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百九四 风雨压城
暮阳城。
各方修道人齐聚于此,其中以守正道门,临东白氏,以及南梁阵营依附的修道之人为重,其次则为其他宗门世家。而数量最多的,便是那些散人修道者,只是数量虽多,却终究一盘散沙。
如今着重被盯着的是最为强大的守正道门,以及此次事情的源头——临东白氏。
依附于南梁的修道人,凭借朝廷之力,已经把许多百姓驱走,尽管不能尽数驱逐,但也有过半人数离开。
一旦争斗起来,以真人级数的道术神通,必定是山崩地裂,这暮阳城也将毁于一旦,内中居民定然也难活命。如今天地局势不同,杀孽若能避免,自是最好,因此南梁阵营修道人驱走俗世百姓,不仅未受阻扰,反而若有若无地受到了各方几分相助。
可暮阳城终究是个大城,百姓终究是太多了,无法尽数驱离。
正行身着道袍,背负一剑,站在街道上,朝着天空看去,黑云压城……城欲摧。
风雨之前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这暮阳城,有了很长一段时日。感知敏锐的人,可以感应得到,整座城池内外,都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之感。
这既是天象,也是修道人齐聚于此,气机交感导致的异象。
这种异象带着若有若无的威压,普通人难以承受,那些未有离开暮阳城的百姓,也因此离开了许多,而身子较弱的,陆陆续续死去了数百人之多,其状宛如瘟疫流毒一般,致使人心惶惶。
“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场风雨就来了。”
正行深吸口气,收回了目光,往道观而去。
道观之中,诸多同门之中,以鸿烁师叔为首。
而鸿烁师叔,乃是一位人仙,在当今世上,道行最高的一列人物。
当他踏入道观之中,便听到了一些议论,当下心头一震。
“风雨来了。”
……
此次暮阳城之事,源自于临东白氏。
依然有人认为这是临东白氏的祖先所遗留的传承,因而盯着白氏的动静。而还有少数人,隐约察觉了内中的真相,或者是已经知晓了内中的真相,更是紧盯着临东白氏的变化,不敢松懈。
而在今日,临东白氏的家主白势至来了。
准确地说,他只是出现了。
因为早在之前,这位白家家主,便已经到来,只是他一直没有现身。而他此次现身,也就代表着,压在暮阳城上方的阴云,开始落下了。
遥遥看去,那位白家家主,年岁未足四十,仅有三十七八的模样,面貌白净无须,身着白色长衫,头戴高冠,背负双手,颇有指点江山之感。
他沿着街道徐徐走来,随着一步一步往前,脚下开始浮空,仿佛踏着无形的阶梯,逐渐登高。
无数道目光,在各个方向,落在白势至身上,或在明处,或在暗处。
白势至俯视暮阳城,面带少许笑意,自有一副胸有成竹之感,随后便见他伸手往下一摄。
嗡地一缕声响,传遍全城。
有一道泛着强烈光芒的物事,从城中某处,破土而出,消去了隐匿的法门,光华尽显,气息绽放。
那是一件寻常修道人无法揣度其价值的至宝。
那宝物落在了白势至手中。
然后城中响起了一声大喝。
“那就是仙家至宝,乃是仙人遗留,关乎得道成仙之希望,我等修行之前路。”
“临东白氏妄图占据己有,我等怎能坐视不理?”
随着那一声大喝,有人出手来,一记道术朝着半空中的白势至打来。
一人领头,数十人跟随,然后其他人也便都随着大势所向,一并出手。
白势至背负双手,托着那件宝物,俯视下方,任由诸般道术打来,面色不改,沉声道:“此乃白氏祖先遗留,诸位是想要夺我白氏的传承,与我白氏结下不死不休之仇么?”
没有人回答他,而是无数手段打了出来。
守正道门和其余各方,原本都有观望之意,随着乱象纷呈,终究随之出手。
“来得好!”
白势至眉宇一挑,神色倨傲。
骤雨倾盆,狂风呼啸。
风雨中的白势至,眼神中闪过一缕寒意。
而适才最先开口,也最先动手的那些人,已在人群之中,逐渐退下。
他们都是白家的人。
……
暮阳城东。
池塘之中栽种的宝物,已经被挖了出来。
十名白家族人,怀中各有一个包裹。
这十人道行都算得是极高,其中两位是真人,其余八位也是六重天巅峰的人物。
这就是临东白氏,怀有仙人血脉的千年世家,底蕴深厚。
“我等俱是精通潜行隐匿之法,各自护送,分开行走,前方自会有人接应。”
当头那位真人说道:“记着……谁也不能打开自家的包裹,你们只须知晓,内中物事,比你我性命更为重要。”
说到这儿,他语气一顿,重重地道:“便是死了,也要将它紧紧揽在怀中,不能让人把它取走。”
其余人俱是应了声。
十名白家族人,分开散走,趁乱离开了暮阳城。
过了约莫小半刻钟。
轰然一声响,小院崩塌。
有一道人落于小院之中,扫了一眼,冷哼一声。
原来这些时日,那桩宝物一直被栽种在这池塘之中,被白氏遮掩了气息,又布置了四面八方,谁也感应不出来。甚至是有人从这附近走过,也都无法一眼看见这座庭院……
难怪近些日子以来,把暮阳城翻了个底朝天,挨家挨户俱都搜过,依然无果。
可惜此刻寻到了地方,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白势至……”
这道人遥遥看了一眼,哼道:“堂堂白家家主,拿自己作饵,吸引各方人物,倒也算是有些魄力。只不过,白家的手段也谈不上高明。”
他顺手捏印,微微闭目,随后不知传出了什么消息,自身则朝着其中一个方向追去。
而那个方向,适才所去的是白家的一位真人。
至于其他方向,自会有人拦截围堵,不单是守正道门,还有依附于南梁阵营的修道人,以及某些知晓内情,且道行高深的散人。
倏忽间,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暮阳城内外,俱在风雨之中。(未完待续。)
章百九五 十方截杀
风雨呼啸,大势磅礴。
哪怕是这等庞大城池,也仿如残破瓦房一般,在风雨中,隐约生出摇摇欲坠的错觉。
那上人已至六重天,驾风而行,离地三丈,并未飞得太高,只紧紧贴着下方树梢,但速度极快,比之于旁边的飞鸟,快了不知多少倍。
他乃是白家的一位长老,其名白蔡升。
此时他怀中的包袱,也许便是这一次引动暮阳城风云的宝物。
“诸方大人物,应当都在关注家主那边。”
白蔡升心中暗道:“以家主的本事,大约是能够承受得住的,他素来足智多谋,算计精深,想来不会让自身置于太过危险的境地。”
就在这时,蓦然间一道光芒打来,十分锋锐,快得惊人,正中白蔡升侧腰。
他来不及躲避,便斜斜摔下了树林之间。
风雨之中,土地泥泞。
堂堂一位六重天的上人,落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他深吸口气,偏头看去,左腰上一道伤口,血流不止,法力运转而过,试图凝住伤口,依然无用。
“剑诀?”
白蔡升抬头看去,上方徐徐降下一人,站立于树梢之上,俯视下来。
那人身着道家服饰,挽着道鬓,他背负一剑,手执拂尘,神色冷漠。
那一身气息,比之于自身,高出不少。
白蔡升心中逐渐低沉下来。
来人道行高过自身,倘如是其他人物,或许还能凭借白家的仙家法术,稍微拼上一把。但是来的这位,显然是守正道门的真人,且不论道行远胜自身,只论起传承来,世上又有哪一家门派世族,能比得过太上祖师的道统?
“我原以为我可以坚持很长一段时日。”
白蔡升苦笑道:“没想到我竟是第一个栽倒的。”
“白家上人?”那道人轻轻一跃,落在地上,土地泥泞,然而不沾他身,“十个人中有两位真人,贫道原以为追上了白家的真人,未想,却是稍微偏了一些。不过也好,拿下你这上人,也不算无功而返。”
白蔡升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道:“看来我们所谓的布置,一直在你们的眼中?”
“之前风声传出,本门有所猜测,后来又有人证实那暮阳城此前传出的消息,应是临东白氏的祖先遗留。原来本门是未有在意的,但是本门掌教真人又岂是那般容易糊弄的?把仙莲出世的风声,改成了白家祖先的传承,不就是你白家接着一些散人的口,传出来的?”
这道人笑道:“你要知晓,我守正道门传自太上道祖,年代久远,底蕴深厚,乃是货真价实的中土第一家,既然是发觉了你白氏的异处,又怎么不加以注意?白势至用自己作饵,确实有魄力,不少真人都被他瞒过了,但本门早就怀疑其中另有隐情,以本门的手段,怎会还被你临东白氏所蒙骗?”
他语气高傲,俯视下来,说道:“你怀中这个包袱,是不是那所谓仙莲?”
白蔡升默然不语。
这道人缓缓走来,面带笑意。
“若猜得不错,你应该是守正道门鸿梁?”白蔡升抬起头来,忽然开口问了声。
“正是贫道。”
“拉上你这位真人为我陪葬,倒是足够了。”
白蔡升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无比疯狂的神色,蓦然间身子不断鼓动,仿佛皮球一般。
下一个刹那,他口中一张,喷出了一道血柱。
血柱刹那而至。
鸿梁面色微变。
轰然炸响。
土地都震了一震。
血光袅袅,雨水蒸发作了白雾。
朦胧之间,鸿梁从雾中走出来,鬓发稍乱,但并无太大损伤,他微微挑眉,说道:“以死搏命,这是白家的周天行血之术?”
过了片刻,他又点头道:“白家嫡系族人才能学得的法门,品阶颇高,名气不小,确实有些门道,一个六重天的上人,险些便伤了贫道。”
以他的道行及所学,原本是有六七成把握可以避过去的,但他有心去接这白家的秘术,又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避开,也就不闪不避,接了下来。
若是寻常真人,或许真能被这周天行血之术重伤,甚至毙杀于此。可鸿梁毕竟不是寻常真人,所学乃是仙法,且隐隐要突破当前境界,达到更上一层,堪称此境之巅峰,也才勉强接下。
此时的白蔡升,只剩下一层包着骨骼的皮囊,内中血肉去尽,连骨髓都尽数随着那道血柱****了出去。
鸿梁上前来,拂尘一扫,挑开了白蔡升的包袱。
包袱里面,有一株灵草,但不是仙莲。
鸿梁微微皱眉,虽然早有所料,但仍是失望。
这株灵草也算不错,在寻常上人眼里都算宝物,被白氏用法门遮掩之后,散发出了类似天材地宝的味道。
“哼。”
鸿梁顺手一拍,把这灵草打成碎渣,抛在泥水中,随后身子一展,腾云驾雾而起,改换了方向。
约莫过了两刻钟,他找到了另外一方。
这一方的白家上人,也是六重天的级数,但是被守正道门十余位弟子,借着门中阵法,困守在此,动弹不得。
鸿梁也不废话,顺手一拍,将那白家上人打落在地,为了避免那周天行血之术,他捏了一记印诀,封住了这白家上人的血脉。随后鸿梁又是一摄,把那包袱拿在手中,翻开来看,皱着眉,因为这又是一株灵草。
“师叔。”
正行喘息不定,上前来,躬身道:“他身上的……”
鸿梁顺手一抛,扔到了正行身上,说道:“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正行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株灵草,心中微喜,收了起来。
“怪了。”鸿梁微微皱眉,说道:“按说东西就应该在他们十人之中的。”
正行沉吟道:“如此重要的宝物,会不会在那两位真人身上?”
“真人道行太高,更容易被人盯上。”鸿梁思索道:“这十个人,未必知晓自己的包袱里面,是不是白家所求的宝物,他们只是竭力护送罢了。按道理说,白家这次踏足南梁,真正有些本事的,就是明面上那几位,但堂堂白家家主不惜以性命涉险,断然不可能放在那几个明面上的家伙身上,只有这十个从未显露过踪迹的家伙,才有可能带走宝物。”
说到这里,他皱眉道:“总不至于……在白势至身上罢?”
正行沉思道:“弟子听说,白势至智谋奇高,他的谋划应该不会这般简单。试想,白家论起底蕴,比不上本门,他们这声东击西的手段,对付旁人容易,但本门早有所料,加以注意,不难发现这十人……白势至既然聪明,应当也是猜得到的。”
鸿梁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十个人里,未必就有那桩仙莲?”
正行点了点头。
“确有道理。”
鸿梁说道:“另外各方,都有了同门去拦截,你们且去相助……待到把这十人都尽数拿下,宝物是否在他们身上,也就全然明白了。不过我还要先禀报掌教真人……你们先去罢。”
正行等人躬身应是。
……
灵溪镇。
清原盘膝而坐,正自修行。
而竹筒亮了起来。
他灌注法力,瞬息间明白了花魅传来的消息。
他看向窗外,风雨不止。
“该来了。”
清原吐出口气。
随后他起身来,推门而出。(未完待续。)
章百九六 试图脱身
庭院风雨。
雨幕之中,景色朦胧,花池荡动。
清原推门而出,只听雨声入耳。
两侧走廊,各有两名女子,站在栏杆边上。
而中间那个女子,正是在白堪山那里,把清原“请”来的那一个。
这女子盈盈一礼,轻声道:“外边雨势颇大,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清原平静道:“风雨能清去浊气尘埃,我心中不甚畅快,正要淋雨一场,而这风雨之中,别有一番景色,也能使自身舒适一些。”
那女子低声道:“淋雨可不是什么好事,公子还是回房罢。”
清原淡淡道:“你要限制我?”
那女子轻声道:“奴婢不敢。”
清原说道:“让开。”
这女子忽然展颜一笑,摇了摇头。
其余四名婢女,忽然间围了上来。
五女围在各方。
清原唯一的退路,只有身后的房门。
“公子还是请回罢。”
这女子手中一放,光芒闪烁。
其余四个女子,亦是如此。
每一道光芒,都是一件法宝。
“法宝?”
清原目光闪了闪,神色微变,低沉道:“难怪我先前查看宝库时,仅有几件法器,以及你之前手中的那件法宝,本以为无生公子只喜寻欢作乐,不喜收集法宝之类,未想,原来其他法宝都在你们手中。寻常真人,就是一件法宝也都难得,你等五人各执一件法宝,无生公子真是好大的手笔。”
那女子轻声道:“您就是无生公子。”
清原目光在她们五人身上转过,神色稍微有些凝重,不论其他隐藏的宝物,单是如今落在清原手中的那件法宝,以及这五个女子身上的法宝,就共有六件。哪怕无生公子在真人之中,也是道行绝顶的人物,但有着六件法宝,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就是一般的宗门世族,也未必就有这等底蕴。
“五件法宝……其实应该是一套,可以说是一件,也可说是五件。”
清原扫了一眼,笑道:“能结困阵罢?”
当头那女子说道:“公子是要尝试一下?”
清原摊了摊手,说道:“总不能坐以待毙罢?”
这话一出,五女面色皆变。
“不要太惊讶。”清原说道:“替死鬼的差事,早就是说好的,不过我真的不想死。”
几女对视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
“公子。”当头那个女子低声道:“之前只是掩人耳目,能让真正……公子,得以离开,前往西方。至于这里,虽说有可能因为暮阳城的事情,被人算计在内,受人忌惮,可是咱们不去插手暮阳城之事,应当不会出事。毕竟无生公子的身份摆在这里,也并非是谁都能够对付得了的。”
“可惜……”清原叹道:“无生公子已经插手了暮阳城的事情。”
五女闻言,面色骤变。
“你知道了?”
“猜测而已,但多半是**不离十。”
“公子……还是回房罢。”
“我若执意要走呢?”
“您需知晓,如今守正道门正在追杀于你,而你行走在外,也只能用公子的身份,可此地离暮阳城不算遥远,一旦有所动静,势必会使人忌惮,那么,您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自寻死路,也算自己挖的坑,总比卧在这个坑里,等侯活埋,来得好些。”
“公子……请回罢。”
“还是你们把我打回去为好。”
清原忽地一笑,手中一扬,劲风滚滚,浑浊不堪。
一片朦胧,宛如迷雾,看不清任何景象。
“拦住他!”
一个娇喝的女声,刹那响起,随后一片光芒照落下来,把浑浊的风清掉。
而清原作势欲逃,又被拦了下来,但不知为何,比之于先前,此刻的他,面色苍白,白得似乎没有半点血色,伸手一抛,就是十余张符纸。
符纸落地,变作虎狼,白马,巨熊,灵猴,等等生灵。
“这是……剪纸为马?”
为首的女子倒吸口气,她跟随在无生公子身旁年数最多,对于这一门道家秘术,早有耳闻。虽说此术并非是哪一家的嫡传,但拥有这一门道术的宗派,都是一等一的大派,哪怕不是道祖传承,也是仙人道统。
在守正道门或浣花阁的人来看,或许未入仙阶,谈不上多么高深莫测,但对于一般的宗门世家,以及散人而言,实为一种难以想象的玄妙之术。无生公子虽是道行奇高,但他也不曾获得这一门法术。
“快拦下!”
几女齐喝一声,法宝尽数打了出来。
虎狼,白马,巨熊,灵猴等等生灵,在法宝之下,尽数打成了碎纸。
“徒有其形?”
那女子深吸口气,暗道:“看来他对于此术的造诣,还不算高。”
就在这时,便见一道身影,趁乱而走。
这女子把法宝往前一兜,便将这道身影拦了回来。
清原退了一步,喘息不定,脸上全无血色。
这女子看了一眼,稍有失望,暗道:“先前见他跟公子谈话,这几日来的谈吐,原以为是个不凡的人物,没想到真正面临生死,也是个吓得面无血色的,亏得我还想过依了公子的话,给他侍寝几日。”
这女子往前来,用法宝对着清原,细看一番,并无差错。
“奉劝公子一句,还是待在房里,可以保命。”
顿了顿,她又叹道:“公子给你的那黑色发球,堪当上等法器,能掩盖你本身气息的。倘如你取了下来,守正道门那位,不出半日就会来到这里,到时真是必死无疑了。”
清原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冰冷,目光扫过几女一眼,隐约看见那几个女子眼中的嘲讽,当下哼了一声,退了回去,关上房门。
“本以为是个有气度的男子,没想到咱们姐妹几个动手,就把他吓住了,还是一位踏破界限的上人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嘻嘻笑道。
这个清原沉默不语,神色冰冷,仿佛凝住了一般,他站在一边,彷如雕塑。
他身上只有几张符纸。
没有古镜。
没有铁棒。
没有血肉之躯。
什么也没有。
身后的窗户,不知何时已是打开了。
有风吹来,清凉舒适。
(未完待续。)
章百九七 白氏少年
风雨之中,十名白家族人,包括两位真人在内,已尽数被守正道门拿下。
可在他们身上,都是灵草,没有仙莲。
鸿梁道人面色阴沉,十分难看。
这十人也算行踪隐秘,难以寻找,已算是瞒过了诸方修道人,只是没有瞒过守正道门罢了。按他原本的推测,白势至声东击西,以白家家主的身份吸引众人,亲身涉险,定是把仙莲放在了这十人身上。
可此时看来,白势至的谋划,并不只是粗浅的一层。
鸿梁深吸口气,看向适才赶来的正行,问道:“掌教真人怎么说?”
正行低声道:“掌教真人说,此事早有所料。”
闻言,鸿梁不禁松了口气,本门终究是中土第一大派,任他白家再是狡猾,也躲不过去,当即偏头问道:“现在该如何?”
正行手中一放,乃是一张令牌,低声道:“前方暮阳城,相助于鸿烁师叔,力压各方修道人,压住白势至。”
鸿梁皱眉道:“那么仙莲?”
正一抬起头来,道:“掌教真人已有了对策。”
“对策?”
“正一师兄就在这里。”
“正一?”
“不错,掌教真人说,白家有个人物,不曾现于人世,一直隐匿修行,外界无人知晓,只在前两日才查出此人。但是白家也没有预料到正一师兄就在这里,未有将正一师兄列入谋划当中,这也算是白家的疏漏。”
“掌教真人果真是算无遗策。”
……
白家家主白势至,早年一心修道,后致力于振兴白家,至今未曾婚娶。
据传他当年在外游历时,在外遗留一子,后白家前去接回时,发觉此子连同其母一并被野兽所害。
但没有人知道那野兽乃是有人驱使的,杀掉了那女子,却带走了那孩子。
后来,白势至夺回了那孩子,但是不曾让这孩子现于人前,一直放在隐秘之地,潜学隐修。莫说是外人,哪怕是白家之内,知晓此子存在的,也不过一掌之数。
哪怕是以守正道门的底蕴,也未有察觉此子存在,也是前些日子,因仙莲至关重要,推演运算,才勉强推算出了这么一个人来。
此子尚是少年,然而道行极高,因是劫后余生,死过一回,被其父白势至,称作是孤魂野鬼,遂而以此为名,名作白孤魂。
然而让这位被白势至寄予厚望的少年,已是被人打在了地上。
正一低头看着这个少年,露出了少许惊讶的神色。
此子展露出来的本事,堪称白家当代第一人了,就是放眼白家往上的三代人,能比得上他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其中,白势至便能算是一个。
这少年面貌倔强,双眸犹如孤狼一般,凶厉万分,一身气息鼓荡,土地颤动,整座树林都在摇曳,近处的树木,几近断折。
但正一立身在此,任由劲风呼啸,衣袂飘飞,任白孤魂气势滔天,也无半点波荡。
“年岁不大,道行不低。”
正一平静道:“哪怕放在我守正道门,也是足以令宗门倾力栽培的奇才。掌教真人说……就是白家,也没有几个人知晓你的存在,如此隐秘的一个人,既是来了暮阳城,仙莲多半就在你的身上了。”
白孤魂紧紧盯着他,咧了咧嘴,满口白牙,森然可怖。他幼年与野兽为伍,被父亲带回白家之后,不曾与人交流,只在深山修行,以杀戮为磨砺,因而性情也十分凶厉,偏向于野兽之流。
“你不是我的对手。”
正一翻手压了下去。
天地色变,雷霆滚滚。
五雷正法!
……
灵溪镇。
随着先前这位白皇洞主尝试要逃离这里,五个女子也知事态严重,分开守住了这座阁楼,用法宝为连接,把整座阁楼都笼罩在内。
哪怕是一位五重天的上人,可以连接山河大势,也不能轻易打破这五件法宝连接的困阵。
至于内里,也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
“这五件法宝原是一套,果然非同寻常,难怪公子花了这般大的代价。”
“公子一直喜好收藏书画之类,多为名家之作,万分珍惜,但那精于炼器的真人,堪称宗师,他也喜书画一类。前些时日公子就在谋划大事,把这些书画连同一些宝物,都送给了那位宗师,换了三件法宝,连同公子原本的两件法宝,才炼成一套,变作了这般雄厚的底蕴。”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些书画固然是名家传世之作,但又怎能与法宝相提并论?”
“能够传世的名家之作,必是灌注了无数心血的作品,而绘画之人,基本也都是在画道造诣中登顶的人物。任何一条道路,每一个登顶的人物,都是这一方面的大宗师,那些画道宗师专精于画,留下心血之作,而这位真人精于炼器,得了公子那些书画,以他的本事,兴许能够从中领悟出什么,继而提升炼器造诣。”
“法宝对于他而言,终究是外物,只有自身造诣提高,才是无价之宝,再者说,这些书画比不得法宝,公子也是耗费了许多宝物,才换取来的。”
“这一套法宝共五件,我等各执一件,虽说自身修为浅薄,但哪怕是五重天的上人,也不能轻易破开,用来困住这位白皇洞主,已是足够。”
“五件法宝……其实公子是高看他了,原本看他还是有资格的,但从之前来看,他可是吓得脸都白了。”
外界的声音,传入阁楼之内。
阁楼中,清原站立不动,神色不改,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眉宇漠然。
……
树木焦黑,白烟袅袅。
五雷正法之下,土地都翻了三尺。
白孤魂咳了咳,吐出一口黑血,但他双眸中依然疯狂,不惊不惧,只有万分凶厉的神色。
正一徐徐走来,神色淡漠,低头看着白孤魂,道:“仙莲不在你手上。”
白孤魂紧紧咬着牙,彷如一头孤狼。
正一缓缓抬起手来,在他眼里,这个白家不为人知的奇才,确实令人赞赏,但是,那又如何?
正一把手轻轻落下,朝着白孤魂头顶而去。
这一掌不带杀机,不染杀意,没有半点烟火气息。
但白孤魂却感受到了一股万分冰寒的气息。
早年他在深山搏杀磨砺时,每日每夜都在经历这种危险,但突破所谓的真人境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这种寒意罩身,因为他已经很强大了。
只是,显然这个年轻道人,比他更为强大。
白孤魂忽然生出一股挫败之感。
就在这时,便听一声低喝,道:“住手!”
白孤魂闻言,心中一喜。
正一也听见了这话,但面色不改,神色不变,仿若未闻,依然一掌拍落。
嗡地一声。
正一掌下多了一物,形如方印,光芒闪烁,挡住了这一掌。
不远处走来一人,貌若花甲,身着一身淡黄得发白的长衫。
正一伸手一握,把那方印握在手里,然后用力一捏,一桩连真人都要重视的法宝,就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掌之下,变作了碎片。
“不愧是守正道门当代弟子之首,太上道祖亲自赐福的先天道体,徒手破宝,好生厉害。”那花甲老人感慨了一声。
正一看了他一眼,淡然无波。
白孤魂喘息着道:“爹?”
闻言,正一眉宇皱起,道:“白势至?”
眼前这个是白势至,那么暮阳城那个……又是谁?(未完待续。)
章百九八 白皇洞主,无生和尚
暮阳城北。
有一人在小道间穿梭,速度快若疾风,哪怕道路泥泞,也不沾染半点,甚至身后的道路上,也不曾留下丝毫行走的痕迹。倘如放在武学中,便是一种踏雪无痕的境地。
此人身着白衣,带着金色条纹,脸上用面具遮掩了半边脸庞,额头发丝垂落,只露出眼中的少许精光。
他以疾风一般的速度,又往前走过了三百多里,然后便停下了身子。
因为在前方,有人拦住了他。
那是一个俊秀的和尚,身着淡色僧衣,面带笑意,摸着光洁的头顶,微微笑道:“你果然在走这条路。”
“无生公子?”这戴着面具的人,眼中的光芒在发丝遮掩下闪了一闪,“你竟是当了个和尚。”
“当个和尚也好啊,佛法精深,也是可以修行的。”无生和尚微微笑道:“你不也对佛法十分精深么?修行了这么多年光景,这一次才算派上用场。”
戴面具那人低沉道:“你想说什么?”
“哪有什么?”无生和尚缓缓说道:“当年你偶然得了残缺佛法,勤修苦练,才斩出一具化身,使得本体更为纯粹。这一次联系西方佛教,让玄策给你补全这部净我真身之法……如此,你才能真正运用白皇洞主的这具化身,我从一开始,就盯着你了……”
他双手合十,道声佛号,微笑道:“临东白氏的家主,白势至先生。”
戴面具之人,金纹白衣,面具加身,正是已经被恒陌所“杀”的白皇洞主。
白皇洞主低沉道:“这具化身,一直没有人知晓,甚至在本座动用之前,这化身也不知原本自身的真正身份。未想……都被你盯在眼中。”
“刚开始确实是没有想过的。”无生和尚说道:“灵溪七镇都是我的地盘,你也在白堪山生活了许多年,若不是偶然间听闻这部佛法,我也真是难以把灵溪七镇境内修行许多年的白皇洞主,跟远在蜀国的临东白氏,联系起来。而这一次,你联系西方佛教,又出现了暮阳城的事情,再加上白皇洞主以往的些许异处,以及这一次诈死的缘故,我才能勉强把这些事情,串成了一条线……于是,我也学着你,借佛门之法,来此拦截。”
白皇洞主沉声道:“你真要与我动手?”
“这还有假?”无生和尚缓缓说道:“仙莲乃是无上至宝,你是断然不会轻易交出来的,而我也不可能放你离开。若是来的是你本身,我自然是无可奈何,但你这具化身,不过上人境罢了,仅是你自身斩破出来的那多余的一部分,怎是我的对手?”
白皇洞主面色微变。
“放心……”
无生和尚徐徐走来,道:“没有人会发现的,因为你的那个替身,会把所有线索,都指向白皇洞主。”
轰然炸响!
方圆数十里,震荡不堪。
土地翻开三尺。
“你这位白皇洞主,这些年来,总算是修入了五重天么?”
无生和尚笑道:“我适才任你布置,任你调动大势,但又能如何?”
他伸手一按,佛光闪烁,金芒变幻。
方圆三里,天降佛光,地涌金莲,隔绝外界。
适才谈话之间,这位无生和尚,也并非没有布置。
“南无阿弥陀佛。”
……
正一立身在原地。
适才那花甲老人,被正一打得重伤,可终究运用了白家的法门,带走了白孤魂。
“白家的秘传法门?”
正一略有沉吟,适才他已传讯给了掌教真人。
掌教真人初时疑惑,说白家查无此人,甚至中土境内,也不曾有过此人的痕迹。
那个被白孤魂称作父亲的花甲老人,道行颇高,虽然比正一差了少许,但也算得是极为厉害。按说这等级数的修道之人,在当今世间,其分量之高,堪称重如山岳,放在真人当中也是极为厉害,不该是籍籍无名的。
后来掌教真人似乎恍然,说了一声明白了,便再无消息。
正一心中略显疑惑,但一瞬即散。
他自幼生长于守正道门,不曾出世,乃是因为他天性纯正,清静无为,不该被杂念缠身。因此,他所学的都是功法以及道术,而没有什么人世纷争,没有什么大势变化,关于三国鼎立,临东白氏之类的消息,他所知不多。
至于此事,掌教真人虽然让他插手其中,但也不曾想过让他知晓太多事情。
知得多了,也就想得多了,如此,对他清静无为的性情,不免造成影响。
“正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鸿梁从高空降落下来,站立于树梢之上,说道:“你随我来,相助一把。”
正一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身子化作一阵清风。
“鸿梁师叔,适才我对付的那人是谁?”
“掌教真人说,不该让你知道,知得多了,想得多了,滋生杂念。”
“我想知道。”
“这……”
鸿梁知他性情,既是开口,便不好阻拦,默然片刻,说道:“化身。”
“化身?”
“白势至早年曾得一部残缺功法,斩出了化身,纯粹本身,前些时日又有个和尚送了他这部功法的完整篇章,于是又斩出了化身。”鸿梁说道:“适才你传讯掌教真人,才让掌教真人把此事串联起来,如今既然有了一个白势至的化身,那么必然还有一个化身。”
正一说道:“现在是要拿下那个化身?”
鸿梁点头道:“正是。”
……
佛光闪烁,白皇洞主已经瘫坐在地。
“本公子……咳,贫僧也不曾想过,居然有朝一日,能把临东白氏的家主,打成这般模样。不过也就只好欺负欺负你这具化身,若是遭遇你的真身,贫僧躲避还来不及呢。”
无生和尚哈哈一笑,手中提着一个包袱,低头看了一眼,笑道:“白家人才济济,真人辈出,哪怕是你前些时日斩出来的那具化身,也都远胜于一般真人。但你偏偏用一个五重天的化身,来运送仙莲,真的是觉得道行低微者,可以浑水摸鱼么?”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倒是点了点头,说道:“渔网总是想捞大鱼,但小鱼往往都能从网眼之中逃过去……如今各方都在忌惮真人之辈,而你这具化身道行不高,又是堂堂白家家主的一部分阳神在操纵,这一番布置,确实能算是别出心裁了。想来……前方还有人照应,那么贫僧就不跟你多说了。”
白皇洞主喘息着道:“你一介散人,纵然道行较高,但也保不住这一株仙莲的。”
无生和尚哈哈笑道:“贫僧不是已经皈依佛门了吗?”
他说罢,翻手一压。
梵唱之音滚滚散开。
白皇洞主已在金光之中,血肉溃散,旋即化作一片光芒,尸骨无存。
无生和尚收了手,又稍微布置了一番,掩盖了踪迹,方自匆匆离去。
“仙莲得手,只是接下来……还须快些脱身,远离中土才是……”(未完待续。)
章百九九 富贵险中求,何况长生?
灵溪镇。
阁楼外。
“这位白皇洞主,安静得有些古怪?”
“是啊,按说他自知必死,不应该这般平静。”
“多半是被吓破胆了罢?”
“还是大姐去看看罢。”
为首的女子,推开了房门。
清原就站在内里,宛如一尊雕塑,神色冷漠,面色苍白,似乎吓得没有血色了。
“公子何必畏惧?”这女子叹道:“只须好生配合,未必就会出事的。”
清原默然不语,手中一翻,符纸落在手上,蓄势待发。
这又是那剪纸为马的手段。
“剪纸为马固然是一门高深莫测的法术,名气广传,但公子的造诣算不得精深,也不过是徒有其形的空架子罢了。”这女子微微摇头,面上露出少许失望,随后施了一礼,道:“奴婢告退。”
清原静静看着她离去,依然如故。
“大姐,怎么样了?”
“安安静静,在里面等着。”
“也是,五件法宝在此,谅他也翻不了天去。”
“不过……他似乎比起先前几日的模样,有些异常……”
说着,那为首的女子,面色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她曾听公子说过,这个白皇洞主,有一柄白玉尺,非同寻常,便是公子也看不透,而另外还有一面镜子,似乎更为不凡。此前这位白皇洞主在斩杀青牛之时,在丹溪之时,都曾显露过这两件宝物,不是法宝,却比法宝更为深沉,难测高低。
这两件宝物,之前她也见过,但这位白皇洞主想要离开,被她们拦下,一直都未有显化出这两件宝物,只用了剪纸为马的本事。
再加上这位一直气度不凡的白皇洞主,脸色至今不改,冷漠至极,又面无血色,似乎吓得脸色苍白。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看,是否……原本就没有血肉,何来血色?
这女子脸色惊疑不定,翻身便要冲入房内,一探究竟。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惊呼传来。
“公子传讯,已在回返路上,不得差错,速速准备。”
……
正一和鸿梁来到了暮阳城北。
“被人捷足先登了。”
鸿梁沉吟道:“似乎是佛门中人?”
他想了想,忽然笑道:“也不算坏事,若不是被人截住,此时仙莲应该被送往临东白氏,被接应离开了。而此时,仙莲落在别人手里,反而比落在临东白氏手里,更容易取回。”
正一看着这片土地,神色有异。
“佛门按理说是不会插手封神之事,因为佛家子弟都在西方,只有少数经过我等同意的,方自来到中土。但这一次插手仙莲一事,已是犯戒。”鸿梁说道:“不论是不是西方那边有意指使或者放纵,但西方真正的大人物,断然不可能因此踏足中土的,所以这个犯戒的和尚……便是打死了,也不要紧。”
说着,他看向正一,似乎想要询问正一的意思。
正一虽是后辈,但却深受本门栽培,连祖师都曾为他赐福,地位极高,而论道行来说,还比鸿梁更高许多。
鸿梁看向正一,却发现正一神色极为奇怪。
“怎么了?”
“这里的气息,好生熟悉。”
“熟悉?”鸿梁怔了一怔,然后心生喜意,说道:“你认得这边的气息?”
正一天生不凡,生来即是仙胎道体,不染尘埃,不沾俗缘,能识万物根本,勘破虚妄,得到真相。论起这一方面的感知,便是鸿烁师兄这位当世人仙,也有所不及。
既然正一认得这气息,或许便能从中把线索提高许多……
“这一个和尚,虽然是个和尚,乃是佛门气息,但隐约有着一股细微的味道。”正一沉吟道:“像是……灵溪镇的无生公子?”
鸿梁皱眉道:“无生公子?这厮我也听过,不过是个风流公子,道行虽高,但跟佛门也扯不上关系的。”
“气息遮掩得极好,但终究有些熟悉味道。”正一看向鸿梁,认真道:“尽管这一缕味道,就是人仙也感应不出来,但我可以确定,就是他的气息。”
鸿梁面色变幻,道:“他归入佛门?还是借着佛门气息掩盖?”
正一摇头道:“不清楚。”
鸿梁吐出口气,道:“也罢,就去找他的麻烦,就是他再是能够掩藏,也终究瞒不过你这先天道体的感应。”
正一没有动身,看着地上,还有少许疑惑。
鸿梁说道:“你这又是为何?如今事不宜迟,迟恐生变,该尽快动身才是。”
正一说道:“另外一方,也颇是熟悉。”
鸿梁一怔,道:“熟悉。”
正一道:“是白皇洞主的气息。”
鸿梁当即露出惊愕之色,他知晓白皇洞主,就是斩杀了青牛的那个上人。按说青牛命中注定应该亡于正一手中,但却被这个白皇洞主所杀,因而正一此行,就是要拿下白皇洞主,回返守正道门,一探究竟。
“也不算是他的气息。”正一说道:“终究有一点不同,尽管气息极为相似,彷如一人,但内里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一个白皇洞主并不是斩杀青牛的那个,而且,他已经被杀死了,但另一个白皇洞主,虽然没有了气息,但他还在世。”
鸿梁正欲说话,便见正一说道:“好了,追上去罢。”
鸿梁闻言,当即点头。
……
风雨稍停。
那和尚身在半空,彷如一道光芒,刹那而过。
他所去的是灵溪镇。
“守正道门毕竟是中土第一家,哪怕我得了佛门之法,隐匿了本身,但是难免还是被守正道门察觉端倪的。只不过,能拖延得久一些,我便更容易脱身一些,而若是拖延不了,只怕再过不久,就要被守正道门追上了。”
无生和尚面色变幻,哪怕他在真人之中,也算道行高深的人物,但想起身后追杀的是守正道门,也不禁为之心惊。
古往今来,凡尘俗世中,就有富贵险中求的说法。
而修道之辈,所求的无非是得道成仙,比之于所谓富贵荣华,更重无数倍。
“富贵尚且险中求,何况长生?”
ps:8号电信宽带故障,且地址莫名被改动,至今五六天了,客服电话打了四十多个,一直没有消息,致使更新不及时。无奈之下,只能换运营商,重装一条新的,注销原本用了几年的宽带,今天网络问题彻底搞定,松一口气,接下来更新要恢复正常了。(未完待续。)
章二百 神仙斗法,世间惨状
暮阳城。
经过一番争斗,整座城池已经残破不堪,房屋倒塌,城墙破碎。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对于许多寻常人而言,这是一场天威,一场无端的天灾。
许多人被掩埋在废墟之中,许多人在斗法余波之中,被打成了粉碎,这些人中,有未经修行的普通人,有着道行低微的寻常修道人。尽管此前各方已经疏散寻常百姓,但终究还是不能尽数驱走,才有了这般场面。
在座多为真人,造成这般杀孽,共同分担之下,也不是多么难以承受的代价。
如今暮阳城各方争斗,其中最是强大的莫过于守正道门,而这一次守正道门领头之人,乃是鸿烁。鸿烁道人乃是半仙境,世称人仙,在当今仙人不在尘世的时代里,便是世间绝顶。
原本鸿烁身为人仙,习练道祖功法,应是力压各方的。
但也正是因此,他过于强大,受人忌惮,反而众真人在有意无意间,试图联手压制于他。只不过这也并不明显,尤其是临东白氏家主白势至身上,极有可能怀有仙家缘法,因而众人多半的心神,还是系在白势至身上。
白势至身为临东白氏家主,亦是堪称本领滔天,虽说临东白氏比不得守正道门,可却也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势力。他抵御着各方高人的道术神通,虽有族中高人暗中相助,但也助不得多少,终究还是依靠着自身的本事。
忽然间,白势至面色微变,脸色阴晴不定。
众人依然把道术神通打来,这位白氏家主心中念头急转,自身在此涉险,不过是用仙家传承,遮掩仙莲一事,原本仙莲送走,一切顺利。可未有想到,凭空杀出了一个无生公子……
这个无生公子,此前也被白家计算在内,甚至也派人盯住了灵溪七镇那边。只是灵溪七镇至今未有动静,而无生公子的气息,一直就在灵溪镇,不曾动过,好似无意掺和此事。可气息在灵溪七镇,人却到了暮阳城北,莫非也是有着与自身相似的一部法门,可以斩出化身来?
白势至眉宇紧皱,如今仙莲已失,他在这里拼命遮掩仙莲一事,反而是帮了无生公子。但若是一切都放开来,那么仙莲一事散开来,那么白家保住这仙莲的希望,便十分渺茫了。
“无生公子得了仙莲,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散人,事后倾我白家之力,不难将之打杀。”
“只不过,就怕守正道门追上了无生公子。并且,这无生公子似乎跟西方佛教有所牵扯,万一借此投了佛门,仙莲岂非落在西方?”
白势至心中犹疑,不知是要继续支撑,还是表明一切,从危险之中脱身出来。
原本这种决断,对他而言,不过一瞬之间,就能明白利弊。可是仙莲至关重要,比他以往经手的任何一桩事情,都更为沉重,竟是犹疑不定。
就在各方争斗之时,天空一声骤响。
“好生热闹。”
天空中现身一人,俯视下方,身着红色长袍,笑道:“把整个暮阳城都打废了,成千上万百姓死于非命,你们倒是好兴致。”
这声音轻闲平淡,没有杀机,也无大喝,这般轻飘飘传来,却让人心头一震。
先秦山海界弟子,今南梁国师,齐新年!
这是一位足以跟守正道门鸿烁真人争锋的人物,也是足以改变整个局势的大人物。
白势至面色骤变,白家诸人俱是骇然。
守正道门也不免感受到了许多压力。
那些散人都已在争斗中四散分逃,还有一些道行不错的人物,试图浑水摸鱼,但看见又一位道行深不可测的人物前来,心底已是沉到了极致,夺得机缘的希望渺茫到了极致。
只有依附于南梁的修道人,方自振声高呼。
“暮阳城乃是南梁境地,本座乃是大梁护国真人,如何任得你们撒野?”
齐新年哈哈笑道:“暮阳城打成这样,也是本座失职,那么就陪你们玩一玩。本座虽然看不上你白家的法门,但也想要夺一夺……”
他降了下来,一指点去。
指点苍生,点苍指!
鸿烁抬头看去,便见一指落下,哼了一声,拂尘一扫。
滚滚风波,又倾塌了一片房屋。
内中侥幸未死的一些百姓,又被掩埋在了下方。
“鸿烁,本座可不是来跟你斗的。”
齐新年说道:“听说你守正道门正字辈首徒正一出山了,他虽是后辈,但天生道体,其修为已经世间登顶,本座想要跟他斗一斗。”
“嘿,你看这暮阳城,无数条人命掩埋下来,男女老幼,无辜之人不知多少,都成了一堆模糊血肉,你们造了如此杀孽,本座要逐个拿你们开刀。现在先找正一……”
他扫了一眼,讶然道:“正一不在?”
鸿烁面色变了一变。
“怪事。”齐新年摸着光洁的下巴,笑着说道:“正一不在,鸿梁不在,另外还有一大批守正道门弟子也不在?本座接到消息,白家此来暗中潜来许多人,怎么人数少了十多个?”
闻言,众人面色剧变。
鸿烁神色阴沉。
白势至脸色难看。
其余修道人,惊疑不定。
少了这么多人,去了哪里?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齐新年笑道:“不错啊,白势至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精于谋算,但现在看来,守正道门也很聪明嘛?”
他扫了一眼,说道:“我这回来是找正一的,正一不在,那么本座不奉陪了。”
说罢,他转身便即离去,化作一阵风,朝着灵溪七镇的方向。
“国师不是说要为百姓讨公道吗?”
就在这时,南梁阵营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齐新年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声音遥遥传来,说道:“殇璃,这里造成的杀孽,你来解决就是了……”
鸿烁面色变了变,适才他已经接到了鸿梁的传讯,知晓事情原委,如今他在这里拖住众人,鸿梁跟正一足以应付无生公子,未想又出来了一个齐新年。
鸿烁也非优柔寡断之辈,当即腾空而起。
其余诸人也都是道行较高的人物,心思灵敏,知晓有变,此地既然被鸿烁弃去,可见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机缘,于是跟随了上去。
白势至深吸口气,偏头说道:“你们尽数退走,及早离开南梁,免得被他们截在南梁境内。”
“那家主?”
“以我的道行,保住性命回到临东,不算难事。”
白势至身子腾空,往前飞去。
暮阳城各方四散。
诸位真人前往灵溪镇。
只有一位真人境的人物,留在了这里,便是适才出声质问齐新年的那位,齐新年称之为殇璃。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人身着青衣,身材挺拔,两鬓斑白,略有沧桑,“在高人眼中,普通人……都如蝼蚁一般么?”
他蹲下身子,掀开了一片土墙,下方两具血肉模糊的尸身,应是一老一少。
他隐约看见了一个老人,把孙女护在身下,然后一并被土墙埋在了下方。
恍恍惚惚,他想起了许多事情,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未完待续。)
章二零一 齐聚灵溪
灵溪。
“公子得手了?”
“不清楚,只不过有里面那位顶替了公子的气息,吸引了各方注意,公子扮作和尚,应该会被人忽略。”
“不过为了保险一些,公子会从这里绕过去,让我等小心谨慎一些。”
“如此最好,先用法宝困住在这里,等侯公子下令。”
几女有些松了口气的味道。
为首的女子,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对于清原那里,似乎还有许多疑虑,但是内里确实还有公子的气息,在外人感应之下,公子也确实还在灵溪镇。她思虑良久,既然不会坏了公子的布置,那便作罢,而且,哪怕真是发现异常,又能如何?
“公子将要归来,一切按公子原来的布置,莫要乱了阵脚。”
“公子来了。”
就在这时,庭院外,一阵疾风闪烁而过。
那是无生公子。
按原本的计算,公子的气息一直在灵溪镇,不曾改过,而公子本身已经化作了和尚,在得了宝物之后,哪怕有人赶到那里,可感应之下,也只有一个佛门中人,而不会有无生公子的痕迹。
按道理说,此事不会有人怀疑到无生公子的身上,但公子为了稳妥,才安排了这么一个替身在此。
“快些准备,公子要……”
之前那个为无生公子剃度,名为芳儿的女子,话才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因为无生和尚没有停下,而是直接闯入庭院内,然后不知捏了什么印诀,刹那隐了气息,便从这里绕了过去,闯出庭院外,直奔灵溪镇东方而去,一阵疾风,看不到半点影踪。
几女俱是惊愕。
公子怎么如此慌乱?
原本定下的计划,竟是随着公子离开,没有了半点的用处?
似乎……有人在追杀,致使他匆忙逃窜?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响亮大喝响起,喝道:“无生,你胆敢在我守正道门眼下故弄玄虚,真乃不知高低,速将宝物呈上,留你残命!”
那声音堂皇大气,威势凛然。
随着声音落下,一记拂尘从天而降,刹那光影重重,打在了庭院之中。
轰隆隆炸响!
整座庭院支离破碎,院墙倒塌,阁楼崩倒,假山倾落,土地为之颤动,池塘水波涌起数丈。
滚滚震荡,庭院几女只觉天旋地转,仿佛天地都为之倾覆了一般。
尘埃未散,天空中已有了两个身影,均是道士打扮。
前头一个是中年模样,四十来许,神色冷漠,威严高傲,背负一剑,手执拂尘。
另外一人,则是年轻道士,面貌俊朗,神色淡然,仿佛天上谪仙下界,尘埃不染。
听那中年道士的话,这几女都已明白,来人乃是守正道门的高人,也已是明白,为何公子匆忙慌乱,一步也不敢停留,只因为身后有守正道门真人追来。
几女虽是无生公子的婢女,但却知晓这守正道门的名声。
太上道祖传承,中土第一道派,道家祖庭所在,世间最强大的宗门之一。
“两位……道长……”
当头那个女子,颇有战战兢兢之意,低声道:“我家公子,一直就在灵溪镇,不愿掺和暮阳城一事,道长何以上门问罪?”
“不曾离开灵溪?”
鸿梁神色冷漠,这位无生公子道行颇高,甚至比鸿梁还高了许多,又是居于暮阳城附近,因而各方都在注视着他,确实没有离开灵溪的踪迹。但是相较之下,鸿梁更相信正一那堪比仙人的感知。
许多细微之处,便是半仙也有所疏漏,但正一则不可能有所疏漏。
鸿梁偏头看了看正一,略有询问之意。
正一平静道;“披着佛教一层衣,但内里就是他,不会有错,而且是往这边来了。”
鸿梁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对了。”
说罢,他大袖一辉,便见阁楼废墟尽数飞扬起来,最底下有一人坐在椅上,竟是没有被废墟压倒,似乎一直等着有人掀开这片废墟。
这人也是个年轻人,身着金纹白衣,坐在椅上,神色冰冷,沉默不语。但唯一有些怪异的是,他脸色苍白无血,仿佛被吓到了一般。
“无生公子?”
鸿梁先是一怔,这位无生公子的面貌有些不同,但他也未有多么惊讶,据传无生公子还有千面公子之称,不单单是因为性情多变,也因为他面貌改换万千,“看气息确实是他,不过没有佛门的气息,莫非是脱去了那一层?”
按说既然是能够把自身气息尽数遮掩的法门,那么这一层所谓的佛门外衣,便不是这般轻松便能够脱下的。
正一眉头紧皱,低头看着那个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是无生公子的气息。”
“但内里还有两种气息,且都是我十分熟悉的。”
正一抬起头来,说道:“他不是无……”
“正一!”
蓦然间一声大喝,打断了正一的话,那声音明显带着喜色,然后就有一片大红光芒,压落下来。
鸿梁见状,惊怒交加:“齐新年,你敢!”
正一神色如旧,伸手拔出了背后的法剑,自身化作一阵清风,迎了上去。
嗡地一阵响动,天空荡动不已。
饶是以鸿梁的道行,也看不清前方的响动,只是在这一声之后,便听震荡无数。
一阵无形的波荡,传了出去。
灵溪七镇,大地开裂,房屋倒塌,百姓死于非命,不知多少性命刹那灭去,哀鸿遍野。就是无生公子那几个婢女中道行较浅的,都难以幸免,只在余波之中,来不及有太多想法,便只在惊呼之后,香消玉殒。
“守正道门正一。”齐新年笑道:“本座一直想要跟你交手,可惜你从来不曾踏出守正道门,今日有幸,总算有个家伙能让你亲自下山,倒是给了本座一个机会。今日倒要看看,是你守正道门厉害,还是我先秦山海界更胜一筹!”
正一没有回话,只是一剑斩了过去。
天空仿佛撕开了一条裂缝。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二人争斗,已过上百次。
齐新年愈发兴奋,然而就在这时,远处无数道光芒,争先而来。
正一眉宇微皱,他专于修道,稍有与人争斗,虽然遇上了这个齐新年,也算斗得颇为畅快。但他也明白,什么事情更为要紧,当下虚晃一剑,往下降去,一掌朝着那个身怀三种气息的“无生公子”擒拿下去。
“本座哪有这般好打发?”
齐新年哈哈大笑,红袍招展,又拦在前头。
只是这么一瞬拦截,各方人物,已经齐聚灵溪。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底下那个坐在椅上的年轻人身上。
“无生公子?”
随后便有人先一步出手,朝着这个年轻人擒去。
出手的这人,便是白势至。
ps:用了两三年的旧版码字软件,换了电脑之后,忽然不习惯了,下载新版更是不习惯,最后还是选了wps,初时白得晃眼了些,习惯了反而感觉很好……最重要的是简洁,没有太多花哨。(未完待续。)
章二零二 众山于前,不惊不惧
天空阴沉。
白势至一掌按落,威势浩荡。
然而他这一掌终究还是没能按下,只因被人阻拦了。
白势至一直是众人最为关注的人物,他这一动手,便引动了许多人。尽管许多人不知白势至为何对无生公子出手,但都知晓,这必然是有原因的,多半是于这一场所谓机缘,脱不了干系。
于是各方争斗又起。
道术神通,光芒闪烁。
鸿烁压制各方,鸿梁也插手其中,原本若是再加正一,那么守正道门便能力压各方,但是正一却被齐新年拖住了。
齐新年这厮不知内情,也不管什么机缘,肆意妄为,只一心要胜过守正道门当代弟子之首的正一,让先秦山海界的名头压过守正道门一头。
场面纷乱,争斗余波无数。
适才无生公子的婢女,已有了被斗法余威波及而香消玉殒的前例,剩余那个名为芳儿以及为首的女子,二人道行相较于其他婢女而较高,及时运用了法宝,仗着法宝防护,勉强保命。此刻再见到这般场景,吓得骇然失色,顶着法宝之威,不断后退。
白势至出手被鸿烁拦下,退了极远,也冷静下来,心头叹了声,忽然间,又不免觉得有些异状,他隐约觉得不对,但一时间又似乎忽略了什么,过了片刻,他方自一震。
“这人身怀无生公子的气息,分明就是无生公子,可是此前夺我仙莲的无生公子已是个和尚了,但他……”
白势至陡然倒吸口气,眼神惊异,争斗之余,又自探查了好几遍,这确实就是无生公子,气息并无任何不同。
无生公子的道行不如自己,按说是瞒不过去的。
就在这时,便听坐在下方的“无生公子”开口说道:“我不是无生公子。”
这道声音平静得异常,冰冷得异常。
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出各方。
诸位真人无不停手。
“你当我等眼瞎不成?”
南梁阵营中,一位真人冷笑道:“你号称千面公子,面貌变化无数,但面貌可以改,气息总是改不掉的。本座早年也与你有所交集,至少这点,还不至于认错。”
其余人各自落在一方,与自家相熟之人对视一眼,对于这位南梁广浩真人所言,着实有理。
“我等在暮阳城打生打死,原来真正的机缘就在灵溪镇,白势至身上没有所谓白家的仙缘,看他对你出手,可见白家的机缘,十有**便在你的手上。”
广浩真人冷笑道:“莫非是怕了,便想糊弄我等诸人?待我取得宝物,我也自然可以说,我不是广浩。谁都知晓你无生公子素来精明,但也莫要把他人都看作蠢货。”
“你倒还真是个蠢货。”
众人眼中的这位“无生公子”,缓缓起身来,他背负双手,说道:“我既然开口了,自然有我的道理。”
广浩真人脸色当即便得极为难看,抬起手来,然而却被其他人气机压制住了。
鸿梁低沉道:“且听他说。”
适才正一的话虽然被齐新年打断,但鸿梁不难猜出,那句话指的是,眼前这人不是无生公子。
但是在鸿梁等人的眼中,这人分明就是无生公子。
甚至连鸿烁这位人仙,都未有看出端倪来。
那位“无生公子”双手背负在后,面对一众真人,神色不改,淡淡道:“我本就不是无生公子。”
原本无生公子那两名婢女,都已退到了远处,见到这一场面,不禁惊愕到了极点。
这许多位真人在此,就连公子也都只能仓皇逃窜,在这院中绕过一圈,运起原来的布置,随后便匆匆而去。
但这个被她们五个女子,便用法宝吓得脸色苍白的“白皇洞主”竟能在这许多位真人,乃至于人仙的面前,侃侃而谈,神色淡然不改,甚至辱骂广浩真人?
他既然会有这等气魄,那怎么又会被她们之前的五件法宝,吓得面无血色?
“不对。”
那为首的女子深吸口气,与芳儿对视一眼,“看走眼了,便是公子……怕是都被他瞒过去了。”
那边,清原徐徐说道:“无生公子想要插手暮阳城一事,但他道行虽高,却敌不过如鸿烁真人此类的大人物。并且,他原本在这灵溪镇,是占了地利,可也因此,受诸位忌惮。”
“为免动手之时,被人拦阻,这位无生公子,已经早早布置好了,比如一件可以让人扮演无生公子这个角色的宝物。”
清原缓缓道:“我扮演的无生公子,一直就在灵溪镇,不曾离开,诸位也都知晓。那么真正的无生公子暗中隐匿去夺了宝物,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而退一步讲,真有人来找无生公子的麻烦,找的也必然是我,而不是真正的无生公子,经我一番拖延,无生公子必然已是逃得远了,比如……”
清原微笑道:“现在?”
众真人均是意识到,他们已被人戏弄了一番,无不面色变化。
然而就在这时,蓦然一道光芒从侧边而来,朝着清原打去。
杀人灭口!
“不知死活!”
“本座面前还敢动手,好大的胆子!”
数位真人齐齐动手,拦下了那法宝,并伸手打向了那两个婢女。
清原神色淡漠,朝着两人看去。
那个最初时逼迫清原前来的女子,那个名为芳儿的女子,两人眼中都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有着一种惊恐畏惧的神色,随后便在真人道术之下,化作齑粉。
临死之前,她们唯一的想法,是对这位白皇洞主……看走眼了。
“无生公子得了宝物,让我当作替死鬼罢了。”
清原收回目光,说道:“至于他本身,或许难以逃过诸位的追杀,但是,至少你们要追对了方向。”
鸿梁问道:“什么意思?”
清原笑了笑,没有即刻开口。
鸿梁略感羞恼,正欲动手,却被鸿烁按住了肩头,摇了摇头。
而鸿烁看向这个假无生公子的神色之中,带着许多惊异之色。
鸿梁看见了鸿烁师兄的眼色,当即一凛,也察觉了异处。
这个人既然被无生公子当作替死鬼,那么道行必然不会高,可为何如此淡然平静,在这许多真人眼前,只怕就是无生公子本身,也难以平静下来。
“追对方向?”鸿烁问道:“此言何意?”
“比如……”
清原微笑着开口,然而才说了两个字,就有一道清气朝着他脑袋而来。
出手的是白势至。
无生公子如今的身份,唯有白势至知晓。
这是白势至的优势之一,因而……他也要灭口。
但鸿烁道行在众人之中,堪称第一,终究讲这道清气拦了下来,逼退了白势至。
清原神色不改,哪怕适才白势至的那道清气临近面门,也仍是不惧,他微笑着道:“比如投入佛门,改换本身,从此再没有无生公子,那么你们这些追杀无生公子的人,自然是落空了,因为无生公子已经变作……无生和尚。”
说罢,他伸出手来,取下自己头发间缠绕的一团发球,当即气息消散,回复原本。
属于无生公子的气息,属于无生公子那高深道行的压迫,尽数化作烟尘。
他显露出了四重天上人的气息,也显露出了白皇洞主的气息。
众位真人脸色忽然变得古怪。
适才在他们眼前,侃侃而谈,不惊不惧的人,只是一个上人?这个几乎可以算是用言语戏弄于诸位真人的家伙,仅是一个上人?
而其中,白势至脸色最是难看,因为他感应出了白皇洞主的气息。
“无生和尚。”
鸿烁点头道:“多谢赐教。”
说罢,这位人仙拂尘便即扫了下来,朝着清原头顶打落。
“慢着!”
忽然间,天空传来一声低喝。
那是正一。
“留下他!”
正一大袖一拍,将齐新年逼退,看向了下方。
那个扮作无生公子的年轻人,也随之抬头,笑道:“你就是正一啊?”
正一寒声道:“果然是你。”
身具白皇洞主气息,以及坎凌大河边上的那一种气息。
同时拥有这两种气息的人,就是所谓白皇洞主,斩杀青牛的那个人。
正一手中那一缕丝线不断游动。
因为原本指不到源头的这一条线已经死气沉沉,如今重复生机,只因是又找到了源头。
“你逃不掉了。”
“我从来就不想逃。”
清原深深看了正一一眼,似乎想把这个人记下,然后收回目光,看向诸位真人,看向鸿梁,鸿烁,白势至等等世间一等一的人物,淡淡笑道:“晚辈之所以能不惊不惧,不仅是因为我看见过比你们更为厉害的人物,而更是因为这具身躯……死又何妨?”
他忽然一笑,笑得十分畅快。
众位真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荒谬之感。
“我已逃得远了,不过,无生和尚也逃得远了,他适才往东方去,诸位还须抓紧时候。”
清原哈哈一笑,然后仰头倒下。
然后他化作一尊木雕,外边则裹着一层符纸。
他之所以面无血色,只因他本不是血肉之躯。
“剪纸为马?”
“他是个假身?”
“快追!”
无数道光芒从灵溪升起,往灵溪镇东边而去。
尽管这个用剪纸为马的后辈,也是该杀。但当下最重要的,是追杀逃往东边的无生和尚。(未完待续。)
章二零三 余患未消,浣花秘法
灵溪七镇正南方向,三百里外。
一阵疾风吹过,然后小道两侧草木低伏,小树细枝不断摇动。
那风中有人,只因走得太快,看不清身影,又扬起了一阵疾风,因而便好似这人化作了一阵风。
三百里外,对于真人而言,不过顷刻之间的功夫,但对于清原而言,已经是颇为遥远了。
适才他用剪纸为马的那具假身拖延时间,便是要让本身逃得远些,稳妥一些。
当然,这样一来,无生和尚倒也得了许多逃命的空隙。清原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帮了这无生和尚一把,只是能够让自己逃远一些便是好了。
“好在这些真人足够冷静,愿意听我说话,才能拖延少许功夫。”
其实那一番话也谈不上胡扯,至少清原当真把无生和尚这件事情,以及这和尚逃命的方向,告知了诸位真人。
“现在应该是管不上我了。”清原长长吐出口气。
从一开始,暮阳城之事初露端倪,他从花魅那里得知之后,便推开房门,意欲离开,但是被那五女用法宝拦了回来,而在当时,清原用浊风遮掩了视线,已是换了假身,在假身故意作出要强行闯出那里时,清原本身便已从庭院后方退走。
这般伎俩也谈不上高明,只不过那些婢女眼界太低,看不出什么来。
最后,清原本身离开了,假身留下。
那假身本就不是血肉之躯,故而脸色苍白,但也就不惧生死,能在许多真人面前侃侃而谈,能对广浩真人出言不逊,能够故意拖延而不畏惧。
“现在算是勉强逃出来了。”
清原吐出口气,为了这具假身,可谓是耗费了许多精力。
原本他已有了剪纸为马的道行,可为了稳妥,又用槐木刻成木雕,避免被人看出端倪,又用古镜在其中留下了一缕气息。
古镜乃是五行兼备的先天至宝,之前残留着广元古业天尊的法力,就能够把清原这个人都尽数显化出来。如今清原道行不足,但是显化出一缕气息来以假乱真,却也不难。
随后,清原又在假身之上,留下了无生公子的那黑色发球,扮作无生公子。
避免暴露自身,清原在这假身之上动了手脚,那具假身之外的气息是无生公子,而取掉了黑色发球,就是白皇洞主。但清原隐约觉得,那个正一……多半是看透了内中虚实,不论是无生公子,还是白皇洞主,都不能遮掩正一的感知。
这个守正道门的弟子,只怕看透了属于自身的气息,属于清原的那一缕微末气息。
“守正道门当代弟子之首,果然名不虚传……恐怕不必任何老一辈的人物逊色了。”
清原有所感叹,然而就在这时,怀中竹筒蓦然闪烁光芒。
清原犹疑片刻,方自伸手入怀,取出那竹筒,灌注法力。
然后花魅的声音便从竹筒中传了出来:“你竟然是这样脱身的?”
清原怔了一怔,道:“你知道了?”
按说灵溪镇这边,又许多真人乃至于人仙,花魅是不敢轻易探查的,而且,众位真人气息交汇,几乎风云色变,花魅也探查不出什么。
“如何不知道?”
花魅淡淡道:“不论是灵溪,还是之前暮阳城,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清原听她语气平淡,不似之前那般娇艳,思虑闪烁,隐约明白了什么。
“原本以姐姐我的道行,自然是不足以探查那边的事情。但是……浣花阁毕竟是天君祖师的道统。”
花魅说道:“现在,姐姐是借了浣花阁的宝物,并且有一位人仙在姐姐身后运送法力,将姐姐的这一身天赋,发挥到极致。如今伏重山方圆三千里,俱在掌握之中,包括暮阳城,包括灵溪镇。”
清原面色变了一变,握着竹筒,当下便想断掉法力。
“你想干什么?”花魅轻笑道:“欠了我这许多人情,我这才有事与你说,你便想躲避?”
清原深吸口气,说道:“我虽已是上人,但在那一群世间绝顶的真人面前,也仍是道行低浅,好不容易才能脱身,怎么可能还去涉险?”
“你怎么知道姐姐会让你涉险?”
“难道除了这一桩宝物之外,还有什么事情么?”
“倒也聪明,确实与此有关,但是此事确实不用你去涉险。”
“有关此宝,必然涉及真人乃至于人仙,涉足其中就是涉险,如此,不亚于自寻死路。”
“你以为你现在算是脱身了?”花魅缓缓说道:“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本领,让诸位真人都看不透你的原本所在,但那个正一不同。”
清原道:“如何不同?”
“正一乃是先天而生的仙胎道体,他的感知犹比仙人更胜。你就是瞒过了人仙,难道还以为可以瞒过仙家?”花魅说道:“适才你与正一对过一眼,也知晓他对你并非视若蝼蚁,而是十分重视,事后他必然会再去寻你。你自己知晓,以他的本事,执意要你性命,那么你就逃不掉。”
“在暮阳城之事初露端倪后,能及时脱身,可见你是个聪明人。”
“你能在许多真人面前,不惊不惧,虽说是有依仗,但也着实不凡,似你这样的人,许多事情,应该是想得明白的。”
“浣花阁有一道法门,定可助你脱身。”
“你可以稍作考虑。”
……
清原沉默不语。
花魅知道他从伏重山中获得了一桩仙宝,多半也能猜得出他之所以能用剪纸为马的手段瞒过众位真人,是与此有关,但花魅并未开口。
一桩仙宝,足以引动杀身之祸,哪怕是尘世间的浣花阁,也难以平静下来。花魅瞒下了此事,无形之间,又给了他一个人情。
清原大约猜得出来,适才花魅那一番话,背后便是浣花阁。
“浣花阁有一道法门,可以助我脱身?”
清原忽然笑了笑,他并未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堂堂祖师道统,极南之地的主宰,浣花阁不会为一门道术而食言。
只不过……
“不够。”
“什么不够?”
“浣花阁的请托,就只是一道法门的酬劳,自然是不够的。”
“你答应了?”
“不,且先听一听你们的谋划,至少要断定我自身不会涉险。”(未完待续。)
章二零四 欲害我者皆为恶
此次暮阳城之变,事关一桩仙缘。
这一桩仙缘,甚至该用临东白氏祖先的仙法来充当遮掩,又引动了守正道门,自是非同寻常。
浣花阁在中土的弟子中,并无真人之辈,故而只能从浣花阁之中赶来,但此地之事,瞬息万变,哪怕是人仙之辈,能一瞬千里,可要赶至中土,只怕也不能赶上,于是便需要有人拖延。
无生和尚夺走了宝物,可在众位真人追杀之下,多半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尤其是清原在之前道出了无生公子如今变作无生和尚的真正身份,又指明了方向,那么无生和尚安然逃脱的机会便愈发渺茫。
但也好在清原适才稍微拖延了一下,让无生和尚又逃远了一些。
如今浣花阁的意思便是,让无生和尚继续逃命。
倘如落在守正道门手里,那么这桩宝物,浣花阁多半是不能得手了。
因此,浣花阁如今便要有人相助无生和尚。
“以你的道行,不足以相助无生和尚逃离。”
花魅说道:“如今只需要你去联系一人。”
清原问道:“谁?”
花魅说道:“一位南梁的修道人。”
清原沉吟片刻,问道:“他是什么人?”
花魅那边略有沉默,随后才有开口。
“此人原是极南之地一个修道家族的后辈,名为霍殇璃,后来与浣花阁一名女弟子暗生情愫,但因身份不同,被浣花阁所阻,最终二人私奔。”
“浣花阁降罪于霍家,此后霍家灰飞烟灭,而霍殇璃连同浣花阁私逃的这名女弟子,一同回到霍家,受了波及,致使那女弟子身殒当场,霍殇璃受创极重,远逃中土。”
“如今他化名君殇璃,投入南梁境内,修得真人境,习练剑诀。”
“我身后这位长老的意思是,暂且教你一道可以运转轨迹的法门,运转出特定的轨迹,以作信物,表明浣花阁的身份,请君殇璃相助。”
花魅徐徐说来,至此方才顿了一顿。
清原问道:“说完了?”
花魅点头道:“长老告诉姐姐的,就是这么多了。”
“这是让我去送死?”清原笑道:“从你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位习练剑诀的真人,因浣花阁而家破人亡,仇恨深种。浣花阁想要让他相助,这是疯了不成?”
花魅那边过了片刻,又说道:“照做就是,浣花阁既然开了这口,自然有把握让他相助。”
“你们只是在尝试?尝试一下能否让他相助?”清原沉声说道:“你可知道,我若是前去,见到了这位真人,表明了身份,他有八成可能便是一剑朝我劈下来。”
“不会。”
花魅那边传来声音,但却不再是花魅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许多莫名的幽深之感。
清原略微屏息,他大约猜得出来,这位就是花魅所说的那位当世人仙,就是放在仙界,也是半仙之位。若换了常人,或许已经紧张得难以开口,但他早年曾在紫霄宫,就是紫霄大仙也时常见到,此时听闻人仙之音,又是遥遥相隔,却也感应不到什么压迫之意,倒也不算失态。
略微沉默,清原问道:“凭什么不会?”
“霍家这小子当年拐走的,是老身的亲传弟子。”
“如若晚辈猜得没有错,那么阻止他们二人的,也是前辈?”
“正是。”
“降罪霍家的,也是前辈?”
“不错。”
“那么这位霍家公子,如今南梁君殇璃真人,应该是对前辈恨之入骨才是。”
“也许罢。”
“多半不是‘也许’,而是必定。”
“你想说什么?”
“晚辈倒是不想说些什么,只是想知道前辈的意思。”清原说到这里,笑着问道:”莫非是想赌一赌,待得晚辈见了那位真人,报上浣花阁的名号,再您老人家的名号,然后是否会被他一剑劈死?”
“你这小辈,想得太多。”
“事关性命,终究不好冒险。”
“老身自有把握。”
“晚辈觉得没有把握。”
“此中事情,颇为曲折,仍有些许内情,看在他妻子的份上,多半还是会给老身一分薄面,至少算是还了老身对他妻子的授业之恩。”那老妇人叹道:“老身以浣花阁的名义,再以半仙之境的名义,向你保证,亦可起誓,你这一行见了霍家后辈,他定然不会害你。”
清原闻言,倒没有再说出质疑的话来,以浣花阁的名义,以半仙人物的名义,说到这个地步,清原确实消了那些质疑。
“这一门运转模仿的道术,可以传于你。”
顿了顿,那老妪又道:“助你摆脱正一的秘术,也可在此时传于你。”
“倒还真是大方。”清原说道:“前辈不怕我得了秘术,便即逃离了?”
“能够从暮阳城之事脱身,用假身蒙骗诸位真人,又把无生和尚暴露出去,你是个聪明人。”老妪淡淡道:“你已经得罪了守正道门,难道还要得罪浣花阁?”
清原问道:“其他的呢?”
老妪说道:“待你见了霍家那小子,把竹筒交与他,老身自会与他详说,至于你……到时该给你的道术,便会当即传于你,断然不会害了你。”
……
老妪运用这竹筒传音,似乎颇为吃力,兴许是因为她正自相助花魅,感应各方局势的缘故,说完这些,又把竹筒交还给了花魅。
清原默然片刻,道:“既然有着帮手,何不让他去争夺宝物?只让这位真人稍微相助,动些手脚,不免大材小用罢?”
花魅轻笑了声,说道:“这位真人习练剑诀,出手锐利,但无生公子道行还稍高一筹,霍殇璃凭借剑术虽然显得厉害,可真要拿下无生公子,夺得宝物,还是不易的。但他是南梁阵营之人,又身为真人境,凭借身份与高深道行,加上浣花阁指点,不去争夺宝物,只是稍微动些手脚,暗中相助无生公子,使之逃得稍远一些,倒是不难。”
清原忽然说道:“他如今可不是无生公子,而是无生和尚,若是逃往西方,不论是浣花阁还是守正道门,都要落空。”
“你说得也有道理。”
花魅顿了顿,说道:“但为何要提醒我?”
清原平静道:“我这次告诉诸位真人,无生公子已经是无生和尚,莫要追错了人,莫要追错了方向。倘如无生和尚此次顺利脱逃,日后对我而言,也是一大隐患,兴许某一日再见之时,他便会对我动杀手了。”
“说你是聪明人,倒没有说错。”花魅娇声笑道:”这赶尽杀绝的想法也是不错的。”
“除恶不尽,后患无穷。”
“他谈不上大恶吧?”
“我非恶类,故而……欲害我者,皆为恶。”
ps:最后的勇士同学赠送了一份上架章节的订阅,至今还未领取完,还没订阅vip第一章的同学,可以到领取订阅章节。(未完待续。)
章二零五 废墟
阴云遮天,雨后潮湿。
暮阳城一片废墟,房屋倒塌,大地开裂,偶尔可见血肉残骸。
所见之处,哀鸿遍野。
根据花魅所说,君殇璃身在暮阳城,并未随着众人去往暮阳城,于是清原来到了暮阳城,也便见到了这一场面。
清原早就听过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但还是第一次见。
其实尘世战场也是相同的,朝廷高层人物的野心及决策,便决定了下面无数将士的生死。
“孩子……”
他看见有个衣着脏乱不堪的妇人,仿若疯癫了一般,在寻找她的孩子。
“爹……娘……爷爷……”然后又看见一个仅仅几岁的孩童,在寻找他的长辈。
类似于这样的人,并不少,但也不算多。
因为此前已经疏散了许多人,也因为在斗法余波之中,能够存活下来的人,并不多。暮阳城破碎不堪,许多个家破人亡的场景呈现在眼前。
清原行走在这暮阳城中,宛如炼狱。
一时间,思绪不断荡动。
忽地一声颤动。
旁边有大片墙壁倒了下来,轰然震响,埋下了适才那个男孩。
清原面色微变,伸手一拂,那墙壁就已掀了开来,然而里面的男孩,已是血肉模糊,好在勉强未死。他上前来,伸手按在这孩子身上,渡了一道法力,为他保住性命。
然而那边,又有个人正哭嚎着,在废墟中,用双手不断挖掘泥土岩石,掌指鲜血淋漓。
清原遥遥看去,类似的场景并不稀少。
他默然片刻,然后伸手入怀,许多符纸夹在手中,抛了出去,落地变成许多个人来。
这便是剪纸为马的法术,。
以他当前的道行,施展出来的纸人,哪怕未有经过木雕为根本,也不逊色。
这些纸人分散开来,四处挖掘废墟,救出人来。
“长老在催你尽快动身。”
花魅叹了声,声音从竹筒上传了过来。
清原平静道:“这些不必理会了?”
“不必理会了。”花魅说道:“修道之人,眼界已经高了无数个层次,在他们眼里,世人皆与蝼蚁无异,只不过为了避免劫数,少有造孽罢了。”
“蝼蚁?”清原想了想,低声说道:“任何人修炼有成之前,都算是蝼蚁罢?而在天上仙人眼里,不也是蝼蚁么?”
花魅平静道:“我是花妖,没你这般多感触,只不过见了地上一堆蝼蚁,也不会有什么同情之心。就如同寻常人,在路上看见了折断的花枝,也不会可惜。”
清原笑了笑,说道:“修道之人也是人,而仙之一字,还有一半是人的。”
紫霄大仙便是这样一位仙人。
世间凡尘的普通人,也是修道人的根本所在。
“留下这些纸人就是了,你去寻霍殇璃。”老妪的声音蓦然间传来,显然又是从花魅那边,取过了竹筒传音。
清原忽然一笑,正要说话时,眼前陡然一花,已是站了一人。
那人身着青色长衫,身材挺拔,背负一剑,看他面貌,只是青年模样,然而眼神沧桑,两鬓斑白。
“君殇璃?”
“你认得我?”
这青衫男子略微挑眉,露出少许惊异之色,道:“我并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但现在,且先看这个……”
清原抬起手来,运转浣花阁秘术,运转轨迹,显化出一片玄奥的纹路。
清原本身不知这纹路代表了什么,然而,君殇璃看了这篇纹路,眼神陡然凝起,寒意森然,神色间冰冷如霜。
有一缕冰寒的气息,宛如杀意,笼罩在清原身上。
清原心道不好,暗自道:“他杀机如此深重,莫非浣花阁真的只在尝试?”
君殇璃低沉道:“浣花阁莫非还招男弟子不成?据说浣花阁创派祖师是南方天君的徒弟,但却是个女子,创立浣花阁后,从此浣花阁招收的都是女子。”
清原见他没有动手,松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得了好处,来传话的。”
君殇璃道:“传什么话?”
清原将竹筒抛了过去,说道:“我是不知,但内中可以联系浣花阁。”
君殇璃接下,灌注法力在内。
清原站在他面前,只见这位真人面色变了又变,一瞬是杀机凛冽,一瞬是恨意滔天,又有少许缓和之态,然而下一刻又是杀机凛然。
他气息变幻,身边压迫之力也不断变化。
土地龟裂,残壁破碎。
清原退了一步,把古镜悬在头顶,有镜光落下,仿若琉璃,将一切压迫之力,隔绝在外。
过了片刻,君殇璃脸色才平缓下来,只是犹有低沉之意,道:“记住你的话。”
清原也不知道浣花阁跟他说了什么,见状倒也松了口气。
君殇璃说罢,把竹筒抛了过来。
清原心念一动,古镜的光芒稍微闪开,让竹筒落在怀中,他顺手又收了起来。其实这竹筒能够联系花魅,可以探知许多事情,但是经过这一件事,清原总觉是个烫手山芋,适才他也想过,如果君殇璃直接取走,或许还更好一些,可君殇璃终究又抛了回来。
“也罢。”清原收了竹筒,抬头看去,便见这位真人目光落在自己头顶上的古镜上,神色似乎有些变化。
见状,清原心中一凛,暗道:“莫非他看出了古镜不凡之处?”
这般想来,清原手中一放,白玉尺落在手上,尺上的红色雷纹,闪烁不定。
然而在这时,君殇璃又把视线收了回来,深深看了清原一眼。
“浣花阁的意思,我已明白了,但这里哀鸿遍野,惨状不堪,我又是奉国师之命处理此事,暂时走不开。”
君殇璃瞥了一眼,说道:“你适才那一手剪纸为马的本事,也算高深道术,在此之时,能生奇效。只不过你道行不足,不能尽展此术效用……”
清原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真人要我传你这道法术?”
君殇璃点头道:“是的。”
清原目光微凝,其实这剪纸为马的道术,也并非紫霄宫秘传,外界也有这一类道术,谈不上秘不可传。如今是用来拯救这许多性命,若要传出这一门道术,也无不可。
但是对方一言便要夺走自身所学道术,放在任何一个修道人身上,都是一件令人不喜的事情。
“剪纸为马之术,也算高深道术,只在一些仙人道统的道派才有流传。”君殇璃平静道:“我不会强取豪夺,你把剪纸为马之术给我,我传你一册自身所著的剑术感悟。”
“剑术?”清原怔了一怔,然后看了一下自己的白玉尺,“我手中的是宝尺。”
“尺法与剑法之中,自有许多相通之处。”
“好。”(未完待续。)
章二零六 一缕剑气
君殇璃道行踏足真人境,得了清原的剪纸为马之术,当即便能运用,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有所领悟,当场施展出许多纸人来。
虽说论起对于剪纸为马的造诣来,君殇璃还比不过清原,但仗着道行深厚,施展的纸人力士,却是比清原更为厉害三分。
而论其数量来,君殇璃法力深沉,自然也施展得多。
至于清原,接下来君殇璃的剑诀感悟,并未即刻翻阅,顺手放在怀中,也随之施展剪纸为马之术,相助于各方百姓。
君殇璃看了一眼,略有赞赏之色,但只是一闪而逝。他剪出了第一百个纸人,顺手一抛,那纸人落在地上,凭空化作一人,孔武有力,可是浑身苍白,没有五官面孔,颇是渗人恐怖,这也正是他造诣不足所致。
“这里的事情,有纸人相助便可,我要去寻无生和尚。”
君殇璃默然片刻,看了清原一眼,说道:“你且自便。”
清原稍微点头,正欲说话时,便见君殇璃并指一划,将发丝割断一缕,随后剑指转动,在发丝上面附上了气息。
“剑气。”
君殇璃说道:“上面有我一缕剑气,对付不了真人,但可以应付一般的上人,对于你而言,想来用处不小。”
清原见状,稍微有些惊异,道:“这是……”
“姑且算是补偿,我也知晓,那一本剑诀感悟的簿册,比不得剪纸为马的道术。”君殇璃说道:“之前你与浣花阁那一番对话,其实我早已听到了。你愿意交出这一门道术,也是怜悯此地百姓,我见惯了修道之人,大多是一旦修道有成,自认超脱众生,高人一等,视众生为蝼蚁,而似你这般人虽说不少,但也不多。须知,修道人也是人,就是算是神仙,也有一半是人,你有这点底线,算得是令人赞赏,这道剑气便算是给你的一件保命物事,勉强算是抵了剪纸为马的帐。”
清原没有拒绝,一位真人的剑气虽说不能应付真人,但是就算面对六重天的上人,都能够起到威慑之用,对于此时的清原而言,算得是十分珍贵。他接过那一缕头发,放在怀中,施一礼,道:“多谢。”
君殇璃应了一声,随后腾空而起,投往了另外一方。
见他对于方向掌控如此准确,清原稍觉讶异,但想了想也就释然。
花魅可以探知无生和尚的大致方向,而君殇璃便是依照指点,稍加布置,以他南梁阵营修道人的身份,可以略作遮掩。这一位真人,想要夺去那桩仙缘或许不易,但是要依照浣花阁的指点,去布置一些东西,助无生和尚逃得快些,应该也不算太难。
清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
忽然间,竹筒亮了起来。
清原见了竹筒,莫名觉得有些头疼,但仍是取过来,灌注法力。
“守正道门弟子来收拾残局了。”
花魅的声音从内中传来。
清原闻言,面色稍变。
“守正道门可是一直都要杀你的,而这群弟子道行不算高,所以不能掺和争夺一事,只好来此收拾残局。其中一人你也认得,就是伏重山时的正行。”
闻言,清原愈发沉默,目光扫过,落在这废墟残石之上,此时他已经把自己所能施展的剪纸为马之术,都施放了出去,若数量再多,便超出了自身道行的极限。
暮阳城本就是这一桩事情的源头所在之地,而且此地造成这般惨状,与各方都有关系。
守正道门号称中土第一家,素来是正道之首,自然不能视若无睹。而那些依附于南梁的修道人,也要管辖南梁境内的诸方事情,如今斗法之后,有这两家的人来此收拾残局,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到了如今,清原再留下来,只怕要落在守正道门手里,因此,他施展过这些剪纸为马的纸人之后,也有了离去之意。毕竟自己孤身一人,虽能施展法术,但在废墟之下救人,需要处处小心谨慎,道术反而不能轻易施展,因而他起到的作用还不如两三个纸人来得大。
尽管如此,想到要这般离开,终究心有不忍。
“便是这南梁境内,只怕也不好待着了。”
此时的正一,应该是去追杀无生和尚了,但清原从正一的眼神中可以知道,这位守正道门弟子,心中还是更想要追杀自己。
“这个正一,怎么杀我之心会如此坚决?倒也真是莫名其妙……”
清原皱着眉头,此时他已经得了浣花阁的隐息秘术,粗略施展一遍,勉强可以隔绝气息,但对于此术造诣粗浅,不免还是有着隐患。
眼下最好是速离南梁,找个地界,静修此术,达到一定造诣,彻底切断自身气息对于外界的联系。
看了这片地界一眼,清原叹了口气,身子稍微退了一步,迅速离开暮阳城。
离了暮阳城,他运上了得自于吴南的潜隐之术。
这潜隐之术善于潜行,但也是能够隐匿气息的,只是在隐匿气息这一方面,比之于浣花阁给的乾坤封闭之法,却是差了太多。但好在吴南这秘术还善于潜行,跟浣花阁的封闭之法叠加起来,反而用处更好。
……
而在清原离开暮阳城的时候。
坎凌大河这边,来了一人。
这人未满四十的模样,面貌白净,身着文士衣衫,沿着河流徐徐走来。
苏相遥遥看见那人,不知怎地,有些莫名的敬意。
忽然间,那文士看了过来,面带微笑,然后转身走来,近前施一礼,说道:“这位小兄弟……”
苏相不觉间回礼,道:“先生不必多礼,小生苏相。”
他也算饱读诗书,近来娶了坎凌镇老翁的孙女,也掌管了许多事情,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养了几分大气。但今日见了这位文士,竟如当年在京城时,偶然见了一位大学士那般,战战兢兢,生出了许多敬畏。
当年是因为对方是大学士,身居一品官职,位高权重,其他方面的原因,反而较淡。而此刻,苏相根本不知眼前这人的身份,但见了这文士,比之当年那位大学士给他的感觉,犹为深刻。
这不是源自于身份,而是源自于眼前这个人。
他隐约间,又好像是回到年幼时初入学堂,拜见授业恩师时的场景。
“我名云镜。”
这文士微笑道:“我有一事请教。”
苏相道:“请教不敢当,不知先生是有何事?”
云镜先生说道:“是关于前些日子雷霆暴雨之时,听闻那日,有人在此斩妖?”
苏相略微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云镜先生微笑道:“方便与我细说吗?”
苏相想了想,那位白先生倒也不曾让他保密,而眼前这位云镜先生给他的感觉,着实好似是面对长辈一般,于是也不敢隐瞒。(未完待续。)
章二零七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清原离了暮阳城,往北而行。
之前离开暮阳城时,正行来得颇快,若非花魅提醒,几乎撞上了那一行守正道门的弟子。
要说来得快,又是等暮阳城破碎之后,许多人被埋死在废墟之中才来。说他来得慢,却又险些把清原堵在暮阳城……
离了暮阳城后,花费两日,来到南梁与蜀国的边界,他原意是穿过深山老林去往蜀国,但心有犹疑,自觉对于那乾坤封闭之术的感悟,还是太过浅薄,只怕会被正一尾随而来。因而,便在这附近,寻了个洞穴,静修此法。
他此前已经得了吴南的潜隐之术,善于潜行,但也能隐匿气息,勉强算是个底子。有了这个底子,他才可以勉强施展乾坤封闭之术,但对于乾坤封闭之术的造诣,还是太浅。
洞穴之中,他不断运转乾坤封闭之术,又借了古镜的独特之处,来推演运算。
至于君殇璃的剑诀感悟,清原还来不及翻阅。
过了两三日光景,凭借原本就学过隐匿法门的底子,加上古境的推演,他已是把这乾坤封闭之术,勉强练成,造诣不算太高,但是足以切断自身与外界的气息。
乾坤封闭,顾名思义,将一切气息封闭于自身体内,不泄露于外界天地。
传闻守正道门有一门秘术,唤作抱婴功,也有类似功效。
“果然不愧是道祖传承,这等秘术也能赐予我?”
清原得了这乾坤封闭之术后,才知珍贵。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除却神仙之外,任何生灵存于世间,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在消耗无形的生机。而这些生机,可以从呼吸中调节,可以从食物中补益,可以用药物滋补,但终究是不能完全补足的。
因此,任何生灵都会逐渐苍老,逐渐逝去生机。
只有修炼有成之辈,才能延缓生机逝去,从而得以高龄长寿。
至于这乾坤封闭之术,便是可以封闭生机流逝,当然,这也会消耗自身法力。每当法力消耗,自然要汲取外界灵气,运转功法,化为法力,这样一来,也同样有所流逝,可是相较之下,杜绝了平日里生机流逝,已经是极为难得。
清原得了此术之后,便知晓这一门秘术,堪称是延寿之法。
哪怕是当世人仙,终究也不能永生不朽,也有寿元所限,这一门秘法对于任何修道人而言,都极为重要。
“我对于此法,尚是造诣不足,平常时候不会泄露气息,但若是在修炼时,或是与人斗法,便会有自身气息散于外界……”
清原暗道:“若没有这乾坤封闭之术,****夜夜都在散发气息,迟早要被正一追上,现在虽然还有少许隐患,但想来,只要远离正一此人,不要过于临近,应是足够了。”
哪怕在修炼或者斗法之间,溢散少许气息,可是,若与正一隔得够远,这少许气息自然会散去,不会传得太远,如此,便无多少危险。
“只有等到把乾坤封闭之术修炼至大成,才能彻底杜绝这点隐患。”
清原吐出口气,暗道:“可是,能把此法造诣炼至大成,那时即便不是仙人,也是半仙了。”
洞穴阴暗。
他盘膝而坐,呼吸渐收。
洞穴里的气息不断减少。
清原身上的气息,逐渐降低。
倘如不用肉眼去看,单用气息感悟,恍惚之间,他好似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清原心内推算,约莫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能将这一道法术彻底施加在自己身上,然后可以安然离开此地,去往蜀国。
而正一想来也不能循着自己的踪迹,追杀而来了。
……
坎凌镇。
苏相自从当日见了云镜先生之后,便有些恍惚。
那是一位真正的文士。
当年所见的大学士,心中敬畏还大多是因为这一品官职。但对于云镜先生的敬畏,则是发自于心底,源自于云镜先生这个人本身。
“这才是真正的文人。”
苏相叹了声,当日他与云镜先生交谈过许多,原本自觉本身也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可是那日之后,见过对方谈吐,气度,见识,等等方面,不免自惭形秽。
苏相原本还想稳定了坎凌镇的事情,再往京城去,谋个一官半职,但经过此事,已经彻底消了心思,此生此世就与妻子在坎凌镇过些安稳日子罢。
“以往真是坐井观天。”
苏相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河边。
他原是一个不信鬼神的读书人,但短短一段时日,却颠覆了自己二十来年的认知。
不论是白先生,还是云镜先生,都不是寻常人。
他总觉得云镜先生跟白先生是有所交集的,当日云镜先生问过白先生的事情之后,有所感叹。
最后苏相记得最深刻的一句是:“按道理说,那青牛应该是能够封神的,但天上的星辰,好像没有归位的迹象。”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苏相脑海中,令他有些不安,有些疑惑。
当日把白先生的事情说出去了,难道错了?
苏相坐在河边,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问道:“这位小兄弟,老夫有话想问一问你。”
苏相呆了呆,然后转头看去,便见一个花甲老者,手执一杆长幡,面带微笑。
这是个算命老人,也是以往苏相读书时,最厌恶的一种人,在他眼里,这就是愚弄百姓的神棍。
但经过白先生和青牛斗法的事,对于这类人,他已经不敢再有轻视。
苏相站起身来,施一礼,道:“老先生好。”
这算命老人笑道:“老夫想要问一问关于前些时日,狂风骤雨时,有人斩杀妖牛于此的事情。”
苏相心中一凛,但面色如常,摇头笑道:“小生不知。”
这算命老人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年轻人,说谎这种事情,不是好事,今后三界落定,天地人秩序森严,像是这种事情,冥冥之中可是要有报应的。”
苏相皱了皱眉,尽管这算命老人语气温和,但这话却让他感到极不舒服。
若在之前,他倒不觉得如何,如实相告也就是了。可自从听了云镜先生那一句话,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利于白先生。
苏相皱着眉道:“小生真的不知。”
“不知?”
算命老人笑了笑,那笑意中似乎有些寒意。
苏相颤了一颤,莫名感到寒冷。
“白皇洞主?”算命老人吐出口气,说道:“这里的气息不像是白皇洞主,倒像是老夫之前曾经见过的一个年轻人。隐约记得,他好像叫作清原?”
苏相听他自言自语,不知如何回话,但却记下了清原这个名字。
算命老人略微沉吟。
当日那个清原,身边跟随着一老一少,另外还有一头山魈。这古怪的一行人之中,唯独这个清原,是他看不透的。
如今的世道,再以他的身份,这世上能让他感到难以看透的人,已经是不多了。
于是当日遇上这个看不透的年轻人,便顺手操纵了一个纨绔子弟,稍微去试探一番,只是结果并不如意。
“能让老夫看他不透,也算个人物,只是未有想到,能够斩杀了这头青牛,能够乱了天机。”
算命老者微微抚须,低语道:“但是乱天机也就罢了,可是那一场狂风骤雨,让老夫心胆俱颤,莫名胆寒,这就不好了。”
他抚着须,朝着苏相笑道:“你把事情,都与老夫说一遍。”
苏相微微摇头。
这算命老者笑意愈发灿烂,但眼中寒意愈发森然。
只是就在这时,算命老者身子颤了一颤,神色变化。
随后苏相便见这老者掏出了三个铜钱,投入了一个龟甲之中,接着不知作了什么怪异的动作,投在了地上。
哪怕苏相不认得算术的排列,但也可以看出,这三个铜钱的摆位,十分奇怪。
“怎么可能消失了?”
相半仙露出惊愕之色。
哪怕这个清原之前是用法宝遮掩了气息,让人仙都不能看出,但是以他推演天机的造诣,也是能够测得一二。可此时,这个人……竟好像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依老夫的造诣,怎么可能失算?”
他脸色变幻,杀机凛然。
苏相见这个温和老者,露出这一脸狰狞,心中跳了跳。
然而这老者下一刻便消了寒意,露出笑意。
“有趣有趣。”
“只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老夫不急,慢慢与你玩耍。”
相半仙笑眯眯地道:“记得你道行不高是罢?老夫就慢慢来……你活不长的……”
……
守正道门此行的鸿烁,鸿梁,以及正一,都在追杀无生和尚。
追杀无生和尚之余,还要跟齐新年,跟白势至,跟其他真人,若有若无地暗斗一番。
“本门在中土,哪怕是人仙都不敢轻易触犯,他们竟敢明目张胆与我等争斗,果真是胆大包天。”鸿梁咬牙切齿。
“这有什么可恼的?”鸿烁倒是淡然,笑着道:“毕竟如今局势不同了,仙人不得入世,而他们有些依附于南梁,也有些是因为天地大变,自身道行较高,而算是气运深沉,也算有恃无恐。”
不远处,正一在云层中俯视下方,眼神平静,默然不语。
之前他是最先找到无生和尚的,那无生和尚挨了他一剑,眼见就能把仙莲取到手的,可接着又被齐新年横空打断,终究让这个和尚逃掉了。
当时正一本欲跟齐新年斗上一场,但他的性情也算淡然无为一类,不会因意气之争乱了分寸。当下是先要拿下无生和尚,而不是跟齐新年分个高低,于是也就虚晃一剑,分了开来。
只不过,除了这件事情,他还记挂着那个所谓的白皇洞主。
正一知道,他不是白皇洞主,但暂时还不知他真正的身份。
“来历不明?”
正一低头看着手中这一缕丝线,不断游走。
他已经知晓,这个所谓的白皇洞主,之所以避过了他的感应,是因为得了无生公子的法宝,扮作了无生公子。如今那法宝已经随着假身破碎,被人打灭了,于是那个白皇洞主也就隐藏不掉了。
有了这一缕丝线,这一门道术,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的。
正一想着,这一回取了仙莲,便先去追杀这个白皇洞主。
至于齐新年,虽然让人恼怒,可反而还在其次。
他总觉得,追杀这个“白皇洞主”的事情,其实更为重要,甚至比当前这件事情犹为重要。只不过,当前争夺仙莲这件事情,乃是掌教真人亲自吩咐,他也就照办了。
“白皇洞主?”
正一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停在那里。
因为他手中原本恢复活力,不断游走的这一缕丝线,又停住了,仿佛失去了源头,失去了生机。
“正一,怎么了?”鸿梁见到他怪异的模样,不禁问道。
“斩杀青牛的那个人,彻底消失了。”正一平静道。
“彻底消失?”
鸿梁和鸿烁都不禁怔在那里。
“又是用法宝遮掩了原本的气息?”
“不是遮掩,是彻底消失。”
正一说道:“我手里这一道丝线,正在不断减弱,因为失去了冥冥之中的生机。这种变化,之前并没有……”
“什么?”
“再过不久,这一缕丝线都会尽数消散。”
“他死了?”
“不是死了。”正一说道:“哪怕是死了,短时日之内也不该有这般明显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在一瞬之间,彻底消失了。”
“该怎么办?”
“先取仙莲。”正一眉宇之间,稍微有了些许凝重,“此人杀了原本该亡于我手的青牛,与我因果极重,我会找到他的。”
ps:这章稍晚,因为觉得这段情节不好分章,所以字数多一些。(未完待续。)
章二零八 乌光闪烁
乾坤封闭之术,清原在洞穴中静修,至小有所成,方自出关来。
这一出关,便要越过两国交界,去往蜀国。
虽说守正道门的山门,就在蜀国境内,但浩浩中土,清原封闭了自身气息,不要临近守正道门那边,倒也不必畏惧什么。
“正一。”
清原深吸口气,不免想起这个人来,于是便想到了四个字:落荒而逃。
自从当日见到这个守正道门的弟子,便成了心中一道门槛。
因为这个守正道门弟子,道行太高,高深莫测。并且,他是先天道体,修行极快,几乎让人难以赶上,令人连对于仰望这件事情,都感到绝望。
可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物,正要追杀自己。
清原自觉性情可算平和,不算多么激烈,但想起此事,也不由得一阵恼怒。
这般压抑的心绪,让他不禁对远方说道:“今日因你而逃,他日必定将你踏在脚下。”
……
暮阳城之事,其实过了这几日光景,清原推测也差不多落幕了。
最有可能获得这桩宝物的,应是守正道门,其次是南梁阵营的修道人,再下来才是临东白氏。
至于那些寻常的宗门世族,散修真人,此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几乎没有了浑水摸鱼的希望。
若没有无生和尚横插一脚,想来宝物已经送到了临东,而经过这一回,无生和尚跟临东白氏,可谓是结下了近乎是不可调和的死仇。
当然,扮作无生公子的清原,跟临东白氏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为临东白氏对于无生公子早有防备,可是“无生公子”一直在灵溪镇,反倒是无生和尚夺了宝物。对于这位假无生公子,临东白氏同样是恨之入骨。
“守正道门,临东白氏,还有这个无生和尚……”
清原颇为无言,不知不觉间,竟然跟这些一等一的宗派世族,跟这些有道真人,都结下了这许多恩怨。
至于暗地里,也不知是否还有自己都未有察觉的敌人。
“不论怎么说,总算是活下性命来了。”
“性命还在,便有希望,待得道行增厚,本领大增,也就不惧任何危险了。”
……
花魅那边至今沉默,没有再与清原联系。
而清原惧怕麻烦,若无要事,也不想主动去找花魅。
而花魅如今在人仙的帮助之下,观看各方局势,为浣花阁提供消息,也不能轻易分心。并且,能够在人仙帮助下观看各方,相当于提前领悟到了半仙之境时,用这天赋观看各方的场景,对于花魅本身而言,也是一种极为难得的感悟。
至于君殇璃,清原不知他插手此事,最终会怎么样,但他若是死了,那附着剑气的头发虽然不至于消逝,但也会有变化。如今没有变化,也就没有性命之危。
清原对于这位真人,还算是颇为尊敬的,心想,君殇璃这位真人并非直接争夺仙缘,只是借着浣花阁指点,暗中布置,掩人耳目,以他的身份及道行,不算危险。并且,杀一位真人,在当今仙人不出的世道,实则并非易事。
这般想着,清原已踏入了那山林之间,只待穿过深山老林,就能去往蜀国。
清原回望一眼,其他事情也罢,但如今所挂念的,便是古苍了。
古苍至今没有消息,也不知去了哪里,原本他还想着把何清的魂魄彻底恢复,便寻到古苍,然后找个地界,安静修行。
而待突破了五重楼,达到山河楼的境地,也可顺便去落越郡,找孙家老祖的麻烦。当然,孙家老祖在他眼中只是小事,修行才是大事。
如今碍于正一等人,他只能离开南梁,去往蜀国,那么在南梁寻找古苍一事暂时便要搁置。只得在蜀国先找一个利于魂魄恢复的地方,帮助何清修复受损的魂魄真灵。
“若古苍回了蜀国,那便容易找了。”
“若还在南梁,想来以它如今的道行,妖仙血脉的天赋,加上丈二雷金镗以及那雷霆法石,都是法宝雏形,也能自保。”
如此想着,清原勉强平复了心境。
心情这才平静了少许,可蓦然间,一股寒意被背脊而生。
咻!
一道乌光从身侧划过。
清原闪避过去,古镜随心而动,悬于头顶,白玉尺落在手上,红色雷光闪烁不定。
“是哪位在此偷袭?”
清原低喝出声,在山中回响,但无人回应。
又等了片刻,依然平静。
虽是青天白日,草木青葱,但却安静得吓人,只有风吹草低,树梢摇动。
许久,清原不敢松懈。
倏地一下。
又是一道黑色光芒闪过。
清原心中凛然,古镜光芒宛如琉璃一般,罩在周身。
然而黑光临近身前,竟使得这琉璃般的镜光,迸出了许多裂纹。
这一道黑色光芒,胜过上人所使的法术,比之于青牛那牛黄宝物更胜三分。
来人是五重天的上人?
以清原如今所学,虽然自身是四重天观道楼,面对五重天的修道人,不敢言胜,可却也已经有了自保之力,无须畏惧。
他顺着黑色光芒打来的方向,白玉尺点去。
小臂上红色雷纹浮现,法力顺着雷纹运转,来到白玉尺前端,转化成一道雷霆。
轰然炸响!
平地一声雷霆!
那个方向的树木陡然炸开,焦黑木炭四溅。
从树木之后,躲开了一个黑影。
“总算现身了!”
清原哼了一声,左手往前虚虚一按。
昂然龙吟之声响起。
从他手里,发出了一道火焰,连成一线,粗达两尺。
而火焰前端,则分裂为八。
八首火龙道!
火焰熊熊,燃起大片树木,土地煞时焦黑。
“厉害!”
火焰中传来一个声音,是个稚嫩声音,带着些许冷笑,些许邪异,然后便见那黑影迅速逃开。
清原脚下一踏,往前扑了过去,白玉尺朝着前端一打。
雷霆从尺子上打了出去。
一声闷响。
那个黑影被雷霆打在了背后,往前跌了一下。
清原见状,顿时松了口气,正待上前,却见那个黑影又跳了起来。
“一道雷霆,我记下了。”
这黑影偏头过来,咧嘴一笑。
清原看见了他半边侧脸,当即一愕。
“怎么是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