神中的神色,十分黯淡,只沙哑着声音道:“所以我留在暮阳城,救治百姓。所以,你有着跟我妻子同样的善念。所以,我愿意送你这一场造化。”
清原没有答话,一直沉默,心绪似乎也低沉了些。
“时候不多,速作决定。”
君殇璃声音不断虚弱下去,忽然自嘲了一声,道:“你可知道,守正道门,浣花阁,临东白氏,乃至于南梁阵营,加上外界散修真人,无数上人,所争夺的都是这一场机缘。但现在……我把这机缘送出去,竟然也不容易?你啊,谨慎是好,但少了一点勇气,仔细想想,这些大人物费尽心力,互相争夺,拼了性命,可是宝物落在你的手上了,心情是否激动了些?”
“是激动了些。”清原呼出口气,说道:“所以心里跳得快,于是也就紧张了些。最重要的是,哪怕你说的这些话是属实的,也着实令人感慨怜惜,但是……我总觉得,还差了一些。”
“你是要究根问底?”
“事关性命,不得不清楚,须知,一旦出现变故,我也是要丢掉性命的。”
“但这一场机缘,足以让你用命去拼。”
“不够。”清原认真说道:“若在早些年,我会拼命,但时至如今,天大的机缘也不足以让我拼命。”
“哪怕事关仙家机缘?”
“你也知道,我得了广元古业天尊的机缘,是有希望得到成仙的,面对任何机缘都犯不着拼命。”
清原说的是古镜,而君殇璃听的也是古镜。
但实际上,清原出身紫霄宫,所学非凡,所知非凡,又得了地龙入体,龙身筋骨作了他的根骨经脉,其资质之高已堪称仙根道骨。而古镜这一件先天至宝,也只是他修道底气的一部分,而非全部……所以清原确是足以看淡任何机缘。
君殇璃不知清原出身,也不知地龙之事,他只知清原得到了广元古业天尊在伏重山的机缘。
广元古业天尊,天地间最为古老的仙家。
清原得了天尊留在的机缘,确实是有得到成仙的希望。
君殇璃是因广元古业天尊而成就真人的,对此深有体会,因而也不觉得清原所说有什么狂妄之处。
“一定要问个明白吗?”
“是的。”
“也罢。”
君殇璃叹了声,然后举起剑来,遥遥指向了清原的脖颈。
清原只觉喉咙处一阵寒冷,仿佛有着针芒刺痛。
哪怕是一位重伤得几乎站不住的真人,但也足以轻易斩杀一个上人。
“只是想让你立个誓言。”
君殇璃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沉声道:“只是这样……就好。”(未完待续。)
章二一二 栽种仙莲【加更!】
洞穴之中,气息冰寒。
原本洞穴便是潮湿,经过寒意拂过,温度骤降,上方湿气凝成了水滴,霎时间沿着石棱,簌簌而落,响起一阵滴答声响。
“果然……”
清原只觉脖颈间十分刺痛,露出少许叹息的神色,“天底下就没有白来的机缘,你又不是广元古业天尊这等古仙人,只有他老人家才是机缘多得可以四处放。”
“我对你没有恶意。”君殇璃举着剑,声音渐弱。
“尽管你用剑对着我的脖子,所以显得不太可信。”清原说道:“但我确实信你。”
“你信?”
“若你对我有着恶意,那么我就不会来了。”
清原临行前运转了六月不净观以及黄庭仙经,对于趋吉避凶的本能,有所提升。倘如君殇璃不怀好意,应是可以发觉的,毕竟君殇璃的道行,还不足以能够遮蔽掉这些冥冥之中的感应。
清原说完之后,心中又道了声:“事到如今,就是说不信,也于事无补。”
君殇璃逐渐放低剑锋,看着清原道:“看来你也是个能趋吉避凶的。”
清原稍微退了步,没有回话。
“先前我说过,原因有许多。”
君殇璃说道:“宝镜是最大的原因,只有宝镜才可以隔绝外界,不让这宝物被外界感知到。但是先前所说,关于你在暮阳城的那一番话,与我妻子的想法,也是属实。至于同样得到广元古业天尊的传承,有着一点微末的同门情谊,虽说不重要,但也不能说是没有……”
“而另外,是因为你足够年轻,而且你足够出色,你的未来,还有着很长一段时日,也不会轻易夭折。”
“那么……”君殇璃沙哑着声音道:“就有很长一段时日,可以做这一件事情。”
清原皱眉道:“这件事情?”
君殇璃微微点头,说道:“我适才说过,宝物已经被那和尚夺走了,但我也得了宝物。你应是对此觉得奇怪的。”
清原稍微点头:“确有好奇,但怕知道得多了,就越是危险了,所以也就不问。至于现在,反正都要落在我手,总该问一问了。”
“这桩宝物,引动了暮阳城风云变动,引动各方宗派世族,临东白氏要用祖先机缘作为遮掩,浣花阁不惜动用人仙出手,对你我许以重利,而素来以正道自居的守正道门则不惜打灭了暮阳城。可是……真正知道这件宝物是什么的,只有守正道门,临东白氏,浣花阁,以及无生和尚。至于其他各方,南梁阵营勉强算是一知半解,而那些散修真人,却都蒙在鼓里。”
君殇璃放下了剑,微微往后仰,把后脑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说道:“至于你,险些因此丢了性命,你知道这是一件什么物事么?”
“不知。”清原说道:“之前也没有多少探知的念头,毕竟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
“看来浣花阁没有跟你说。”
“我本就不是浣花阁的人,她们对我有所隐瞒,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那么我来告诉你……”君殇璃深吸口气,然后徐徐吐出,低沉着道:“这是一朵天生的仙莲。”
“仙莲?”清原呆了半晌。
“天地间仙莲有五,分别是紫金白黑青,各有玄妙,各有不同,它们……”
君殇璃说到这里,面色微变,旋即说道:“仙莲一事,说来话长,我心有悸动,只怕时间不多了。其实,这仙莲的事情虽然隐秘,但知晓的人也不算少,你可以自己去探寻一二,但要记住,探寻仙莲消息时不要让人盯上。”
说着,君殇璃忽然自嘲了一声,道:“以你的谨慎,也不必要我叮嘱。”
清原神色凝重,道:“那就长话短说罢。”
“这是五朵仙莲之中的青莲,有着一种奇效。”君殇璃说道:“之前我与无生和尚斗法时,失手斩了青莲一剑,斩出了这个东西……”
他伸手摊开,乃是一个种子,色泽呈青,翠绿葱郁。
“种子?”
“没错,种子。”
君殇璃深吸口气,说道:“青莲被那两个和尚带走了,所以现在守正道门和浣花阁都在追杀他们。但真正的种子,落在我手上了……不要小看这种子,它虽然不是青莲,但却可以栽种出青莲来。”
清原皱眉道:“栽种?”
君殇璃凝重道:“正是要栽种,但是我身处南梁阵营,没有栽种的条件,并且,我涉身封神之局,栽种这等仙物,牵扯到许多气运,后果难料。可你不同,你还年轻,也未涉足封神之局,并未入得各国阵营,背后也无宗派限制,加上你如此出色,不易夭折,又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所以你隐居避世,找个地方,再等一段时日,风声过去,便把它再栽种下去。”
清原闻言,想了许久,又问道:“你能得什么好处?若说你只是纯粹不想让浣花阁得到它,还有许多选择的,而且这些选择对你十分有利,那么你选了我,势必是从我身上看见了最大的得益之处。”
“年轻人看得如此通透,确实不多了。”君殇璃叹了声,“只不过,凡事看得如此清明,也少了很多乐趣罢?这样的你,总觉得别人对你没有什么善意……”
清原指了指胸口,说道:“对我怀有善意的人,我不敢说全数看清,但多半是能分清的。至于你,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并无恶意,相反,确是有着少许善意,但善意背后,还有一些东西……”
“是的。”君殇璃忽然脸色一变,撑着起身,咬着牙道:“我要你立誓,栽种出新的仙莲,必须给我。”
清原皱眉道:“仙莲给你了,那我栽种仙莲作甚么?”
君殇璃说道:“五莲之中,黑白二莲,均是独一无二,但是紫金青三莲,是可以栽种的,数量越多,所代表的气运也就越盛,不局限于一朵。而我,只要一朵!”
清原思索了一下,原本还有顾虑,但心知时候紧迫,也就没有耽搁,点头道:“若你所说一切属实,我可以给你一朵仙莲。”
君殇璃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
清原眼前一花,有一缕寒意触在眉心。
“但我还要你立誓。”
君殇璃紧紧咬着牙,握着剑的手不断颤动,道:“一定要立誓。”
清原看清了他眼中的神色,忽然明白了很多意思。
“这一朵仙莲,跟你妻子有关罢?”
ps:这章为剑主浮屠同学加更。(未完待续。)
章二一三 万家争青莲,仙种入我手
这一朵仙莲,跟你妻子有关罢?
听了这句话,君殇璃不知想起了什么,隐约有些恍惚,眼中闪过一缕柔色。
清原则在此时,仔仔细细把他打量了一番。
这个走剑仙之道的男子,身材依然挺拔,但好像有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想要把他压垮。身子之所以挺拔,只是因为他要不断挺直身体,才能抵御那无形的压力。
君殇璃的年纪,用常人的看法,应是不小了,甚至可以算是老人。可是他已经是一位真人,以真人的寿数,他这还仅是一个年轻的后辈。
但是这位年轻真人,眼中布满了沧桑,漆黑的发丝中掺杂着些许银白,而两鬓则宛如白霜。
“她死了……”
君殇璃低语道:“但是她还能继续活着,只要再有一朵仙莲,我就能彻底让她活过来,甚至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浣花阁要栽种仙莲,答应事后栽种,给我一株仙莲。但我知晓,她们所求的是气运,最重要的是,我信不过她们。”
“玉萌是死在浣花阁手里的,如今要借浣花阁的手复生……”
君殇璃忽然发笑,笑容中满是嘲讽与苦涩。
“有资格得到仙种,并隐藏起仙种,又有本事栽种仙莲的,除了守正道门,浣花阁,临东白氏之外,其他世族宗派,又或是散修真人,也没有多大指望。”
“而此时的我,面对真人境的人物,只能任其宰割,更莫说讨价还价。”
“所以……”
君殇璃沉声道:“选了你。”
清原低头看着适才从君殇璃手中接过的种子,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一个无门无派的四重天上人,能够栽种仙莲?”
“因为我认为你可以。”君殇璃略有感叹,道:“若不是此次受创,我应是可以尝试突破了。”
清原闻言,略有恍然。
这位霍家遗子,来到中土时突破真人境,后来化名君殇璃,入了南梁阵营,至今也有了很长一段时日。
君殇璃得了广元古业天尊的机缘,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缘故,如今总算有了突破的迹象。
若君殇璃有所突破,便会有一种新的本事。
这个境界,在清原所学的六月不净观当中,名为洞玄楼。
洞玄,即是洞彻真玄,勘破虚妄。
其他功法虽然没有六月不净观这般出色,但是也会有类似的本事,相当于本能,但只有挖掘出来,才可以彻底运用。至于六月不净观,则将这些则归列得极为清楚,极为清晰,不必摸索,修为达到了,也就自然而然地通晓一切。
君殇璃几乎踏足这个境地,也就可以看透许多东西,也可以感知到许多冥冥之中的莫名轨迹。
清原问道:“这也是你选择我的原因之一?”
君殇璃说道:“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一下。
清原收了种子,投入了古镜之中,运用内中自成的天地,封住了这种子。
“你说服我了。”
随后,便见清原抬起手来。
……
君殇璃保不住这种子,又因为许多原因,才选了清原。
清原身怀古镜,可以保住这种子,隔绝外界,至于日后怎么栽种,如今暂时不知,但总会知晓的。
清原在跟君殇璃对话时,不断思索,最终觉得,这一次接下仙莲种子,危险不大。
那青莲是被和尚带走,各方人物都去追杀和尚,种子反而被人忽略了,并且,有古镜能封闭种子气息,加上自身得了浣花阁的乾坤封闭之术,躲在这浩浩天地之间,确实不会轻易被人找到。
“我已立誓,接下来该如何?”
“走。”
君殇璃说道:“知道暮阳城这桩宝物是仙莲的,并不多……但是仙莲之事,最先出自西北,世间真人境者,大多能知一二。你今后找个机会,探寻一番就是,至于栽种仙莲之事,待你修为渐高,自然也能明白。此外……对于如今的你而言,最为明显的好处,是得了仙种,便可以得到仙种生机温养本身,日后栽种时,观看仙种生长,从初生至繁华,再到采摘而落幕,均是一场难得的体验,说是一场机缘也不为过。”
“明白了。”
清原微微点头,退了几步,沿着洞穴退回。再临近拐角处时,他默然片刻,说道:“不要死了。”
“我若是死了,也就没有人跟你讨要仙莲了,这应该是好事的……”君殇璃自嘲地笑了笑,又说道:“浣花阁势必会来问罪,但现在的君殇璃,不再是霍家后辈了,我已入南梁阵营,所以性命可保。”
清原闻言,微微点头。
南梁阵营虽然不算宗派之流,但是投入此方的修道人,同为南梁效力,顺应天下大势,完善封神之局。他们齐聚一堂,也定下规矩,从某些特殊的条例而言,遵循朝廷秩序,颇为森严,但从其他方面来说,相较于宗门世族,较为散漫。
尽管松散,谈不上同门,但南梁阵营也算是一方势力,如今君殇璃依附于这方势力,也就算是有了靠山。
“南梁这边为首的是国师齐新年,虽然他心性不够沉稳,但道行极高,且出身于东海的先秦山海界,也是祖师道统的真传弟子。”
君殇璃说道:“齐新年为人护短,自己可以随意处置身边的人,却容不得外人插手。如今我也算是他的麾下,此次浣花阁来,我受苦是免不了的,但是有齐新年在,并无性命之危。”
清原看了他这一番虚弱模样,摇头道:“看你这一身伤势,不必自己动手,只怕也要死了。”
“我不会死的。”
君殇璃勉强笑道:“我还要玉萌活过来,如果她活不过来,那么要死,我也要死在极南之地。”
清原没有接话,只是道:“和尚那边,万一把种子的事情抖出来了?”
“青莲落在他们手里,谁会相信他们?”君殇璃笑了声,然后咳嗽,连忙捂着口,然后指缝又渗出了血,喘息了几声,才道:“只不过,如果他们可以从浣花阁和守正道门的追杀之下逃命,日后或许会来找我的麻烦,夺回种子。但这是我的事了……”
“如今种子已经被你带走,我孑然一身,除了这柄法剑,也没什么可以让人觊觎的了。”
君殇璃抹去了鲜血,道:“快走罢。”
清原应了一声,退出了洞穴。
……
清原离开后,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功夫。
天空中划过十余道光芒,朝着君殇璃所在洞穴处投去。
此刻清原才走了两炷香,谈不上快,只离开了三十多里地。但他也不慌忙,顺势隐在了草木边上,屏住呼吸,只因身怀乾坤封闭之术,而仙种等物尽都收入古镜之中,如此,只要不被看见,倒也不必忧虑被人发觉。
“冲着君殇璃去的……”
清原沉吟道:“浣花阁?”
就在这时,那个方向传来了动静。
清原把法力凝在眼中,朝着那方看去。
只见天边一片红云,隐约是个穿着大红袍服的年轻人。
“想对付本座麾下的人,哪有这般容易?”
南梁护国镇人,当朝国师,齐新年!
而另一个身份,则是先秦山海界真传弟子,也不逊色这群浣花阁的大人物。(未完待续。)
章二一四 声道人
“齐新年及时赶到,君殇璃性命应是无忧。”
清原根据当时所见来推测,浣花阁应是没有从和尚那里夺得宝物,至于守正道门是否得手,则不知晓。
而齐新年,这厮一心要跟正一斗法,但最终还是赶回来救了君殇璃,应是跟正一斗法不成,无奈归来,也不知是分了胜负,还是被鸿烁等人逼退。
但这一切与清原无关了。
青莲虽然不在手上,但是仙种却落于手中。
正如君殇璃所说,各方大人物争斗不休,谋划不停,所为的就是这一桩宝物,但现在,这桩宝物最重要的一部分,则落在了清原的身上。
“紫金白黑青?”
清原默然片刻。
暮阳城一事,暗中是为了仙莲,只是外人并不知晓真相。
至于仙莲的事情,根据君殇璃所说,真人境者,大多能够知晓,只算半个秘密。
那么,对于仙莲之事,善于豢养飞禽虫豸,通晓各方消息的白继业,想来也会知晓一二,只不过白继业本身没有多么高深的道行,探知各方消息的手段也非修道人的手法,却也不知究竟知道多少。
至于花魅,应是知晓得较多,但碍于她身在浣花阁,并且,暮阳城一事才落定不久,此事风声尚在,清原也不敢轻易询问关于仙莲的问题。只待过一段时日,旁敲侧击一番,尝试能否从花魅这里,得到仙莲的确切消息。
“如今仙莲之事落定,不论守正道门是否夺得仙莲,正一想必都已经可以抽出手来。”
从当日所见,清原便知道,这个淡漠一切,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守正道门弟子,对于自己是颇为看重的。
而这个看重,指的是追杀,清原并不想要。
“好在有乾坤封闭之术,否则此时就已被正一拿下了罢?”
清原松了口气。
此刻的他,已经越过了两界山林,期间毒雾猛兽等等,均是不能阻得这位上人分毫。
再过不久,也就能够踏足蜀国地界了。
……
暮阳城西南两千八百里,此方地界名为越元,范围之内有山,其名震雷。
山中深处,猛兽居多,且地域阴暗,但凡有人误入其中,几乎都不能活着归来,故而此地人迹罕至。
传闻内中有鬼怪妖魅作祟,但也有记载称,内中有仙,亦或是神,常年深居其中,隐世不出。
但只有修道人才知,内中是一位修道人,道行颇高,且有一桩来历不凡的宝物。据传,此人道行尚未踏足真人境,可是凭借这一桩宝物,本领便极为厉害,昔年曾有真人意欲夺宝,也被他逼退。
周边修道人,称之为声道人。
这一日,震雷山迎来了一位年轻道人。
这年轻道士仿若谪仙,不染凡尘浊气,出尘脱俗,脚不着地,云雾萦绕。
来人名为正一,守正道门当代首徒。
“来者何人?”
内中传来一个声音,堂皇大气,声震如雷,仿佛能让山岳摇动。
都说虎啸山林,一声咆哮便连山岗都要震上一震,寻常野兽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但内中那声音传出之后,正一明显看到不远处一头老虎匍匐下去,颤抖不已,什么虎威,什么王气,都散到了一边。
正一收回目光,淡淡道:“名不虚传。”
说罢,他伸手一按。
虚空之中一阵荡动。
山中深处传来一声怒吼。
那怒吼之声宛如雷霆震荡,声音一出,便见云雾破散。
半空中荡漾出一阵肉眼可见的通透涟漪,朝着正一而来。
那是空中遭遇声音波荡而产生的波纹。
正一站立不动。
那透明波纹落在他的身旁。
周边草木破碎,土地崩开。
但正一纹丝不动。
“道行不高,但这桩宝物着实不凡。”
正一仍是手往前探,陡然间往后一收。
便听一声凄厉叫声,有个人影从远处一闪,就落在了正一身前的土地上,跌了一跤,滚在地上。
这是个中年道人,喘息不定,抬起头来,眼中有着少许惊惧。
这中年道人面貌普通,唯独一张嘴显得颇大。
“声道人?”
正一平静道:“我听鸿梁师叔说过你们,许多年前,天降一尊头颅,虽未死去,但奄奄一息,你等六人原是在那里互相斗法,见状便联手起来,破灭了那头颅最后一点生机。但哪怕是一个残缺将死的头颅,也让你们死了两人,剩余四人,分食骨肉,各得眼、耳、口、鼻,遂而以此为宝。”
声道人闻言,心头惊了一惊,喝道:“你是谁?”
先前用声波打来,就是真人也不能等闲视之,但眼前这个年轻道士站立不动,也不见道术抵御,却如同被一阵清风吹拂过。
再加上先前一掌虚握,就能把自己从远处抓来,声道人心知来人道行高得无法预测,自己断然不是对手。
说来他也纳闷,自家素来安分守己,因惧怕牵扯到封神之局,故而隐居山中多年,少与其他修道人接触。再往远了想,以往有过交道的,也都是上人,至于有所交集的真人,不过区区三两位,其中一位试图争夺此宝,被他惊走。
但什么时候,又招惹到了这等厉害的人物?
还是说,来人是来夺宝的?
声道人隐约有些心悸。
“守正道门,正一。”
“你……”
声道人心底沉了下去,因为守正道门,是一个任何修道人都招惹不得的庞然大物。
声道人停顿许久,才勉强平复心境,深吸口气,低声道:“仙长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正一平静道:“让你帮个忙。”
声道人愕然道:“帮忙?”
正一没有解释,取出了一缕丝线,交给了声道人,“这丝线是用气息凝练而成,与其主人会有感应,但那人如今不知学了什么法门,杜绝了外界。”
正一看着这一缕丝线,心中知晓,随着对方消失在这世上,这条由对方气息凝成的丝线,也正在日渐削弱,再过两日就会彻底消散。
所以他才来到了这里,寻到了声道人。
“仙长是要让我借此找到那人?”声道人苦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强项。”
正一道:“我要你借着这一缕气息,传话给这一缕气息的主人。”
声道人呆了呆,然后说道:“这个……我这桩宝物固然不凡,但是这种本事,我确实不会。”
正一平静道:“我教你。”
声道人蓦然张开嘴,惊愕到了极点。
这桩宝物落在他手上已有数十年之久,乃是从那个头颅上面取出来的,内中的玄妙几乎都已被他摸索清楚,尽数发掘。
越是知晓此宝厉害,他就越是明白那个头颅全盛之时的本事,心中也就惊骇。也正因此,他每当想起,就无比庆幸当时那头颅濒临垂死,奄奄一息,否则,当年六人,谁也活不下来。
原本他以为自身已经把这件宝物的诸般效用,都摸索清楚。
但眼前这个守正道门的弟子,竟说能教他施展更为高深的本事?
声道人并非愚鲁之辈,当即明白了许多东西,深吸口气,颤抖着问道:“您……知晓当年那个头颅的来历?”
正一没有直接回话,只是说道:“这一张嘴的效用,比你想象的更为高深莫测,你不过得了几分皮毛罢了。”(未完待续。)
章二一五 再临明源道观
青山绿水,云雾萦绕。
山间坐落着一座道观。
明源道观。
一个少年道士从门口处探出头来,四处看了看,似乎颇为谨慎,过了片刻,似乎没有察觉什么,终于还是松了口气。
“大白天的,应是无事了。”
少年道士慢慢把大门打开一边,挑着两个水桶,出了道观门,沿着石阶而行。
过了没有多久,便来到了溪流边上。
水流清澈,入手冰凉。
少年道士洗了洗手,又捧了一把洗脸,然后静等两个呼吸,才捧了一把到嘴边,喝一口水,清甜而凉爽,随后他才把水桶放入溪流中,装满了两桶水。
扁担两段绕好,少年道士站在扁担中央,缓缓站起,一手按在扁担前端,另一手则抓着后面的绳子,才算挑起了两桶水。
这时,嘶嘶的细微响动传入耳中。
少年道士心中一惊,低头一看,便见一条青色的小蛇,他瞳孔蓦然一紧,露出惊骇之色,往后跌了一步,摔在了地上。
水桶连同扁担,俱都抛入了溪流之中,嘭地声响,掀起一阵水花。
少年道士顺手拾起一个石头,狠狠朝着青蛇脑袋砸下。
“让你吓道爷!”
接连七八下,才算砸死了这条小青蛇,然而待他回过神来,那两个水桶连同扁担,已经被溪流带走。
溪流水势不急,追是追得上的,但这一身道袍不免又该洗了。
少年道士叹了声,便沿着溪流往下跑去。
然而当他看见追上时,那两桶水已经平平稳稳放在岸边。
水桶边上站着一人,提着那根扁担,轻轻抛了抛,面带微笑,道:“许久不见。”
但见这人面貌清俊,五官端正,身着白色长衫,有金纹萦绕,气度不凡,仿若神仙中人。
“清原先生?”
少年道士呆了一下。
清原把扁担搁在水桶上,笑道:“启铭道长,这才一段时日不见,怎么变得如此谨慎?”
启铭闻言,低咳了两声,好似丢了面子一般,故意拍了拍衣摆,稍微解去尴尬,随后才抬起头来,问道:“清原先生不是去南梁那边办事了么?”
清原说道:“事情办好了,便回蜀国走走。”
启铭不知想起了什么,挠了挠耳边,犹疑片刻,才道:“清原先生是来找云镜先生和葛老爷子他们的?”
清原含笑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不知他们是否还在道观之中?”
启铭摇头说道:“就在清原先生离开的当日,就有一个女孩子来了道观,云镜先生和葛老爷子他们,也就随着那姑娘走了。”
清原略微惊讶,他也知道云镜先生和葛老先生不会在道观住得太久,却也未想就在自己离开的当日,也随之离开道观。
“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启铭说到这里,不免露出少许笑意,说道:“她好像也姓葛,我记得当日好像叫……葛果儿?”
“葛果儿?”清原念叨了两声,随后便转而问道:“古苍回来过没有?”
“古苍?”启铭摇头道:“没有。”
这个回答也在清原意料之中,古苍没有回到明源道观,多半还在南梁境内。
清原微微吐出口气,心道:“也罢,在外磨砺也不是什么坏事。”
启铭看着清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清原再想起适才这个少年道士反常的诸般痕迹,顿时皱眉,问道:“道观里出事了?是井院里那位又动乱了?”
启铭苦笑道:“算是,但也仅是一半。”
说着,他蓦然睁大双眼,道:“清原先生怎么知道井院的事?”
“紧张什么?”清原笑着说道:“我在道观时,井院那位动荡过一回,我也是知晓的,后来也问过云镜先生。只不过你们师兄弟两个似乎无意提起,我也就没有揭破。”
启铭年纪尚轻,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低声道:“这算是本门的一桩隐秘,着实是不好宣扬的。”
“宗门隐秘,确实不好宣扬。”
清原转头看了一眼,问道:“可见你这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启铭挠了挠头,苦恼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总而言之,云镜先生和葛老爷子他们都不在,清原先生要是没有其他事情,还是离开道观为好。”
“赶我离开可不像是明源道观的待客之道。”
清原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与我说说,或许可以帮忙一把。”
虽说清原在暮阳城一事时,处处谨慎,但也只因为是涉及到了各方大人物,如真人境,如宗派世族。
可实际上,以他如今已是上人境的道行,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只要不涉及到真人境,他都是有资格掺和一把的。
至于修成真人境的,都已是各方大人物了。
启铭看了他一眼,颇有怀疑。
清原先生在道观之中住过一段时日,他也知晓这位清原先生乃是修道中人,但道行不算高。而这一次道观危机,可是连师父都颇为棘手的,清原先生再是厉害,只怕也帮不上手。
“清原先生,您是不知道这里边牵扯了什么人物,才会这般说话。”启铭劝道:“我看您还是走罢。”
清原笑了笑,说道:“你总该说是什么人物,好把我吓走才是。”
“上人。”启铭咽了咽口水,说道:“一位突破了人身限制的上人,就算是武道大宗师,都不能是他的对手。”
清原沉思着问道:“有多厉害?”
启铭看了清原一眼,眼神中带着一种古怪的色彩:“那是上人!与师父相当的上人!你可知道,上人就是人上之人,怎是我们这些道行浅薄的修道人可以描述的?”
“你啊……”清原从他身侧走过,说道:“随我入道观,找你师兄问个清楚。”
启铭连忙伸手,想要拉住他,却没有拉到,站在原地,又看了看那两桶水,显得十分苦恼。
“随我来罢。”
清原的声音,轻飘飘传来,道:“水有人挑。”
启铭咕哝道:“除了我还有谁挑?”
言语未落,就见前方飞出了一张白纸。
那不是白纸,那是纸人。
纸人落地,然后便化作了一个人,与启铭一般高矮,一般胖瘦。
但这纸人浑身苍白,没有面貌,颇为渗人。
启铭吓呆在那里。
那纸人徐徐往前,用扁担挑起了水。
启铭目瞪口呆,许久,才愕然道:“这是道术?”
清原往前走去,回应道:“你也算修行之人,还看不出来么?”
启铭仔细打量了那纸人一眼,心生好奇,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道术?”
他抬头看去,却见清原先生已经走远了。
而声音则穿入了他的耳中。
“世间修道人,大多称之为剪纸为马。”(未完待续。)
章二一六 水源道长
明源道观之内。
清原本想询问启元,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但却发现启铭启元二人的师父,已经回到了明源道观。
对于这位明源道观的观主水源道长,清原早有耳闻,也颇是尊敬。
这是一个四十来许的道士,双目明亮,笑意和善,他身着蓝色道衣,脚踏布鞋,并未如同寻常道士那般挽着道鬓,而是稍微披散,却又不显凌乱,只显得洒脱不羁。
这道士颇有文雅之状,犹盛文士之流,只是比一般文士,添多了些许飘逸洒脱之意,再想起他游历各方的事迹,着实如此。
至于这位水源道长的修为,也是四重天的境地,但已是四重天巅峰,临近五重天。
一个山间道观的观主,能有上人境的道行,放在寻常修道人眼中,已是堪称令人仰望的大人物。
“关于清原先生的事情,贫道已听过不少。”
水源道长笑道:“一位谈吐不凡,气度不凡的年轻人,连云镜先生都赞赏不已,视作同辈相待。自归来之后,贫道便对清原先生十分好奇,今日一见,果真是一位人杰,唯一与贫道所想有所不同,应是清原先生的道行了。”
水源道长所说虽有吹捧,可倒也不假,只不过此前他听闻的清原,道行应是不算太高的,多半连法意都未凝练成功。但今日一见,竟是有着四重天的道行,乃是一位踏破界限的上人,且法力深厚,多半还是突破已久,并非初入此境。
对此,这位明源道观的观主,不免有些惊异。
清原回了一礼,道:“此去南梁,有些际遇,侥幸突破,终究是运道居多,不比道长多年积累,底蕴深厚。”
“清原先生谦逊了。”水源道长叹道:“照贫道看来,清原先生才是高深难测,底蕴深沉。”
清原与他客套了两句,也无意在这一方面多说,遂而问道:“晚辈见道观之内,似乎气氛稍微显得低沉紧绷了一些,莫非有要事发生?”
水源道长闻言,稍微沉默了一下,并未即刻答话。
清原问道:“可是有难言之隐?”
不待水源道长答话,清原便即笑道:“若是如此,晚辈也就不问了,若有需要帮手的地方,也可让晚辈帮手,虽不敢说拼却性命,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晚辈必定倾力相助。”
“清原先生如此大方,倒显得贫道狭隘了。”水源道长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先生,其实是贫道回到这道观时,是被人追杀过来的,如今他每夜袭扰,着实令人深感忧虑。”
清原不禁讶然道:“以道长的修为,再加上这道观多年布置的纹路轨迹,诸般符文阵法,竟也不能胜过对方?”
莫非来人还是五重天的上人不成?
“这倒不至于,来人道行还是比贫道稍低一筹的,若真正斗法,贫道要取他性命也非难事。”水源道长忽然叹了声,说道:“只是每到夜间子时,贫道都有要事,脱不开身。对方也知晓这点,白日不敢来,只在晚上袭扰……就在前夜,贫道那师弟已在他手下受了重伤,勉强保住性命,无力再斗,只好闭关疗养。至于贫道,虽然作了许多准备,如符法阵纹等等,但这两个弟子道行太浅,运用不出原有的效用,而贫道着实无法脱开身,今夜他若再来,只怕不容易过去了……”
“脱不开身?”清原隐约觉得是井院那边的妖物出了变故,否则这明源道观之中,又有什么事情能让水源道长面临大敌时,还不能暂且放下的?
但水源道长言语模糊不清,似乎涉及到许多不能让人知晓的内情。对此,清原倒是能够理解,也识趣地没有开口询问。
“正因为脱不开身。”启元端着茶水进来,恰好听了几句,将茶水放下,叹道:“否则以家师的本事,早已将这邪人斩了,又怎会让这么个人,成为心头大患?”
水源道长低声呵斥了声。
启元低下头,顿时不敢言语。
清原看了他一眼,颇是好奇,明源道观之中素来是启铭较为跳脱,而启元稍微稳重。但这一回,连启元都带着几分得意与不忿,可见对于水源道长,着实是信心十足。
现如今水源道长脱不开身,明源道观着实是极为麻烦的。
清原之前曾在这里借住一段时日,也算承了情,还不至于到因果牵扯的地步,但人情总还是有的。关于明源道观此事,只要不是多么危险,也不是理亏在先,他倒不介意相助一把。
“晚辈自认也有几分本事,不算高深,但保命应是足够的。”
清原沉吟片刻,道:“倘如道长信得过,不若让晚辈替道长抵御一番?”
水源道长闻言,稍微露出喜色,但不知想起什么事情,又有些许犹疑。
这时,启元看了看清原,又见师父颇有犹疑之色,迟疑着道:“清原先生虽然是修道人,但是本领……只怕还斗不过上人罢?我看清原先生与此事无关,不若尽快退去……”
之前清原住在道观之中,有多少本事启元自然是不知的,但大约知晓这位清原先生道行不算太高。适才虽然隐约说到清原先生有所突破,但也不应该是上人的对手。
启元是一番好意,但水源道长却呵斥了一声,道:“你道行粗浅,眼力模糊,懂得什么?清原先生的道行又怎是你可比的?”
启元被师父呵斥了一番,倒显得颇为迷茫。
清原微微摆手,笑着说道:“启元是好意。”
说着,他又问道:“不知那位在这明源道观找麻烦的上人,是哪一位人物?”
若真想想要助力一把,总也该知晓对手是谁,又为何与明源道观交恶,到时下手轻重,也好把握一些。
“这个……”
水源道长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对于此人,贫道也识得不多,只是近期与他有所交集时,贫道那师弟才打听了一下此人的来历。”
他先作了个请势,示意清原饮茶,随后,方自徐徐说来。(未完待续。)
章二一七 又见御兽宗传承
“此人名为简海沙,原文南梁人士,后来侥幸得以修行。”
水源道长思索片刻,说道:“如今他已是上人,自身斗法的本领不高,但是却能驾驭一些虫蚁之类,贫道师弟等人也就仗了道观阵法,才勉强撑了几日。如今贫道至少还要再等一段时日,才能腾出手来,若夜间被他打断,那么贫道数年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
深吸口气,这位道长微微躬身,道:“清原先生有心相助,适才贫道犹疑,也只因为事关多年努力,实是罪过。”
清原道:“道长切莫自责,凡事考虑总是好的。”
说着,他却又不禁想起了君殇璃,当日自己面对君殇璃,也是谨慎到了极点的。
一旁,启元侍立在侧,听着师父对于这位清原先生的看重,惊讶得无以复加。之前他一直认为清原先生道行不高,即便有所突破也必然有限,但是师父既然如此表示,岂非是说,这位清原先生已经有了能敌上人的本事?
水源道长饮了口茶,然后朝着启元说道:“对于这个简海沙,贫道所知不多,你师叔倒是知晓得较多。你且去寻你师叔,让他把简海沙的详细过往,尽数抄录一番,让清原先生过目。”
清原看了水源道长一眼,大约能明白这位水源道长的意思。
既然请自己帮手,于情于理,而该让自己知晓这个简海沙的许多事情。
且不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至少最基本的认识,总要是有的。
倘如清原道行较高,那么便不必如此了,但道行看似与那位简海沙仅在伯仲之间,那么这些事情,便显得颇为重要了。
启元领命而去。
清原和水源道长相对而坐,互相交谈。
水源道长似乎觉得谈及简海沙,气氛变得紧张,也就绕了话锋,转而说些轻松事情。
期间,清原没有询问关于那井院的事情,也没有询问水源道长究竟为何脱不开身,仅是稍微问了一句简海沙为何与水源道长交恶。
水源道长对于这个问题,似乎也显得迟疑,仿佛牵扯到什么事情或是宝物。但沉思片刻,终究没有隐瞒,但也只说自己身上有一件物事,被简海沙盯上。
“此人是要劫掠贫道,但贫道仗着道行比他高,也就顺手打发了,待到后来,贫道每日要将法力灌注到那物事上面,抽不开身,他竟是尾随在后,知晓机会,于是一路追杀而来。”
水源道长叹道:“后来临近源镜城,才传讯让贫道师弟前往相助,否则便真是死在这人手里了。”
“见财起意?”清原见这水源道长虽然言语不清,但大致上应是未有说谎的,当下说道:“这一类人,倒也不算罕见。”
而就在这时,启元也已送来了关于简海沙的事情。
这是一篇信纸,笔迹犹自未干。
清原抖开了那信纸,细细观看。
……
简海沙,原为南梁人士,也曾读过几年私塾。
按南梁的律法,此人应是有资格去考文士的,只因为才学浅薄,故而榜上无名。
其父见此子无能,也弃了让他从文当官的念头,只想让他老老实实在家继承祖业,作个篾匠,平日里作编筐等事。
但这简海沙自视甚高,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由,从不愿轻贱自身,故而也不愿当这篾匠,因而平日里除却翻阅几本书册,也就闲暇无事,只偶尔随其老父入城卖筐。
一日,简海沙入城,见一书生吟诗作对,又见那书生衣着不凡,应是嫉妒所致,心有不喜,当场嗤笑。
那书生不予理会,但却有旁人看不过眼,呵斥了几番,让这简海沙也写出一首胜过那书生的诗句来。
简海沙才学粗陋,支支吾吾良久,才算道出了两句,但与那书生相比,则还差了太多,因而当场被人耻笑,落荒而逃。
后来简海沙父亲因当日之事,自觉颜面尽失,郁郁而亡。而其母亲厌恶这逆子,便收拾了家当,连夜离家。
简海沙原本还有一桩婚约,至此也就散去了。
但他心有不甘,一日怒上心头,杀掉了原本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找到了其母亲,又弑杀其母,夺回了家中为数不多的金银。
但也因此,被南梁官府通缉追捕。
据说在被追杀之时,他跌入了某个洞窟之中,在内里撞见了一具枯尸,得了些许法门,仗着懂得文字,那尸首之中又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丹药,竟让他修行有成。
后来简海沙脱困之后,游走各方,过了四十余年,侥幸修成了上人,也算是一方人物。
不过这人性子也十分古怪,比如当日见书生吟诗作对,心生不忿,当场驳斥,可见也有张扬之态。于是关于他的事情,例如早年经历,例如被他称为凡人之时“书生一怒,血溅三尺”的弑母潜逃一事,又如那洞窟之中的枯尸,都未曾保密,时常挂在嘴上,当作吹嘘的本钱。
然而与他熟识的人,都知简海沙性子邪异,善恶不分,喜好残杀老幼,不敢过于亲近,因此,这简海沙也是个独来独往的。
清原看到这里眉宇微皱,而下面半篇,则写了此人的本事。
功法特异,但法术平平,只一手操纵毒虫的手段,较为厉害。
然后又列了许多简海沙已经使出过的道术,使用过的毒虫,驱使过的飞禽走兽。
清原细细看过,基本知晓了这个简海沙的本事,原本的几分凝重也随之消去了。
“这简海沙确是个邪人,造孽颇多,死有余辜。”
清原把信纸放回了桌上,心中却因此人斗法的手段,有了些许惊异
水源道长问道:“清原先生觉得如何?”
清原笑道:“他应该不会是我的对手。”
水源道长闻言,点了点头。
反倒是启元,露出惊愕之色,显然是不太相信。须知……这几日来,那邪人对付明源道观,让师叔都受了重伤,无力斗法。适才他去请师叔暂止疗伤,先写一份简海沙的过往,师叔虽然应允,但却咳了许多血出来。
这一篇文字,其实已经是第三篇了,因为前面两篇,已被师叔血液浸湿。
“此时尚早。”
水源道长偏头吩咐道:“启元,你师兄弟二人,速速准备饭菜,招待清原先生。”
启元领命而去。
清原含笑点头,但眼中略有思索之色。
驱使毒虫,驱使飞禽走兽,怎么像是御兽宗的手段?
昔年御兽宗,早已被白鹤师兄下界,灭去满门,而当日在顾县的那个御兽宗余孽乃是外出,不在宗门之内,又因道行太浅,被人忽略,才躲过劫数,最后也被清原所杀。而这一次,简海沙八成也是御兽宗的路数……
“简海沙只是个侥幸得了传承的。”
“他的传承得自于那洞窟中的枯尸,那个洞窟中的枯尸莫非就是御兽宗的?”(未完待续。)
章二一八 夜有毒虫猛兽
入夜。
月正当空,星辰稀疏。
有夜风吹拂,稍显阴冷。
“清原先生。”
启元站在房外,低声道:“时辰已过子时,家师已经赶往后院,接下来不能再有出手。接下来道观安危,全靠先生了。”
清原看向房外,点头道:“我知道了。”
启元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按道理说,子时过后,家师忙碌,那简海沙至多半个时辰后就会到来。清原先生是否要出来巡视一番,熟悉一下道观各方,以作应对?”
清原平静道:“不必了,我就在房中等着罢。”
启元躬身道:“那小道告退。”
……
清原坐于房中。
房内点了一盏油灯,光芒昏黄。
关于简海沙与御兽宗的事情,他倒是十分好奇,因为御兽宗关乎紫霄宫,也与白鹤师兄有关。但实际上,也谈不上多么上心,只不过因为跟自家出身的紫霄宫有所关联,才不免加以关注。
“观道楼……”
清原观想六月照身,显化九重玉楼,而内中阴神,已入观道楼中,观看日月星辰,诸般大道。
月光照耀,阴神流转,四方皆明。
……
月夜间的山中,光芒薄如纱雾。
遥遥看去,那坐落于半山之间的道观,有着灯火光芒,宛如黑暗之中一点黄星。
山间夜风寒冷,花草低伏,树梢摇动。
忽有簌簌作响。
只见草木之间,满是飞虫毒蚁,朝着那半山腰的光芒而去。
“来了!”
启元偏头喝道:“师叔伤势颇重,只怕不能动手,你先去寻清原先生,请他戒备,再告知于师叔。”
启铭吓得脸色苍白,稍微点头。
这段时日以来,一直是靠着师叔支撑,有师叔仗着本门历代布置的风水痕迹,也即是阵法,才让他心中勉强安定。
然而这次师叔已然重伤,而那位清原先生,虽说连师父都赞赏有加,但依他之前的认识来看,清原先生应该没有这般厉害的。
如此想着,心头难免不安。
启铭匆匆而去,而启元则是来到了高处,遥望道观四方。
只见山林之间,爬出许多虫蚁之物,或在地上,或在半空,初时还显稀疏,待到后来,虫蚁愈来愈多,朝着道观周边聚集而来,已是密密麻麻一大片。
哪怕启元对于这个场面,已经见过几次,也不见心中寒冷。
簌簌声音此起彼伏。
无数虫蚁朝着道观而来。
道观历代布置,风水痕迹无数,堪称阵法。
比如溪流,比如湿气,比如栽种的桃树,又如这边刚刚洒下的雄黄,都可以算是这阵法的痕迹。
毕竟历代祖师都未足真人境,所布置的阵法,还算是粗浅的行列。
“又是这些路数。”
启元看得十分心疼,那简海沙每次先是驱使蛇虫毒蚁,破坏一些道观的布置,比如那边的雄黄,这边的桃树,如此便会让道观阵法受损。
师叔初时还能压制简海沙一筹,在阵法受损之后,渐渐消去优势,勉强平分秋色,而待到后来,便不是对手了。
如今简海沙重伤师叔,但为人谨慎,依然还用这般手段,削弱道观布置。
“清原先生还不出手?”
启元回头望了一眼,露出焦急之色。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声尖利的啸音,传荡开来,那是夜枭之流。
而山林之间,隐约有着一些细微光芒闪烁,似是凶恶野兽的目光。
简海沙不仅能驱使蛇虫毒蚁之流,也能驱使飞禽走兽,根据这两日来的观战,启元大约明白,这简海沙的本事,还是以后者为重,前者多为袭扰之用。
“那老头被我重伤,如今连门都踏不出来了?”
树林间隐隐传来一个声音,仿佛带着温和之态,悠然道:“也是,他全盛之时尚且败于我手,接下来若还应战,必死无疑,想来是逃了?好……那本座就攻破你这道观了!”
随着内中一声尖锐的哨音。
尖啸怒吼之声,此起彼伏。
许多凶禽从上空扑来,许多猛兽从林间冲来。
夜枭虎狼之物,数不胜数。
都说武道大宗师可以生撕虎狼,力毙牛马,但面对这许多的虎狼野牛,凶猛飞禽,也只得是无能为力。
与简海沙斗法,胜过对方还在其次,可真正要胜过的,还是这无数的蛇虫毒蚁,飞禽走兽。
启元便曾听师叔叹息着说过几句。
“对付一个简海沙,便是对付千百凶禽猛兽,无数蛇虫毒蚁,可不单单是一个对手,而是无数个对手。”
此时此刻,亲自面对,启元才深知这种无力之感。
蛇虫毒蚁被雄黄驱走,但却附在无数野兽身上,穿过了雄黄区域,靠近了道观。
道观的院墙,周边的桃树,要么被毒虫毒蚁噬咬,要么被野兽撞倒。
天空飞禽降下,无数道锐利风声,无数道锐利长啸,让启元不禁颤了一颤,他也勉强是有少许道行,习得些许武艺,当下便作好了准备,以身抵挡。
他偏头看去,心中焦急,想道:“清原先生怎么还没有动静?”
这般想着,一缕劲风扑来,已有了夜枭临近面门。
然而就在这时,大片疾风吹来。
风中有无数道白光。
一道白光撞在了启元面前那头夜枭身上,顿时把夜枭撞得血肉模糊。
启元呆了一呆,细看之下,才发觉那白光实则是一匹白马,然后四下看去,便见无数头白色的虎狼,遍走四方,拦住了那些被简海沙操纵的凶禽猛兽。
四方声音此起彼伏,怒吼咆哮不断响起。
“这……”
启元目瞪口呆。
从房中勉强挣扎出来的老道士,被启铭搀扶着,恰好看见这一幕,也都惊骇得无以复加。
“剪纸为马?”老道士呆了半晌。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就在这时,清原已立身在院中,徐徐走来,笑道:“一些纸老虎,暂时拦住这些真老虎,但还是杀不掉的。”
老道士正是水源道长的师弟,他与启铭看见这场面,原是大喜,以为可以就此抵御,然而听到这话,不禁大失所望。
“大开杀戒是不太好,但是拿下简海沙,不算难事。”
清原缓缓往前走,走过启元身旁,稍微点头。
然后老道士和启元启铭等三人,便见清原先生独身一人,走入夜色之中,面临着无数凶禽猛兽,无数道幽幽的森然光芒,无数个低吼喘息的声音。
“清原先生,务必小心。”
老道士心中担忧,大声喝道:“那简海沙不易对付,还是回来与贫道借助道观阵法,以此作为抵御的好。”
夜色中静默无声。
就连那些凶禽猛兽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了。
老道士与启元启铭两人对视一眼,不免忧虑。
启元跺了跺脚,咬牙道:“清原先生还是托大了……他为本门抵御大敌,不能让他涉险,师叔且把法器借与弟子,让弟子前去接应。”
启铭也似乎想要说话,老道士拨了一下他的肩膀,让启铭退了一步,然后才摇头道:“你们道行太低,还是我去罢。”
启元还想再说,老道士已是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启铭几乎想要哭出声来。
院中气氛霎时变得有些悲伤。
然而就在这时,夜间亮起一道青光,不断逼近。
老道士骤然一惊,把拂尘立在胸前。
然后便见青光落在了门外,狠狠砸落,掀起一阵灰尘。
青光是一只巨大的手掌。
而巨掌中握着一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正是简海沙。
老道士呆了半晌,然后张大了口。
启元怔怔无言。
只有启铭眨了眨眼,拍了拍脸颊,确定眼前一切属实,然后蓦然往前冲了过去。
“简海沙!小道爷踩碎你这张贱脸!”(未完待续。)
章二一九 审问
夜色之中,所有幽暗的目光,尽数消失。
蛇虫鼠蚁,飞禽走兽,在上人境的威压之下,不断退走。
山林中走出一人,金纹白衣,在月色之中,飘逸如仙。
“清原……先生……”
那老道士呆了半晌。
启元更是怔怔无言。
反倒是启铭,一脚踏在简海沙脸上,把这个上人的脸踩在了尘埃里面,脚底不断碾着,口中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
清原走回石阶处,沿阶而上。
看着那个人影,老道士和启元对视一眼,竟有些许恍惚之色。
这几日间,明源道观在简海沙的威胁之下,惶惶不安,鸡犬不宁。
这老道士与之斗过几场,凭借道观的阵法,也终究落入下风,如今伤势仍未恢复,深知简海沙的厉害。
至于启元,知晓师叔的本事,自然也猜得出这个胜过师叔的简海沙,确有本事。他一直对于这位清原先生,恭敬有加,但并不觉得这清原先生有多么厉害的本事,哪怕听了师父那一番话,也仍是抱有怀疑之意。
但现在,那让明源道观惶惶不安的简海沙,不过转眼的功夫,便被扔到了明源道观的门口,被师弟启铭踩着脸,踩到了尘埃里。
前后……似乎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罢?
从道观出去,到简海沙藏身之处,不算太远,但就算是启元竭力奔跑过去,少说也该十来息。但清原先生却在这个时间之内,拿下了简海沙,可见这简海沙,在清原先生手里,根本没有撑过一个照面的功夫。
“留了个活口。”
清原上前来,笑道:“我还有些事情问他,明日再交与水源道长处置。”
那老道士略显迟疑。
对此,清原大概猜得出来。
因为简海沙是为了明源道观一桩宝物而来,倘如清原审问于他,多半也要知晓宝物为何物。
但出乎清原意料之外的是,那老道士不过迟疑了片刻,便即说道:“人是清原先生擒下的,自当由清原先生来处置。”
这个老道士显然在那片刻之间,掠过了许多想法,终究没有阻拦。
清原微微拱手,笑了笑。
这老道士处事果断,虽是水源道长的师弟,可不仅是面貌还比水源道长苍老一些,似乎处事也更为老辣。
清原猜测,多半是水源道长洒脱不羁,时常在外,而这位老道长主持诸般事情,才有了这般不同的性子。
“启铭,你把他拖过来罢。”
清原走在前头。
老道士稍微靠后一步。
而启元和启铭则抬起了简海沙。
看着最前方的这个挺拔背影,师叔侄三人,心中颇是复杂。
前方是一位本领高得无法想象的上人。
……
简海沙面貌颇有文气,身着白衫,宛如书生一般,只是满身尘埃,又被清原用法术制住,显得颇是狼狈。但他脸颊微偏,头发甩了甩,似乎十分注重仪表。
其实简海沙的本事,在上人之中,确实不算低,只因为清原身具仙家功法,所学不凡,又有两件本命至宝,许多高深道术,相较之下,着实过于厉害罢了。
就是坎凌镇那头青牛大神,都被清原斩杀掉了,何况一个简海沙?
清原俯视着这个文生,不免也有些感慨。
前段日子在暮阳城,面对一众真人乃至于半仙,最后虽然得益,但过程也躲躲闪闪,避过了许多危险。但那都是各方大人物,几乎是当今天地间最出色的人物,如今清原脱离了那一桩事情,不知不觉间,才惊觉自身也已是人上之人,超脱了凡俗界限。
寻常上人,已不是自己的对手。
这个被明源道观视作大敌的简海沙,也不过就是一记元灵擒拿手罢了。
此时清原颇为在意的是,简海沙所得的传承。
御兽宗传承邪异,而这简海沙性情比常人不同,所以清原倒也想过该怎么问话,当即说道:“简海沙,你且起来,我有话问你。”
简海沙冷笑了声,偏过头去,不言不语,却是十分硬气。
“我看过关于你的来历。”
清原笑道:“你不是个硬气的人,算是个卑微懦弱的家伙,本事不高,又喜好张扬,哗众取宠。说来,你之所以家破人亡,最终得以踏足修行路,也是因为你在城里耻笑旁人诗文,最后又凭借粗浅才学,贻笑大方。”
简海沙脸色阴沉,双眸闪烁不定,咬牙不语。
许多人知道自己有缺点,但却从来不愿直视,甚至到了最后,也就认为自己没有这些缺陷。但若是有人把这些话都尽数挑明,那么便是血淋淋的一片,会让自己恨不得杀掉这个揭开伤疤的人。
简海沙自认为才学出众,哪怕踏上修行路,也仍是以文士自居,而他平生最恨的便是才疏学浅四字。
“论起才学,我在南梁遇上一个落魄书生,应该也比你高。”
清原道:“这明源道观此前也住了一位文士,实是胸中才学无限,渊深莫测,而你不过三两墨水在肚……”
简海沙目呲欲裂,不断挣扎。
清原站在他面前,一脚踏在他的背后,道:“你再动,我便杀了你。”
简海沙登时一滞,整个身子都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便听简海沙低声道:“我回答你的话,你放了我?”
“我已经看过你的事情,你自当年弑母杀妻之后,从此不分善恶,凡事随性而行,来到蜀国多年,时而杀人,又时而救人,而在近期最喜虐杀老幼。”
清原缓缓说道:“像你这类人,想从我这里活命,自然不能的。”
简海沙忽然发笑,紧紧咬着牙道:“那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因为你懦弱并且软弱。”清原说道:“类似于你这种人,不仅怕死,更怕生不如死。”
简海沙脸颊搐动,双眼之中隐约多了些许血丝。
清原低下身子,说道:“你身为上人,应该是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但每一个人都有本性,经过修行,或许会变得沉稳,或许会变得温和,或许会变得高深,又或是优雅等等,可本性终究是本性。”
“简海沙,你只是个没有多少才学,又软弱不堪的人。”
“当年你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三尺,杀的是你母亲,实际上你是心怀愧疚,想杀自己,然后又不敢杀,于是杀了你娘。然后最后一点愧疚与人性,也都抹灭了。”
“但不可否认,你就是个软弱的人。”
清原朝他说道:“我不懂得搜魂之术,如若遇上一个硬气的人,那么也就无能为力。但遇上了你,那便简单了……因为我有手段,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而简海沙眼底深处,已经有了些许惊惧。
自修行以来,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修道人,但眼前这人,却血淋淋地揭开了他最深处的缺点。
那是他自己都认为已经消失掉的软弱与惧怕。
“你得了御兽宗传承,应该知道一种可以汲取人身精血助益修行的邪术。”
清原退了一步,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会这种邪术。”
简海沙眼睛陡然一缩,眼中的惊惧之色愈发重了。
“不仅如此,但我还有另外一种。”
清原说道:“这是一种名为化血元术的道术,我现在封住了你的法力,只要你挨了一记,那么就会血肉销蚀,饱经折磨,生不如死。我可以向你担保,你一定会想着去死,但最后这一道法术,确实会要了你的性命,所以这点你不必担忧。”
说罢,清原起身来,手指上一晃,多了一点红色光芒。
化血元术!
“我说!”
简海沙咬着牙,低喝了声。(未完待续。)
章二二零 离间
“你所学的御兽宗传承,是从哪个地方得来的?”
“你怎么知晓御兽宗?”简海沙惊了一惊,露出惊慌之色。
其实清原之前便已经提起过御兽宗,只不过当时调动了简海沙的惊恐之意,而这简海沙又被生不如死这四个字吓住,因而忽略过去了。
“简海沙,你且记住,是我在问你话!”
清原一脚踏在他的手上,法力运转,咔嚓声响,骨骼粉碎。
简海沙陡然惨叫一声。
清原微微皱眉,他向来对敌时,也算干脆利落,似这一类折磨人的事情,算是较少。但这个简海沙性情与常人不同,不用这类强硬手段让他感到害怕,便难以让他开口。
果然,简海沙当即便道:“南梁与蜀国的交界,那片深林里面。”
清原收回了脚。
简海沙忙是说道:“当时我逃出南梁,跌入洞窟,内里一具枯尸,我从他身上得了功法,后来又搜了他身上的丹药,勉强修行有成。至于御兽宗,是我在外行走时才听到曾经有这么一个宗派,后来打听之下,惊觉与我自身所学,极为相似,可我听说御兽宗是被天上仙人斩灭的,并且名声不太好,因此也从来不敢对此事声张。”
清原道:“详细些。”
简海沙也不敢隐瞒,当即便将那洞窟的确切位置,以及当时的场景,原委经过,尽数告知。
而在简海沙的说法之中,那一具枯尸身上的衣着,尽管破旧不堪,几乎腐坏,但是隐约还能看出不是中土人士,应是西北那边。
“西北?”
“我曾打探过,应是西北的服饰,死因未知。现在想来,他多半是受了重伤,无法治愈,才死在那深山老林之中。”
“西北之人,非中土人士?”清原露出沉吟之色。
那枯尸御兽宗的传承,怎么会是西北那边的人?
是伪装成西北之人?
还是西北人士前来中土,已经拜入御兽宗?
又或是,御兽宗传法已至西北?
再或者是,那枯尸并非年代久远,实则另有缘故,乃是当年有御兽宗余孽逃至西北?
清原仔细看了看,这简海沙关于御兽宗似乎也不甚知晓,于是也不再询问。至于御兽宗一事,如今看来,应该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
御兽宗行事不同,清原杀掉那御兽宗余孽,故而也颇为忌惮。
“好了,御兽宗的事情,算是问完了。”清原说道:“接下来,便将你交给明源道观处置。”
“明源道观?”简海沙脸色变幻,他心知这几日趁着水源道长脱不开身,夜间袭扰,几乎攻破这座道观,已算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接下来交给明源道观,自身多半是性命难保。
那位水源道长虽然是道家中人,但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人物。而所谓杀戒,这道士都不知犯了多少回了,可算是声名在外。
“不行……”简海沙连忙说道:“你不能把我交给这群道士……”
“为什么不成?”清原笑着说道:“我将你生擒,留你一命,不过是要问些事情。现在事情已经问好了,我也不亲手杀你,毕竟事起于明源道观,这才是事情源头,将你交给水源道长,于情于理也是应当的。”
简海沙露出异色,不知想起什么,然后神色变得十分古怪,最终咬着牙道:“你可知道我来明源道观,所谓何求?”
清原微微点头,道:“见宝起意,要夺明源道观的一件宝贝。”
“说得不错。”简海沙深吸口气,然后说道:“但我猜那老道士一定不会告诉你,我所求的是什么宝物。”
清原笑道:“各家自有各家的隐秘,道长不与我说,也是情理之中。”
简海沙语气沉重,说道:“但这件宝物非同小可。”
清原不以为然,笑道:“难道是仙宝不成?”
“这……”简海沙微微咬牙,说道:“你若饶过我,我便将内中原委,尽数告知。以你的本事,简海沙在你眼里,不过就是一些尘埃沙土,饶我一命,能换得一件宝物的详细消息,这笔买卖自然是划算的。只要你答应立誓,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事情,我可保证,这桩宝物足以能让你起心灭去明源道观。”
清原笑了声,背负双手,道:“我素来厌恶见财起意而杀人的家伙,你就凭一道消息,也就想让我违背本心,灭去明源道观?”
“你不知道,这件宝物虽非仙宝,可也近似仙宝。”简海沙咬着牙道:“如今水源老道想要把那宝物打入后院的阵法之中,一旦融入进去,便不好再夺。而在此期间,水源老道因为要每夜把宝物融在当中,直到天明都不能脱开手,至于道观之中的其他三个,都不会是你的对手,只要你此时愿意动手,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能杀掉道观之中这四个道士,然后一切便都是你的。”
清原缓缓说道:“我曾经在明源道观借宿一段时日,这一次相助,算是承个人情。至于宝物,各有各的机缘,我的机缘不见得就浅了,这什么宝物……就是他送与我,都该是无功不受禄,何况背信弃义,强取豪夺?”
说罢,清原一脚踢开他,顺势一挥,有风吹拂,打开了房门。
“启元,我想要审问的消息,已经审问清楚了。”
清原走出房门之外,说道:“接下来,这个简海沙就交与你们处置。”
启元匆匆赶来,躬身拜了一礼。
在他身后,是随行而来的老道士,见了清原,同样施礼。
清原朝他回了一礼,也便离开了。
就在这时,便听房中传来细微的声音。
清原止步,目光微闭,把法力运在耳中,同时运使阴神。
便听房中的简海沙低声道:“适才他逼问我关于宝物的事情,我已尽数告知于他,道长们务必小心,他必然会杀掉你们,从而夺宝,还须尽早谋划,先下手为强。”
房中没有回应。
启元和老道士静静把他绑了起来。
清原露出几许笑意,没有理会,依然往自己所住的客房而去。
“这个简海沙虽说是个不学无术的,但也还算有点脑子。”
“也罢,就看这明源道观信不信他了。”(未完待续。)
章二二一 猜忌
翌日。
清原已从修行之中醒来。
昨夜简海沙来时,只要他阴神运转,也就知晓了。
但是这道观乃是以风水之物,如种植花草,规划格局,假山流水等等风水局势作为阵法,虽然阵法布置显得粗浅简陋,但也算是阵法之类。
以清原的阴神,要游遍这明源道观,倒也处处小心,避免触动阵法,损了阴神,所以才需要启铭去通报。
“天色已明,水源道长应该空出手来了。”
清原起身来,推开房门。
晨时露水,空气凉爽,正是院中赏景时。
然而这时,耳边隐约听了少许声音。
清原因为六月不净观的缘故,比之于常人,感知更为敏锐。此外,也因为道行提高,自身肉身体魄也渐渐强盛,耳力目力均非寻常四重天的上人可比。
“昨夜简海沙说了,此人逼问的是关于本门那一桩宝物。”说话的是观主师弟,也即是那位老道士。
这时,明源道观的观主水源道长也随之开口,说道:“简海沙此人,本性软弱,又奸猾狡诈,怎能轻信?”
“师弟本也不信,但昨夜简海沙言之凿凿,只怕不得不防。”老道士咬着牙道:“依师弟看来,不若先下手为强,将之拿下?”
“师弟!”水源道长的声音陡然变得沉重,略带几分恼怒,说道:“为兄知道,近些年为兄搜寻宝物,镇压井院的那位,因而观中诸事尽数交与你,使你修行受了影响,行事也多是以利益为重。但是你要知晓,人均有本性,清原先生相助本门,解去这场危局,你恩将仇报,我明源道观历代以来可都没有这等先例。”
“师兄切莫误会,师弟并不想要他性命,只想拘禁了他,待得时候,宝物融入阵法,再也夺不走了,便将他放了。”老道士低声道:“那时,若要问罪,师弟用命赔罪便是。”
“拘禁于他?亏你想得出来!”水源道长沉声道:“我不同意!再者说,你说清原先生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便拿下了简海沙,甚至没有运用法器之类,一身本领只露出分毫罢了,你拿得下他么?即便用计拿下了他,事后放他出来,这明源道观谁能敌得住?你要知道,他道行虽稍逊我一筹,但本领这等之高,我也不是对手。”
“昨夜我在井院之中,受禁而不得出手,清原先生若真是从简海沙那里逼问宝物,有心动手,那么宝物早已落于他的手中,还会在明源道观之中?”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啊……”
水源道长叹道:“井院那位若能镇压成功,我亲自来主持道观诸事,你还是好生修行,平复心境罢……”
“师兄……”老道士默然片刻,说道:“师弟知错了。”
“俗务太重,误了修行,也不怪你。”水源道长摇了摇头,随后又道:“至于那桩宝物,我且问你,倘如是云镜先生,你会认为他夺取宝物么?”
老道士低声道:“不会。”
“可素来能辨识善恶的云镜先生,也以礼相待,可见这位清原先生,并不是恶类。”水源道长说道:“此事莫要再提,清原先生本领极高,若是被他听得,哪怕是气量再高的人,也不免对我明源道观失望,一番交情反而交恶。”
说着,他袖子一挥,道:“你且让启元在院中等着,如若清原先生出来,再报与我知,我亲自去谢。”
老道士低声应是。
……
清原微微闭目,随后又睁开双目。
初时听到那老道的话,他确实心有不喜,但后来听到了水源道长的回答,倒是消了许多心气。
他往前走去,便恰好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启元。
“清原先生。”启元躬身说道:“家师已在前厅等侯,也已备下了早点。”
清原应了一声,随后便让启元在前领路。
厅前,水源道长已在等侯,见清原前来,忙是往前来迎,施礼道:“简海沙近些日子袭扰本门,堪称本门大敌,今清原先生鼎力相助,擒下简海沙,贫道感激不尽。”
清原笑道:“言重了。”
两人回到厅内,里边已经备好了早点,谈不上丰盛,但也都是启铭启元师兄弟二人费了不少精力才做出来的。
期间能见启铭和启元,但不见那老道士。
水源道长解释说师弟有些不适,加上做错了事情,正在房中闭关,也当禁足。
清原心知内中原委,也没有多问。
此外,关于如何处置简海沙,也是明源道观的事情,清原并未过问,但可以知晓的是,这个简海沙必然是要丢掉性命了。
待得吃过之后,清原便道:“既然明源道观危局已解,晚辈尚有事情在身,也就不便留下,今日告辞。”
水源道长未有想到如此突然,不禁道:“清原先生走得如此着急?”
清原说道:“有些事情,虽然不急,但也不好拖延。”
水源道长想起晨时自家师弟还怀疑这位清原先生,而如今对方相助过后,便要立时离去,可见全然没有那般龌蹉心思,这般想着,也不由得为师弟感到羞愧。他深吸口气,说道:“事情若是不急,何不再等些许时日,至多十天半月,贫道便能彻底完善事情,那时抽身出来,可以陪伴清原先生,一尽地主之谊。”
清原笑着摆了摆手。
水源道长叹道:“此次招待不周,反而让清原先生出手,相助本门,真是惭愧。”
清原笑着说道:“之前曾在观中借助多日,也是一份人情。而此次见了观主,与我心中所想几近相同,着实是一位仙风道骨的前辈,能够相助明源道观,也是一场缘分。”
水源道长拱了拱手,颇有惭愧之色,随后不知想起什么,问道:“清原先生此去何方?所为何事?贫道也算游历各方,若是清原先生方便相告,或许贫道可以出一出主意。”
清原闻言,笑着说道:“晚辈正想请教前辈,未想前辈就已先是开口了。”
水源道长笑了笑,道:“清原先生但请说来。”
清原说道:“晚辈意欲寻得一处利于阴神修行之处,一来可以助益自身阴神,二来,乃是因为晚辈身上有一个魂魄真灵,因照顾不周,已是受损。晚辈凭借如今的阴神造诣,自觉可以修复魂魄,又得了一桩名为通灵宝鉴的物事,材质也有利于魂魄修复,但眼下缺了一个有利地处,正欲请教道长,附近可有此类地界?”
“此类地界,贫道所知不少。但是……”水源道长沉吟了一下,道:“最好的地界,方圆五百里内,应是在我这明源道观之中。”
清原闻言,不免露出讶异之色。
而恰恰走来的启元启铭师兄弟两个,也都听到了这句话。
启铭还是少年心性,不够沉稳,许多事情还不知晓。但是启元可是知道许多事情,例如师叔因为忌惮这位清原先生,被师父禁足。
但他万万未有想到,在清原先生有意离开的情况之下,师父竟然没有顺势送走,反而如实相告,似乎想要让清原先生留下?
这样一个本领奇高的人物,留在道观之中,便不怕他觊觎井院的那桩宝物?(未完待续。)
章二二二 再逢颜望
明源道观所居,地域风水,均是道观先贤费尽心力所挑选,最终才在唐末时搬迁至此。
这地方虽非仙山福地,也不显眼,但确有独到之处。
如今再加上历代修缮,诸般风水阵法,有着许多益处。
比如利于阴神修行,便是其中之一。
“道观之中确有此效。”
水源道长说道:“贫道能够修得四重天巅峰,阴神强盛,也正因为这点。清原先生若要寻到这么一处地方,不若留下,我让启元给你换一间房,那方更利于阴神修行,也可让清原先生方便修复魂魄真灵。”
闻言,清原略有沉默,他若是留在这里,凭借自己的本事,对于明源道观来说,或许会让道观诸人感到不安。
但现在水源道长说这明源道观所在,有此利处,清原思索片刻,倒也没有拒绝。
“那就继续叨扰了。”
“还盼清原先生多留几日,待得贫道事情完毕,可以一尽地主之谊。”水源道长神色诚恳。
……
经过此事,清原留在明源道观之中,他自身没有觊觎明源道观宝物的意思,而水源道长也没有忌惮的想法,如此,留下也无不可。
已在启元的指引下,清原换了一间房。
此地这个方位确实利于阴神修行,比之于原本住下的房间,竟有极大的差别。
“何清。”
清原运用拘灵之术,把何清的魂魄真灵取出,现如今修成阴神,清原已经可以直接看见魂魄真灵,不必再借助古镜去照耀各方。
随后,他又把通灵宝鉴放在前方,遂而把真灵放在通灵宝鉴之上。
“这通灵宝鉴材质不凡,我把你放置在前,再过两日光景,就可运用阴神,替你修复魂魄损伤。”
“嗯。”
何清的声音从中传来。
经过清原之前温养,何清的魂魄真灵已是极为壮大,但是清原也知晓,损伤并非是壮大可以弥补的。如断臂之人,身体练得再是强壮,臂膀也仍是断去了。
“你闭了感知,我替你施法。”
清原意欲在她身上,施展乾坤封闭之术,避免魂魄真灵暴露在外,会有流逝。
此地对阴神魂魄之类有益,加上通灵宝鉴,着实不错,也不必再用古镜维护。
清原为她施展过乾坤封闭之术,便想着继续修行,着重于阴神方面。
因为六月不净观的缘故,对于阴神方面,清原自是有着一番独特的见解及造诣。
他已决定数日不出,好生修行。
然而当夜,便有人造访。
来人是颜望。
……
“颜老?”
清原打开房门,看着在外出声的这个老人,不禁有些惊异。
“怎么?”颜老笑道:“你让那小丫头来找老夫,让老夫教她一些本事,不也是想过把她引到明源道观来么?”
清原也不否认,道:“老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晚辈确有此意。”
颜望看起来颇为精神,已没有了当日初见时的颓丧,显然那谢璟雯与他孙女年岁相仿,加上性情跳脱,着实抚慰了这老人心中创伤。
“近些日子明源道观有些变故,老夫不是明源道观的弟子,水源道长认为老夫便不必随他们一起死了,也就送下山去,到了源镜城厮混了几日。”
颜望笑道:“未想你来了,竟是解决了明源道观的大敌,真是令人万分意外。当日见你,可没有这般本事的。”
清原说道:“侥幸突破。”
“托了你的福,老夫可以重新上山。”颜望说道:“对了,谢璟雯那小姑娘已经拜入了明源道观之中,算是水源道长的记名弟子。”
清原笑道:“亏得颜老先生,这丫头能拜入明源道观,也真是福缘深厚。”
说着,清原又道:“谢璟雯呢?”
“她与我来了明源道观,拜入水源道长门下,初得修道法,但万事开头难,她还未修炼入门,只学了些许武艺防身。”颜望说道:“在简海沙来之前,她就已经离开明源道观,回返南梁去了。”
清原讶然道:“回去南梁?”
“是啊,这丫头有孝心,自觉已经有了落脚之处,可以接父母前来,当然,这也是经过水源道长同意了。”颜望顿了顿,然后看了看清原,又认真说道:“另外,这丫头说了,此去她会以明源道观弟子的身份积德行善,作个声名在外的女侠。倘如招惹了什么厉害人物,便只好报你清原的名字,充当你的弟子,让你替她承担好了……”
清原闻言,颇是无言,哑然失笑道:“这丫头古灵精怪,倒也像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颜望笑问道:“怎么?你就不怕她替你招惹大敌?”
清原笑着道:“以她这点道行,能招惹什么大敌?再者说,无凭无据便说是我的弟子,谁又这般容易些相信了?”
颜望点了点头,又与清原交谈了一会儿。
从南梁来到蜀国,颜望所识之人不多,也就只有一个水源道长。
如今南梁那边已经没有了亲眷,借着先祖的香火情分,颜望也决定在此终老,但他老人家总觉得身在他乡为异客。眼下谢璟雯也离开了,老人不禁感到孤独,反而是当初在老家见过几面的清原,带给他少许亲切之感,恍惚间就如身在他乡,遇上了同乡旧识,不免有些许感慨之意。
两人谈了片刻,启元忽然来请,在房外说道:“颜老先生,家师有事相询,还请移步井院。”
颜望神色忽然凝重,说道:“老夫这便前去。”
说罢,他起身来,然后朝着清原说道:“叙旧的话暂且不谈。”
清原点头道:“颜老快些去罢。”
想来这位颜老先生,也是知晓井院之事的,由此看来,明源道观对颜老倒是坦然相告,未有隐瞒。
颜望匆匆离开,临出门时,忽然道:“其实,谢璟雯那孩子,与老夫孙女性子并不一样。但是……老夫很高兴垂暮残年,还能再有这么个孙女。”
他没有回头,只低声道:“谢谢。”
这一句谢,诚心诚意,清原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只相当于坦然受下。
颜老谢的……便是他引谢璟雯到了颜老的身旁,让这个晚年孤老的老人,生活不再孤单阴暗。
ps:明天会加更,待会儿有个章节感言,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未完待续。)
明日加更,临近生日的一点心里话
明天会爆更,因为有欠更,而且,按照老家的算法,明天算是农历生日了。
记得最开始动笔写书,至今也有很长一段时日,恍惚很多年喽。尽管那时都是自娱自乐,想了很多开头,写了很多开头,结果都没有发出来……
那时认识挺多人,但渐渐地也都消失了。
那年,因为家里人不支持,因此并不开心,其次,生日这种事情,也是颇为无言的。
记得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写,但家里不愿意,所以在外晃了一圈,那时候生日,是自己买了一堆零食,一瓶饮料,就当是犒赏自己了。
再后来,记得有一次生日,是在忙碌中忘了……等我记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天了。
写游仙的时候,那年生日,我也不记得是不是说过。
又是一年过去了,又大了一岁。
游仙在成绩正在上升的时候完结了,原本抱有很大期望的封仙,并没有给我很大的惊喜。
我知道看书的人并不算少,但是支持的人不多。
唔,其实感言这种事情,应该比较少的同学会看,所以也就轻轻松松当聊天。
前段时日,一个亲戚结婚了,我哥去帮忙搬家,把他刚买的床换了。
当时我爸应该是这么说的:“新婚夫妻,新床一定是要换的,又不是单身男,随随便便怎么都好。”
最重要的是,他老人家说这话时,悄悄朝我看了一眼。
我当时的感觉是万箭穿心,默默无言,这也能被鄙视,真惨……
其实吧,总有同学在群里问我多大了,唔……虽然我依然是个年轻人,但年岁确实不小了,是到了可以成家的年岁,从去年开始就被爷爷逼婚了,今年还想让我去相亲,所以最近我都是不敢接电话的。
生活的压力是比较大了。
细想来,整个青春年少的日子,开始是看书,后来是写书,交际比较少。
我似乎说过,几天不刮,胡茬满面,前两天小侄儿摸着我下巴说,你长毛了……他出生那年,我也正好在尝试写书。果然,岁月不会停止,只会流逝。
上架之前我曾说见了一些事,有了些感悟,就是:生命很脆弱,人生很短暂。
因为那几天,邻居一位婆婆去世了,然后前头七天,一场葬礼之后,一个人存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好像都没有了。我记得,几年前这位婆婆的老伴不在了,也是我去送行的。
小时候那些长辈,都隐约记得,但也都记不清了。
有些事情一晃即过,只留下个岁月匆匆的念头。
我喜欢写书,所以很用心。
虽然每天写得少,但依然全职,因为我尝试过兼职,发现对于写书这件事情,还是会有影响的,而那段时间,基本都是在想创意,而没有正文。
所以我还是走回来了,然后游仙成绩不错,勉强让人不再阻挠,但我写完了,不想拖下去,哪怕成绩上升,也依然完结了。
因为之前的成绩,现在写书,也没有人再阻挠,但是封仙的成绩,不足以让我满意。
其实,有个比较熟的作者,他成绩很高,但防盗之后还会更高,所以防盗了,可我觉得满意就好,就给自己定下了标准,但现在达不到标准。在一些同学的建议下,我想过防盗,但我还是想,如果成绩可以提高,达到一个养活自己的标准,我就不用防盗了,所以至今还在拖,但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一直宅在家里,也是单身,原因是,现在工作不稳定,加上还没有换工作的想法,还担不起一个家庭。
其实很简单,一本书的订阅,盗版与正版的比例,高达数十比一,乃至于数百比一。其实这个一,只要再加个一二,不用数十数百,也就满意了。
一章其实也就一毛几分钱,其实看盗版的同学,用流量去盗版站看的话,基本上还不止这个钱。
废话不说,暂时还算年轻,姑且当作是努力一下。
写书可以支持今后的生活,就继续写书……
实在不行,也不可能把自己饿死嘛,再者说,写书类型也分很多种,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只不过是喜欢走自己比较喜欢的一条路罢了。但世上并非什么都会心想事成的……
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今后总会有家庭的,如果工作不顺利,也就只能换工作或是兼职,总不能撞破南墙,撞进浣花阁里去。
另外,前段时日腰酸背痛,是因为越来越宅,然后眼睛也有飞蚊症,不过现在都好多了。
最后几句老口号!
如果你们喜欢,请支持我!
人倚山为仙,唔……就这样了。
这算之前上架感言时所想的话,也算是所谓的感言二,之前觉得,如果发在上架感言,或许会让更多人觉得应该订阅吧?但是嘛……有些话,可以放在后面,因为你们已经陪着我走到了这里,这番话放在这里,给跟随过来的同学看,感觉还算好点。
有同学说我平常不怎么喜欢在章末说话,像个埋头码字的机器人,其实,只是因为觉得可能会影响到阅读体验,所以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比较少开口的。唔,并不是因为我很高冷,相反,我喜欢卖萌,书友群的同学深有体会。
明天加更,具体不知,但目标是十更。
原本是不止十更的,但上个月有些事情,加上这个月初,电脑,宽带,等等杂乱的事情,有所耽搁,所以没有存稿,只能朝着十更努力。
所以,尽力!
另外,终于要满十八岁了,可喜可贺,唔,可能你们不信,但我一直坚信着!
嗯,静候加更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