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淳亲王爷一声令下,立刻有府兵打来冷水兜头浇到陈老夫人的身上,彻骨的寒意将陈老夫人冻醒,她一醒来就扯着嗓子喊冤,淳亲王爷大怒,命书吏将那份血书一字不落的大声宣读了一遍,听得陈老夫人心中惊恐万分,暗道:“这是哪里来的血书,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
“冤枉啊……王爷,这必是恶人陷害老……民妇,请王爷明查啊……”陈老夫人放声大叫。
“传证人柳氏上堂。”淳亲王爷完全不理会陈老夫人的叫喊,只一拍桌子高声呼喝起来。
陈老夫人听说证人是柳氏,心中倒踏实了许多,当初用加料的莲子羹给杨氏催产,这事柳氏并未经手,所以她不可能有证据。况且这事已经过去四年多了,不论人证物证都已经无处可寻,她只要咬死不认,料想淳亲王爷也不能怎么样。
陈老夫人还以为自己是有诰封的二品夫人,有太后暗中撑腰,却不想今日提审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在隆兴帝等人的心中,她就是个将死之人,是否从实招来已经不重要了。
柳氏上堂跪下,淳亲王爷喝道:“柳氏,这血书上所写之事可否属实?”
柳氏忙道:“回王爷,句句属实。”
陈老夫人立刻破口大骂道:“小贱人,你敢污蔑婆婆!我打死你。”她边嚷边向柳氏扑过去,却被一个府兵一记窝心脚给踹了回去。
淳亲王爷见陈氏还敢如此嚣张,立刻怒喝道:“把这恶妇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在本王面前也敢如此放肆,不知死活!”
两个府兵上前拖着陈老夫人来到堂下,抄起水火棍便打,一棍子打下去,便疼的陈老夫人厉声尖惊,淳亲王爷大怒,喝道:“没用的东西,堵上嘴打。”
立刻有人上前用破布堵了陈老夫人的口,噼里啪啦一顿板子打下来,打的陈老夫人皮开肉绽,自腰部以下,白色的中衣全被染成了鲜红色。
打完棍子,一桶冷盐水浇下来,陈老夫人立刻疼醒了过来,她再不敢叫囔了,只哭着求饶。
行刑之时,邓嬷嬷就跪在一旁,看到主子被打成那样,邓嬷嬷吓的魂都没了。
此时堂上传来一声高喊:“传罪奴邓氏上堂。”
邓嬷嬷双腿直颤,跪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还是两个府兵把她架起来拖到公堂上的。
一上公堂,不等淳亲王爷问话,邓嬷嬷就拼命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淳亲王爷心里这个气啊,他还什么都没问,那恶婆子便叫着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把他当二傻子么。
“拖下去,与陈氏一起打,打到招供为至,不招,就一直打,打死就打死了,一切有本王担着。”淳亲王爷本来就不是坐堂审案的人,他才没有那么多耐心慢慢审,在淳亲王爷看来,要么招供,按律法治罪,也是个杀头的死罪,要么,直接打死算完。这都是什么玩意,连亲儿媳妇亲孙子都能下手去害,还有什么恶毒之事是那陈氏做不出来的。
邓嬷嬷一听要被打板子,吓的拼命磕头叫道:“王爷饶命啊,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
淳亲王爷冷哼一声,怒道:“那就招吧!”
邓嬷嬷傻了眼,刚才她只是在公堂外的院子里跪着,并没有听书吏读血书证辞,所以她不知道要招什么。要说这些年来她替陈老夫人做的恶事,真可谓罄竹难书,若要一一招来,只怕一两天都说不完。
淳亲王爷见邓嬷嬷忽然不说话了,越发暴怒,拍着桌子喝道:“拖下去重重的打!”
“王爷饶命啊……求王爷明示,您让奴婢招什么?”邓嬷嬷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还敢问淳亲王爷,淳亲王爷气的七窍生烟,哇哇大叫道:“打,往死里打……”
在一旁做记录的书吏见此情形,不由摇头苦笑,这火爆脾气的淳亲王爷何曾审过案子,真是一点儿章法都没有。似这么审下去,只怕犯人招不出什么就被活活打死了。
那书吏赶紧提笔写了个便条送到淳亲王爷的身边,淳亲王爷看后虎着脸瞪了那书吏一眼,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将这三人带下去分别关押,不许人探望,回头再审。”淳亲王爷没好气的吼了一句,甩手便走出公堂。
一刻钟后,淳亲王爷出现的隆兴帝的御书房中,他气恼的叫道:“皇上,叫刑部的人去审,臣干不了这个差使。依着臣,都打死算了。”
隆兴帝哭笑不得,只得说道:“王叔,朕让戮明到宗令府主审,王叔监审如何?”
淳亲王爷立刻大大松了口气道:“如此最好,多谢皇上,臣告退。”
隆兴帝忙道:“王叔留步。”
淳亲王爷瞪眼道:“皇上还有事?”
隆兴帝先命陆柄去刑部传他的口谕,着刑部尚书戮明到宗令府听用。然后才对淳亲王爷笑道:“无忧无忌想去听审,烦请王叔带他们过去。”
淳亲王爷听了这话脸上方有了笑意,大声道:“好说好说,他们可还在宫中?”
隆兴帝笑道:“无忧无忌都出来吧。”
隆兴帝话音刚落,两个身材差不多高,相貌也很相似的少年从暖阁子里走了出来,淳亲王爷愣了一下,继而大笑道:“无忧丫头穿了男装,还真象个俊俏的小子。”
无忧无忌一起给淳亲王爷见礼,淳亲王爷一手一个拉了起来,那铜铃也似的眼睛也不瞪着了,只笑着说道:“孩子,爷爷一定替你们好好出口恶气。”
无忧无忌想到娘亲无辜被害,心里很是难过,两人都低下头不说话。
淳亲王爷不会哄孩子,立刻看向隆兴帝,隆兴帝轻叹一声,走下来说道:“无忧无忌,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你们母亲无辜惨死,朕必会从重惩处所有参与之人以告慰你们母亲的在天之灵。好孩子,别难过了,跟着王叔去宗令府,看毒害你们母亲之人的下场吧。”
无忧无忌齐齐点头,淳亲王爷一手一个拉着他们姐弟走了出去。
隆兴帝心中正觉得奇怪,怎么庄煜没过来一起跟着,这不符合庄煜的性情啊。这时隆兴帝听到外头传来几句对话。他听了一回,方笑着点了点头,仍回去处理政事。
“给王叔祖请安。”淳亲王爷带着无忧无忌刚出御书房,便见庄煜迎上前笑着请安。
淳亲王爷很喜欢这个很象他年轻时候的侄孙子,便笑着说道:“是煜儿啊,你是来找你父皇的?”
庄煜赶紧摇头道:“不是,王叔祖,侄孙想跟您去宗令府见识见识。”
“小滑头,想去就一起走吧。”淳亲王爷笑骂了一声,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宗令府。
淳亲王爷一行到宗令府的时候,刑部尚书马大人正好也赶到了门口,他一路赶的急,这大正月的,他额上都渗出了汗珠子。
淳亲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免了马大人的礼,与他们一行人一起进了宗令府的大堂。
马大人来的急,陆柄传隆兴帝口谕之时说也不很清楚,只是让马大人到宗令府听用,所以马大人见淳亲王爷带着自己直接上了公堂,心中不免暗自打起小鼓,思忖道:“我没犯什么事啊,不能得罪了淳亲王爷。”
因庄煜曾在刑部混了小一年,与马大人关系很不错,马大人便赶紧向庄煜使眼色询问。
淳亲王爷是带过兵的人,自是眼明心亮,他立刻粗声道:“挤什么眼睛,卷宗都在公案上,自己拿去看。”
马大人忙去看了血书和诉状,不由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虽然在刑部办案多年,可还真没办过婆婆谋害儿媳妇和孙子的案件。
“王爷,您的意思是?”马大人小心的问了起来,他暗自惴测,皇上该不会是让他到宗令府来审案子吧。
“你来审案,本王监审。”淳亲王爷没有一点儿难为情,直接把案子甩给了马大人。
“是,下官谨遵王爷之命。”马大人略一思量,便躬身应了下来。虽然这案子审起来不会很容易,毕竟事隔四年,已经不可能找到什么直接证据了。
淳亲王爷满意的点点头,与庄煜和无忧无忌分别坐在了公堂的两旁。
马大人深吸一口气,坐到了正堂之上,他习惯性的去抓惊堂木,却只抓了一手的破木头渣子,惊堂木已经被淳亲王爷刚才升堂之时全都拍碎了。
没有惊堂木让马大人很不习惯,还是一旁做记录的书吏会来事儿,立刻将自己的乌木镇纸送了过去。马大人抓住镇纸向公案上一拍,升堂问案的感觉立刻全都有了,他高声喝道:“来人,带犯妇季陈氏,邓李氏,人证季柳氏上堂。”
淳亲王爷听后点了点头,戮明坐堂,可比他刚才有章法多了。
少时人犯被带上大堂,季陈氏一看见无忌坐在公堂上,便立刻高声叫道:“忌哥儿,快救救祖母吧,祖母被人污告了呀!”
无忌板着小脸厉声喝道:“告状之人就是本王,你这毒妇害我娘亲弟弟,夺我家产,本王若不为娘亲弟弟报仇,就妄为人子。”
季陈氏立刻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忌哥儿,老身是你的亲祖母啊,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听信奸人挑拨,上了坏人的当啊!”
无忌气的满脸涨红,正在出口怒斥之时,无忧轻声道:“无忌,不必多说什么,听马大人审案。”
无忌这才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季陈氏。
马大人一拍乌木镇纸,冷声喝问道:“季陈氏,去岁腊月十三,你在七品敕命夫人宁氏的茶中下毒,可有此事?”
堂上之人听到马大人竟然问这样的话,不由都愣住了。季陈氏和邓李氏两人心中大骇,她们这才想起来忠勇郡王府那边一直不曾传来宁嬷嬷病死的消息,这几日因忙着准备满月宴,倒把这事给忽略了。
“回大人,绝无此事。”季陈氏一口咬死,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马大人也着急,只说道:“来人,请太医院石副院判,当事人宁氏夫人到堂听询。”
不多时,石副院判和宁嬷嬷都来到大堂,宁嬷嬷将自己未曾喝茶,只是倒了半杯茶在帕子上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石副院判也据实做了证。并提交了那方虽然已经干了,却仍残留着噬魂之毒的帕子。
陈老夫人和邓嬷嬷都吓的浑身乱颤,她们万万没有想到宁嬷嬷留了这么一手。两人自是抵死不认。气的淳亲王爷直吹胡子瞪眼睛,对马大人不动大刑只是问话的审案方式很是不满意。
马大人听陈老夫人和邓嬷嬷说完之后,点点头道:“既然你二人俱不承认,这却也好办,王爷烦您派人到季陈氏家中仔细搜查一番,哦,石副院判,少不得还要麻烦您一回,您既识得这噬魂之毒,想来找起来比府兵们应该更容易些。”
石副院判笑道:“下官乐意之至。”
陈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大惊,立刻大叫道:“邓华家的,你怎么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你嫉妒宁夫人脱了奴籍有了官身,竟在她的茶里下毒,若非宁夫人机警,怕不是已经被你害死了!大人,老身现在细想起来,都是那贱婢所为,若非大人说破,老闪今都被蒙在鼓里啊。”
邓嬷嬷一听陈老夫人之意,起先眼睛都直了,等反应过来之后,她立刻拼命磕头道:“大人,是老夫人逼迫罪奴下毒的,罪奴的小女儿是老爷的小妾,老夫人以她的性命逼迫罪奴,罪奴若敢不从,老夫人就要打杀了罪奴的小女儿啊……”
淳亲王爷看直了眼,他这才知道原来案子还可以这么审,不用动刑也能让犯人招供。他向马大人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马大人赶紧向淳亲王爷笑笑,难道能让这位老王爷赞许一回,马大人心里美着呢。
陈老夫人一听邓嬷嬷大放厥词,立刻尖声叫道:“贱人,你敢诬陷老身……”,她边叫边扑向邓嬷嬷,却被一个府兵一棍子打了回去。
马大人冷声道:“季陈氏,若再敢咆哮公堂,体敢本大人动刑。”陈老夫人听了这话,只能恨恨的瞪着邓嬷嬷,却不敢再有所行动。
“邓李氏,你且说说季陈氏为何一定要害宁夫人?”马大人淡淡的问了起来。
邓嬷嬷飞快的盘算一番,立刻说道:“回大人,四年之前,老夫人趁郡主和王爷送灵回乡之时,逼宁夫人交出大房的库房钥匙,宁夫人不从,老夫人便命人毒打宁夫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宁夫人就逃了出去,老夫人原以为宁夫人已经死在外头,不想她却还活着,并且被郡主和王爷接到王府,老夫人害怕宁夫人指证她,这才命罪奴下毒加害宁夫人。”
马大人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了。他知道接下都不必再做什么,堂下的主仆二人就会狗咬狗,把对方做的恶事全都说出来。
果然不出马大人所料,季陈氏和邓李氏为了给自己脱罪,便把罪责全都推给对方,这一来二去的,便将她们做的恶事全都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已经急疯了的陈老夫人大叫道:“是你这贱奴受了杨氏之气,才对她下毒,害了老身的好媳妇和未出世的小孙孙,大人,求您杀了这贱奴为老身的媳妇和孙子填命啊……”
邓嬷嬷急红了眼,尖声大叫道:“才不是,是你一直嫌弃国公夫人,国公爷一死,你就骂大夫人克夫害死了国公爷,还叫在把国公爷战死的消息在大夫人窗下说出来,好刺激大夫人,你还命丫鬟红药在大夫人的药膳中下了催产药,才导致大夫人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审案至此,什么都案情都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淳亲王爷听着那些肮脏无耻之言,气的钢牙紧咬豹眼圆睁,一部钢针似的胡须根根竖起。厉声喝道:“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无忧和无忌虽然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可再听她们这般说了一遍,姐弟二人还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无忧怒急攻心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庄煜无忌大惊,庄煜冲上前一把抱起无忧便往内堂冲,一直在边上旁听石副院判赶紧跟了上去,医毒本是一体,他的医术也是不差的。
淳亲王爷见无忧昏倒,也顾不上乱棍打死季陈氏和邓李氏,也跟着冲进了内堂。宁嬷嬷腿脚虽慢,却也急急追了进去。
此时堂上只剩下马大人和两班府兵和跪在堂下的季陈氏邓李氏和浑身乱颤的柳氏。刚才陈老夫人和邓嬷嬷相互揭短,说了好多她以前并不知道的事情,柳氏被吓坏了。
而陈老夫人和邓嬷嬷此时也才彻底明白过来,两人俱是面如死灰,她们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就算是太后出面,也不可能救下她们的性命。刚才说的那些事,便是按律法治罪,最轻都得被判斩立决。
马大人沉思片刻,并没有立刻发落陈老夫人和邓嬷嬷,只是命人将她们带下去单独关押起来。至于柳氏,因为马大人在陈老夫人和邓嬷嬷的口供中发现了些许疑点,便也没有让她立刻回家,也命人将她暂时关押在一间条件稍微好些的单人牢房之中。马人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而且恐怕还有些隐情,不可以就这么简单的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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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佳节,亲们懂的哦
第一百零四章
后堂之中,无忧很快被救醒过来,石副院判把过脉后对庄煜和无忌说道:“郡主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回头下官开副发散的汤药,喝两天就没事了。”
庄煜拱手道:“多谢石大人。”
石副院判忙躬身道:“下官份内之事,不敢言谢。”
说话工夫马大人也赶了过来,急急说道:“王爷,下官刚才仔细梳理过两名犯妇的口供,发觉其中还有些问题。”
淳亲王爷不耐烦的说道:“有问题就接着审啊。”
马大人忙道:“适才两名犯妇已经知晓下官的计策,故而此法不可再用,下官想请王爷奏请皇上,允许下官抄家搜证。
淳亲王爷瞪着道:”直接派兵去抄就是了,何需专门请旨?“”王爷,那府门上悬着的敕造靖国公府可是先皇手书,下官不敢擅动。“
淳亲王爷点了点头,立刻带着众人去向隆兴帝请旨。
隆兴帝听马大人禀报后之后,立刻下旨命淳亲王爷率御林军摘去敕造靖国公府的匾额,将府中男女人等不论主仆尽数收押关入刑部大牢,要查,便彻查到底。
淳亲王爷率御林军火速赶往靖国公府,先派人踩着梯子上去请下先皇手迹,用金花宫缎包起来送到宫里去,这可是先皇的手迹,没有人敢不敬的。
御林军刚请下匾额,得了消息匆匆跑出来的季重慎也到了大门口,看到家里最大的倚仗被御林军拿了下来,季重慎眼睛都红了,大声喝叫道:”你们凭什么把先皇御赐的匾额拿下来!“
淳亲王爷一鞭子把季重慎抽翻在地,疼的季重慎在地上打起滚来。淳亲王爷最看不上象季重慎这样没种的男人,便向御林军挥了挥鞭子,喝道:”堵上嘴绑起来。“
立刻有两名御林军扑上前抓起季重慎,果然先堵上嘴再五花大绑起来,季重慎再想叫唤可就什么都叫不出来了。
众御林军将靖国公府以及依附靖国公府而居的府中下人的家全都围了起来,不论男女老幼,只要是与靖国公府有关系之人全都被绑起来用麻绳穿成串儿,因淳亲王爷讨厌听到哭喊叫囔之声,所以每个被绑之人的嘴巴都被堵了起来,果然整个查抄的过程清静了许多。
淳亲王爷看着所有摆放在春熙堂前院中的箱笼,沉声问道:”只有这么多?“
当日靖国公府分家,淳亲王爷也是在场的,他自然对靖国府还有多少财产心中大致有数,绝对不可能只有这么不到一百箱的财物。”回王爷,这是公中库房的东西,犯妇季陈氏的私房正在清点造册。其私房数量极多,只怕这个院子摆不下。“一个御林军小头目赶紧上前回禀。
淳亲王爷点了点头,对早候着的淳亲王府管家,素有过目不忘之能的彭升说道:”管家,你去瞧瞧哪些是忠勇郡王府的东西,全都挑出来回头一总送过去。“
当日昊极院库房被抢,失物单子彭升是看过的,淳亲王爷才会如此吩咐。
彭升应了一声,飞快走到那些箱笼之前仔细找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他便挑出十数件,然后跑到淳亲王爷面前躬身说道:”回王爷,这里就只有十三件,还有二十八件并不在这里。“
淳亲王爷点头道:”带人去私库那边看看。“
彭升带了一队御林军去了慈萱堂,从陈老夫人的私库中又找出了十二件。他又让人引路去了欣泰院,结果只找出了六件,还有十件最贵重的东西下落不明。
彭升着人将已经找出来的十八件装入箱子送到了淳亲王爷的面前,然后回禀道:”回王爷,还有十件最贵重的东西没有找到。“”还有十件?“淳亲王爷皱眉说了一句,彭升忙道:”王爷,许多大户人家为避祸所需,都会设有密室暗道之类的所在,会为会这府里也有?“
淳亲王爷点点头,立刻下令道:”来人,去审审拴在马棚里的人,看谁知道密室的,将人带到这里来。“
没过多久,一个年青媳妇被带了过来,淳亲王爷沉声道:”你知道密室所在?“
那媳妇胆颤心兢的跪在淳亲王爷面前,哆哆嗦嗦的说道:”回……回王爷,奴婢……曾见过邓嬷嬷在晚上偷偷从上房往小佛堂运东西,奴婢见过好几次,想来密室就在小佛堂里。“
淳亲王爷嗯了一声,立刻命人押上这个婆子去慈萱堂的小佛堂里探查。
淳亲王爷虽是个暴脾气,却不是那种不敬神佛之人,他下令道:”来人,与本王将佛像请到院中再仔细搜查。“
小佛堂中供着一尊两尺高的白玉观音立像,一名御林军上前去请观音像,不想双手一端却没有端起来,那白玉观音立像象是扎根于佛龛中一般。这名御林军士不死心,运了运劲儿仍然去端,结果还是没有端起来。
这这好几名御林军士都跑了过来,众人将佛龛前的黄色桌帷掀起来,才发现这座佛龛是用青石砌的,那那座白玉观音立像脚下的莲台紧紧的粘在青石佛龛之上。
众军很是惊奇,赶紧叫人去向淳亲王爷回禀,还有几个人留下来继续想办法移开白玉观音立像。
一名御林军不经意间转了转莲台,发现竟然能转的动,他便用双手握紧莲台,慢慢转了起来。
淳亲王爷走进小佛堂之时,一眼便看到青石佛龛上现出了一个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出的洞口。
淳亲王爷立刻命两名御林军下去查看,两人下去后大约过了一刻钟便上来了,跪在淳亲王爷面前说道:”回禀王爷,底下是间秘室,堆了许多只箱子。“”速速将密室中的东西尽数起上来单独造册。“淳亲王爷冷冷下令后便走出了小佛堂。走到了那跪在地上正在发抖的年青面前。”你是在何处当差的?如何会知道密室在小佛堂中?“淳亲王爷沉声问道。
那婆子颤抖着说道:”回王爷,奴婢是大少爷的**。大少爷去年春天被抱到慈萱堂后,奴婢便一直在东厢房服侍,大少爷夜里听到一点点动静就会惊醒,所以奴婢才看到邓嬷嬷偷偷运东西。“
这媳妇就是季延云的**边嬷嬷。自从季延云被吴道婆做法之后夜里便总是睡不安稳,一有点风吹草动便会惊醒啼哭,这边嬷嬷便得整夜整夜的守着,所以她才会看到邓嬷嬷在夜半无人之时偷偷来往小佛堂与上房之间运东西。
边嬷嬷并不是靖国公府的家生子儿,她原本是个秀才娘子,只是因为生了女儿被公婆嫌弃,丈夫又因为没熬过科考病死了,公婆嫌她克夫,便将她买给了人牙子。因当时边嬷嬷的女儿才四个月,她还在喂奶,便被人牙子卖进了靖国公府,做了刚出生不久的季延云的奶嬷嬷。一直照顾他到现在,已经快六年了。”原来如此,你也算有功,本王可以赏你个恩典,你想求什么?“淳亲王爷淡淡问了起来。
边嬷嬷赶紧磕头道:”奴婢只求王爷让奴婢继续照顾大少爷,别让大少爷和爷儿们关在一起。“
淳亲王他挑眉一笑,沉声道:”想不到这府里竟然还有个忠勇的仆妇,来人,把……“边嬷嬷赶紧小声道:”回王爷,大少爷名叫季延云。“
淳亲王爷高声道:”去把季延云带过来。“
少时,一个御林军带着个瘦弱苍白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淳亲王爷皱眉道:”这就是季延云?“
小男孩儿一看到边嬷嬷就飞跑过去,一头扎进边嬷嬷的怀中,小声哭道:”嬷嬷我怕!“
边嬷嬷抱着季延云,柔声哄道:”大少爷不怕,快给王爷磕头。“
季延云在边嬷嬷的怀中怯怯的抬头看向淳亲王爷,见淳亲王爷虎着脸,他吓的立刻缩了回去,边嬷嬷生怕他惹怒了淳亲王爷,赶紧说道:”王爷恕罪,大少爷自从去年三月生病之后,胆子就变的特别小。“
淳亲王爷看着可怜巴巴的季延云,脸色便和缓了几分,微微点了点头。
边嬷嬷好歹哄着季延云给淳亲王爷跪下磕头。淳亲王爷看向边嬷嬷,沉声问道:”本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继续做奴仆照顾季延云,二,除了奴籍放你回家。你选哪一个?“
边嬷嬷想都不想便说道:”回王爷,奴婢情愿继续照顾大少爷。“
淳亲王爷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问道:”为何如此选择?“
边嬷嬷看着瘦小的季延云,充满怜惜的说道:”回王爷,奴婢娘家已经没有人了,婆家……婆家若见奴婢回去,只会再把奴婢卖了。况且大少爷自小便是奴婢照顾的,如今主家犯了事,大少爷无辜受牵连,若再没有人照顾他,只怕……奴婢说句不敬的话,奴婢心里一直当大少爷是自己的孩子。“
淳亲王爷点点头,沉声道:”好好照顾他吧。“
边嬷嬷赶紧磕头谢恩,将季延云紧紧抱入怀中。
淳亲王爷命人将边嬷嬷和季延云带下去,特别吩咐不许分开她们二人,让季延云跟着边嬷嬷先住到女监那边,等案子审结了,淳亲王爷自会有所安排。
小佛堂下密室中的箱笼都被起了上来,石副院判看到一只巴掌大小的秘银盒子,不由激动的扑了上去,一把抢过那只小盒子颤声说道:”原来在这里,怪不得一直没有找到。“
淳亲王爷见石副院判都喜极而泣了,便上前问道:”石大人,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石副院判立刻躬身道:”是,这正是存放噬魂的盒子。“说着,石副院判取出一枚小小的钥匙,将那秘银盒子打开。
淳亲王爷沉声道:”你怎么会有钥匙?“
石副院判忙解释道:”回王爷,这是下官父亲临死之时塞到下官手中的。此秘银盒子共有两把钥匙,一把由掌门师伯保管,另一把,则由大长老保管,下官的父亲正是大长老。“
淳亲王爷点了点头,如此一说倒也讲的通。怪不得石副院判这三十多年都不曾放弃追查灭门凶手,原来这里头还有着杀父之仇要报。
石副院判打开小盒子,只见盒中放着一只一寸高的水晶小瓶。他拿出水晶小瓶着对太阳一照,便沉声说道:”只剩下三粒,除了宁夫人,还有两个人中噬魂而死。“
淳亲王爷脸色一沉,立刻走过来说道:”石副院判,中噬魂毒之人有什么反应?“
石副院判立刻说道:”中毒之人并不会有任何反应,只会在一个月后无疾而终。除非开膛验尸,否则绝对没有人能验出死都的真正死因。“
淳亲王爷立刻追问道:”若是已死多年,早已化为白骨之人呢?“
石副院判沉声道:”中噬魂之人死后三年,其尸骨会变为淡红色,其后骨殖颜色会越来越红。十年之后,骨殖必会红似烈火。“”此话当真?“淳亲王爷很是激动的上前一步揪住石副院判的衣领大声喝问。
石副院判点头道:”下官敢以性命担保。“
淳亲王爷点了点头,高声喊道:彭升,你在这里仔细登记造册,不可有丝毫疏漏。”
彭升立刻应声称是,淳亲王爷扯着石副院判叫道:“拿这这盒子,你立刻随本王入宫。”
淳亲王爷带着石副院判飞马赶到隆兴帝的御书房,一进门,淳亲王爷便跪下大声道:“皇上,臣请旨开棺验骨。”
隆兴帝被淳亲王爷吓了一大跳,忙探身前趋问道:“王叔,你要开谁的棺?”
淳亲王爷沉声道:“臣怀疑老靖国公当年是被毒死的,特来求旨开棺验骨。”
隆兴帝惊的跌坐在龙椅上,急切道:“王叔,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淳亲王立刻说道:“皇上,当年老靖国公过世之时,就是突然传出死讯的,之前并没有任何征兆,连太医都未曾请过。当时正值酷暑之时,天气极为炎热,而之慎贤侄又随皇上出征在外,那季陈氏便力主先入殓封棺,等之慎从前线一赶回来就立刻发丧。”
隆兴帝点点头道:“这事朕还记得,可老国公过世之后,太医也是检查过了的,并没有查出老国公是中毒而死。”
淳亲王爷指着石副院判说道:“刚才石大人说中噬魂而死之人,除非开膛破肚之外绝查不出死因。当时并没有对老国公的遗体进行开膛查验,便不能查出真正的死因。”
隆兴帝想了想,皱眉道:“可是老国公过世已经十余年了,当年都查不出来,如今便能查出来么?”
石副院判立刻又将噬魂的毒性特点讲了一遍,隆兴帝点了点头,沉声道:“依石卿所说,只要开棺验骨就能查出老国公中否中噬魂而死。”
石副院判点头道:“回皇上,正是如此,噬魂共有六粒,如今只剩下三粒,除了宁夫人,还有两位受害之人。若老国公过世之时的情形确如王爷所说,那便极有可能中了噬魂之毒。”
“这……事关老国公,来人,宣萱华郡主和忠勇郡王见驾。”隆兴帝沉声下令。
无忧无忌两人很快来到御书房,隆兴帝让淳亲王爷将他的怀疑仔细说了一遍,无忧无忌两人大惊,不过因为老国公爷是在他们出生之前就过世了,所以无忧无忌对这位爷爷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所以只是惊,却并没有特别的悲痛。
“朕有意开棺验骨查出老国公过世的真相,你们可否同意?”要动季氏的祖坟,便是皇帝也不好硬下圣旨,隆兴帝还是要问问无忧无忌的意思,特别是无忌的意见最为重要,他是老国公的承重孙,最有决定权。
无忌年纪还小,心中的忌讳也少,便点头道:“好,臣愿意开棺验骨。”
隆兴帝点点头,对淳亲王爷说道:“王叔,您年事已高,就不要奔波了,朕命煜儿与无忌带上石卿家前往西北开棺验骨。”
淳亲王爷摇摇头道:“多谢皇上关爱,不过老臣还是与他们一起去吧,煜儿和无忌到底年纪小,只怕他们族中之人不许开棺,反而会生出事端。”
隆兴帝想了想,西北之人特别讲究入土为安,视启坟开棺为大不敬之事,何况老国公已经下葬十多年了,忽然要开棺验骨,只怕季氏宗族那边不会答应,庄煜和无忌身份虽高可年纪却小,压不住阵脚也是有可能的。总不能为这事再派军队过去吧。
“也好,只是要辛苦王叔了。”隆兴帝低声说道。
淳亲王爷正色道:“皇上言重了,臣与老国公是挚友,能为他做点事情,老臣绝不怕辛苦。”
次日一早,淳亲王爷便带着庄煜无忌和石副院判离开京城,打卤奔西北。无忧送走他们一行,回到王府后便一直在思索还有一粒噬魂被陈老夫人用来毒害了什么人。
“春兰,快去请宁嬷嬷。”无忧高声叫道。
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宁嬷嬷便来到无忧的面前,笑着问道:“郡主,您唤老奴何事?”
“嬷嬷,你说当初老夫人生父亲之时,祖父在疆场上,太祖父和太祖母也没在府中,府中只有老夫人一位正经主子?而老夫人在月子便打杀了身边所有的陪嫁丫鬟和嬷嬷。”无忧蹙眉问了起来。
宁嬷嬷点头道:“回郡主,正是如此。”
无忧眉间蹙的越紧,沉声道:“嬷嬷可查出为何一下子杖毙了那么多近身服侍之人?”
“回郡主,据说是当时有人谋害老夫人和国公爷,老夫人一怒之下才杖毙了那么多人。”宁嬷嬷努力回想向那个老嬷嬷套话里的情形,边想边说道。
“父亲出生后几日那些人被杖毙,太祖父和太祖母去了何处,何时回到府中的?”无忧思维敏锐,立刻抓住了重点。
宁嬷嬷叹道:“国公爷落生的第二日晚上那些人就被杖毙了,太爷和太夫人是洗三当天赶回府中的。太夫人一回到府中,便将国公爷抱到身边亲自抚养。”
无忧心念一动,立刻问道:“嬷嬷,可曾查访过近身服侍太夫人,被放出府配人的小丫鬟?”
宁嬷嬷一愣,忙摇头道:“这却没有,老奴只查访了国公爷出生那年在府中服侍的老人。”
无忧立刻说道:“得赶紧查,若是真有被老夫人放出去嫁人的小丫鬟,我们就能多得些线索了。”
宁嬷嬷道:“是,老奴这就去查。”
无忧笑道:“嬷嬷不用亲自去,只交给春竹去做就行了。春竹进来。”
春竹跑了进来,无忧急急说道:“春竹,去查一查元和十九年到元和二十八年间那府里被放出去嫁人的丫鬟和被除籍放出府的小厮名单,按着名单把人都找出来。”
春竹响快的应了一声,立刻跑出去找名单了。这几年来春竹一直负责监控靖国公府,查花名册这种事情对春竹来说并不难。
过了大半个时辰,春竹将一张写着二十几个名字的纸纸呈到无忧面前。“郡主,这是您要的名册,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查访。”
“这里头有哪几个是太夫人的家生子儿?”无忧看到了名册,心中反而不着急了,缓声问了起来。
春竹指着名字前头打着小圆圈儿那几个说道:“回郡主,划圈儿的都是跟着太夫人陪嫁过来的。名字前画三角的签活契,期满离府的,没做标记的是府中的家生子儿,外聘或是得了主子恩典放出去的。”
无忧满意的点点头,春竹做事越来越周全了,可见这几年没少下功夫。宁嬷嬷笑着夸道:“春竹如今越来越能干了。”
春竹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郡主教奴婢的,要不然奴婢能懂什么呢。”
无忧笑道:“那也要你用心肯上进才行。快去查找这些人吧,所有能找到之人都要接到王府来。”春竹领命退下。
宁嬷嬷低声问道:“郡主,您怀疑太夫人是被害死的?”
无忧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怀疑她不是父亲的生身母亲,祖母在生下父亲之后便被她害死了。只是这里头还有好些关键之处我没有想明白。”
宁嬷嬷见无忧一直双眉紧锁,忙心疼的说道:“郡主宽心,横竖春竹已经去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退一步说,就算是春竹那边没有消息,王爷去了老家,也会很快传回消息的,到时马大人再仔细审问,当年的事情一定会查清楚的。”
无忧点点头道:“是啊,总能查清楚的。”
二十天后,一封来自西北的密信被送到了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亲自打开铜管取出密信,那密信上只写了四个字“冤骨如血”。
隆兴帝脸色顿变,立刻提笔写下“速携骨返京”五个字,命陆柄将之封入铜管,由信鸽带往西北。
半个月后,淳亲王爷和庄煜无忌护着先老靖国公的尸骨回到京城。隆兴帝亲眼看到那白瓷瓮中累累枯骨赤红如血,看上去极为诡异。
“这就是老国公的尸骨?”隆兴帝喃喃问道。
无忌跪在白瓷瓮旁含泪道:“回皇上,这正是臣祖父的遗骨,是臣亲手捡入瓮中。”
淳亲王爷双眼赤红几欲滴血,亦跪下道:“臣见证。”
庄煜也跪下道:“儿臣亦见证。”
隆兴帝长叹一声,亲手将盖子盖好,仰天长叹道:“老国公一世英武,想不到却……老国公,朕无能,未能及早发现歹人奸计,让你含冤地下十数载,朕对不起你!”
淳亲王爷想起挚友,不禁虎泪涟涟。无忌眼中尽是愤怒,他紧紧攥着拳头,愤怒叫道:“皇上,臣要手刃仇人。”
隆兴帝点点头,上前亲自将淳亲王庄煜和无忌扶了起来。
他们刚刚起身,便听到小太监在外面禀报:“启禀皇上,萱华郡主在宫外求见。”
无忌惊喜叫道:“姐姐来了!我们没告诉姐姐,她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呢?”
隆兴帝拍拍无忌的头,对门外高声说道:“宣”。
无忧来到御书房,看到淳亲王爷庄煜无忌都在这里,不由愣了一下,隆兴帝笑着说道:“王叔他们也是刚刚到。无忧,你来找朕有何要紧之事?”
无忧立刻跪下道:“回禀皇上,被关在宗令府大牢之中的季陈氏极有可能不是臣女与无忌的亲祖母。”
“什么?”隆兴帝和淳亲王爷还有庄煜无忌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无忧带来的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无忧,你可有证据?”隆兴帝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沉声问道。
“回皇上,臣女手中的证据并不充分,臣女想求皇上准许深挖慈萱堂院中的土地,臣女怀疑祖母早在先父出生后便已经遇害了。”无忧颤声说道。
隆兴帝立刻点头道:“朕准了,陆柄,你安排人立刻去深挖慈萱堂的土地,寻找一切线索。”
陆柄应声称是,立刻出去安排。
隆兴帝这才对无忧说道:“无忧,现已经查明你的祖父的确是中噬魂之毒而亡。”
听到这个消息,无忧并没有感到震惊,她只是向石副院判向微躬身问道:“石大人,请问孕妇服下噬毒,可否会对让胎儿也中毒?”
石副院判摇摇头道:“不会,若是孕妇服下噬毒,会比正常人多活两个月,要三个月后才会毒发身亡。”
无忧立刻问道:“也就是说已经怀胎八个月的孕妇服下噬毒,还是会平安生下健康的孩子,然后后会毒发身亡。”
“确如郡主所说。”石副院判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无忧向隆兴帝说道:“皇上,臣女越发确定宗令府里关押的那个有不是臣女和无忌的亲祖母。”
隆兴帝问道:“无忧为何如此确定?”
无忧躬身道:“回皇上,臣女刚刚找到曾在太祖母身边服侍的丫鬟,她早就二十多年前离开靖国公府,远嫁到江南偏僻之地,她告诉臣女,臣女祖母怀孕七个月之时,曾经救过一个落难的女子,据说那女子的相貌与臣女祖母有七八分相似。此女在府中住了一个多月后方才离开。”
隆兴帝等人听了这话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隆兴帝立刻问道:“无忧,此事极为重大,那人证是否可靠?”
无忧忙道:“臣女也是这样想的,便又去寻访其他被放出府的人,终于又找到了两个人,她们也是这样说的。”
隆兴帝点了点头,他开始相信宗令府中的季陈氏是假冒之人了,这样一来,倒也能说的通她为何要下毒害死老靖国公。想来是老靖国公发现了什么端倪才会惨遭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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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零五章
慈安宫中的太后自从得知陈老夫人被关入宗令府大牢之后,便寝食难安。这季陈氏和其他那些给她送银子的夫人们不一样,她知道的太多了。若是她扛不住把一切都招出来,那太后这些年来的心血可就彻底白费了。
“素青。”太后沉沉唤了一声。
李嬷嬷服侍太后服侍了一辈子,她离知太后任何一种语气所代表的意思。如今太后声音低沉冷冽,只怕是动了杀心,难道太后想派人到宗令府去把那季陈氏杀了?李嬷嬷暗自揣测。
“奴婢在,请太后娘娘吩咐。”李嬷嬷赶紧上前低声说道。
“近日宗令府那边闹腾的太不象话了,赶紧派人将事了了。”太后冷冷说道。对于太后来说,除了她心中的那个人是人,其他的人都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娘娘,这事不好办,自从淳亲王爷接管宗令府后,咱们的人就再也安插不进去了。”李嬷嬷为难的说道。
太后冷哼一声,低声怒道:“总能找出几个心念旧主之人,难道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
李嬷嬷犹豫再三方才说道:“娘娘,淳亲王爷接手宗令府后,已经彻底清洗了宗令府,如今的宗令府中,再没有一个当年的旧人,全都是淳亲王爷的亲信。奴婢只怕会打草惊蛇,反坏了娘娘的大事。”
太后心中越发烦躁,只愤愤道:“哀家知道了,你且退下。”
李嬷嬷退到一旁,也在暗暗的思量,收买宗令府的人显然是行不通的,那便只有派人去暗杀,只是派人暗杀季陈氏和邓李氏,会不会反而会露出马脚,到目前为止那季陈氏的罪名不过就是暗害儿媳妇谋夺财产之类的,与慈安宫扯不上任何关系。
慈安宫中太后和李嬷嬷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除掉知道太多内情的季陈氏。而身陷宗令府大牢中的季陈氏也在眼巴巴的盼着太后将她救出去。
季陈氏不知道什么自那日过堂之后,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硬是没有人再提她过堂,除了每天有牢子送一碗又霉又馊的稀粥和一个比石还粗硬的窝头之外,季陈氏见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动静,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这让季陈氏都快急疯了。
倘若不能传递消息,季陈氏就没有办法让太后来救自己,她相信只要太后得到消息,就一定会保住她的性命,此时季陈氏已经不去再想继续当诰命夫人了,她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此时的她只想活命,只要能活下去,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就在季陈氏惶惶不可终日之时,终于有人来提她过堂了。钻出牢门,走过狭长幽深的过道,季陈氏终于再次见到了太阳,这天刚巧是三月初三上巳节,去年此时季陈氏还是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现在却只是个狼狈至极的糟老婆子。
季陈氏被带到公堂之上,见坐在上面的仍旧是刑部尚书戮明,季陈氏心中便慌乱起来,若然主审是淳亲王爷,季陈氏还觉得自己只要能熬的住刑就能蒙混过去,可是马大人不一样,他断狱多年,什么样的罪犯没有见过,季陈氏那点子小伎俩完全瞒不过马大人的一双利眼。
“犯妇季陈氏,因何谋害先靖国公,还不速速从实招来,也免得皮肉受苦。”马大人一拍惊堂木大声厉喝,惊的季陈氏如闻睛天霹雳一般,只拼命摇头疯了一般的大叫道:“没有,犯妇没有毒死老国公爷。”
马大人闻言冷笑道:“季陈氏,本官并不曾说老国公是如何被害的,你又如何会一口咬定没有‘毒’死老国公爷呢。由此看来,你知道老国公爷是中毒而亡的,可当年连太医都未曾验出老国公爷中毒身亡,你却如此清楚,看来这下毒之人就是你这毒妇。”
季陈氏立时呆住了,她被单独关押了近两个月,脑子被关的有些呆滞反应不过来,而马大人的语速又偏快了些,季陈氏愣愣的看了马大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叫道:“犯妇不知道,犯妇什么都不知道!”
马大人冷冷一笑,他最享受这种猫捉老鼠之后尽情戏弄的感觉,因此他并不急着给季陈氏定罪,横竖季陈氏身上的罪名多了去了,他要慢慢的一条一条全都审清楚。
“季陈氏,你藏于慈萱堂内小佛堂下密室之中的噬魂从何处得来?”马大人语气渐缓,象是要和季陈氏聊天一般的问了起来。只是他说出的这个消息足以让季陈氏彻底崩溃,她所有的秘密可都藏在那间密室之中。
“犯妇不知道什么密室什么噬魂!”季陈氏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一个劲儿的否认抵赖,她反正什么都不承认,也不在供状上画押,难道马大人还能就这么判她死罪不成。
“哦,你不知道,那本官只有审问邓李氏了,想必她是什么都知道的。”马大人淡淡一笑,狗咬狗什么的,是他百看不不厌的戏码。
邓嬷嬷立刻被押上公堂,马大人看着同样狼狈不堪的邓嬷嬷,摇头叹道:“做奴仆的,一定得跟个好主子,邓李氏,若你跟个好主子,又何至于落到今天的田地,可怜你也是有儿有女有孙子的人。”
邓嬷嬷脸色大变,她一辈子当奴才,最擅长的就是听话听音儿,马大人的言外之意邓嬷嬷立刻听明白了,若是她不老实招供,她的儿孙可就要摊上大事儿。邓嬷嬷的孙子邓华一落生就被除了奴籍,从小当公子哥儿一般的养着,如今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准备参加今年科举考试,邓华在读书上头很有天份,中举对他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倘若因为自己而让邓华失去科考的资格,让他从云端上跌入烂泥塘之中,邓嬷嬷越想越怕,不由向马大人拼命磕头道:“大人,奴婢什么都招,求大人高抬贵手啊。”
马大人淡笑道:“那就招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算你带罪立功了。”
邓嬷嬷一听到“带罪立功”这四个字,眼睛立刻亮了,赶紧又重重磕了好几个头,急切的说道:“请大人问话,但凡奴婢知道的,奴婢一定全部从实招供。”
“先老国公爷是怎么过世的?”马大人淡淡问道。
季陈氏疯狂大叫道:“李菊花,你敢诬陷主子,我要杀了你!”李菊花是邓嬷嬷的闺名,季陈氏若不是气急了,断不会叫出这个名字。其中有警告之意便不相干的外人都能听的出来。
马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犯妇,竟敢咆哮公堂,来人,上拶子。”
两个府兵拿着拶子上前夹住季陈氏的十指,向两旁用力一扯,拶子便将季陈氏的十指夹的变了形,季陈氏“啊……”的惨叫一声便昏死过去。两名府兵停下来向马大人躬身道:“大人,人犯晕刑,可否泼醒再夹?”
马大人摆摆手道:“不必,尔等一旁站下。”他的目的就是要季陈氏晕刑,免得影响邓李氏招供。
“邓李氏,还不从实招来。”马大人沉沉说了一句,被拶子吓的脸色惨白的邓嬷嬷便赶紧说了起来。
“回禀大人,十二年前老夫人在老国公的茶水中下了噬魂,老国公被毒害而亡。”邓嬷嬷赶紧如实招供。
“季陈氏因何要毒死老国公爷?”马大人沉声问道。
邓嬷嬷略略犹豫了一下,眼光飘向昏倒在地上的季陈氏,看到她那被除去拶子之后肿的吓人的十指,邓嬷嬷立刻什么心思都不敢再有了,赶紧说道:“回大人,老国公爷发现了老夫人的秘密,老夫人才对老国公爷下了毒手。”
马大人知道戏肉来了,挥手命两班府兵退下,事涉过世之人的阴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国公爷发现了季陈氏什么秘密?”马大人假装不经心的问了起来。
此时,与公堂只有一墙之隔的穿堂之中,淳亲王爷和庄煜还有无忧姐弟都坐着听审,听到邓嬷嬷马上就要说出季陈氏的秘密,无忧姐弟紧张的紧紧攥起拳头,手心里尽是冷汗。
庄煜坐在无忧的身边,他轻轻覆上无忧的拳头,无忧转头看看庄煜,因紧张而显的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这庄煜如今越来越大胆了,旁边还有人呢,他都这么不管不顾的。
庄煜向无忧笑笑,轻声道:“别这么紧张。”
无忧脸儿更红,赶紧甩开庄煜的手,淳亲王爷的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呵呵笑了起来。庄煜和无忧都是淳亲王爷很喜欢的晚辈,他们两人又有婚约,便是牵个小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淳亲王爷可不是那些酸文假醋的道学之人。
无忌也看到了,立刻不客气的冲着庄煜哼了一声,搬起自己的椅子硬是塞到庄煜和无忧的座椅之间,然后还示威性的瞪了庄煜一眼。虽然无忧已经承认了庄煜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可是看到他对自己姐姐动手动脚,无忌心里还是很恼火。至于为什么恼火,无忌自己也不清楚。
无忧脸上发烫,低声轻斥道:“别闹了,仔细听审。”庄煜无忌都乖乖儿的应了一声,惹的淳亲王爷又呵呵笑了起来。
公堂之上的马大人只听到身后传来淳亲王爷的笑声,还以为是淳亲王爷对他如此审案很是满意,马大人心中难免有些小小的得意,能得淳亲王爷的青眼可是很不容易呢。
邓嬷嬷可不知道无忧姐弟就坐在后面的穿堂之中,还在打她的小算盘。只的邓嬷嬷说道:“大人,奴婢将说之事会涉及萱华郡主和忠勇郡王,求大人请郡主和小王爷前来旁听。”
马大人如何能看不透嬷嬷的小心思,只冷声道:“大胆贱婢,事到如今还想投机取巧,你既不肯如实招供,便与你的主子一起受刑吧。”
邓嬷嬷吓的魂飞天外,从她被带进公堂到现在,马大人对她一直都挺和气的,要不然邓嬷嬷也不敢要求让无忧无忌姐弟听审,如今马大人陡然变脸,邓嬷嬷赶紧拼命磕头,连声叫道:“大人饶命啊,奴婢什么都招。”
马大人冷哼一声,沉沉道:“讲!”
“是,回禀大人,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老国公夫人,老国公夫人早在三十五年前生下国公爷之后,就被她害死了。”邓嬷嬷牙一咬心一横,这季陈氏最大的秘密抖了出来。
马大人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惊讶,事实上昨日整坤据之时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如今邓嬷嬷说了出来,便是有了确凿的人证,至于物证,应该也快拿到手了。慈萱堂的院子现在已经被全部深挖了三尺有余,还在继续往下挖之中。
“此人到底是何身份,难道当初就没有人发现她是假冒的不成?”马大人问出了坐在穿堂里的四个人共同的疑问。这四年来,无忧暗中查探了许多,可是关于季陈氏的身份,她却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出来。
“她……她是老国公夫人的庶妹。”邓嬷嬷丢出一个足以炸翻所有人的劲暴大消息。
这回连马大人都有些个稳不住了,这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因为先老国公夫人是庆阳伯府的嫡出大小姐,也是唯一的一位小姐,庆阳伯府中根本就没有庶出的小姐。
“邓李氏,你可有证据,休得信口开河!”马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问起来。
邓嬷嬷赶紧磕头道:“大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她是先老伯爷的外室所生的女儿,只比老国公夫人小两个月。庆阳伯府中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还有,老伯爷的外室就是老伯爷夫人的庶妹,所以她与老国公夫人的容貌有八成相似。”
马大人双眉紧锁,邓嬷嬷的话那叫一个乱啊,他都没能立刻理清楚这里头的人物关系。
穿堂之中的淳亲王爷还有庄煜和无忌都傻了眼,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人物关系,他们怎么想不明白呢。三人齐齐看向无忧,指望无忧给为他们解释解释。
无忧想了想,轻声对无忌说道:“曾外祖父娶了身为嫡女的曾外祖母,生下的嫡女便是我们的亲祖母,可是曾外祖父又在外头偷偷娶了曾外祖母的庶出妹妹,也就是曾外祖母父亲的妾室生出来的女儿,这个外室也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假冒我们亲祖母的那个女人。”
无忧说的很慢,淳亲王爷和庄煜无忌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公堂之上,马大人想了一会儿也理清楚了,只沉声喝道:“继续说。”邓嬷嬷便赶紧说了起来。
三十五年之前,身怀有孕的靖国公夫人陈玉荷到天宁寺为出征在外的丈夫老靖国公祈福,在路上遇到一个被地痞流氓调戏的女子,陈玉荷是个善心之人,便命家丁救下那个女子,那女子到陈玉荷的轿前谢恩,并说自己到京城投亲不遇,身上的盘缠又用尽了,她求陈玉荷收留她,情愿做奴婢服侍陈玉荷,只求陈玉荷赏她一日三餐。
陈玉荷见这女子形容憔悴衣裳单薄破旧,而当时又是寒冬腊月大冷天,她若不答应那女子,那女子必会受冻饿而死。陈玉荷便收留了那个女子。待那女子梳洗后换过衣裳,陈玉荷才发现这女子同自己竟七八分相似。
陈玉荷是家中独女,忽然见了一个与自己很相似的姑娘,家,心中自是高兴,便将这女子带回靖国公府,也没让她做奴婢,只是让她每日陪着说话解闷儿。这女子能说会道又会来事,不过十余日便哄的陈玉荷把她当做知己一般,还说要收她做义妹,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那女子就是现在的季陈氏,她的名字叫陈玉蓉,是陈玉荷父亲在在外头偷娶了小姨子生下的女儿。陈玉蓉是外室所出,亲事上自然艰难,她又是心大的,当初老靖国公迎娶陈玉荷之时,陈玉蓉对打马经过自家门前的靖国公一见钟情,当她知道那人就是陈玉荷的夫婿之后,陈玉蓉便铁了心要成为靖国公夫人,她的祖母成功的抢走了她祖母,她的娘亲成功的抢走了她的父亲,所以陈玉蓉坚信自己一定能成功的抢走嫡姐的丈夫。
陈玉蓉和她的祖母母亲不同,她不甘心做妾,要做就做正房夫人,于是陈玉蓉精心设计安排,终于成功的接近身怀六甲的陈玉荷。在完全了解陈玉荷在靖国公府中的生活之后,陈玉蓉悄悄在陈玉荷的安胎药中下了噬魂,看着陈玉荷服下之后便回乡为由向陈玉荷告辞,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靖国公府。
事实上陈玉蓉根本就没有走远,她在靖国公府附近住了下来,她先是伪造书信将老太爷和老太夫人调出靖国公府,然后趁陈玉荷发动之时混入靖国公府,并在陈玉荷生下孩子之后将其害死,从此便取代陈玉荷成为靖国公夫人。
靖国公府老太爷和老太夫人发觉被骗之后立刻赶回靖国公府,却听说儿媳妇刚刚生下孩子,便将近身服侍的丫鬟嬷嬷全都杖毙,老太夫人大怒,立刻命人将刚出生的季之慎抱到自己的房中抚养,老太夫人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来竟是歪打正着,才护得季之慎周全。
听完邓嬷嬷讲了这么多,断案多年的马大人都惊住了,这陈玉蓉的心肠都有多么阴险歹毒才会设下这样的连环计,可怜那真正的靖国公夫人生下孩子后连看都没能看一眼,就被自己的妹妹害的香消玉殒。
坐在穿堂中的四人默默无语,他们震惊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淳亲王爷还好些,他和王妃夫妻关系极好,当日王妃生孩子,他也是在旁边看着的,淳亲王爷十分确定自己的王妃没有被调包。
庄煜和无忌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青白来形容了,无忌紧紧抓住无忧的手,心有余悸的说道:“姐姐,女人好可怕,我不要娶媳妇。”
无忧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便被庄煜抓住了,庄煜急急道:“无忧,我只要你一个,绝对不要什么通房小妾,你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的。”
无忌也是吓着了,竟然没有反驳庄煜,还连连点头道:“还好我们王府没有什么庶出的姑娘!”
无忧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庄煜和无忌一人握住一只,好象这两人刚才对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刚才她正处于震惊之中,竟什么都没有听到。
赶紧把右手从庄煜的手中抽出来,无忧覆上无忌抓着自己的手,柔声问道:“无忌,你刚才和姐姐说了什么?”
无忌怕怕的说道:“姐姐,女人好可怕,我不要娶媳妇了。”
无忧脸色一沉,想要训无忌几句,可是想想刚才邓嬷嬷讲述的那些事,无忧还真说不出什么女人不可怕之类的话。她只能轻叹一声,无力的说道:“无忌,不是每个女人都那么坏的。”
庄煜赶紧用力点头道:“对对,无忌,你看你姐姐不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么,无忧,你别怕,等我们成亲了,我保证一步不离的守着你,绝对不会让那种可怕的事情再重演的。”
无忧羞恼的瞪了庄煜一眼,无忌也气鼓鼓的冲着庄煜低声叫道:“你走开,我才姐姐不嫁给你。”
庄煜急道:“父皇都赐了婚,无忌你不能这样。”
无忌气道:“我说不嫁就不嫁,姐姐,你不嫁人,无忌守着你,我们姐弟两个一起过活。”
庄煜又急又气,英俊帅气的脸上急的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淳亲王爷听到庄煜无忧无忌三人的对话,真真是哭笑不得,只能瞪着佯怒道:“都不许说话了,认真听审。”
庄煜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再仔细听了起来。
只听马大人问道:“陈玉蓉不过是个寻常女子,她从何处得到噬魂这种剧毒之物?”
邓嬷嬷忙回道:“回大人,是吴仙姑给的。”
“吴仙姑又是什么人?”马大人立刻沉声追问。
“回大人,吴仙姑是一位得道的仙姑,法术极为精妙,深受老夫人的信任重视,噬魂就是她给老夫人的。老夫人每每有事便会命奴婢请吴仙姑入府,吴仙姑为老夫人做了不少法事……”邓嬷嬷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只不过每次吴道婆进府,陈玉蓉都和她在小佛堂中单独会面,是以邓嬷嬷对吴道婆到底为陈玉蓉做过些什么事情,邓嬷嬷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她所说的都只是连猜带蒙的。
“五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无忌见喜之时病情突变之事?”无忧听到邓嬷嬷说起吴仙姑,便立刻轻声问道。
庄煜点点头道:“我记得,当时我请大姐夫去查访,大姐夫查到一个姓吴的道姑,只是此人狡滑非常,一早便逃了,大姐夫至今都没有抓到她。”
淳亲王爷闻言沉入沉思,吴仙姑,他恍忽记得曾经听什么人提起过,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一时想不起来。
邓嬷嬷一气说了大半个时辰,此时晕刑昏死在一旁的陈玉蓉也渐渐醒了过来。
马大人见她动了动,便狠狠一拍惊堂木喝道:“犯妇陈玉蓉,还不速速将你与吴道婆之事从实招来。”
季陈氏听到“陈玉蓉”三字之人彻底呆住了,这三个字,自从三十五年前她害死嫡姐陈玉荷之后,就再没有提起过,她甚至都有些忘记这就是她本来的真名。
片刻之后,季陈氏做出茫然的样子问道:“大人,陈玉蓉是什么人?”
马大人见季陈氏惺惺做态,不由冷声怒道:“陈玉蓉,你少装糊涂,方才邓李氏已经全都招了,你就是陈玉蓉。”
季陈氏赶紧大叫道:“冤枉啊大人,犯妇闺名陈玉荷,您一定是听错了。”
马大人冷道:“先靖国公夫人闺名玉荷,而你,不过是个外室所生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庶女陈玉蓉,你嫉妒嫡姐有好因缘,便设计加害于她,诸般种种,邓李氏已经全都招了。”
季陈氏厉声尖叫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陈玉蓉,我是陈玉荷!”
马大人冷声道:“陈玉蓉,你也不必抵赖,花枝巷的人可没有死绝了!”
季陈氏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变的灰白,花枝巷便是她的父亲安置她们母女的轩的外宅,这是连邓嬷嬷都不知道的事情,这马大人如何会知道。
三十多年之前,花枝巷里发生过一桩灭门惨案,那是一桩悬案,马大人执掌刑部之后能翻看了所有的悬案卷宗,对花枝巷灭门案印象很深,他隐约记起当时被灭门之人的名册中有陈玉蓉这个名字。刚才马大人命人去刑部取来卷宗又查阅了一遍,确定上面有陈玉蓉这个名字,所以马大人才决定这样诈一诈季陈氏,想不到歪打正着,三十多年前的花枝巷灭门悬案怕是也要着落在这季陈氏的身上。
第一百零六章
马大人写好折子,与邓嬷嬷画过押的供状放到一起,随淳亲王爷庄煜无忧无忌一行入宫请旨了。
隆兴帝看完奏折和供状,惊的半天没回过神来,原来这三十五年来一直享受着一品国公夫人待遇的竟然是个冒牌货,真而本该享受这一切待遇的季之慎的亲生母亲却含冤于地下,连口薄皮棺材都没有。若非无忧无忌上折子诉冤,只怕这个秘密将永远被埋于地下再无昭雪之期。
隆兴帝勃然大怒道:“只是斩立决太便宜了那个恶妇。张榜公告其罪名,腰斩弃市。”斩立诀是马大人按大燕律拟出的判决意见。大燕的死刑犯通常都是秋天杀头,这称之秋决,如今马大人判了斩立决,已经是往重里治罪了,不想还是让隆兴帝不满意,立刻改为腰斩弃市。
这腰斩之刑极为痛苦,以铡刀将犯人从腰部一刀铡为两半,因人体的重要器官都在上半身,所以被铡之后犯人并不会立刻死去,常常要熬上大半个时辰才会断气。若是被斩之人罪孽深重,刽子手还会奉命将被腰斩后的犯人上半身放在桐油板上,如此一来便能减少出血,犯人要足足熬上三个时辰方能毕命。
大燕开国以来,虽然凌迟腰斩之刑,却并没有使用过,判的最重的也不过就是斩立决,如今隆兴帝下旨对陈玉蓉处以腰斩之刑,可见心中的愤怒到了何等程度。
因季重慎一家子和原靖国公府的奴仆们都被关在刑部大牢,所以马大人在淳亲王爷一行前往西北取证的这段日子里把他们都审了个遍。如今陈玉蓉已经有了定论,他便上前请示隆兴帝如何处置还关在刑部大牢里的原靖国公府一干人等。
因马大人之前已经为原靖国公府之人上过折子,隆兴帝便说道:“有罪之人按律处治,其他人尽数发卖了。”
马大人应声称是,凭陈玉蓉犯下的大罪,如此发落她的儿孙已经算是从轻处置了。
马大人告退,淳亲王爷想起一事,立刻也向隆兴帝躬身告退,飞快的追上了马大人。
马大人听到淳亲王爷叫自己,忙停下来转身候着,淳亲王急道:“马大人,回头就让人将季延云和他的奶娘送到王府去,本王会命管家付她们的身价银子。”
马大人赶紧躬身应了,那边嬷嬷是个难得干净的人,当时又因指出密室所在而立了功,想来正是为个原因才会让淳亲王爷看顾于她的。
马大人回到刑部,立刻命人将边嬷嬷和季延云提出来送到淳亲王府。因淳亲王爷事先关照过,所以季延云跟着边嬷嬷住的是单间,也没有受多少罪,甚至在大牢之中,季延云倒比在慈萱堂的东厢房里睡的还安稳些。
淳亲王府的管家早就得了吩咐,边嬷嬷和季延云一到,他便传了淳亲王爷的话。淳亲王爷命季延云改姓边,认边嬷嬷为母,给了她们母子二十两银子,然后送到淳亲王府的庄子上,并在庄子里划了三间屋子两亩地给边嬷嬷,让她带着季延云过活。
边嬷嬷不会种地,便将地租给邻居种,两季租子也够她们母子二人嚼用的。边嬷嬷识字,绣活好,每日教导季延云识字明喇外,便是做些绣活卖钱,母子两人在淳亲王府的庄子上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时间久了,庄子上的人都喜欢上这对安安静静的母子,边延云的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等他长成大小伙子,便将自家的地收回来,边嬷嬷又用这些年的积累买了几亩地,边延云除了每日下地耕作之外,便一门心思的孝顺边嬷嬷,二十岁上娶了个贤惠孝顺的媳妇,转年便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四口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曾经靖国公府的种种,都已经是过往烟云,再不会有人提起了。
隆兴帝下旨腰斩陈玉蓉,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慈安宫。太后听罢面色极为阴沉,许久方才说道:“想不到竟是这样。素青,她果然没有将哀家之事吐露出来?”
李嬷嬷忙道:“回太后娘娘,那陈玉蓉从始至终也没招出什么,一切都是邓李氏那贱婢招的。邓李氏并不知道娘娘的事。”
太后点点头,缓声道:“原来如此。等处斩那日,找人到法场上送她一程,腰斩,皇帝好狠的心。别到最后再生出什么夭蛾子来。”
李嬷嬷应声称是,在法场上做手脚可比在宗令府里容易多了。看在那陈玉蓉一直没有供出太后的份上,太后不介意最后帮陈玉蓉一把,给她个痛快的。
李嬷嬷又悄悄出宫,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上的暗卫盯上了。她出宫后直接去了百草堂,将方子交给小伙计,小伙计一看便转身抓药,百草堂的掌柜踱到柜台前看了看方子,又看了看小伙计抓的药,只是点了点头便走开了。李嬷嬷拿上小伙计包好的药,并没有拿上那张方子便直接回到了宫中。从出宫到回宫,她就没和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这让暗卫很是不解。
暗卫向隆兴帝禀报了李嬷嬷的行踪,隆兴帝想了想,沉声问道:“可曾看到那张方子?”
跪于阴影中的暗卫忙回道:“回皇上,李嬷嬷抓的药是四物汤,再普通不过的。”
“方子何在?”隆兴帝有些不悦的问了起来,如今的暗卫素质大不如从前,连举一反三都不会,看来得加强训练了。
“回皇上,李嬷嬷走的时候没有拿方子,小伙计便将之收了起来。啊,小人这就去把方子拿回来。”那个暗卫好歹算是想明白过来。
隆兴帝气的脸都黑了,怒道:“蠢货,还不滚下去。”现在再去拿方子,这不是马后炮么。
暗卫退下后隆兴帝一个人坐在御书案前沉思起来。新选上来的这一批暗卫素质比从前的差远了。选拔新暗卫之事隆兴帝交给太子庄耀负责的。从这批人的素质来看,他的这个太子在选才上的眼光不如他处理政务的能力。既然如此,这暗卫还是交给一个太子信任之人管理为好。可这人是谁呢?
隆兴帝把太子信任之人细细过了一遍,不由的摇头苦笑,真真应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句话,太子信任看重之人,都和太子一样性情阔达恢宏,还真不找出一个适合做暗卫头领的人选。
新的暗卫是给太子准备的,所以隆兴帝不想用自己的亲信。早年隆兴帝浴血疆场,很受过几次重伤,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可如今有了年纪,隆兴帝的身子远不如他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壮实。若是不善加保养,最多也就再熬上十年。
隆兴帝越想心里越气闷,便起身信步走出御书房,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懿坤宫门前。隆兴帝抬头一看便笑了起来,抬腿便走进了懿坤宫。
皇后正和太子妃说话,听外头通报“皇上驾到”,皇后便推携太子妃一起迎了出来。
隆兴帝看到皇后和身怀六甲的太子妃,心情好了许多,免了二人之礼,温和的笑道:“太子妃也在这里啊。”
太子妃忙回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隆兴帝微笑点头,因没瞧见孙子庄晟,便笑着问道:“晟儿呢?”
皇后笑道:“晟儿跟着无忌去了东四宫房。皇上你是没瞧见,晟儿还是个小人儿,便已经嫌弃妾身和他母妃了,非要跟无忌去东四宫房找他五叔不可。”
隆兴帝素知自己的嫡长孙是古怪性子,刚会说话便不要嬷嬷宫女服侍,嫌她们烦人。便是小太监也不要那些个眉清目秀娘娘腔的,只挑了那些个健壮高大的太监服侍自己。真不知道他那性子是随了谁。在诸多皇家长辈之中,小庄晟最喜欢的是淳亲王,而后才是隆兴帝,接着便是五叔庄煜,太子只能排在第四位。可自从小庄晟见识了无忌的身手之后,太子很悲催的又退了一位,降了第五位,而无忌则成了他最喜欢名单上的第四人。
隆兴帝哈哈大笑道:“晟儿有尚武之风,很好。男孩儿就不能娇养了,只有摔打出来的才是好孩子。”
太子妃躬身称是,心中却有些个犯愁,庄晟好武是好事,可也不能不学。她也曾试给教庄晟读书写字,可谁想那小家伙一看到笔墨纸砚便犯困,太子妃教了半年多,庄晟硬是一个字都没有学会。可真是愁死太子妃了。这话,她连太子都不敢说,生怕庄晟被太子厌弃。
太子妃知道隆兴帝这会子到懿坤宫来必有事情同皇后商量,陪着简单说笑几句后就起身告退。隆兴帝见太子妃言行大方得体,便笑着对皇后说道:“你挑的人果然是好的,耀儿自成亲之后沈稳多了。”
皇后笑道:“谢皇上夸奖,皇上,您这会子怎么来了,要不要试试才贡上来新茶?”
隆兴帝笑道:“也好。”
皇后净手沏茶,片刻之后,淡淡茶香飘入隆兴帝的鼻端,隆兴帝笑道:“皇后沏茶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皇后微笑献茶,隆兴帝接了过来,含笑道:“坐下陪朕说说话儿。”
皇后在隆兴帝身旁坐下,向一旁服侍的宫人挥了挥手,孟雪便带着一众宫婢退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帝后二人聊了些什么,众人只知道半个时辰后隆兴帝出了懿坤宫,脸上有着轻松的笑容。
东四宫房之中,庄晟缠完庄煜便去缠无忌,非要他们教自己功夫。庄晟今年才四岁,嫩胳膊嫩腿的谁敢教他武功,这可是隆兴帝唯一的皇孙,万一磕着破着的谁也担待不起。
庄晟正闹腾着,六皇子庄烃从外头走进了庄煜的院子,向庄煜拱手道:“给五皇兄请安。”
庄烃从前绝对不会这么恭敬的请安行礼,所以他这么一说,很庄煜很吃了一惊,略略愣了愣神后方才笑道:“六皇弟不必如此客气。”
庄晟虽然顽皮,却不是个没有规矩的孩子,他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好,拱着两只小肉手向庄烃说道:“六叔好。”
庄烃温和的一笑,上前便将庄晟抱了起来。他是想表示对庄晟的喜爱和亲近,不想却惹恼了庄晟,自从会走路之后,庄晟最讨厌被人抱着,因此只在庄烃怀中使劲儿挣扎大叫道:“放我下来……”
庄烃一愣,心中涌起一阵怒意,暗道庄晟太不识好歹,就算他是太子的儿子,也不可以对自己这个叔叔如此无礼。只是庄烃自从经历过北巡诸事之后,为人越发深沉了许多,因此他只是风轻云淡的笑道:“好好,六叔这就放晟儿下来。”
说罢,庄烃便小侄子放到了地上。庄晟气的小脸涨红,冲着庄烃重重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再不肯理会庄烃。他还是小孩子,平日又是极受宠的,自然会把喜怒都放在脸上。
庄烃并没有表现出来尴尬之色,只向庄煜笑道:“五皇兄,我听说无忌和晟儿过来,便过来看看。”
无忌扫了庄烃一眼,拍拍庄晟的肩膀道:“晟儿,跟表叔到房里去,表叔有好东西给你。”北巡之时庄烃使的绊子无忌可一点儿都没忘记,特别是在漠南关他求娶无忧之事,更是极大的触怒了无忌,便是亲如庄煜,无忌都不想让自己的姐姐出嫁,何况是庄烃这个他最讨厌的家伙。
庄晟立刻开心的跟无忌进房去了,两人完全不理会站在旁边的庄烃。庄煜虽然也不喜欢庄烃,可他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再不喜欢庄烃他也得尽地主之宜。因此庄煜只能淡笑道:“无忌和晟儿都是直性子,他们没有恶意,六皇弟不要介怀。”
庄烃笑道:“五皇兄言重了,总是小弟先前得罪无忌在先,他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晟儿还是孩子,我又岂会介意呢。自从回京之后小弟一直想和五皇兄好好聊聊,只是五皇兄极忙,小弟也不敢打扰。”
庄煜心中的不耐烦越来越浓,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庄烃陪笑讨好的意思那么浓,他确实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庄烃。
就在庄煜心中焦虑之时,一个小太监前来传旨,这才算为庄煜解了围。庄烃听到他们的父皇传庄煜和无忌到御书房见驾,脸上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心里的恨意却翻涌不停。此时庄烃不只是妒恨庄煜和无忌,甚至连他的父皇隆兴帝也一起恨上了。事实上自从在漠南关被隆兴帝打断腿之后,庄烃便已经不再把隆兴帝当成自己的父亲。
“五皇兄既然有事要忙,便让小弟送晟儿回去吧。”庄烃笑着说道。
就算是知道庄烃不敢公然加害小庄晟,可庄煜也不敢把小侄子交到庄烃的手中,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庄烃自是要获罪的,可庄晟也要受苦头,庄煜极疼爱庄晟这个小侄子,怎么舍得他受苦。
“就不麻烦六皇弟了,反正我们去御书房也要经过东宫,不过就是拐个弯儿的事,六皇子的腿伤才刚养好,还是不要多多走动为好。”庄煜淡笑婉拒了庄烃的要求。
庄烃也没有流露出非常失望的神色,只点点头道:“多谢五皇兄关心了,小弟这便告辞了。”说完庄烃便自然的走了出去,看上去象是完全介意庄煜对他的防备。
庄烃走后,无忌才带着庄晟走了出来,三人一起向东宫走去,路上庄晟又跑又跳很是开心,惹得庄煜不禁低声问无忌道:“无忌,你刚才教了晟儿什么,怎么把他乐成这样?”
无忌笑道:“我也没教什么,就是告诉晟儿要想学功夫得很练气,教了他一个练气的小法门。”
庄煜听后低笑道:“你倒是会取巧,练气枯燥乏味极了,晟儿练不了几天就得撂下,以后看他还闹不闹着学功夫。”
无忌笑道:“可不就是这样,若晟儿坚持不下去,以后自然不会再闹着学功夫了,若是他真能坚持下去,教他学功夫也不是不行。”
说话间就到了东宫,庄煜和无忌将小庄交到太子妃的手中,这才辞了太子妃去往御书房。
隆兴帝看到庄煜和无忌走进来,两人一般的英俊挺拨,小身板儿笔直,让隆兴帝不由想起自己和季之慎的少年时代。那时,他们两人虽然很辛苦,却也无比的快活。继而隆兴帝又想起季之慎为救自己而死,心中不免又难过起来。若是当初他没有陷入敌阵,季之慎便不会英年早逝,无忧无忌也不会失去双亲……
庄煜和无忌跪下行礼,却听不到隆兴帝的叫起之声,庄煜偷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父皇正直勾勾的看着无忌,可那神情又不象是平日里看无忌的眼神,庄煜心中暗自猜测起来,难道是无忌犯了什么错,不应该啊,在宫外有无忧管着,无忌不可能有机会犯错,进宫之后他又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可父皇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呢?
陆柄见隆兴帝愣了神,便猜到他又在想好兄弟季之慎。已经五年了,隆兴帝还是没有忘记当年之事,时常想起季之慎为救自己而死,只怕那份愧疚隆兴帝到死的那天都不能真正放下。
“皇上……”陆柄小声提醒了一下,隆兴帝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庄煜和无忌都还跪在自己的面前。“煜儿无忌快起来吧。”隆兴帝和蔼的说道。
庄煜暗暗松了口气,和无忌赶紧站了起来。恭敬的问道:“父皇,您召儿臣和无忌前来有何吩咐?”
“煜儿,朕在漠南关之时曾答应让你去兵部办差,你且先到兵部武选司去历练历练。”隆兴帝笑着说道。
庄煜大喜过望,立刻跪下朗声道:“是,儿臣领旨谢恩。”
隆兴帝将庄煜拉起来,对他说道:“春闱将至,煜儿切记多看少说。”庄煜会意,赶紧应了下来。今年是大比之年,武举科考之事由兵部武选司负责,庄煜此时去兵部,隆兴帝的用意不言而喻。
无忌见庄煜有了正经差事,不由急道:“姨丈,五哥有差使了,那无忌呢,无忌能为姨丈做什么?”
隆兴帝摸摸无忌的头笑道:“无忌,如今案子已经审结了,等行刑过后,你和无忧便护着先老国公夫的遗骨返乡安葬吧。朕已经钦监择了几个安葬的吉日吉时,等会儿出宫时你带回去。”
无忌哦了一声,退到一旁没在说什么。
隆兴帝了解无忌的性子,知道他看见庄煜当差羡慕了,便拍拍无忌的肩膀笑道:“无忌,姨丈这里有你父亲的三卷手书,你不妨带上去西北,路上好好研读,朕希望你继承父亲的遗志。”
无忌真不知道自己父亲的遗志只什么,只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隆兴帝。
隆兴帝心中暗叹一声,对无忌说道:“无忌,看完你父亲的书你就知道了。”
无忌立刻应声道:“是,臣遵旨。”
庄煜和无忌见隆兴帝好象没有别的吩咐了,两人一起告退,隆兴帝微笑着看着他们走出御书房。然后才问道:“最近老六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陆柄忙低声回道:“回皇上,六殿下自从回宫之后除了每日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之外便再不出门,只在东四宫房读书习字。”
“嗯,顺宁呢?”隆兴帝沉沉嗯了一声,便转了话题。
“回皇上,回宫之后公主去了锦棠宫几次,闹着要进去见恭嫔娘娘,守门的侍卫没有让进,公主发了几次脾气后便也不再去了。”陆柄想起顺宁公主在锦棠宫外闹腾的情形,不由轻轻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那恭嫔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好好一个公主被她教养的如刁蛮无礼,让人一看便心中生厌。
“顺宁没有去找老六?”隆兴帝沉声问道。
陆柄摇摇头道:“回皇上,自从公主与六殿下发生争执之后,公主到现在都没有和六殿下说过一句话。”
“是么,她的气性倒是不小。”隆兴帝淡淡说了一句,也听不出来他是喜是怒。
“六殿下倒是遣人给公主送了几次东西,可都被公主丢了出来。”陆柄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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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零七章
“太后娘娘,陈玉蓉已经被押出宗令府前往法场受刑,却被陆总管拦了下来,陆总管传了皇上的口喻,命暂缓处死陈玉蓉。”李嬷嬷一收到宫外传递进来的消息,便立刻去向太后回禀,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怕陈玉蓉这些年来往蜀中吴王府送银子的事要暴露了。
“竟有这等事,速去打探皇上为何突然下旨暂缓行刑?”太后脸色微变,她和李嬷嬷想到一处去了。赶紧命李嬷嬷出去打探消息。
李嬷嬷忙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已经打探过了,可是只打探到萱华郡主和忠勇郡王递牌子求见,皇上见过她们姐弟之后陆总管就立刻骑快马出宫传皇上口喻,奴婢想这事必于萱华郡主和忠勇郡王有关。”
“又是她们姐弟,她们真真是哀家命中的克星,自打皇上封了她们,哀家就没有一天安心的日子。素青,那忠勇郡王府难道比勤政殿和懿坤宫还守卫森严么,这都已经四年了,你竟连一个人都安插不进去?”太后铁青着脸低声喝斥李嬷嬷。
李嬷嬷赶紧跪下请罪道:“回太后娘娘,奴婢无能,忠勇郡王府的侍卫是卫国公麾下的炎狼队,因只有两位主子,所以王府用的下人并不多,自从去年忠勇郡王见喜之后,萱华郡主便对王府下人进行了数次大清洗,如今每一个忠勇郡王府的下人三代之内的血亲姻亲甚至连干亲都被造册登记,只有三代家世清白为人忠义之人才会被留在王府继续当差,但凡有一点点不清白的,都被赏了身价银子放出王府,每一个被放出王府都被送到官府重新登录户籍。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奴婢实在的不到可以下手之处。”
太后大惊,愕然道:“这是什么人想出的办法,竟如此老辣?”
李嬷嬷回道:“回太后娘娘,奴婢打听了许久,才知道这都是萱华郡主的安排。”
“是季无忧那个丫头想出来了?不可能吧,她才多大,哪能想出这么缜密严谨的主意。”太后不相信的摇了摇头。她又不是没见过那季无忧,不过就是个很得挺漂亮,看上去很文静的半大孩子,她能这这样的心思?
“太后娘娘,这真的是郡主想出来的,奴婢命人与被放出郡王府的下人套了一个多月的近乎,才打探到这个消息。郡王府中只有郡主和王爷两位主子,若主子不下这样的命令,有哪个下人敢擅自作主呢,郡主的年纪小,可王爷的年纪更小,他更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李嬷嬷生怕太后怀疑自己的能力,便急急分辩起来。
太后想了一会儿,方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看来哀家是真的小瞧了这位萱华郡主,怪不得皇上要把她指给五皇子。说不得若是太子未立正妃,皇上还会把她指给太子做太子妃,她还这么小便有这样的心机,就算是做皇后都够格了。”
李嬷嬷吓了一跳,她可没想到太后会给那萱华郡主这样高的评价,在她看来,季无忧不过就是个孤女,纵然得了帝后的心意,却也改不了她刑克父母的命相。
想到这里,李嬷嬷忙说道:“太后娘娘,萱华郡主父母双亡,正应了五不娶的忌讳,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这命,可也够硬的。”
太后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对啊,哀家怎么早没想到这个。这倒是个极好的理由。那萱华郡主如此精明,决不能让她再成为皇帝的助力。不如让焰儿娶了她,到时岂不是给铖儿添了一大助力么。”
太后所想的焰儿名叫庄焰,是蜀中吴王庄铖的嫡子,比无忧大一岁,今年十三岁,三年前被册立为吴王世子,当时庄焰进京谢恩,太后对他的宠爱完全超过了对任何一位皇子,当日庄焰回蜀中之时,太后甚至亲自将他送出京城。庄焰走后,太后还病了一场,足足折腾了小半年才算痊愈。由此可见太后是何等看重这吴王世子庄焰。
李嬷嬷见太后脸上浮起慈爱的笑意,便知道太后必是又想起了吴王和吴王世子,那两个人才是太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太后想了一会儿,眼神又黯了下来,她只在三年前见过庄焰一次,而吴王庄铖,自从他十二年前被封到蜀中之时,太后便再没有见过他,隆兴帝一直不肯招吴王和吴王世子进京,一想到这些,太后的心都揪了起来。
“怎么才能让他们回来呢?”太后想的出了神,不由喃喃自语起来。
李嬷嬷知道太后说的是吴王父子,隆兴帝一直极为防备着吴王,他自然不会主动宣吴王父子进京给自己添堵。
见太后走神走的没边儿了,李嬷嬷不得不小声提醒道:“娘娘,这陈玉蓉之事……”
太后的思绪被李嬷嬷打断,心中很是不快,狠狠瞪了李嬷嬷一眼冷声道:“不惜一切代价除了她。”
李嬷嬷应声称是,赶紧下去安排,太后既然都说了不惜一切代价,那她做起事来就方便了许多。
被押回宗令府大牢的陈玉蓉还没有来得及暗自庆幸,便被提到了宗令府公堂后的花厅,她一进花厅便看见冷若寒霜的季无忧坐在椅上,季无忌则抱臂站在一旁如侍卫一般。
陈玉蓉张口便叫道:“忧姐儿……”
无忌大怒,指风一弹击中陈玉蓉的膝盖,疼的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不偏不倚给无忧磕了个头。
无忧冷声道:“陈玉蓉,你可认识这个?”说着,无忧便将那本秘密帐册亮了出来。
陈玉蓉抬头一看瞳孔便急剧收缩,显然很是惊愕恐惧,可是她却摇了摇头,飞快说道:“我不认识。”
无忧淡淡一笑,将帐册放到桌上,随意的问道:“你可知道你已经被判了腰斩之刑?”
陈玉蓉惊慌的摇头道:“不,不可能,大燕开国以来就没有动过腰斩之刑。”
无忧笑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本郡主要恭喜你成为大燕头一位享受腰斩之刑的罪人。想来你也能凭此在大燕史书上留下一笔。”
陈玉蓉脸色极其惨白,她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受被斩两为两截的惨痛煎熬。
“郡主,看在我也看顾过你们姐弟的份上,就为我求求情吧,皇上一定会同意的。”陈玉蓉趴在地上哀求起来。
无忧冷声道:“本郡主凭什么要为你求情,难道就凭你杀了本郡主的祖父祖母,害死了本郡主的娘亲么?”
陈玉蓉先是语塞,然后疯狂大叫道:“我没有害死你的娘亲,我只是给她下了些催产药,是柳氏害死她的。”
无忧和无忌眼神同时一凛,无忌抢先喝道:“柳氏做了什么,你快说!”无忧阻拦不及,只能让无忌说了出来。
陈玉蓉眼中一亮,立刻说道:“小王爷若能让我免受腰斩之刑,我便告诉小王爷。”
无忌脸色一沉,无忧忙轻轻拍了拍无忌,微笑道:“无忌,用不着生气,其实柳氏怎么害的娘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知道她也有份害死娘亲,只将其按律处斩也就是了。犯不上为了这点子小事就免了那腰斩之刑。大燕开国以来从未用过腰斩之刑,有兴趣的人可着实不少,总不能让大家失望不是?”
无忌这才明白过来,立刻点点头退到无忧身后站好。无忧好整以暇的看着陈玉蓉,并不说话,只是淡淡笑着,眼中尽是讥樊意。
陈玉蓉万万没有想到无忧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她什么都没有得到便先丢了个筹码。“你……你怎么能如此不孝?”陈玉蓉做了三十五年的靖国公夫人,这架子说端就端起来,她还当自己是无忧的长辈,说起来话直让人觉得无比的好笑。
无忧直接不理会陈玉蓉,只惬意的浅酌一口清茶,淡笑道:“无忌,这蜀中的蒙顶甘露可是极难得的贡品,味道着实不错。”
陈玉蓉听到“蜀中”二字,眼神蓦的一缩,心中暗惊。虽然陈玉蓉在转瞬间就恢复了正常,可是她那眼神的此微变化却被无忧看了个正着。无忧略一思量,便沉声说道:“九十万两白银,好大的手笔啊,陈玉蓉,你奉上这么多的银两,那边可给了你什么好处?怎么你被关入宗令府两个月,他们也不来救你呢?”
无忧之言正说中了陈玉蓉此时心中最恨之事,她不相信到现在太后都不知道她被抓的消息,枉费她年年上贡,处处唯太后之令是从,太后却连她的性命都不肯保全。今日将要行刑,还是勤政殿总管太监来宣旨缓刑。若太后真的有所行动,怎么可能会不派出慈安宫的人。
陈玉蓉低头不语,无忧便知道自己说中了,她又淡淡说道:“不过也说不定他们还没得到消息,毕竟路途很是遥远,你说是也不是?”
陈玉蓉慌乱的否认道:“我不懂郡主在说什么。”
无忧淡笑道:“不懂没关系,其实你也用不着懂,反正去鸿通钱庄一查便能查出来这些银子的下落,你不珍惜这个机会,本郡主还能强迫你不成?无忌,姐姐有些累了,你带着咱们王府的侍卫去砸了那鸿通钱庄,抓了他们的掌柜抄了他们的所有帐册,无非就是辛苦些罢,总能找出这些银子的下落。”
无忌大声称是,可把陈玉蓉吓惨了,她急急叫道:“我说,我说……”
无忧抬手拦住正欲走出去的无忌,淡淡看着陈玉蓉,陈玉蓉咬牙道:“这些银子都给了太后娘娘。”陈玉蓉怨恨太后不救自己,便死咬着太后不放,对于远在蜀中的吴王,她倒一个字都没有透露。陈玉蓉心里清楚的很,若她供出吴王,势必会牵连出吴王谋反之事,那她恐怕就不是只是被判腰斩了,指不定会被改为凌迟,那是她更无法承受的极刑。况且不把吴王供出来,吴王便还有造反的可能,若是吴王造反成功,就能将隆兴帝以及所有她怨恨的人一网打尽,到那时也算吴王为她报了仇。
听到陈玉蓉供出太后,无忧倒有些惊讶,太后在宫中,一切所需都有内府供给,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这和她刚才的推测很不相符,而且无忧监控了陈玉蓉整整四年,每次给太后送礼,陈玉蓉送的都是贵重器物,从来没有给过银票。
不只无忧惊讶,便是在外头听审的隆兴帝也很惊讶,太后平日里出手很是小气,若她有近百万两银子的底气,何至于小气的让人暗暗笑话呢。隆兴帝知道绝大多数内外命妇提起太后便只有“小气”二字来形容,他登基后的十二年中,太后颁下赏赐的总和绝不会超过一千两黄金。隆兴帝想想都觉得丢人。
不过以陈玉蓉和太后的关系,她给太后银子却也说的通。这些年来太后对陈玉蓉可是极为看重的,她几乎可以算是太后面前的第一等得意之人。
隆兴帝轻轻敲了敲窗子,无忧会意,她知道这是不必再审下去的意思。无忧便命人将陈玉蓉带了下去。
陈玉蓉刚想叫囔什么,却被人用麻核桃堵了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陈玉蓉被押走之后,降兴帝带着太子和庄煜走了进来。无忧无忌赶紧上前见礼,隆兴帝看着无忧微笑夸奖道:“无忧,你真的非常聪慧。”
无忧不好意思的说道:“姨丈言重了,无忧是前几日听马大人审案学到些皮毛罢了。”
隆兴帝看着庄煜笑道:“煜儿,你也听审了,你还在刑部待了小一年,还没有无忧有办法,若你是你有无忧这机灵劲儿,父皇和你太子哥哥就能轻松多了。”
庄煜嘿嘿笑道:“父皇,儿臣最粗心了,可学不来这个,儿臣只想做大将军,为大燕守土开疆。这审案么,父皇还是别指望儿臣了。”
太子庄耀弹了庄煜的脑门一下,笑骂道:“你哪里是做不到,分明就是懒的动脑子。别整天装笨蛋,大哥是眼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子小九九还能瞒的过大哥么?”
庄煜赶紧讨好的笑道:“大哥,好大哥,亲大哥,你就饶了弟弟吧,弟弟真的只想做大将军!”
隆兴帝无奈的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煜儿,先别说这种话,五年之后,你若还这么说,父皇就让你做大将军。”
庄煜完全没有明白他家父皇的言外之意,只昂着头道:“父皇,别说是五年,就算是十年儿臣也不会改了心意。”
隆兴帝拍拍庄煜的头,和太子一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的庄煜浑身汗毛直竖,他从他家父皇和太子哥哥的笑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只是现在庄煜还想不到这阴谋是什么。
密审陈玉蓉之事太后并不知道,她命令李嬷嬷不惜一切除去陈玉蓉。于是当天三更时分,宗令府突然走水,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这场火从三更时分一直烧到辰时方才被扑灭。除过一部份逃出生天的府兵之外,其余人全都葬身火海。其中包括四十七名府兵和一名女犯人。
隆兴帝勃然大怒,发严旨彻查宗令府走水一案。淳亲王爷更是愤怒的双眼充血,那些死于火海之中的府兵都是早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部属,原以为宗令府是个清闲养老的去处,淳亲王爷才把这些人安置在宗令府,不想却生生断送了他们的性命。
至于那个女犯人,除了隆兴帝和太子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她就是陈玉蓉。可事实上那并不是陈玉蓉,而是邓嬷嬷。陈玉蓉已经被秘密押入慎刑司,她身上还有好些秘密,隆兴帝自然要给她换个地方好把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
宗令府的大火惊动了每一个在京城中的人,慈安宫的太后自然不例外。她站在寝殿前远眺宗令府的方向,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太后得意的笑了。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就让陈玉蓉把那些秘密都带到地下去吧。
宗令府与皇宫离的很近,那里一走水难免惊了宫中之人。原本已经睡下的庄烃立刻起身换上一身玄色袍服,将枕头用被子蒙起来造成他在蒙头大睡的假象,然后悄悄避过服侍他的太监们,潜到了锦棠宫的附近。
庄烃以为宗令府走水会让宫中侍卫乱了阵脚,他正好趁机潜入暮雨殿找恭嫔商议事情。可是出乎庄烃的预料,锦棠宫外的守卫还和平日里一样的森严,不要说潜进去,就连靠近些都不可能。庄烃在暗中寻找时机,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乘之机。
京城三月的深夜寒意袭人,庄烃自从被打断腿之后身子便不如从前,被寒风一吹他就觉得身子发沉眼睛发涩,庄烃心知不好,自己必是受了风寒,他赶紧潜回东四宫房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原想捂一捂祛祛寒意,可谁知这一焐,却把寒意憋回体内完全发散不出来。次日一早太监进来服侍庄烃起床,便发现六皇子浑身通红,已经发起了高烧。吓的小太监赶紧跑去找太医。庄烃本想拦住他,可是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嗓子哑的极为吓人,可真真应了自作自受那句老话。
第一百零八章
宗令府的一场大火彻底让太后安了心,她便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选秀之件大事之上。如今隆兴帝的后宫只有一后二妃和十来个贵人嫔妃,这实在是太寒酸了,完全没有皇家气派。最关键的是才这么几个妃嫔,太后划拉了几遍,却找不出一个可以扶持来与皇后抗衡之人。太后深知自己现在的影响力大不如从前,难免动了从女色上拿捏隆兴帝的念头。
“皇后,这选秀就快开始了,如今皇上正当壮年,可子嗣却少的可怜,这样下去可不成,此番定要选几个好颜色宜生养的充实后宫,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太后端坐在宝座之上,盯着皇后淡笑说道。
皇后微笑着恭敬说道:“太后说的是。”
太后见皇后对自己还算恭敬,心中暗暗得意,心道:“你也知道自己人老珠黄,这会知道怕了吧,等选出几个绝色的,看皇帝还会不会独宠于你。”
太后从前做皇后的时候并不得先皇的宠爱,要不然也不会没为先皇生下嫡出的孩子,所以每当她看到隆兴帝独宠皇后,心中便各种不自在,每每看到皇后容光焕发,一副被狠狠滋润了的样子,太后便暗恨的直咬牙。她极度想让皇后尝尝她当年受了过冷遇。
“对了,老五这就出宫开府了,老六呢,他没养在你跟前,可也是皇帝的儿子,论身份和老五也是一样的,皇后绝不可厚此薄彼。”太后今天是成心给皇后添堵来着,什么话不入耳她就专说什么话。
皇后笑道:“相信皇上一定会有安排的,太后您也知道,这分封皇子之事乃是前廷的朝政,妾身绝不敢妄议。”
皇后可也不是白给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将太后堵了回去,后宫不可政是铁律,在宫门口那儿竖着呢,皇后不相信太后真有胆子去违背这一铁律,若她真的敢这么做倒好了,都不必隆兴帝出手,御史言官们的弹劾奏折都能把太后给活埋了。
“……这倒也是,不过到底是皇子龙孙,哀家总是要关心关心的。”太后被皇后堵的一滞,不得不干笑着解释了一句。
皇后浅笑点头,应付太后罢了,这事她早就做习惯了。
四月初一选秀正式开始,太后的热情极为高涨,一连数日招见秀女们,几乎把所有的秀女都看了个遍。隆兴帝的后宫要进人,东宫要进人,将要出宫开府的庄煜和庄烃身边更是要放人,太后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皇后却淡定的许多,东宫进什么人,她命太子妃自己决定,庄煜的睿郡王府,皇后压根儿就没打算塞人,庄烃,隆兴帝已经暗定了锦乡侯府二房的嫡出大小姐。至于隆兴帝的后宫么,皇后并不在意进什么人,反正隆兴帝已经向她交了底,只选两个家世一般为人老实本份的应应景也就是了,隆兴帝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他还想着好好保养身体多活几年,自然不会在女色上头用心。
经过初选复选,最终有二十名秀女被留到了终选。其中就有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岳珊,锦乡侯府大房二房的两位小姐,户部尚书府的嫡出三小姐,东江侯府的庶出二小姐,奉国将军府的一嫡一庶两位小姐,庆阳伯府的七小姐柳世蔓,她是季重慎妻子柳氏的庶出妹妹,因柳氏是外嫁之女,所以她的罪责并没有牵连到娘家之人,而这柳世蔓容貌极美,太后才硬是将她留到了终选。其他秀女也都是公侯之女,单从家世上看,这二十名秀女的都是极好的。
太子妃已经告诉皇后,她为太子选了东江侯府庶出的二小姐江蓉和奉国将军府的嫡出四小姐欧阳宁,皇后想想笑道:“倒也合适。”那江蓉在娘家是个不受宠的,为人老实怯懦,很是安静本分,而欧阳宁因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便不象一般闺阁女子那般扭捏,她生的俊眼修眉很是恢宏大气,也不是那种惯会在内宅勾心斗角的女子。
太子妃选了这样两个女子,虽然有她自己的私心,却也照顾到了太子的需求。东宫并不需要那等妖媚惑主的女人,只有东宫安稳,太子才能专心于政务,认真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按着惯例,皇后要在终选之前和太后通通气,把秀女们的去处定下来,免得到了终选之时发生什么冲突,失了皇家的脸面。
“太后,这是妾身对秀女们的安排,您先过过目。”皇后将一份名册交给了常嬷嬷,命她送到太后跟前。
李嬷嬷接过名册呈到太后面前,太后打开来一看,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被选中留在宫里做为隆兴帝妃嫔的只有四人,分别为左相的庶女姜彩凌,武安侯府的庶女李凤梅,工部尚书的庶女鲁静初和庆阳伯府的嫡出七小姐柳世蔓。除过柳世蔓之外,其他的都是庶出小姐,而柳世蔓虽是庆阳伯嫡女,可因为其姐柳氏之故,已经被看低了,所以这四人入宫之后都不会有多高的份位,想让她们成气候威胁到皇后的地位,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
太后黑沉着脸压下怒意往下看,见给太子选的是东江侯府的庶女和奉国将军府的嫡女,太后心中怒意更甚,那奉国将军府的嫡女可是太后准备赐与吴王世子庄焰的侧妃而东江侯府的庶女是太后准备赐给庄烃的正妃。太后心里打算给赐给太子的是锦乡侯府大房的嫡女胡碧莹和河道总督的庶女顾悦琪,这两位小姐都是一等一的好颜色好手段,她们进了东宫,保管把东宫闹个鸡犬不宁。
压着火气再往下看,太后见皇后没有给庄煜放人,给庄烃指了锦乡侯府二房的嫡女胡碧芸为正妃。太后准备指给庄煜的侧妃,安国公府嫡女岳珊,则被皇后指给了吴王世子庄焰做正妃。
看到这里,太后完全压不住心中的怒意,啪的一下将册子拍到桌上,怒视皇后喝问道:“这就是你拟出来的名单?”
皇后淡笑道:“是啊,昨儿已经回了皇上,皇上说很好。”
太后气的脸色发青,大怒道:“哀家不同意。”
皇后并不生气,只微笑道:“不知太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冷道:“皇后,你看看你给皇帝选的都是什么人,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小姐,你也不怕失了皇家的体面!还有太子那里,那欧阳宁就是个野丫头,江蓉又是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人,她们岂能配的上太子。老五眼看着就出宫开府,你连个侧妃都不指,也太偏着你那外甥女儿了,难道还要堂堂皇子为她守身不成?”
皇后淡笑道:“进宫的四位小姐是皇上选定的,而进东宫的两位小姐,江蓉性情温柔和善,欧阳宁大气爽朗,必不会整日斗的鸡猫子鬼叫的让太子心烦,如今太子正随皇上学习治国之道,很该让他有个安稳的后宅,才能不分了太子的心。至于煜儿,因他随卫国公学功夫还未大成,所以不能破了童身,这孩子已经求了他的父皇,说功夫未成之前不近女色,皇上已经允了他,所以妾身才没有给煜儿指人。”
太后气的直哆嗦,皇后语气虽然和顺恭敬,可内里的意思却硬的很,完全没有退让之意。太后为选秀之事谋划了那么久,她岂肯全盘落空。
细细一想,原本她为隆兴帝选定的柳世蔓也被皇后选中了,那柳世蔓是个绝色,想必一定会得到隆兴帝的宠爱,到时候她再推波助澜一番,不怕这柳世蔓晋不了高位,柳世蔓的家世并不算很好,这样的人反而更好拿捏。另外三个庶女也是一样,只要许以好处,不怕收服不了她们。想到这里,太后便决定暂先放过隆兴帝的后宫。
而东宫那边,皇后已经说的很明白,不肯给太子放掐尖要强的小姐,免得影响太子学习治国之事,她若是硬要塞人,怕不得被指责为故意乱了太子的心思,这个的名声太后可不想背负着。
因此太后便将重点放在了五皇子庄煜和六皇子庄烃身上。“堂堂皇家子嗣还练什么童子功,简直是荒谬!皇上虽然赐萱华郡主为老五的正妃,可萱华郡主还未及笄,总不能没个体己之人服侍老五,哀家看安国公府的小姐德容言工无一不美,便选她为老五的侧妃,让她先替老五主持中馈。至于老六么,也得选一位侧妃,河道总督的庶女不错,就让她做老六的侧妃吧。至于焰儿,他年纪还小,这次就不必指婚了,等下次选秀再说吧。”太后一气说了起来。
皇后笑笑道:“正是因为安国公府的小姐德容言工无一不美,她的家世又好,合该做正妃嫡妻,这才指给吴王世子,免得委屈了她。”
太后冷着脸道:“做皇子侧妃难道还会委屈了不成,就这么定了,安国公府的小姐指给五皇子做侧妃。”
皇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沉声道:“太后,正妃未入门先纳侧妃,这可违反了户婚律,岂不是让我皇家成了笑柄?”
大燕户婚律有规定,男子未娶正妻之前是绝不可纳妾,正妻入门三年无出,男子方才可以纳妾,虽然这条规矩已经没有多少人去遵从了,可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结仇的,所以大燕的男子在未娶正室之前,可以有通房丫头,却绝对不会公明正道的摆酒纳妾。而太后准备赐岳珊为庄煜的侧妃,这便相当于民间的贵妾,是要正式迎娶的。若然真赐了婚,皇家可真就成了笑柄,庄煜也就再也别想娶无忧为正妃了。
太后被皇后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想反驳,却没有任何反驳的理据,皇后可是搬出了户婚律,太后再强势也强不过王法律条。不得已之下,太后只得退让道:“那便让安国府的小姐自行聘嫁吧。焰儿的正妃三年后再选。河道总督家的小姐还是赐给老六做侧妃。”
皇后点点头,原本选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做吴王世子正妃,她也是怕太后以她不关心子侄为由生事而做出的决定,既然太后不着急让吴王世子娶正妃,她也乐得省事。至于将河道总督的庶女顾悦琪,指给庄烃做侧妃倒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因为河道总督这一职位油水极大,所以隆兴帝从不让官员连任河道总督,一直都是三年一换,而现在的河道总督顾化龙已经干了两年,明年就该换人了。
基本上达成了一致,皇后便起身告退,太后心中余怒未消,只冷哼了一声,起身便进了内殿。皇后却也不往心里去,只淡笑着离开了慈安宫。
皇后走后,太后立刻屏退其他服侍之人,只将李嬷嬷留下来,低声吩咐道:“后日哀家会在慈安宫设宴招待秀女们,你且仔细安排下去,务必让安国公府的小姐当上睿郡王侧妃。”
李嬷嬷会意,立刻去着手安排。无非就是在饮宴当日在五皇子庄煜的酒水里做些个手脚,再把他和岳珊放到一处,点些个催情之香,还怕庄煜不轻薄岳珊?到时再来个捉奸在床,看帝后和庄煜还怎么坚持不让岳珊进睿郡王府。说不得为了遮掩,让岳珊做正妃也是有可能的。
三日之后,太后在慈安宫设宴,这也是宫中的老规矩,在慈安宫领宴之后,所有的秀女便可以回家等待迎接圣旨。一个月内所有的圣旨都会颁布下去,若没有得到圣旨的,便可以在一个月后自行聘嫁了。
席间,太后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意,看着她的皇孙和秀女们,只是那份慈爱的笑意未达眼底,对于这些选秀,太后怎么可能会满意。
酒过三旬,庄煜便觉得有些上头,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因庄煜就坐在太子下首,太子便关切的问道:“五弟,你不舒服么?”
庄煜摇头道:“也没不舒服,就是有些上头了。大哥,我出去透透气。”
太子心中一凛,庄煜的酒量他是知道的,才喝了这么少的酒怎么可能会上头。他立刻暗暗拽住庄煜道:“五弟不要出去,一定要忍住,回头散了宴跟大哥一起走。”
庄煜烦燥的扯了扯衣领,不耐烦的皱眉道:“大哥,我好热,头也晕。”
太子一听这话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他立刻压低声音说道:“五弟,快装晕!”
庄煜一向听太子的话,他立刻往桌上一趴假装晕倒,还推倒了案上的盘盏等物。数声脆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坐在上首的太后见状暗暗生气,这李嬷嬷到底是怎么办的差,如何下了那么重的药,竟让庄煜就这么晕倒在大殿里,这岂能不惊动了其他人,接下的计划可就不好进行了。太后暗暗瞪了李嬷嬷一眼。
帝后二人见庄煜晕倒,都惊的站了起来,隆兴帝立刻叫道:“太医,速速传太医!”
皇后更是惊的脸色煞白,她飞快冲到庄煜的席前,急切唤道:“煜儿……煜儿……”坐在庄煜下首的庄烃看到皇后如此关心庄煜,心中妒恨交加,直恨不得庄煜这一晕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太子不想让母后着急,便急急说道:“母后,五弟许是吃醉了酒,不会有会大碍的,您别担心,儿臣这便带他出去醒醒酒。”
皇后听太子如此说话,心中倒明白了几分,便轻声说道:“耀儿,你先带煜儿下去,让太医听脉,若只是吃醉了酒,便带他回去歇着。”
太后心中暗自着急,若然庄煜被带出慈安宫,她的一番安排可就全都没有办法实现了。太后立刻说道:“何必要太子亲自去安置老五,李嬷嬷,你服侍五皇子下去歇会儿。”
太子立刻站起来躬身笑道:“皇祖母有所不知,五弟吃醉了酒除了孙儿之外再是不肯让人近身的,上回他吃醉了酒,孙儿又没在跟前,五弟糊里糊涂的就把在跟前服侍的人打了个遍。李嬷嬷也有了年纪,回头五弟再伤着她可就不好了。”
太后当然知道庄煜没有醉酒,只是她不好说出来,只笑道:“何至于此,就让李嬷嬷去服侍好了,你是堂堂太子,怎么可以去服侍人。”
太子笑道:“皇祖母言重的,孙儿身为长兄,照顾弟弟是份内之事。”
说话间石副院判奉召赶来,太后微微皱眉,对于来的是不她的心腹鲍太医很是不满意。
皇后忙命太监将庄煜扶到偏殿,与太子一起告了罪飞快跟上去照顾庄煜。
太后见状心知今日再难成事,只将象牙箸往案上重重一拍,冷冷道:“老五不过就是醉了酒,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隆兴帝笑道:“太后息怒,皇后和太子也是担心煜儿,回头煜儿醒了酒,朕让他向太后谢罪。”
太后冷哼一声,直接给隆兴帝没脸,隆兴帝绝对不会表现出来自己不高兴,只是笑了笑,对底下一众不知所措的秀女们笑道:“大家不必拘束着,安心用宴吧。”
底下众人站起来躬身称是,庄烃突然发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岳珊正暗暗绞着帕子,看她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可见得心中是何等的怨恨,庄烃就此便留了心。
慈安宫偏殿之中,石副院判给庄煜诊了脉,双眉不由拧了起来。太子见状立刻抢先问道:“石副院判,五弟可是醉酒醉的厉害?”
石副院判抬头看看皇后和太子,见太子眼神微闪,石副院判便说道:“睿王爷确是吃多了酒,臣这就开方子煎药给睿王爷解酒。”
太子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母后,儿臣先带五弟回东宫,等他彻底醒了酒再来给皇祖母请罪。”
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点头道:“好,你这便带五弟回去,你皇祖母那里本宫去说。石副院判,煎好药后你亲自送去东宫。”
石副院判应声称是,立刻回去开方子煎药,庄煜的酒里被李嬷嬷下了催情助性之物,若不赶紧解了药性势必会伤了庄煜的身子。石副院判与庄煜的关系很好,自然不能让庄煜身体受损。
太子立刻命人抬来软轿,将庄煜抬出慈安宫,一直到了东宫书房,庄煜睁开了眼睛,眼中明显有着烦躁不安的火热,他强自压抑着,急躁的叫道:“大哥,快给我些冰水。”
太子正要命人去拿冰水,便有小太监在书房外回禀道:“回太子殿下,石副院判来给睿王爷送药。”
太后忙道:“快让他进来。”
石副院判端着一只错金银莲瓣托盘走了进来,庄煜赶紧去拿那托盘上的白玉盖碗,石副院判忙低声阻拦道:“太子殿下,这是解酒汤,可不合适给睿王爷服用。”
太子一怔,皱眉看向石副院判,石副院判不慌不忙从腰间摸出丸龙眼大小的蜜蜡丸,将之捏破取出一颗莲子大小的黑色药丸递于太子道:“太子殿下,请给睿王爷服下此药。”
太子有些迟疑,庄煜却接过药丸丢入口中,那药丸入口既化,一股清凉之气从庄煜的肚腹之间弥漫开去,立刻消解了庄煜身体中的燥热之感,庄煜的眼神也变的清明起来。
“多谢石副院判。”庄煜立刻向石副院判道谢。太子见状才松了一口气,忙也向石副院判道谢。
石副院判赶紧躬身道:“太子殿下和睿王爷言重了,这本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太子急急问道:“石副院判,五弟他是怎么了?”
石副院判压低声音说道:“回太子殿下,有人给睿王爷下了助兴的禁药,所幸药量并不大,睿王意志又坚定,这才没有出事。”
太子脸色大变,愤怒道:“助兴的禁药,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对五弟下这种药!石副院判,可否能查出是什么药?”
石副院判摇头道:“回太子殿下,臣并未见到那药,只从脉相上查不出用的是何种禁药。”
庄煜突然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太子急道:“五弟你做什么,快把衣服穿好,仔细受了凉。”
庄煜笑道:“大哥,刚才小弟不推翻了案上的盘盏等物么,酒菜汁子都溅到了小弟的袍子下摆上,或许从这里能查出些端倪。”
石副院判立刻接过庄煜的袍子说道:“下官立刻查验。”
太子和庄煜见石副院判将庄煜袍子上测到酒菜的地方送到面前,伸舌头舔了两下,两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这么直接的查验方式他们还真是第一次看到,难道这石副院判就不怕自己也中了招?
仔细辨认一番,石副院判立刻说道:“酒里被下了春风散,量极少,以这个药量来看,只是让人身体发热心中烦躁,并不会让人失去狼。这倒奇怪了,若是有心下药,如何却吓的这么少呢?”
太子沉声道:“若下的多了,五弟便会立刻发做起来,虽然那样会让五弟丢丑,却不能让达到下药人的目的。石副院判辛苦了,此事还望不要声张。”
石副院判立刻躬身道:“太子殿下放心,下官明白。”
太子这才笑道:“石副院判,五弟服下你的药,是不是就再不会有事了?”
石副院判自信的笑道:“太子殿下尽可以放心,不独这次没事,便是以后睿王爷都不会再被这等下三滥的东西所害。”
太子惊喜道:“果然如此?不知石副院判给五弟服的是什么?”
石副院判笑道:“这是下官研制的清心丹,专克那些催情助兴之物。”
太子赶紧追问道:“这清心丹对人体绝对无害么?”
“回太子殿下,清心丹对正常男子自是绝无害处,可对于不能人道需要服用助性药物之人,可就大大的有害了。”
太子大喜,立刻伸手道:“给孤两粒清心丹。”
石副院判忙道:“太子殿下,这清心丹只服一粒便可,多服并无益处。”
太子笑道:“孤明白,孤是为父皇要的。不,孤要一粒便够了,石副院判,你回头就随孤去见父皇,由你献上这清心丹。”
石副院判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太子,献上清心丹可是一件不小的功劳,可以让皇上从些远离催情助兴药物的伤害,太子完全可以把这功劳据为己有。
庄煜见石副院判发呆,便笑着对他说道:“石副院判,我大哥可是光风霁月之人。”
石副院判想起在漠南关之时庄煜非但不掩去他的功劳,还特特向隆兴帝提出来,这才让他升为太医院副院判,如今太子又是这样不掩人之功。看来这是皇后教导有方,才会教出太子和睿郡王这样的正直之人。能跟随这样的人,是他石魁的福气。
石副院判立刻说道:“太子殿下,微臣只带了一丸清心丹过来,臣这便再回去取。”
太子笑道:“也不必急在一时,明日散朝之后石副院判带上清心丹去御书房,孤和五弟到时也会过去。到那时石副院判再向父皇敬献清心丹也不迟。”
------题外话------
还有三千明早补上。
第一百零九章
还不知道已经被隆兴帝记恨上了的安国公夫妻正在忙着迎接女儿回府,因着太后的暗中许诺,他们已经认定自家女儿将会成为睿郡王第一侧妃,六个月后岳珊一及笄便可以风风光光的嫁进睿郡王府成为女主人。
至于睿郡王府就修在未来王妃萱华郡主娘家隔壁,萱华郡主才是睿郡王府真正的女主人之事,安国公夫妻选择性的遗忘了。在他们看来,自家的女儿没有一处不比那萱华郡主强的,只要先进了睿郡王府,还怕得不到睿郡王的欢心么。只要抢先生下儿子,那萱华郡主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被硬生生压下去。
反正做为圣眷极隆,深得帝后太子之心的半个中宫嫡子,庄煜的行情是极为走俏的,京城之中的贵夫人们但凡有与庄煜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儿,可都盼着让自家女儿在睿郡王府占上一席之地。安国公夫妻也没指望让庄煜独宠自己的女儿,只要抢了先机就行。安国公府想要重振往日的荣光,少不得要多多的借助睿郡王庄煜之力。
安国公夫妻想的美极了,两人喜滋滋的大开中门,率府中的上下人等将岳珊隆重迎入府中,俨然已经把岳珊当成王妃对待了。只是岳珊一下轿,却完全不给爹娘做脸,一张俏脸紧紧的绷着,全无一丝见到父母家人的欢喜之情。看到女儿神色不对,立刻让安国公夫妻心中一紧,安国公夫人赶紧上前温言问道:“珊儿,可是在宫中累的狠了?”
岳珊本想说什么,可看到一院子的人,只说了一句“没事”便往上房走去。
安国公夫人忙命众人各自散去,就急急追到上房去了。安国公岳沐风皱了皱眉头,转身去了书房。说那些个小儿女之事,他这个当爹的在场不合适。
“珊儿,你这是怎么了?”安国公夫人急忙赶到大女儿身边追问起来。
“娘,女儿没选上。”岳珊见房中只有娘亲一人,抱着安国公夫人便大哭起来。
刚进宫选秀的时候,岳珊曾经在慈安宫嬷嬷的指点下看见过庄煜,原本岳珊就是冲着睿郡王侧妃之位而去的,如今一见庄煜英俊帅气,一颗芳心满腔情丝便都系到了庄煜的身上。可谁曾想昨天晚上太后派人悄悄告诉她,此番选秀,皇后执意不为睿郡王指侧妃。那位嬷嬷对她好一番面授机宜,让她在今日宫宴上抓住机会,只要与那睿郡王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得她连睿郡王正妃都有可能当上。
是以在宫宴之时,岳珊时刻留意庄煜的行动,只要庄煜一避席,她便立刻以更衣为名悄悄出去,再由嬷嬷引到庄煜所在的房间,便能顺理成章的成就好事。可岳珊怎么都没有想到庄煜直接装晕,还由太子立刻将他带出了慈安宫,如此一来太后便是再有安排,也没法子让岳珊追到东宫去服侍庄煜。岳珊只能悻悻出宫。出宫之后再想算计睿郡王庄煜,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安国公夫人抱着女儿,听她断断续续了将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由的又惊又怒,只拍着女儿背柔声哄道:“珊儿别哭,咱们再想办法,总是有办法的。”
岳珊哭道:“娘,还能有什么办法,就连那等不要脸面的办法女儿都应了太后,可……”
安国公夫人轻轻拍着岳珊,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若是安国公此时也在房中,必会被他夫人眼中那异样的光华吓着。那样的安国公夫人,可不是安国公岳沐风心中最最温柔可人的妻子。
“珊儿,你在宫中这一个月必累的不轻,只好生将养着,其他的事情交给娘亲来处理,以珊儿的品貌家世,便是做下妃也绰绰有余,如今我们只求个侧妃都不给,也太凉薄了些,娘必定要让我珊儿如愿以偿。”安国公夫人冷森森的咬牙说道。
岳珊打了个哆嗦,她赶紧抬头去看自己的娘亲,却见娘亲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温柔慈爱,刚才那冷嗖嗖的感觉一定是她的错觉。
命人服侍大小姐回房休息,安国公夫人便急急去了安国公的书房,安国公一见到妻子便急切问道:“夫人,珊儿怎么了?”
安国公夫人愤愤道:“老爷,我们珊儿落选了,连侧妃的恩典都没有赏下来。”
安国公愕然瞪圆了眼珠子,愤愤道:“此话当真?”
安国公夫人气道:“珊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这还能有假,当日太后可是许珊儿以正妃之位的,可皇上却给睿郡王指了正妃,这口气咱们忍了,可这侧妃也不给,就太说不过去了吧,咱们家几辈子的老脸可都折光了。以后咱们就关起门来不要见人了,免得被人当面笑话。”
安国公越听妻子的话心中越是生气,愤愤一拍桌子道:“若没有我们这十二国公,岂有大燕的今天,他庄家之人太忘本了!”
安国公的祖上是跟着大燕太祖武德帝打天下的亲信,当时共有十二名战功赫赫的功臣,被封为安定宁武辅卫靖穆信勇镇威十二家国公。大燕开国已近百年,这十二家国公大半已经走了下坡路,这些旧勋贵们自是不甘心就此败落,只是他们百年来安享富贵,早就没了当初的拼搏精神,除了指着家里的女孩儿与皇室联姻来维系富贵荣华之外,他们就再没有别的念头。
安国公夫人吓了一跳,忙上前掩住安国公的口小声说道:“老爷您小声些,这话放在心里就行了,可不敢说出来。咱们得想法一定让珊儿入主睿郡王府才行。”
安国公夫人许如玉出自宁国公府,她自是极理解安国公的这种心情,事实她也是这么想的。当初她也曾参加过选秀,最后却被撂了牌子自行聘嫁,这对一直心高气傲的安国公夫人来说是莫大的羞辱,所以她绝不允许同样的羞辱在她女儿的身上重现。
岳珊身后有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的双重国公府背景,在这两家国公府的眼中,岳珊便是做皇后娘娘都够资格了。如今却落了选,这可不是一般的打脸,安国公夫妻觉得两家国公府的脸面全被隆兴帝掼到地上狠狠的碾碎了。
“夫人说的极是,只是能想什么办法呢,皇上不下旨赐婚,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安国公一想到这个不由有些灰心,如今的各家国公府可不比从前的国公府了,当今也不会象前几代先皇那样重用勋贵之臣,何况这又是儿女亲事,他就想是要联合其他国公府造势逼婚都做不到。
“老爷,今日宫宴之时,太后娘娘授意珊儿去服侍睿郡王,要不是太子殿下太过关心睿郡王将他带回东宫,珊儿就已经成事了。”安国公夫人小声在丈夫耳旁说了起来。
“什么?珊儿怎么能这样做!”安国公一听这话立刻愤怒的大叫起来。让女儿做睿郡王侧妃甚至是王妃,安国公一百个乐意,可是他绝不愿意让女儿婚前失节,不清不白的嫁入睿郡王府。身为男人,安国公深知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被人算计不得不娶的女人。
安国公要的是女儿独宠,只有得宠的王妃才能为娘家带来最大的好处,若然不得宠,就算岳珊嫁进睿郡王府,也不会给安国公府带来任何好处。
“老爷,这又不是珊儿的意思,是太后的意思,难道珊儿敢违逆太后的旨意么?”安国公夫人瞪了丈夫一眼,语气很不是悦。
安国公叹了口气,低声道:“还好没有成事,这事,睿郡王可否有所知道?”
安国公夫人恼道:“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睿郡王能知道什么。老爷,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咱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快想办法让皇上下旨赐婚才是正经事。”
安国公的双眉拧的都快绞到一起了,却也没有想出任何办法。从自五年前隆兴帝以体恤老臣为由,只在每旬一次的大朝会上让各家国公出来露一小面儿之外,其他时间都不让这些国公们上朝站班,安国公连见隆兴帝的机会都少的可怜,又有什么办法能影响隆兴帝的决定呢。
“能有什么办法?皇上不下旨,谁还能逼他不成?”安国公气恼的说道。
安国公夫人却不这么想,她低声说道:“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是睿郡王欺负了珊儿,难道皇上还能不给咱们一个说法么?”
安国公哼了一声说道:“这怎么可能,珊儿与睿郡王连面都难得见到,怎么可能让他欺负了?”
安国公夫人气道:“怎么就不可能,老爷,您可还记得睿郡王的生母是谁么?”
安国公想了一会儿才说道:“睿郡王的生母是瑜贵嫔。”
安国公夫人轻哼一声道:“老爷可还记得瑜贵嫔是谁家的小姐?”
安国公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喻贵嫔是同绍侯府的小姐,是姑丈的庶女。”安国公岳沐风的一个姑妈嫁入同绍侯府,如今已经是同绍侯府最尊贵的老夫人,而庄煜的生母喻贵嫔是老同绍侯的小妾江姨娘生的女儿,是那位同绍侯老夫人的庶女,若从同绍侯府算起来,庄煜还得叫安国公岳沐风一声表舅,虽然他们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老爷可算是想起来了,同绍侯府是睿郡王的母舅家,有这层关系,这事难道还不好办么?”安国公夫人眼中含着一抹得意的算计,睿郡王这个女婿她是要定了。
庄煜并不知道安国公府对自己的重重算计,他出宫之后命贴身小太监贵喜去买了些催情助兴的香料,一个人跑到客栈里关好门窗便点了起来。庄煜在弥漫着催情薰香的房间里待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一点儿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头脑和身体都无比的清明。庄煜这才真正确定那清心丹效果极为显著,想着明儿一定要让父皇和大哥都服下清心丹,免得以后被人算计了。
试验成功,庄煜便从房间中走出来,命贵喜结了房钱便去了忠勇郡王府。庄煜不知道自己走后小二去收拾房间,因闻了许多薰香被刺激的不行,这小二立刻撂下手中的活计飞跑回家,将他的婆娘狠狠的折腾了大半天,让一向嫌弃丈夫不够勇猛的婆娘如同捡了狗头宝一般,那婆娘因此坐了胎,十个月后生下个大胖小子。这也算是庄煜无意之中做了件好事。
次日退朝之后,石副院判果然跟着太子庄煜去了御书房,向隆兴帝进献清心丹。隆兴帝自然是大大褒奖石副院判一番,并允诺日后一但抓住吴道婆,必让石副院判亲自报灭门之仇。
石副院判赶紧谢恩跪安,等他走后庄煜就笑嘻嘻的说道:“父皇,这清心丹极是灵验,儿臣已经试过了。”
隆兴帝和太子一听这话立刻齐齐变了脸色,太子一把将庄煜拽到身边,怒道:“你试过了?是怎么试的?”
庄煜这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忙想掩饰道:“大哥,昨日我不是喝了加料的酒么,这不就试出来了。”
隆兴帝双眼一瞪,拍着桌子怒喝道:“庄煜,你少在朕面前打马虎眼,还不说实话!”
庄煜本来就不是个会说谎的人,隆兴帝一怒,他心便虚了,只低下头小声道:“回父皇,儿臣昨日命人买了些催情薰香点起来试的。儿臣在房中待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完全没有受到那薰香的影响。”
隆兴帝被庄煜的莽撞行为气的直喘粗气,脸都涨红了。庄煜赶紧跪下道:“父皇您别生气,儿臣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太子踢了庄煜一脚,没好气的喝道:“还想有下次!”
庄煜赶紧说道:“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太子瞪了庄煜一眼,赶紧为隆兴帝送上参茶,隆兴帝喝了口参茶,沉默片刻才缓过劲儿,他指着庄煜气道:“你这个不知轻重的混小子,想把朕活活气死么,这也是能胡乱试的?若有个好歹,你叫朕和你母后可怎么受的住!”
庄煜听了这话是真的知道错了,赶紧跪好磕头道:“父皇训诫的极是,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以后绝不如此鲁莽行事。”
隆兴帝和太子心里很清楚庄煜是什么性情,他是个至诚至性之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以身试药。
隆兴帝瞪了庄煜一回才命他起身。打开石副院判送来的白玉小瓶,隆兴帝发现里面有三粒清心丹,不由淡笑道:“石爱卿果然是心思灵透之人。煜儿,你拿一粒清心丹到宫外去寻个好大夫仔细验上一验。”
庄煜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伸手接过一粒封在蜡丸中的清心丹。
隆兴帝最是了解庄煜,只微笑问道:“煜儿,你可是觉得父皇如此是不信任石爱卿?”
庄煜不说话,却闷闷的点了点头。
太子轻轻敲了庄煜的脑袋一记,笑骂道:“真是个傻小子!”
庄煜不服气的瞪着太子,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傻了。隆兴帝摆手道:“煜儿去寻大夫验药吧,父皇还有事与你太子哥哥商量。”
庄煜跪安告退,走出御书房后却听到身后传来他父皇和大哥的笑声,庄煜真没搞明白父皇和大哥在笑些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很傻?
被父兄取笑为傻小子的庄煜还是很有行动力的,他微服出宫后立刻去了京城最有名的济仁堂,拿着清心丸只说要照着配药。
因很少有客人拿着成药过来配药的,所以济仁堂的总柜,素有京城药王的华老先生亲自接待了庄煜。华老先生将清心丸仔细检验一番后,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可让庄煜心中暗暗吃惊不小。他急忙问道:“华老先生,在下这药有什么问题?”
华老先生感慨道:“公子,您的药没有什么问题,这药的配方真是太精妙了,老夫行医一生,都想不出这样精妙的配伍。此药为清心宁神之上品,哎呀,老夫无能,只辩的出所用药材,却无法分辩每一味药的用量,这丸药,老夫配不出来。对不住公子了。不知公子可否告知老夫此药是哪位杏林圣手配制的?”
庄煜暗暗松了一口气,略带歉意的说道:“此药乃是在下偶有机缘所得,原想请华老先生您照着配制几丸,没想到会这么困难。华老先生,这里都有些什么药,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写出来?”
华老先生点头道:“写是能写出来的,只是没有用量配比,纵写出所用之药也是无益。”
庄煜笑道:“那就麻烦老先生写一写吧。”
华老先生提笔写了起来,他写几味药,便要停下来尝一尝被剖开的清心丹,想一想再继续往下写,如是反复几次,足足用了两刻钟才将清心丹所用的药材名称都写了出来。庄煜拿着那张足有几十味药名的单子,心中不由暗暗称奇。
庄煜拿着方子和被剖成两半的清心丹又走了几家大药铺,让他们的总柜把清心丹所用的药材都写出来,然后将几份单子和清心丹收好匆匆赶回宫中全都交给了隆兴帝。
第一百一十章
把几张药方子往御书房里一交,庄煜就没什么事了,想起答应小庄晟带他出宫玩儿,庄煜便去了东宫接上小庄晟,叔侄二人晃晃悠悠的就出了宫门。
小庄晟今年才被允许出宫,头一回是跟着太子出宫的,这次是第二次,把个小家伙兴奋的小脸通红,揪着庄煜闹腾着要骑马。
庄煜绝对是个宠孩子的主儿,小庄晟一闹,他立刻命人带过马,抱着小庄晟坐到马背上,还将缰绳交给小庄晟,兴奋的小庄晟“啊啊……”尖叫,真是快活极了,上回跟着他的太子爹出宫可没有这么自在。
小庄晟兴奋的一路尖叫:“五叔快跑……”
庄煜拍拍小侄儿的头笑着解释道:“晟儿,路上行人多,骑马飞奔会惊扰路人的。”说完庄煜四下看看,见旁边有个买糖人的,便命贵喜去买了个大大的糖人,小庄晟拿着糖人开心的舔了起来,不再闹着要马儿飞跑了。
刚拐进通往忠勇郡王府的朱雀大街,庄煜便被一个身着深紫蟒缎长袍,留着几茎稀疏胡须,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你可是睿郡王?”那中年男子看着庄煜急切的问了起来,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也微微泛着红意。
庄煜看着那个男子皱眉问道:“正是本王,你是何人,为何要拦住本王的去路?”
那中年男子立刻激动的叫道:“王爷,我是您的亲舅舅啊!”
庄煜一愣,他自小养在皇后膝下,对于自己的生母仅限于知道她的名号,其他的庄煜一概不知。自然他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亲舅舅。
“你是?”庄煜眼睛微眯沉声问道。
“我是同绍侯惠培恩,王爷,您的生母喻妃娘娘是我的亲妹妹啊。”中年男子急切的叫道。
庄煜想了一会儿,淡淡问道:“哦,原来是同绍侯。”庄煜并没有下马,只是向同绍侯惠培恩微微颌首,便去安抚因为突然停下来而有些不高兴的小庄晟。
“晟儿,五叔说两句话就走。”轻轻拍了拍小庄晟,庄煜笑着说道。小庄晟撅着嘴嗯了一声,偷偷瞪了同绍侯一眼,都是这个讨厌的山羊胡子浪费时间,他难道不知道出宫一趟有多么不容易么!
同绍侯见庄煜没有什么激动的神色,赶紧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然后仰头看着庄煜颤声说道:“王爷和我那可怜的妹妹生的真像!可怜妹妹一入宫门再不得见,只留下王爷这点子血脉就没了,我们一想起妹妹,便心疼的不行。”
庄煜脸上原本还有些淡淡的笑意,可听同绍侯这么一说,他脸上的笑意立刻隐去,他的五官与隆兴帝很相像,在诸多皇子之中,庄煜是最像隆兴帝的一个,这同绍侯却说他生的像喻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庄煜又不是没有看过生母喻妃的画像,喻妃是个极为纤弱娇美的女子,她生的象其母江姨娘,而江姨娘正是江南瘦马。
“侯爷若没有其他的事情,本王便不陪了,本王还有要事。”庄煜淡淡说了一句,便握着庄晟的小手一抖缰绳,命马儿继续前行。
同绍侯急了,忙抓住辔头说道:“王爷留步,难道见到王爷,我想请王爷到我们府里用个便饭,也好让老夫人见见她一心记挂的外孙子。”
庄煜心中越发不耐烦,只沉声道:“改日吧,今日本王确有要事。”
同绍侯见庄煜眼中蕴了怒意,只得松开手道:“那便听王爷的,不知王爷何时有工夫?”
庄煜皱眉道:“这却不好说,等有工夫的时候本王自会知会你。”说完,庄煜口中轻叱一声,马儿便撂开四蹄哒哒哒的跑开了。
同绍侯惠培恩见状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睿郡王庄煜对同他这个舅舅如此冷淡,完全是他们同绍侯府自作自受,真怨不得旁人。
当初喻妃入宫后江姨娘很快就“病死了”,同绍侯老夫人存了让喻妃拉拨同绍侯府的心,也曾经往宫里走了几趟。可后来她见喻嫔并不得宠,同绍侯老夫人便也淡了心思,对喻嫔的支持也怠慢了许多。
谁也没有想到喻嫔入宫三年后因有了身孕被晋为贵嫔,同绍侯老夫人这才又殷勤起来。可喻贵嫔是个极安分的人,她坚决不肯在皇上面前为老夫人的嫡次子求恩典,这便彻底惹恼了同绍侯老夫人。同绍侯老夫人自此再没递牌子进宫探望喻贵嫔。
后来喻贵嫔生庄煜之时中了算计,她拼了性命生下庄煜,在弥留之际求皇后看顾庄煜,皇后答应后喻贵嫔便香消玉殒。隆兴帝下旨追封她为喻妃,赐其帝陵陪葬的死后哀荣。可见喻妃的难产而死,隆兴帝和皇后都挺难过的。
只是同绍侯府却连认真守孝都没有做到。喻妃死后一年,当时的同绍侯世子,也就是刚才拦住庄煜的惠培恩的正室夫人便为他生下了嫡次女惠欣茹,只不过为了遮人耳目,惠夫人一发现自己怀孕便去了别庄上休养了近三年,然后才带着两岁的惠欣茹和刚出生不久的惠欣蓝回到同绍侯府,对外宣称惠欣茹只有一岁,是出孝之后才怀上的。其实与同绍侯府有通家之好的亲眷们看到明显不只一岁的惠欣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同绍侯悻悻回府,同绍侯老夫人见他没把睿郡王庄煜接回来,不免咬牙骂了几句同绍侯没用之类的话。这惠培恩的确也不是个有用的主儿,他除了会眠花宿柳之外其他一概不会,事事都听他母亲的摆布。今儿去拦庄煜的驾,也是奉母命而为,若依着他自己,惠培恩是绝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
惠培恩刚刚被母亲训完,灰头土脸的回到房中,他的夫人迎上来便问道:“老爷,可把睿郡王接来了?”
惠培恩没好气的说道:“接什么接,我在人家王爷的眼中算个什么东西,他岂会给我这个脸面!”
惠培恩夫人徐氏忙道:“老爷怎么这样说呢,您可是睿郡王的亲娘舅,娘不在,舅可比天还大呢。”
“我呸,还亲娘舅,没的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睿郡王连个笑脸儿都没有,还亲娘舅!都是表弟表弟妹两口子不消停,蹿掇着娘亲叫我出去丢人现眼。”惠培恩狠狠啐了一口,愤愤的说道。
徐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忙扶惠培恩坐下,小声道:“老爷,您真真是个实心眼子。”
惠培恩不解的皱眉看向徐氏,徐氏命房中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老爷,妾苫问您一句,是倍女儿亲还是亲生闺女亲?”
惠培恩瞪眼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自然是亲闺女亲。侄女儿,还是表的,算个什么玩意儿!”
徐氏笑道:“这不就结了,老爷您想,表弟表弟妹素日里何曾正眼看过您,如今怎么突然就找上门来了。还不是为了他们家的大小姐么。妾身可是听说了,他们想让岳珊做睿郡王侧妃呢。”
惠培恩想也不想便说道:“皇子的婚事例来由皇上做主,岂是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皇上若不指婚,凭他安国公府还能要了皇上的强?”
徐氏见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丈夫还什么都没明白过来,心里真是着急的很,便干脆把话都说开了。“老爷,妾身听说岳珊被没选中,这才走了咱们家的路子,睿郡王可是我们同绍侯府的外甥,这舅舅发了话,他还好意思拒绝么?”
惠培恩粗声道:“怎么不好意思,今儿他就没给本侯一点面子。”
徐氏忙道:“老爷,睿郡王今日没给您面子,可他不能总不给,只要他应下您的邀请,母亲一定会让表弟表弟妹带着珊儿过来,倘若到时候睿郡王吃多了酒做出些什么事情,这岳珊的侧妃之位可就到手了。”
惠培恩听到此处便什么都明白了,气的脸色都发青了,只叫道:“凭什么赔上我们同绍侯府去成全他们家的姑娘,没门儿。”
徐氏赶紧低声说道:“可不就是这话,老爷您想,咱们的欣茹欣蓝都到了看人家的年纪,与其把这天大的好处送给外人,还不如留给咱们的女儿。”
惠培恩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欣茹已经看了人家,欣蓝到底还小了些。”
徐氏忙道:“欣茹的亲事到底也没说定,两家只是先相看着,欣蓝是小,却也和萱华郡主同岁,睿郡王能等萱华郡主,如何就不能等我们欣蓝?”
惠培恩想想确实也是这样的道理,便点头道:“你说的对,若咱们的女儿嫁入睿郡王府,以后海哥儿也有指望了。”惠培恩所说的海哥儿就是他和徐氏的独子,今年八岁的惠欣海。
庄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便宜舅舅算计上了,只带着庄晟到了忠勇侯府,打着小庄晟要找表姑姑的名头,好歹见了无忧一面。
无忧和无忌刚从西北回来,一个多月没见,庄煜心中极为想念无忧,一看见无忧,便直着眼睛连话都忘记说了。
无忧被庄煜看的粉面羞红,牵了小庄晟的手便往里走,庄煜急了,高声叫道:“无忧你别走……”
无忧背对着庄煜,语带羞意的低声说道:“无忌正练功,五哥去寻他吧。”
庄煜哪里是来找无忌的,这会儿还练什么功呢,他一个多月没见到无忧,可存了满腹的话儿想和无忧说,只是碍着小庄晟和两旁服侍的下人,庄煜可说不出口。
小庄晟并不喜欢和女人待在一起,不过对于会做好吃的松子糖的表姑姑,小庄晟还是很喜欢的,可他更喜欢有一身好功夫的表叔季无忌。因此一听表姑姑说表叔叔在练功,小庄晟立刻挣脱无忧的手,急切的大叫道:“表姑姑,晟儿要找小表叔。”
庄煜大喜,心中直叫道:“晟儿,你真是太乖了,五叔没白疼你。”
无忧被小庄晟拽的转过身子,正好看到庄煜喜笑颜开,她不由白了庄煜一眼,嗔道:“五哥,你带晟儿过去吧。”
庄煜急了,忙说道:“不行,叫春兰送晟儿过去,无忧,我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
无忧见庄煜仿佛真有什么要紧之事,便命春兰将小庄晟送到练功房,又命人给庄煜沏了茶,屏退众人后才轻声问道:“五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是查出些什么了?”
庄煜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就是想和无忧单独待一会儿,听无忧问的郑重,庄煜赶紧开动脑筋,将刚才被同绍侯惠培恩拦住之事说了出来。
无忧也不好说庄煜被舅舅拦住这事没什么要紧,只微微蹙眉道:“五哥,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你提过你的舅舅?”
庄煜轻哼一声道:“我也是今儿才见到同绍侯的,他不自我介绍,我还真不知道他就是我的舅舅。真亏他说的出来,无忧,你知道么,他竟然说我长的象我的生母。我哪里就象她了,明明我长的象父皇。”
无忧还真不好往下接话,她总不能点头道:“对,五哥你生的不象你生母,只象你父皇。”
庄煜又说道:“这十五年来他同绍侯府没有问过我一句,如今倒找过来了,哼,说要请我吃饭,难道我堂堂皇子郡王还没地儿吃饭么?”
无忧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庄煜此时气鼓鼓的表情实在是象极了皇后养的那只傲的不行的小白猫。那只小白猫素日里也挺粘着庄煜的,难道这就是物似主人形?
庄煜不知道无忧在笑什么,他见无忧脸上洋溢着极灿烂的笑容,不由的看痴了,自从认识无忧以来,他从没见无忧笑的这么开心。
“无忧,你真好看!”庄煜不由喃喃说了起来。
无忧脸上一红,忙敛了笑容微微撅嘴瞪了庄煜一眼,嗔道:“花言巧语!”
庄煜急了,快步走到无忧面前,双手握住无忧坐椅的扶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无忧,急切道:“无忧,我对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你的好看极了。”
庄煜的举动让无忧立刻乱了阵脚,她赶紧低下头胡乱推庄煜道:“好好的说着话儿你跑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庄煜见无忧羞的耳根子都变成极粉润的娇红色,只觉得心头一阵小鹿乱撞,稀里糊涂的便低下头在无忧的头顶轻吻了一下,无忧立刻僵住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庄煜缓缓蹲了下来,仰头看着无忧,轻声说道:“无忧,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天天盼着你快些及笄!”
无忧觉得自己身上似是着了火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火烫火烫的,她虽然活了两世,却是头一次经历被人表白。无忧羞的不敢去看庄煜的双眼,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庄煜,只是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停的反对,庄煜的表白让无忧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她舍不得推开这样的温暖。
庄煜见无忧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心中大喜过望,立刻抓住无忧的双手急切说道:“无忧,你也喜欢我对么?”
无忧这下子彻底羞的无法自持了,拼命抽回手用力推着庄煜的双肩,急切道:“你赶紧走……”
庄煜当然不肯走,他一把抓住无忧的双手道:“无忧,我已经四十七天没见到你了,你看,我想你想的都瘦了。你还不理我……”说着,庄煜便将无忧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还用力按了按,好让无忧更加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脸上都已经快变成皮包骨头了。
无忧到底忍不住对庄煜的关心,羞怯的抬眼看向庄煜,见他的双颊的确比自己走的时候消瘦了些,说不心疼,那绝对不是骗人的。无忧轻轻抽出手,低低嗔道:“五哥,你要么坐着好好说话,要么就走,再这么动手动脚的,我再不理你了。”
庄煜听了这话心中方踏实下来,忙放开无忧坐到一旁,讨好的笑道:“好好,我坐着和你说话。”
“无忧,我还有五日就能搬出宫住进王府了,初九那天正式开府,你和无忌都过来帮我招呼客人吧。”庄煜想到自己马就能搬到隔壁与无忧无忌为邻,心中便美的不行。
“这怎么合适呢,你是还未成婚的郡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女宾前来道贺,便是有,我也不好为你招呼的,你该去请灵儿姐姐才是正经。”无忧红着脸低声说了起来。
庄煜的心思无忧当然明白,只是还没成亲呢,她怎么好意思现在就去睿郡王府主持中馈,那岂不成了笑柄。
“无忧,确实没有什么女宾,只不过我想你和我一起走进我们的家。”庄煜不错眼珠子的看着无忧,极为深情的说道。
听到“家”这个字,无忧心中触动极深,她看着庄煜眼睛里晕起一层雾气,她这两世所求的不就是一个安宁幸福的家么。
庄煜不知道无忧怎么就哭了,忙跑到无忧的身边半跪着问道:“无忧,你是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不高兴打我骂我都行,可别哭啊……”
庄煜不劝还好些,他这么一劝,无忧可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伏在庄煜的肩上呜呜哭了起来。吓的庄煜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僵硬,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无忧这突如其来的眼泪。
就在无忧大哭庄煜全身僵硬的时候,一声极为愤怒的大喝响了起来,“放开我姐姐……”
庄煜听到一阵风声呼啸而至,然后自己便被人抓住衣领甩出屋子,庄煜本能的翻了个空心跟头,落地后蹬蹬蹬倒退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他定睛一看,只见无忌已经紧紧抓住无忧的双手,愤怒的大叫道:“姐姐,庄煜欺负你,我替你打他!”
无忧赶紧说道:“无忌快别莽撞,五哥并没有欺负我,是姐姐想起从前的伤心事才会落泪的,并不关五哥的事。”
无忌却是不信,只将无忧挡在身后,瞪着庄煜叫道:“你敢欺负我姐姐,我绝饶不了你!”
庄煜倒不在乎被无忌打几下,他只是担心无忧,不知道无忧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庄煜急道:“无忌,先别说其他的,快问问你姐姐到底怎么了,刚才我们还好好的说着话儿,怎么突然就哭了。”
无忌瞪着庄煜,若非他知道庄煜从来不骗人,这会儿便已经用一双铁拳招呼庄煜了。
无忧知道此时只有自己说话才能让无忌不这么紧张,她轻轻拍了拍无忌的肩膀,低声道:“无忌,姐姐没事,五哥并不曾欺负我,刚才我想起爹娘过世后我们姐弟再没个完整的家,心里难过才会落泪的。”
无忧这么一说庄煜立刻明白了,他赶紧走上前来急急说道:“无忧,我懂你的心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一定会给你和无忌一个完整的家。”
无忌也明白了,他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庄煜说道:“五哥,我……”
庄煜笑着摇头道:“无忌,你刚才做的很对,你就应该护着姐姐,不论是什么人敢让她落泪,你都不能放过他。就算是我也是一样的,日后若是我让你姐姐有一丝丝难过伤心,你就尽管对我动手,凭你下多重的手我都没愿意受着。”
无忧看着庄煜,有些激动的叫道:“五哥……”
庄煜笑着伸出手分别握住无忧和无忌,郑重的说道:“无忧无忌,我会尽一切所能为你们建造一个完整的家。”
无忧和无忌闻言都深深的点了点头,对于庄煜所说的每一句话,无忧和无忌都深信无疑。
无忌松了心神,这才一拍脑袋叫道:“哎呀,我把晟儿丢到一边了。”
庄煜和无忧齐声叫道:“还不快去找!”
三人抢步出门,还没走到院门便见庄晟迈着一双小短腿儿飞跑过来,一边跑他还一边叫道:“小表叔等等我……”
见小庄晟那般可爱的模样,庄煜无忧无忌都笑了起来,庄煜迎上前扶住小庄晟,笑着说道:“晟儿别跑的这么快,当心摔着了。”
岂料小庄晟却推开庄煜的手,只扑向无忌叫道:“小表叔,晟儿也要学飞飞……”
无忌刚才听到无忧的哭声,一时情急便施展轻功飞奔而去,让小庄晟看了个正着,小庄晟羡慕的眼都红了,立刻飞跑着去追无忌,想跟无忌学这飞飞的本事。
庄煜赶紧上前说道:“晟儿你还小呢,这飞飞是要有内功支持的,你现在可学不了。”
小庄晟撅着红润粉嫩的小嘴儿瞪着庄煜气恼的叫道:“五叔坏!晟儿偏要学飞飞!”
庄煜真是哭笑不得,刚才带小庄晟骑马的时候他还说五叔最好,如今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坏五叔了,小庄晟的标准还真是变的快。
无忌好说歹说,总算哄的小庄晟不再缠着自己学飞飞,转而去练那套极枯燥乏味的心法,无忧也回房净面换了衣裳,亲自下厨去做几个庄煜素日爱吃的小菜,刚才看到庄煜消瘦了,无忧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很是心疼。
庄煜和小庄晟在忠勇郡王府美美吃了一顿晚饭,瞧着天色不早了,庄煜才带着侄儿回宫,若只是他自己,便是不回宫也不打紧,可庄晟不行,他是不可以在宫外过夜的,而且庄晟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天一黑便要找娘亲的。
在回宫的路上,庄煜又遇到了同绍侯惠培恩,庄煜不由暗自揣测,难道这同绍侯在路上等了整整一天,就是为了请自己去同绍侯府吃顿饭?
因为快到了宫门落锁的时间,庄煜也没有心思与同绍侯多说些什么,只随意说道:“初九本王开府,同绍侯若有时间便来坐坐吧。”
同绍侯大喜过望,立刻,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到时我一定去给王爷道喜。”
庄煜淡淡一笑,便打马走了。同绍侯站着傻乐了一会儿,便上了停在一旁的轿子,他倒没直接回同绍侯府,而是命轿夫抬着自己去了石头胡同。京城中最好的青楼上林仙馆就在石头胡同,惠培恩这阵子正迷恋着上林仙馆的清倌人烟儿姑娘,少不得要先去捧捧烟儿姑娘的场子。
庄煜回到宫中,先把小庄晟送回东宫,随着天色彻底黑沉下来,他就有些个带不了小庄晟了,小家伙瘪着嘴要哭不哭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出了东宫,庄煜先去懿坤宫请安,然后才回到东四宫房,想起今天两次遇到同绍侯惠培恩,庄煜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他想了一会儿,便命贵喜去传奶嬷嬷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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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庄煜在宫外被同绍侯两次拦住说话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被人捅到了皇后面前。皇后听罢只淡笑道:“煜儿一日里要见许多人,本宫可没那个耐性一一的过问。他已经长大了,本就该与人多多交往走动才是。”
来说此事的镇国公夫人碰了个软钉子,只得不再说起此事,陪皇后略略说了几句闲话便告退了。
常嬷嬷看着退下去的镇国公夫人,不免皱起了眉头,从前还好,可随着五皇子庄煜渐渐长大,在皇后面前说三道四的外命妇们便多了起来。特别是此番选秀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有人在皇后面前说睿郡王如何如何,表面上听着是那些人关心庄煜,实际上内里的挑拨之意很是明显。
别说庄煜不是皇后亲生的,便是亲生骨生也架不住这么个挑拨法,五皇子马上就要出宫开府了,也不能象从前那样每日到懿坤宫请安,若是皇后和五皇子自此离了心可就不好了。
“娘娘,睿王爷对您极为孝敬,昨儿还问老奴娘娘夜里歇的可好,还咳不咳嗽呢。”常嬷嬷赶紧上前说道。皇后早年间得了一场极重的风寒,伤了肺经,每到凌晨之时便会咳嗽,养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彻底养好。这事,庄煜是知道的,因此也常常过来问候。
皇后看看常嬷嬷一脸着急的神色,不由笑了起来,她轻松的说道:“煜儿虽不是本宫亲生的,可他一落生就是本宫亲自照顾的,说起来本宫照顾他比照顾耀儿的时间还长些,煜儿是什么性子,谁能比本宫这个做娘亲的更清楚,难道还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几句酸话就伤了我们母子的情份么?嬷嬷不用担心。”
常嬷嬷不好意思的笑道:“娘娘说的极是,老奴只是气不过那些人在娘娘跟前乱嚼舌头,真不知道她们怎么这样闲,整天没别的事,尽乱传些不靠谱的事情。”
皇后笑道:“嬷嬷你也知道她们说的那些不靠谱,还气什么呢,打发人去叫煜儿过来是正经。”
常嬷嬷忙派人去东四宫房去请庄煜,不多时庄煜便到了懿坤宫。
“儿子给母后请安。”庄煜亲亲热热的叫一句,便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皇后笑着伸手拉起庄煜,看着那张充满朝气的脸,欣慰的笑道:“煜儿真是长大了。想想你刚落生那会儿,才这么长,又瘦又小的象只小猫儿,只要一眼看不着母后,你就嚎个不停,母后白天黑夜都得带着你,比你哥哥姐姐都缠人。”
庄煜的脸刷的就红了,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儿子不懂事,让母后费心劳神了。”
皇后轻拍庄煜笑道:“才刚说你已经长大了,你又说这种孩子话,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当然要好好照顾你。孟雪,把本宫上午收拾的匣子拿过来。”
孟雪应了一声,赶紧抱着一只一尺见方的四角包金雕瓜瓞绵绵图案的紫檀木匣子走了过来。
皇后笑道:“煜儿接着。”
庄煜赶紧从孟雪手中接过匣子,不解的问道:“母后这是什么?”
皇后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庄煜打开匣子,只见匣子里尽是银票和地契,他诧异的问道:“母后,这是给儿子的?”
皇后笑道:“自然是给你的,不给你难道还是给别人的不成。”
庄煜赶紧摇头道:“母后,儿子有钱,内府给了儿子二十三万银子还有两个庄子。”
皇后抿嘴笑道:“那是内府分的,每位皇子出宫都有一份,是公中的。这些是母后私下给你的。你这孩子在钱财上面完全不用心,手里也散漫,只凭内府那点子银钱东西怎么够你用的。母后可舍不得你出宫以后还要受委屈。这里头是二十万两银子和两个庄子两个铺子,全都是母后的私房,你也不必费心打理,每年只等着收银子就行了。”
庄煜忙摇头道:“这怎么行,原该儿子孝敬母后才是,怎么能……”
皇后瞪了庄煜一眼,佯怒嗔道:“胡说,你是母后的儿子,那有儿子开府做娘亲的不给儿子置产业的。这些东西早些年母后便已经备下了,你大姐姐出阁的时候,母后给了她十万两个银子一个庄子三个铺子,你太子哥哥大婚的时候,母后也给二十万两银子两个庄子两个铺子。”
庄煜闷声道:“母后才给了大姐姐十万两,不如儿子拿十万两给大姐姐吧。”
皇后轻啐道:“尽说孩子话,你若有你大姐姐的精明本事,母后也只给你十万两。你可知道母后给了你大姐姐十万两,她如今已经翻了七八倍呢。而你,这二十万两能够你五年的花费,母后就要偷笑了。”
庄煜越发不好意思了,他在经济经营一事上的确很没有天分,也懒的费那个心思。
皇后见儿子低了头,便也不再数落他,只笑道:“好在再等上三年你就能成亲了,等无忧过了门,这些都交给她打理,有这二十万,尽能让你撑到无忧过门了。”
庄煜一听这话立刻摇手道:“母后,儿子不花这些钱,全都留着当聘礼。”
皇后先是一愣,继而笑弯了腰,她用手捂着肚子哎哟叫道:“不得了,可笑死本宫了,常嬷嬷,你们可见过天底下还有他这么缺心眼儿的孩子么?”
常嬷嬷和孟雪死死忍着笑,双双上前为皇后拍背揉肚子,折腾了好一会儿皇后才止了笑。一抬眼看到庄煜郁闷的表情,皇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看着庄煜板着脸气鼓鼓的样子,皇后只好硬忍住笑说道:“傻小子,你以为让你出宫开府就代表父皇母后不管你啦?何至于还要你把聘礼省出来,没的让人笑掉大牙。这事自有母后为你操持,用不着你管。现在给你的就是让你花用的。”
庄煜小声嘟囔道:“可儿子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皇后再次破功,抓着常嬷嬷的手大笑一回,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常嬷嬷笑道:“王爷真有心,那便去抓一对活雁吧。一定要完整的活雁才行。”
庄煜立刻点道:“好,我明儿就去抓。”
皇后笑着说道:“等送聘礼之前再抓也不迟,你现在去抓了,难不成还要养几年么?”说罢,皇后又笑了起来。
庄煜被皇后笑的涨红了脸,闷声道:“母后,儿子本就不懂这些,您教儿子就是了,何必这么笑话儿子呢。”
皇后忍笑道:“好好,母后不笑你了。改明儿等你和无忧成了亲,母后就把这事儿说给无忧知道。”
庄煜急了,跺脚道:“母后,您好歹给儿子留点面子吧。”
皇后看着庄煜急的额上都见了汗珠子,便不再笑了,命人投了温热的帕子给庄煜擦汗,又命人上了茶,方才正色说道:“煜儿,你就便要出宫开府了,开了府可就是大人了,再不可象从前那样由着性子,需知道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尊严。行为处事也要多加小心,别被有心机之人算计了。”
庄煜站起来躬身道:“是,儿子谨遵母后教导。”
皇后又道:“煜儿,你的性子直,眼里揉不得砂子,你是郡王,身份自是极尊贵的,也没人敢当面对你不敬,可难保没有人不在背后对你使绊子,开府以后在外头绝对不许多吃酒,切记不许往勾栏之地走动。有什么事就去找你大姐姐大姐夫,你的王府与忠勇郡王府相邻,一定要仔细别让人传出什么闲话儿。出门做客,一定不许进别府内宅,贵喜和贵福都是机灵的,不许甩下他们单独行动……”
皇后越说越觉得不放心,想叮嘱庄煜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庄煜一一应了下来,他心里暖洋洋的,他的母后若不是真心担忧,是不会说这么多的。
母子两人说了足足一个时辰,当然绝大多数是皇后说庄煜听着,偶尔庄煜也会说上几句。时候不早了,常嬷嬷上前陪笑道:“娘娘,明儿皇上叫大起,王爷得上朝站班呢。”
皇后这才停了下来,命人好生送庄煜回东四宫房。看着庄煜走了,皇后低低叹道:“煜儿长大了!”
常嬷嬷知道皇后有些孤寂,儿女们都大了,全都离开懿坤宫,皇上虽然对皇后很好,可也不会每晚都歇在中宫,一个月中总有几日要翻其他妃嫔的牌子。皇后嘴上说不介意不吃醋,可那个女人能看着丈夫去和别的女人亲热而完全不在意呢。
暗暗思量一番,常嬷嬷心中有了主意,她服侍皇后梳洗一番,换好寝衣之后便笑道:“老奴今儿为娘娘上夜吧。”
皇后知道常嬷嬷必是想和自己说什么才会主动提出值夜,便点头允了。其他服侍之人都退下后,皇后倚在弹墨雪缎大靠枕上,对正在调暗烛火的常嬷嬷说道:“嬷嬷有话只管说吧。”
常嬷嬷坐在脚踏上轻声说道:“娘娘,五殿下被封为郡王,而六殿下只被封为敬肃公,奴婢听说太后娘娘听了这个消息,很是为六殿下抱不平。”
皇后冷声道:“恭嫔昔日与太后走的近,太后为老六报不平倒也说的通。”
常嬷嬷忙道:“娘娘,今儿只有您和奴婢两人,奴婢斗胆妄议主子,还请娘娘先恕了老奴的罪过。”
皇后浅笑道:“嬷嬷看你说的,我岂会怪罪你呢,你只大胆说吧。”
常嬷嬷这才说道:“娘娘,六殿下也要出宫开府,若然他与太后勾连起来,只怕对五殿下不利。”
皇后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庄烃虽然没有养在皇后的跟前,可皇后对庄烃也不是没有了解的。庄烃心眼极小最能记仇,别人给了他好处,他转眼就忘记了,若谁对他不好,庄烃这一辈子都会死死记住,逮着机会便会狠狠的报复,将对方向死里整。
庄煜北巡之时出尽风头,有庄煜比着,庄烃便显得格外无能,他不只是无能,还做错了好几件事,让隆兴帝彻底对他死了心,否则隆兴帝也不能只封他一个敬肃公,皇子出宫开府不得封王的,庄烃可是头一个,开了大燕立国以来的先河。
在这种情况下,庄烃不拼尽一切去算计庄煜可就出鬼了。他若不害的庄煜身败名裂,庄烃必会寝食难安。
“嬷嬷,老六的府第还未建好,等选人的时候你看着些,在关键位置上放几个人,免得他算计煜儿咱们却一点儿消息都得不到。”皇后低声吩咐起来。
常嬷嬷领命,又低声道:“娘娘,顺宁公主的事儿您也得想着。”
皇后一愣,疑惑道:“顺宁有什么事?”
常嬷嬷压低声音道:“娘娘怎么忘记了,在北巡之时,顺宁公主对您说什么来着?”
皇后轻抚额头皱眉道:“恭嫔生来就是与本宫做对的,看她生的这一对子女,没一个省心的。”
常嬷嬷忙劝道:“好在皇上已经降了锦棠宫那位的位份,也禁了足,她便是想闹腾也闹出不什么花样来了。”
皇后低声道:“是啊,她是闹不出什么了,宫中马上就要进新人,皇上如何还会记得她呢。”
常嬷嬷见皇后心绪不佳,便轻声建议道:“娘娘,如今选秀也选完了,郡主和小王爷也回来了,不如您召郡主和小王爷进宫来陪您说说话儿。”
皇后笑道:“也不必本宫下令去召她们,无忧无忌都是最懂事的好孩子,她们刚回来,总要休整体整,缓过劲儿说不得明天就递牌子进宫了。”
常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极是,倒是老奴心急了。”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各自歇了。
次日大朝会上,隆兴帝颁下旨意,封六皇子庄烃为敬肃公,着内府寻一处合适的府坻做为敬肃公府。
庄烃一听自己被封为敬肃公,整个人都懵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就算触怒了父皇,也还是会被封为郡王的,毕竟大燕就没有皇子被封为公爵的先例。
不独庄烃懵了,就连朝中好些大臣都懵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反应过来,便用眼睛去看跪着阶下谢恩,脸色极为惨白的六皇子庄烃。
六皇子只被封为公爵,指婚的正妃是六皇子外祖家的孙女儿,侧妃是没有什么根基的河道总督的庶女,众臣岂能不明白隆兴帝对六皇子庄烃的态度,他们不约而同的打定主意要远离庄烃。
庄烃在听到自己被封为敬肃公之后,双耳嗡嗡直响,已经听不太清楚宣旨太监又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宣旨太监读完圣旨,却不见庄煜领旨谢恩,不免有些惊慌,若是六皇子当众抗旨,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因二房的大孙女儿被赐婚于六皇子庄烃,锦乡侯胡森赶紧出班跪下谢恩,他见庄烃傻呆呆的不接旨,忙轻轻碰了庄烃一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殿下,快接旨谢恩。”
庄烃身子一怔,直起身子抬头看着坐在宝座之上的隆兴帝,咬牙一字一字的说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宣旨太监暗暗松了口气,走下来将圣旨放到庄烃的手中便赶紧退下,那句宣读恩旨时必说的恭喜话儿,这宣旨太监可没敢向庄烃说出来,他分明看到庄烃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
庄煜也是刚刚听过圣旨之后才知道庄烃被封为敬肃公,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庄烃,有些担心他在朝堂上闹起来丢了皇家的脸面。庄烃为何只被封为公爵,庄煜自是知道内情的。说实话凭庄烃做下的错事,能被封为侯爵便已经是恩典了。
退朝之后,庄烃失魂落魄的往外走,除了锦乡侯之外,其他的勋贵公侯和文武大臣们都对庄烃避而远之。有些随扈北巡的人多少知道些内情,便悄悄凑到一处低声议论起来。
锦乡侯看着庄烃这个外孙儿,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家二儿子的嫡长女竟然被指给庄烃做正妃。皇上这是得有多么厌恶庄烃这个儿子才会这样指婚啊。
锦乡侯的二儿子捐了个六品的同知虚职,并没有实缺,整日窝在锦乡侯府中,最顶顶没有出息的一个。他的嫡长女胡碧芸相貌生的不错,却因为一直受长房姐姐胡碧莹的打压而显得畏畏缩缩,若非隆兴帝一早决定让胡碧芸做庄烃的正妃,她早在初选之时就得被刷下去。
想到皇上的赐婚旨意,锦乡侯便叫苦不叠,因为皇上之前没有发明旨,只是透了话说胡府小姐有一位被选中了,所以锦乡侯府上下都以为中选的是大房的嫡长女胡碧莹,便已经开始为二房的胡碧芸看人家了。
胡碧芸只是六品同知的女儿,自然不会嫁入什么高门大户,锦乡侯老夫人便选了今科第一百三十九名进士,礼部侍郎韩大人府上的嫡次子,两家已经开始商议下定之事了。可皇上偏偏下了这样一道赐婚旨意,锦乡侯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了。
锦乡侯心中再不满意也不敢表现出来,他还得陪着笑脸对庄烃说道:“六殿下要不要到臣府上坐一坐?”
庄烃看着锦乡侯冷着脸点了点头。这会儿他都还没有注意自己被指婚之事。
看着庄烃与锦乡侯一起走了,庄煜淡笑摇了摇头,和几个上前寒暄的大人们说笑了几句,婉拒了他们的邀约,庄煜带着贵喜贵福两个便往忠勇郡王府而去。
刚过了御水桥,庄煜便听到人有大呼小叫:“睿王爷,睿王爷您等一等!”
庄煜转身一看见叫自己之人正是便宜舅舅同绍侯惠培恩,立刻冷了脸,沉沉看着直喘粗气的惠培恩,庄煜淡淡道:“同绍侯因何叫住本王?”
同绍侯见庄煜面若寒霜,不由的一愣,昨日他见到庄煜之时,庄煜好歹还给了他一个笑脸,怎么只过了一夜,连笑脸都不给了呢。
见同绍侯发呆,庄煜越发不耐烦,只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同绍侯愣了一下才追上前去,急急说道:“王爷留步,王爷,您的外祖母可惦记您了,她命舅舅一定将您请到家里去吃顿便饭,也好认认亲。”
庄煜不愿意与同绍侯纠缠,只冷声道:“听说同绍侯的长女只比本王小一岁。”
同绍侯先是一愣,继而脸都绿了,急急说道:“不不,小女给王爷足足小两岁。”
庄煜冷道:“侯爷许是忘记了一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侯爷好自为之。”说罢,庄煜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同绍侯想着庄煜刚才的话,不由狠狠出了一身冷汗,他万没想到庄煜竟然连他的长女的真实年纪都查的这么清楚。那当年同绍侯府刻薄了喻妃之事他必也能查出来,这下子麻烦可大了。同绍侯急忙赶回府去向他的母亲,控制着同绍侯府一切的老夫人讨主意。
庄煜直接去了忠勇郡王府,不想却扑了个空,原来无忧无忌一早便递牌子进宫,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想来是被留饭了。庄煜便又去了陈国公主府。
庄灵正在逗弄小妞妞,听人禀报说是睿郡王来了,庄灵立刻命人请庄煜进来。然后叫**把小妞妞送到隔壁卫国公府交给老夫人,好腾出时间和弟弟说说话儿。
庄煜见到庄灵便拜了下去,庄灵拉住他笑道:“煜儿,咱们姐弟又不是外人,行那些个虚礼做甚,怎么今儿有工夫来看姐姐?你明儿就要正式开府,这会子怕不的有许多事情要忙?”
庄煜苦恼的说道:“大姐姐,开府诸事内府都安排妥了,如今我有件要紧的事情要求大姐姐帮忙呢。”
庄灵笑道:“哦,煜儿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了?”
庄煜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姐姐,母后说我不通经济不会管家。”
庄灵立刻明白弟弟的来意,只笑着说道:“母后说的没错,你可不是不通经济么,惯常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主儿,怎么今儿才知道不该这样么?”
庄煜忙道:“大姐姐你就别笑我了。”说着,庄煜将一叠银票放到庄灵的面前,倒让庄灵吃了一惊。
“煜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庄灵看着面前的银票皱眉问道。
庄煜不好意思的笑道:“姐姐,我是不通经济,可大姐姐你懂啊,大姐姐,你帮我管着这些银子好不好?”
庄灵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学机灵了。行,大姐姐帮你,多不敢说,每年两分红利总是跑不了的。”说着,她便将银票拿了起来。翻看了一回,庄灵抽出几张银票笑道:“怎么拿了这么多过来,你刚开府,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只留三十万在大姐姐这里就行了,这七万两留着做今年的花销。煜儿,你开府之后就是大人了,从前送各处的礼都由母后为你备下,如今可得你自己准备了。若把银子都拿去做生意,你可拿什么准备礼物呢。”
庄煜听了这话脸上的苦恼之意果然又浓了一层,庄灵见了不由摇头道:“你啊,都是叫母后给惯的。罢了,你大婚之前,与各府之间的走礼大姐姐都替你准备起来,等大婚之后,我便直接交给无忧,指着你,哼,还是算了吧。”
庄煜大喜,立刻起来向庄灵长揖到地,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姐姐!”
庄灵瞪了庄煜一眼,却又撑不住笑了,只将庄煜拉到身边坐下,笑着说道:“得了,你们男人不懂这些经营产业之事也不奇怪,原本这就是女子主持中馈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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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五月初九,宜祭祀祈福酬神订婚嫁娶入宅出行求财求嗣,是上佳大吉之日。
寅正时分庄煜便起床洗漱,卯时至懿坤宫向帝后辞别,他今日出宫开府,自此独立门户,皇宫不再是他的家了。
隆兴帝与皇后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夫妻二人心中皆感欣慰,隆兴帝温言训诫了几句,便让皇后说话。
皇后笑道:“煜儿,此番出宫开府,你就是个大人了,要照顾好自己,好好为差,为你父皇分忧。”
庄煜叩头称是,皇后声音中渐渐透出一丝哽咽,低声道:“煜儿,你虽然开了府,宫中仍是你的家,一定要常来看看母后。”当初大公主庄灵出阁之时,皇后在送走女儿的花轿之后,哭的不能自已,她舍不得女儿离开自己。如今庄煜也要出宫开府,皇后觉得又一个孩子要离开自己了,心中自是倍感酸涩。
隆兴帝忙揽着皇后的肩笑着说道:“阿蘅,煜儿只是搬出宫去住着,又不是不回来了,要不让他每天都来陪你用膳,只晚上回王府去住着。”
皇后不好意思的拭了泪,低声道:“煜儿能时常进宫来看看就行了,不用每天都来陪妾身用膳,他也大了,得过他自己的日子。”
庄煜赶紧说道:“母后,儿子凭多么大在您跟前也是孩子,日后儿子一定常来母后跟前蹭吃蹭喝,母后可别嫌弃儿子。”
隆兴帝知道儿子是故意耍宝逗皇后开心,便配合的笑道:“偶尔来来也就算了,常来可不行,没的累着你母后。”
皇后看丈夫儿子一齐逗自己开心,心情便好了许多,只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可不能误了吉时,煜儿,出宫去吧。”
庄煜郑重的给帝后二人磕过头,站起来退着走了出去。看着儿子渐渐走远的身影,皇后低声叹息道:“时间过的真快,煜儿落生时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他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了。”
隆兴帝亦低低叹道:“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朕也老了。等耀儿彻底上了手,煜儿也能独挡一面,朕便禅位给耀儿,咱们两个搬到西海园子去享几年清福。”
皇后惊愕的看向丈夫,历来皇帝没有不恋权的,怎么她的丈夫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隆兴帝却笑道:“阿蘅,朕累了。朕与你自结发以来,就没过上几天安稳平静的日子,朕有负于你啊!”
皇后心中很是担忧,忙掩住隆兴帝的口,急切的说道:“镕哥,你快别这么说,你没有负我。能与你甘苦与共,是我杨清蘅此生最大的福气。”
隆兴帝一手环着皇后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夫妻二人一起看向远处,这大半生,他们就是这么相濡以沫着走过来的。
出宫之后,庄煜匆匆赶往自己的王府,此时内府和礼部的相关官员已经早就在睿郡王府大门外等候了。
礼部官员宣读了冗长的祭告文书,内府拨给睿郡王府的家丁点起早就备下的爆竹,在爆竹声中,庄煜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无忧笑着说道:“无忧,我们一起走进去。”
无忧面色绯红,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不合规矩,可她不想让庄煜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推开王府的大门,一想到那样的情景,无忧就觉得心疼。
庄煜和无忧两人站在五开间的睿郡王府正门之前,两人同时伸出手推开那两扇黑漆髹金的大门。齐齐迈步跨过门槛,走入这座他们两人要在共度一共的府第。
礼官在门外高喊一声:“开府大吉,礼成……”这开府的仪式就算结束了。王府下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各就各位,紧张的准备起两个时辰之后睿郡王府的第一次宴会。
睿郡王府在修造之时,庄煜和无忧都来看过,庄煜更是跑了不知多少趟,对王府各处的建筑早就烂熟于心。于是在送走内府和礼部的官员之后,庄煜便带着无忧去了王府后宅的园子。这是他特意为无忧修造的园子,以无忧的封号萱华为名,在垂花月洞门上,萱华园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镌于匾额之上,庄煜指着那三个字笑着说道:“无忧,这是我写的,你看写的如何?”
无忧仰头看了一会儿,含笑道:“五哥的字写的越发好了。”
庄煜欢喜笑道:“无忧你喜欢就好。快进去看看我为你布置的园子,全是我自己设计看着他们修造的。其实如果时间来的及,我都想自己动手为你修造。”
无忧推开月洞门,跳入眼中的便是一方巨大的太湖石,一条三尺宽的青石小路直至太湖石前方才分开,小路左侧种着一片金丝玉竹,右侧是一带清澄如碧的池水,从水面上看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水底下铺着的各色鹅卵石,水中有数尾锦鲤任意东西很是惬意。
顺着水池走过太湖石,无忧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株三丈多高,四五个人合拢方能围过来的大榕树傲然立于院中,一座精巧的两层木楼依树而建,似是被抱于大树怀中一般,木楼四角飞檐勾起,悬了古朴的铜铃,风儿吹过之时,柔软的枝条拂上铜铃,交织出清越悠远的铃声。
无忧转头看着庄煜,眼中尽是感动,她真的不知道庄煜竟为自己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一直以来,无忧都认为庄煜是个很粗犷的人,想不到他竟然会细腻至此。
“五哥(无忧)……”,庄煜和无忧同声叫了起来。两人相视而笑,庄煜拉住无忧的手,轻声问道:“无忧,你喜欢么?”
无忧深深点头,激动的说道:“我很喜欢,五哥,从前我只道你是英武之人,想不到你还是胸中有大丘壑之人呢。”
庄煜笑着摇头道:“我有什么大丘壑,这是跑了好几家园子拼凑出来的。无忧你喜欢就好,有哪里不喜欢的,咱们再改,总要让你处处都喜欢才行。”
无忧知道庄煜并不擅长布置园林,他要布置出这么生动的园子,必是下了极大的功夫,想到庄煜对自己这么好,无忧很是感动。她轻轻靠着庄煜的肩头,指着那株大榕树轻声说道:“五哥,以后我在树下为你烹茶,你为我练剑可好?”
庄煜喜的难以自制,一把抱住无忧连声道:“好好,无忧,我心里可盼着有那一日呢。”
庄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从月洞门外传来一声通禀,“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无忧赶紧推开庄煜,红着脸儿说道:“五哥,你快去招呼太子哥哥吧。”
庄煜忙道:“无忧你别走,先逛着园子,我一会儿就过来陪你。”
无忧含笑摇头道:“不用了五哥,回头客人们就该来了,你得招呼客人,不要分心了。我……又不是外人。”
庄煜听到那一句“我又不是外人”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兴奋连连点头道:“好好,无忧,你随便逛着,我去前头招呼太子哥哥。”
今日是睿郡王开府的日子,满朝文武大臣与诸府勋贵都要登门道贺。各部都只有几位官员留守,其他人都赶往睿郡王府送礼道贺。
睿郡王开府是件大事,京城官员没有人不知道,因此大家都会刻意不在五月初九这一天处理什么公务,当然紧急公务除外,一些非紧急的公务便都往后推了一天。内府自然也是如此安排的。
所以让敬肃公庄烃走入内府之时,迎接他的只是两名八品小吏,整个内府里就没有一位能主事的官员。庄烃大怒喝道:“人都到哪里去了,本皇子奉旨开府前来挑选府第,你们也敢怠慢?”
一个小吏陪笑着上前说道:“回公爷的话,今日是睿郡王开府的大日子,诸位大人都去睿郡王府道喜了,得下午才能回衙理事。”
庄烃如今最听不得的便是两个称呼,一个是睿郡王,一个便是敬肃公,偏这小吏两个忌讳都犯了,庄烃大怒,劈手便扇了那小吏一记狠狠的耳光,将不曾防备的小吏打的跌倒在地,口角流出了血丝。
“混帐!你们拿着朝庭俸禄却玩忽职守,本皇子今日便要替父皇教训教训你们。”庄烃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两个称呼而勃然大怒,只官冕堂皇的叫了起来。
能在内府混的都不会是缺心眼儿,那被打的小吏并不直接顶撞庄烃,只跪在一旁低下头不说话。这内府是什么地方,那是直接供应皇室需求的地方,能进内府的谁还没点子背景,这一记耳光那小吏可不会白白挨着。
庄烃见那小吏只跪到一旁也不说话,心中越发生气,他还想动手,却被跟在身后的太监拦住了,那小太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殿下息怒,您来是商量府第选址之事的。”
庄烃这才冷静下来,冷哼一声道:“回宫,下午再过来。”说罢转身便走了。跟在庄烃身边的小太监却小跑几步来到那被打小吏的面前,将一只鼓鼓的荷包塞给他,小声说道:“我们殿下心情不好,这位大人不要见怪。”
那个小吏捂着脸哼哼两声,却也没有拒绝那只荷包。小太监这才放心的跑开了。
庄烃走后,那个没挨打的小吏赶紧上前扶起被打之人,低声说道:“春琳,你就是个死心眼子,那话能当着那位爷说么,你也不想想,一般都是皇子,五殿下被封了郡王,刚才那位才是个公爷,搁谁也受不了啊,偏你还一起叫了出来,不打你打谁!”
“哼,我又没瞎掰,难道说实话也有错么,有本事也让皇上封他为郡王啊,冲着我发狠算什么本事。不就是看着我们好欺负么。”那个春琳气鼓鼓的说了起来。
“春琳,你也别恼了,说起来敬肃公爷也真是够笨的,他也不想想还要指着咱们内府给他踅摸宅子,先把咱们得罪了,以后还能有他的好?春琳,你听哥哥的,先不急着上药,等大人们回衙之后咱们和几位大人好好说道说道,我听说原给这位爷准备了三处宅子让他选,哼,选了屁,直接把最不好的那座宅子给他就行了。”
“德丰大哥,这样行么?”春琳犹豫的问了起来。
德丰笑道:“有什么不行的,我告诉你,那座最不好的宅子是那三套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回头你就听大哥怎么向大人们说吧。总不能叫你白白挨了打。”
春琳点点头,将那荷包里的金银锞子倒出来,将其中两个金锞子递给德丰,德丰忙推辞道:“不行不行,春琳你刚刚挨了打,这就算是你的委屈费吧。”
春琳憨厚的笑道:“德丰大哥你拿着吧,你家人口多花销大,我家里就只有我和老娘两个人,花不了什么钱的。”
德丰犹豫片刻后方接过两个金锞子,春琳便将剩下的两只银锞子揣到了怀中。
内府的官员们在睿郡王府用过午宴尽欢而散,他们一回到内府,便看到顶着个红手印,嘴角青肿犹带血丝的春琳耷拉着眉眼象门神似的杵在内府门口。
“春琳,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还有人敢到内府撒野打了你不成?”内府都总管何大人立刻皱眉问了起来。春琳是何大人远房堂妹的儿子,他进内府还是何大人走的门路,见堂侄子被人打了,何大人自然不能答应。
“没,没什么……”春琳捂着脸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这是刚才德丰教他说的,德丰知道春琳老实不会告状,因此不让他多说。
“胡说,你都被打成这样还叫没什么?德丰呢,德丰,你来说说到底是什么人打了春琳?”何大人叫了一声,德丰便麻溜的跑到何大人面前,何大人立刻沉声吩咐起来。
“是,回大人,上午敬肃公爷来内府挑宅子,因见大人们都没在,便发了脾气,偏春琳不会说话,叫了一声公爷,敬肃公爷便狠狠打了春琳一耳光,还说诸位大人玩忽职守,他要替皇上教训诸位大人。敬肃公爷说了,他下午还来。”德丰这似是而非的告了一状,便让庄烃彻底得罪了内府上下所有的官员,往后且有他苦头吃了。
“敬肃公爷真是这么说的?”何大人沉声问道,他虽然隐约听说了些六皇子庄烃种种不靠谱之行为,可到底不是太想念,庄烃怎么说也是天璜贵胄,不至于这么没品吧。
德丰立刻指着春琳说道:“春琳,刚才敬肃公爷是不是就这么说的?”春琳立刻重重点头。
春琳进内府不到半年,是内府里公认为最老实的一个,众人见春琳直点头,便信了个十成十。想想也是,若那敬肃公爷并不曾欺负春琳,春琳一个小小的八品小吏又岂敢去攀污堂堂皇子呢。
内府诸位大人相互看看,大家都点了点头,一起走入了内府正堂。
“江大人,把那三座宅子的图纸拿过来。”一进正堂何大人便沉声吩咐起来。
江大人将三份图纸取来,在何大人面前的桌案上铺开,何大人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一份说道:“就这个吧,把那两张赶紧收起来。”
图纸刚刚被收好,面沉如水的庄烃便又来到了内府。德丰守在门外,一见庄烃到来,便立刻向里头高声通报:“敬肃公爷到……”
庄烃一听到“敬肃公爷”这四个字便恨的直咬牙,要不是德丰离的远,说不得他又得一耳光扇过去。
何大人率内府官员迎出来,客气而疏离的躬身道:“敬肃公爷大驾光临,下官不曾远迎,还望公爷恕罪。”何大人也是个护短的小心眼儿,庄烃打了他的手下兼堂侄,他便一口一个敬肃公爷的叫着,好给庄烃添堵。
果然庄烃的面皮抖了几下,因为何大人是内府总管,庄烃到底没有发作起来,只冷声道:“本皇子前来选府第。”
何大人侧身站到一旁,笑着伸手说道:“请公爷到正堂说话。”
庄烃咬牙死死忍住扇何大人耳光的冲动,黑沉着脸走入正堂。不客气的在主位上的坐了下来。
何大人心中冷笑,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出来了,他指着案上展开的图纸说道:“公爷来的正巧,下官刚刚为公爷选好了宅子,请公爷过目。”
何大人一连叫了三个“公爷”,怄的庄烃直想吐血,可是他又不说反对什么,这敬肃公可是他父皇亲自封的,难道他还能不许别人这样叫么。
庄烃不去理会何大人,只低头去看宅子的图纸。这是座五进的大宅院,面积着实不小。庄烃看后还算满意,便问道:“这座宅院位于何处?”
何大人不慌不忙的说道:“回公爷,此所宅院位于广华门外西园坊猫耳朵胡同。”
庄烃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拍着桌案喝道:“放肆,本皇子既能居于广华门外!”
广华门是京城内城与外城之间的一座城门,广华门内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就没有三品以下的官员的府第,而广华门外住着的便是些品级较低的官员,从三品至七品不等,七品以下的通常都住在京郊,他们实在负担不起在京城中买一所宅子的费用。
庄烃被封为敬肃公,品级为三品,按说也有资格住在广华门内,只不过他刚刚得罪了内府官员,内府官员只消说一句广华门内没有合适的房子,庄烃便没话可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难道广华门内就没有合适的宅子?”庄烃铁青着脸喝问。
内府都总管何大人无奈的说道:“公爷,广华门内原本是有两处宅子,只是一处是凶宅,另一处,仅仅只有三进,实在是小的可怜,公爷怎么能屈尊居于那么小的府第之中呢。唯一有猫耳朵胡同这处宅院不只宽敞亮堂,后宅还有一处园子,拾掇好了必是一个清静自在的消闲之处。”
庄烃气的肺都要炸了,什么叫清静自在的消闲之处,难道自己这一生都得窝在府中不得见人么。内府诸位大人见庄烃的脸色阴沉的如同暴雨之前天气一般,不由暗叫痛快,凭他六皇子再怎么威风,想来也不敢对内府都总管动手,何大人这几句话他是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还没地儿告状去。本来为出宫的皇子选府第就是内府职责之内的事情,连皇上都不会怎么过问的。
“果然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宅子?”庄烃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瞪向何大人的双眼都要喷火了。
何大人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公爷,真的没有了,不信您尽可以去查册子,下官所言若有不实之处,公爷大可以具折参劾下官。”
庄烃再三咬住牙根,才将几欲冲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那句话他绝对不可以说出来,不能在内府自取其辱。
何大从仿佛觉得给敬肃公添堵之事做还不够过瘾,便笑着说道:“公爷,那就定这处宅子了,皇上已经下了旨,命您于重阳之前搬出宫,这要修整宅子增补陈设,样样都要时间,可得抓紧了。”
庄烃冷冷嗯了一声,给庄煜修府第,修了近十个月,却只给了他五个月的时候,庄烃心中暗叫:“父皇,我也是你的儿子,你太狠心了!”
“公爷,皇子出宫开府,内府一次性拨银二十三万两,这个您知道吧?”何大人微笑问道。
庄煜冷道:“本皇子自是知道的。”
何大人点点头,笑眯眯的说道:“公爷知道就最好了,下官得先告诉公爷一声,这修宅子的银子是由内府出的,可府中的陈设摆件却要由宅子的主人自行堂,下官得先告诉公爷,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庄烃气的头顶都快冒烟了,这何大人是不把他气死誓不罢休啊。这一句一句的,句句都戳在庄烃的肺管子上,偏庄烃还不能发作。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太监可是一直死死揪住庄烃的衣裳,不让他发作出来。
“你不必多言,本皇子心里有数。”庄烃冷冷喝了一声,看向何大人的眼神中仿佛在嗖嗖的飞着小刀子。
何大人微微一笑,便不再和庄烃说什么,只是命人将那幅图纸拿走,下去安排修整猫耳朵胡同那所宅子的诸般事宜。
庄烃坐等何大人送上开府的银子,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何大人有所行动,庄烃便沉声说道:“何大人,如何还不把那二十三万两银子给本皇子。”
何大人惊讶道:“咦,公爷这话说的奇怪,那二十三万两银子是公爷开府的银子,自然是在公爷开府之时呈上。今日是睿王爷开府的日子,下官等也是今日才把银票送到睿王爷手上的。”
“你……哼!”庄烃实在的气的不行,黑沉着脸一甩袖子便大步走出了内府。若继续在内府待下去,庄烃觉得自己非得被气吐血了不可。
看着庄烃走了,何大人冷冷一笑,低低道:“还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也不想想大燕开国以来何曾有过皇子只被封为公侯的,我都臊的慌!”
庄烃走出内府后心极为愤懑,他不想直接回宫,也不想去锦乡侯府,庄烃在心中细细一数,发觉自己竟然无处可去。庄烃脸上渐渐涌起悲凉之色,做皇子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没意思至极了。
跟着庄烃的小太监一直在暗暗观察庄烃的神色,见他眼中似是有些迷茫之色,这小太监忙低声劝道:“殿下,今日是您五皇兄开府的日子,您心里再不高兴,这面上的样子也得做做吧。”
庄烃半天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往前走着。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停下来说道:“去睿郡王。”
小太监忙命跟在后头的抬着空轿子的轿夫上前,庄烃上轿后便径往睿郡王府而去。
庄烃到睿郡王府之时,前来道贺的客人们都已经散了,只有太子带着儿子庄晟,大公主夫妻带着一双儿女和无忧无忌姐弟两人还留在睿郡王府与庄煜说话儿。
兄弟姐妹几人说的正热闹,贵福忽然跑过来回道:“回王爷,敬肃公爷来了。”皇子受封之后便要以封号称呼,不能称之为某某殿下,当然皇子本人也不能再自称本皇子,而应该以爵位自称。刚才庄烃在内府一口一个本皇子,已经让内府之人看了笑话。
庄煜微微一愣,自从庄烃被封为敬肃公之后,他便再没其他皇子们说过一句话,偶尔遇上之后,庄烃看向其他皇子的眼神都让人觉得慎的慌,阴嗖嗖的让人背生寒意。他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是来踢场子的?庄煜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太子见庄煜愣了神,便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一记,微笑说道:“五弟,过门是客,去迎一迎吧。”
庄煜点头应了声好便向门外走去。无忧亦起身向太子和大公主等人说道:“太子哥哥,灵儿姐姐,我先回去了。”
无忌忙道:“我跟姐姐一起回去。”
无忧笑道:“你就在这里玩吧,回头姐姐还过来。”今天是煜开府的头一天,晚上这顿暖房酒是必定要吃的,太子得带着小庄晟回宫,便只有大公主夫妻陪着庄煜,到底冷清了些,所以无忧才答应晚上陪庄煜一起吃饭。若非庄烃过来,无忧便不必回去,她是为了避开庄烃,无忌就不用跟着跑来跑去了。
无忧带着丫鬟嬷嬷从睿王府东便门出府,经过一条两丈余宽的夹道便进了忠勇郡王府的西便门。庄煜为了无忧行动方便,已经命人将夹道两头的门锁了起来,无忧往来两府之间,并不会被外人看见。
庄煜迎到中庭,便看到了庄烃空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庄煜并没有在意庄烃没有送自己贺礼,只淡笑道:“六皇弟来了?”
庄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五皇兄开府,小弟岂敢不来道贺。”
庄煜淡淡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气,六皇弟不也快开府了么,到时为兄也会登门道贺的。”
庄烃脸上一僵,连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一想到自己将要住到广华门外,与下三品的官员混居一处,等开府那日权贵们上门道贺,那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庄烃这会儿想的挺美,却不想他堂堂皇子却被封为敬肃公,显然是被皇上厌弃了,还会有权贵登门道贺么。这官场之上从来都是跟红顶白,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庄烃真真是想多了。
进了正厅,庄烃见太子和大公主夫妻都在,便上前躬身行礼道:“小弟拜见太子殿下,大皇姐。”
太子伸手虚扶笑道:“六皇弟起来吧,今日是为给五弟庆贺开府的,倒也不必行大礼。”庄灵亦轻轻点了点头。若是按品级行国礼,庄烃便得向太子跪下,而他刚才没有跪,所以太子才会若有似无的点了一下。
庄烃心中还愤愤着,只是不敢表现出来,他只能笑着说道:“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笑笑道:“六皇弟坐吧。”
庄烃坐下后,太子淡笑问道:“六皇弟今日可是很忙?”
庄烃忙摇头道:“小弟并不忙。”
太子微微皱眉道:“既是不忙,如何此时才来,六皇弟难道不知道登门道贺应该在午时之前上门么?”
庄烃一滞,上午道贺下午道恼这是大燕旧俗,有底蕴的人家很讲究这个,若是错了时辰便是对主人最大的不尊重,那些规矩大的世家若遇到这样不晓事的客人,完全可以拿棍子将其打走的。庄烃身为皇子,这些东西都是学过的,只是他今天在内府气的狠了,把这一茬儿给忽略了。
或者说在庄烃的内心深处想的就是去触庄煜的霉头,所以才会特特在下午登门,说是道贺,可他一丝一缕都不曾送上,可见得自从被封为敬肃公之后,庄烃已经扭曲了。
庄烃无言以对,太子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庄煜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无忌更是怒视着庄烃,看他的架势,大有狠揍庄烃一顿的意思。
只有大公主庄灵仍然浅浅笑着,淡淡的说道:“六皇弟的母妃被禁了足,没有人教导他,他不懂规矩也在情喇中,弟弟,煜儿,六皇弟到底年纪还小,你们便不要与他计较了。”
太子和庄煜立刻向庄灵低头称是,庄灵是隆兴帝与皇后的嫡长女,太子还比她小两岁,故而庄灵在弟弟们的面前是很有权威的,尊贵如太子,对庄灵所说的话也要恭敬称是。
庄烃紧紧攥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都压住自己心中的怒意,低头说道:“谢大皇姐。”
庄灵淡笑道:“谢什么,原就是如此。对了,六皇弟如今也被封了爵位出宫开府,日后逛了集市喝个茶什么的可比从前方便多了,六皇弟,我听说你很喜欢喝茶?”
庄烃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这里了,只能低头应道:“小弟平日里是喜欢吃茶。”
庄灵拊掌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六皇弟果然是个风雅之人,对了,六皇弟你既然爱吃茶,便不可去鸿兴茶楼尝尝他们的狮峰龙井,味道可是极好的。”
庄烃心中大惊,背上立时出了冷汗,当日他就是在鸿兴茶楼的狮峰云水雅间里与那杀手见面,命他去将稳婆杀人灭口的。这事他做的极为机密,怎么大公主却好象全都知道?
太子并不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庄煜和无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无忌眼珠子一转,扬起笑脸对庄灵说道:“灵儿姐姐,那鸿兴茶楼的茶果然很好喝么?”
庄灵笑道:“自然是极好的,自从小妞妞出世之后,你大姐夫便常去那里吃茶,不独茶水好,点心也不错,改日你跟你五哥也去尝尝。”
庄烃脸色有些发白,难道当日之事已经暴露了,若果然如此,大公主怎么会隐忍不放,这可不是张扬肆意的大公主的性格,若说没有暴露,可为什么他听着大公主的每一句话都象是话中有话呢?
太子疑惑的看了大公主一眼,庄灵向他笑笑,却没有说什么。太子便微笑道:“哦,既有这么个好去处,那孤日后也要抽空去尝尝好茶好点心。”
庄灵笑道:“你是该去尝尝,若是赶巧了,说不定还能碰上六皇弟呢。”
庄烃几乎已经确认自己在鸿兴茶楼约见杀手之事已经被大公主知道了,他越发坐不住,立刻站起来躬身道:“大姐姐,太子殿下,小弟忽然想起一事,这便先告退了。”
庄灵皱眉道:“先前父皇降旨斥责恭嫔教养无方,我还纳闷着,今日看来到底是父皇圣明烛照,六皇弟连最起码的做客礼仪都不懂了。哪有不向主人告辞,只向贵客告辞的道理。”
庄烃臊的满脸通红,不得不向庄煜说道:“五皇兄,小弟告辞了。”
庄煜淡笑道:“六皇弟慢走。”说完便起身相送,直将庄烃送到府门前方才止步。庄烃见状心中更加郁闷,庄煜越是如此,岂不是越发证明了他在礼仪上的欠缺么。
庄烃自早上出宫之后便一直在受气,先受了两个八品小吏的气,然后又受了内府都总管何大人的气,如今又受了他的皇兄皇姐的气。这一天里受的气,足足比从前一年受的还要多。
一出睿郡王府,庄烃的脸色便阴沉的极为吓人,跟着他的小太监刚要劝说几句,庄烃便低吼道:“不许说话。”只将那小太监刚要出口的话给吓了回去。
庄烃泻愤般大步疾行,小太监忙命轿夫抬起轿子跟上。不知不觉间庄烃走到了西市大街,从鸿兴茶楼门前经过。鸿兴茶楼的小二记性好,庄烃上次出手很是大方,赏了这小二一颗金瓜子,是以小二看到他立刻跑出来招呼道:“爷,今儿有刚从江南运来的新茶,您不来尝尝?”
庄烃大怒,一脚将那小二踹翻在地,跟着便猛踢数脚,踢的那小二哭爹喊娘哀叫不已,跟着庄烃的小太监见状忙扑上去死死拽住庄烃,低声叫道:“爷息怒,犯不上与这种贱民一般见识。”
鸿兴茶楼的掌柜见自家伙计被一个身着团花贡缎,头戴金冠看上去很是高贵的少年打了,忙跑出来陪笑道:“少爷您息怒,这小子没眼力劲儿冲撞了贵人,小人替他向少爷陪罪了。”
庄烃喘着粗气瞪着那掌柜的,那掌柜的见庄烃腰间佩了一块缀着明黄穗子的龙形玉佩,吓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小人眼拙不知贵人驾到,请贵人恕罪。”
这掌柜的是有见识的人,他知道除非是皇家之人,其他人是绝对不能佩龙形玉佩的,这个暴怒的少年说不得还是位皇子,是连他背后的老板也惹不起的人物。
庄烃冷哼一声,刚刚打了人,他积压一天的怒意才发散了一些,庄烃手一背便走了。那掌柜的忙跑回茶楼拿了一罐茶叶和两个小银锭子追上跟在庄烃身后的小太监,压低声音急急说道:“小公公,这是小人孝敬公子的极品大红袍,您替公子收着,也算小人赔罪了。”掌柜的边说边将两只小银锭子塞到了小太监的手上。
太监爱财这是世人都知道的,这小太监自然也不例外,他将银锭子收好,对鸿兴茶楼的掌柜的笑道:“没事,你回吧,回头咱家替你美言几句就行了。”
掌柜的千恩万谢,看着那一主一仆走远了,心长长出了口气,今儿他可是真够倒霉的。回头看看勉强爬起来,靠在门旁柱子上喘粗气的小二,掌柜的便又觉得自己还不是最倒霉的,因这小二素日里很是机灵,也会招揽客人,掌柜的命叫人将他扶到后院去歇着,穷苦人家受了伤只能熬着,他们可没有请大夫吃药的钱。
庄烃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便想坐轿子回宫,他刚转身想坐入轿中之时,正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锦绣坊的门口,这辆马车装饰的很是华贵,车厢是黑酸枝木的,配着青金绣水红缠枝莲缎面轿衣,四角垂着铜制九转玲珑花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车厢壁板上刻着安国公府的徽记。
庄烃不用细想便知道这车子是安国公府大小姐岳珊乘坐的。若是安国公夫人,必不会用这么花俏的轿衣,这样会失了安国公夫人的庄重身份。
“安平……”庄烃低声唤了起来。
安平正是跟着庄烃的小太监的名字,他赶紧跑上前躬身道:“小人在,请爷吩咐。”
庄烃四下看看,见锦绣坊的斜对面是以做果木炭烤鸭子出名的得意坊,他便压低声音道:“你进去看看,若见到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便请她去得意坊见爷。”
安平苦着脸说道:“爷,岳大小姐怎么会听小人的呢?”
庄烃诡异的一笑,低低在安平耳边说了一句话,安平吃了一惊,庄烃却笑道:“你只这么去说,她一定会来的。”
安平应声称是,先送庄烃进了得意坊,看着他进了哪间雅间,然后便跑到锦绣坊假装买衣裳,随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小姐一起想往楼上混。
以安国公府大小姐的身份,岳珊自然不会与一般的女人一起混在楼下大堂中挑选服饰,她必会到二楼甚至是三楼那些专门招呼高门千金的地方边吃茶边看锦绣坊小丫鬟呈上的当季新装。
只是安平刚刚混到楼梯口,便被两个中午妇人拦了下来,她们很客气说道:“这位小哥请止步,楼上只招待女宾,小哥不可上去冲撞了夫人小姐们。”
安平没办法,只得在下面焦急的等待。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岳珊才带着丫鬟缓步下楼,虽然她带了缀珠面纱,可安平在宫中见过岳珊,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安平立刻上前轻轻撞了岳珊的丫鬟一下,将那丫鬟撞到了岳珊的身上。
岳珊被撞的趔趄一下,立刻被另一个丫鬟扶住了。因为落选之事心情极为不好的岳珊大怒,她本想怒斥安平,可是看到安平向她眨了眨眼睛。岳珊想起自己似乎是在宫中见过这个小太监,难道他是的什么话可对自己说?
岳珊心念一动,便立刻说道:“春红,还不快叫嬷嬷们进来把这小子带下去教训一番,连本小姐也敢冲撞,真是不知死活。”
安平被春红叫进来的嬷嬷带了出去,锦绣坊的掌柜上前正要说话,岳珊便高傲的抬手阻止道:“此事与掌柜的无关,掌柜的无需过问。”说完岳珊便走了出去。锦绣坊的掌柜轻轻摇了摇头,便去招呼生意了。
岳珊走出锦绣坊后,一个嬷嬷便走过来在岳珊耳边说了一句话。岳珊覆于缀珠面纱之下的俏脸立时没了血色,她愣了片刻后立刻说道:“本小姐有些饿了,去得意坊用些点心再回府。”说罢,岳珊便径往得意坊走去。
得意坊二楼临街的雅间之中,庄烃透过碧青窗纱看到岳珊向得意坊走来,脸上便浮起了得意的笑容。自那日在慈安宫看到岳珊的异样神情之后,庄烃便暗暗猜测着岳珊的心思,再加上他在暗中的打探,便拼凑出一个与太后计划相差无几的真相。
岳珊命跟自己出府的嬷嬷车夫们在一楼随便吃些东西,自己只带了春红一人上楼进了庄烃要下的雅间。
这间雅间是个套间,岳珊将春红留在外间,只身一人进了内室。
庄烃缓缓转过身子,脸上有笑容看上去很是真诚,他微笑道:“几日不见,岳大小姐仿佛清减了。”
岳珊皱眉看着庄烃,却是一言不发。
庄烃也不恼,只微笑着为岳珊斟了杯茶。这时岳珊听到外头传来咕咚一声,不由吓了一跳,惊叫道:“春红,出了什么事?”
庄烃走到岳珊近前,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岳大小姐不必惊慌,为了维护岳大小姐的名节,令婢女最好先睡上一觉。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岳珊后退几步紧紧靠着墙壁,惊慌的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庄烃脸上浮起玩味的笑意,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大小姐此言差矣,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岳大小姐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当什么,本皇子以为,睿郡王妃是岳大小姐最想要的身份吧。”
岳珊惊骇的无法自已,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庄烃伸手摘下岳珊的缀珠面纱,看着岳珊那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眼中流露出痛快的笑意。
岳珊慌忙去抢面纱,庄烃却飞快退后,拿着面纱的手摇了摇,笑着说道:“岳大小姐不必惊慌,本皇子既然将你约来,便是有心成全于你,岳大小姐,对于可以成全你的心愿的人,你难道不应该以真容相待么?”
岳珊紧紧咬着下唇,片刻之后才颤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庄烃笑道:“当然是真的,岳大小姐何不坐下听本皇子慢慢说呢?”
岳珊将信将疑的在距离庄烃最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庄烃笑笑说道:“岳大小姐,本皇子是真心想帮你的,你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你爱说不说,若不说,本小姐便要走了。”岳珊的大小姐脾气说来就来,庄烃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又不是她心仪之人,岳珊自然不会对他太客气。
庄烃见岳珊性情骄横,眼中的笑意更浓,若是让这样的女子成为睿郡王妃,那睿郡王府可就有热闹瞧喽,只要一想到庄煜从此便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庄烃便忍不住兴奋的发抖。
“岳大小姐别急,本皇子会慢慢的告诉你皇子的办法。只要岳小姐一切听从本皇子的安排,本皇子保证让你心想事成。”庄烃故意做出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高深莫测的想子,还真的唬住了岳珊。
------题外话------
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从开府之后,庄煜便过上了每日上朝,每旬休沐一日的极有规律的生活。退朝之后,庄煜先去兵部处理公务,午饭不是进宫陪皇后一起吃,便是去忠勇郡王府蹭上一顿,再不然就是偶尔做东请同僚下馆子吃饭。渐渐的,庄煜的同僚们发现他从来不接受晚上的邀约吃请,下午离开兵部之后,庄煜一定第一时间回睿郡王府,这些兵部的同僚们很是不解。
这一日刚交午时,庄煜正盘算是是进宫陪母后用膳还是去忠勇郡王府蹭一顿,门外响起了贵喜的声音:“小的请公爷安。”
“贵喜,五皇兄可在里面?”庄烃的声音响了起来。
庄烃如今被分派到礼部学着办差,而礼部是基本上与兵部不会发生直接关系的不相干部门。故而自开府那日之后,庄煜除了在朝堂上见过庄烃之外,便再没和他说过什么话。
“回公爷,我们王爷还在房中,小的这便为您通报。启禀王爷,敬肃公爷来访……”贵喜抻着脖子向房中叫了一声。
“知道了,请敬肃公进来吧。”庄煜淡淡说了一句,便将面前的卷宗合了起来。他正在看今科中举的武举子名册,准备将他们分派到军中任职。
庄烃压下心中恨意,每一次他听到自己被人称为敬肃公爷,庄烃都有种想杀人的冲动。“该用午饭了,怎么五皇兄还在忙么?”庄烃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大步走进房中。
庄煜抬头笑笑道:“我正打算回府用午饭,六皇弟今儿倒是清闲,有空到兵部来走走?”
庄烃笑道:“小弟是专程来请五皇兄吃饭的。”
庄煜微微挑眉,淡笑道:“哦,贵喜进来……”
贵喜赶紧跑进房中躬身道:“请王爷吩咐。”
“贵喜,如何敬肃公送了帖子你也不来回本王?你越发大胆没有规矩了,回府后自去管家处领罚。”庄煜皱眉说道。
贵喜涨红了脸,委屈的看了庄烃一眼,跪下说道:“回王爷,小人并不曾收到敬肃公爷派人送给王爷的帖子。”
庄煜闻言双眉皱的更紧了。正经请客的规矩是请客之人至少要提前半天来送贴子,然后被邀请之人再根据自己的情况决定去还是不去,不论去与不去都要送回帖,若没有这一来一去的帖子,便不是正经请客的路数。
庄烃被庄煜主仆一席地话说的脸上一阵阵发烫,他赶紧上前躬身说道:“原是小弟疏忽了,并不曾给五皇兄下帖子,还望五皇兄恕罪。”
庄煜听了这话眉头方才松开,对贵喜道:“原来是本王委屈你了,不必回府领罚,你先下去吧。”贵喜忙退了下去,他是庄煜身边头一等得力的小太监,自然知道刚才不过是做戏给敬肃公庄烃看的,所以刚才的脸红委屈之情都是他硬憋出来的。
“六皇弟今日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庄煜淡笑问道。自从北巡归来之后,庄烃除非必要便不再与庄煜说话,所以今日他突然提出要请庄煜吃饭,庄煜心中自然生出戒备之意。
庄烃突然撩袍跪倒在庄煜的面前,唬的庄煜赶紧站起来避到一旁,他可不想平白无顾就被人强加一个威逼弟弟的恶名。“六皇弟有话便说,何必行如此大礼?”
庄烃跪在地上不起来,极为诚恳的说道:“五皇兄,小弟知道错了,请五皇兄原谅小弟吧。”
庄煜双眉紧锁,沉声道:“六皇弟此言本王听不懂,若然六皇弟觉得自己有错,也该去父皇面前认错,如何反到我这里来说,你如今也是堂堂公侯,怎么能说跪就跪,起来说话吧。”
庄烃这才站了起来,对庄煜说道:“五皇兄,小弟一直嫉妒你养在母后的跟前,受尽父皇母后的宠爱,所以才会一时糊涂,在漠南关之后做下种种错事,五皇兄大人有大量,请原谅小弟一回吧。”
庄煜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儿,随扈北巡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怎么庄烃这会才突然如此诚恳的道歉,这个道歉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庄烃见庄煜并不说话,心中很是着急,追到庄煜面前又跪了下来,急急说道:“五皇兄若是还怪罪小弟,小弟便不起来了。”
庄煜皱眉道:“父皇已经为漠南关之事罚了六皇弟,六皇弟并不需要向本王道歉,六皇弟你还是起来吧。”
庄烃立刻抬头道:“这么说五皇兄并不怪罪小弟了?”
庄煜沉声道:“如果六皇弟一定要这么说,本王便算是不怪罪了吧。”庄煜也看出来了,若他不松口,庄烃还真的能一直跪下去。这样庄烃固然失了脸面,可对他的影响也不好。不管内里如何,庄煜还是得维持兄友弟恭的表象,免得落人口实。
庄烃也不是真心来请原谅的,因此便站了起来,苦笑道:“五皇兄心里还是怪罪小弟的。不管五皇兄相不相信,小弟今天是真心诚意来向五皇兄道歉的,为了表示小弟的诚意,小弟特意在京华楼定下酒席给五皇兄赔罪。”
京华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一桌寻常的席面也要六十两银子,最上等的席面一桌更是高达五百两纹银,便是达官贵人想吃上一回都不是很轻松的事情。五百两纹银都能买到一个三四十亩地的小庄子了。
庄煜挑眉笑道:“六皇弟何必如此破费?”
庄烃忙说道:“小弟诚心诚意向五皇兄赔罪的,自然要在最好的酒楼摆最好的席面,还请五皇兄务必赏光。”
庄煜笑笑道:“六皇弟胜意拳拳,本王若便却之不恭了。”
庄烃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五皇兄请。”
庄煜与庄烃走出兵部,各自上轿前往京华楼。京华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离王公大臣府第与六部衙门的距离都不远,坐着轿子从兵部出发,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也就走到了。
下轿之后,庄煜抬眼看了看眼前极气派的三层楼房,微微笑了一下。庄烃上前笑道:“五皇兄里面请。”
庄煜迈步走到京华楼的大门,立刻有两个面容清秀衣着干净的利落小厮迎上前来,躬身道:“欢迎两位爷光临鄙店。”然后直起身子向店中亮开嗓子喊道:“两位贵客到……”
庄煜微微一笑,心是暗道:“这京华楼果然有些特别之处。”
进入京华楼,又有两个身着青色细布夏衫,肩上搭着雪白帕子的小厮迎上前来,笑着问道:“两位贵客可否预定了房间?”
庄烃立刻说道:“订了大江东去。”
两个小厮立刻伸手笑道:“请两位爷这边走。”
庄煜和庄烃进了门上写着大江东去四字的房间,小二先沏上一壶吓煞人香,然后便退下传菜。
庄煜扫了房间一眼,见这间屋子竟是个三进的小小套间,每进以垂幔雕花月洞门相隔,第一进就是下人服侍之所,酒席摆于第二进的大厅之中,第三进想来是酒后小憩之所,因第三进的雕花月洞门是闭着的,门后又垂着数层纱幔遮住视线,所以庄煜并没有看到第三进月洞门都有些什么。
看是看不见的,可是庄煜的耳力很灵敏,他似乎听到第三进垂纱雕花月洞门内有细细的呼吸之声。这些日子庄煜连番遭遇女色算计,所以他此时便有些猜出庄烃为何突然要请自己吃饭了。
庄煜知道自己只要保持灵台清明,庄烃凭怎么样都算计不了自己的,所以他并不着急,倒要看看庄烃接下来还有些什么花招。
酒菜齐备,庄烃命所有在一旁服侍的人都退下,亲自执起错金银暗刻海兽纹执壶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只递给庄煜,笑着说道:“请五皇兄满饮此杯。”
庄煜笑着接过酒杯,却没有立刻就喝。庄烃见状立刻举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子亮给庄煜验看。庄煜笑笑也举杯将酒喝了。庄烃见他喝了这杯酒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这酒自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杯子上却早被庄烃做了手脚,那杯子事先后大量的烈性催情之药足足浸了三天三夜,不论这用杯子喝什么东西,都会中了那催情之药,做出种种不堪之事。
庄烃不错眼珠子的看着庄煜喝酒,却还是没有看到庄煜的双唇连一滴酒都没有沾,那杯酒全都被庄煜倒在了衣袖之中。
庄煜放下酒杯,笑着说道:“果然是好酒,六皇弟有心了。”
庄烃见庄煜好象没有事,心中暗觉奇怪,他以为是庄煜喝的不够多,便又给庄煜斟了一杯。
庄煜抬手端酒杯之时,衣袖不经意间拂落了包金象牙箸。庄烃立刻向外喊道:“来人换箸……”
就在庄烃一转头的工夫,庄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两只酒杯调换了位置。等庄烃转过脸的时候,庄煜已经端着调过包的酒杯笑着说道:“六皇弟请。”
庄烃一心想让庄煜多喝几杯酒,自然赶紧端起杯子将一杯加料的美酒全都喝了下去。而庄煜却和刚才一样,将一盅酒全都倒入了衣袖之中。好在他的袖中有一只装了提神醒脑香料的荷包,酒水尽被荷包吸了,所以才没有在衣袖上渗出水渍。
庄烃喝下那杯酒后白净的脸上立刻泛起异样的红晕,额上渗出汗珠子,眼神也开始迷离。庄煜见状立刻起身道:“六皇弟,本王忽然想起有件要紧之事没有吩咐下去,得立刻回兵部交代一番,这酒宴等改日再用吧。”
庄烃的大脑此时已经完全被催情药物所控制,根本听不到庄煜在说什么做什么,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袍子,便向庄煜扑过去。
庄煜怎么可能让庄烃扑到自己,他边往门口走边向庄烃打出一道掌风,将庄烃向最里边的垂幔月洞门推去。庄烃的身体撞开月洞门的那一瞬间,庄煜已经闪身出了大江东去的房门。
听到门内传出一声女子惊叫,庄煜冷冷一笑,便往外头走去。那些个腌臜之事,他可不想听不想看,免得被污了耳朵眼睛。
不过庄煜知道庄烃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布了这个局,一定不会就么这算了,他必有后手,所以庄煜并没有走远,只在京华楼一楼的大厅之中寻个了僻静之处坐了下来。这京华楼一楼大厅不象别家酒楼大厅那样一揽无余,而是用各色书画插屏做了许多隔断,庄煜又挑了个特别不起眼的位置,所以很难被外面走进来的人发现。
莫约过了两刻钟,庄煜见淳亲王爷,安国公和无忧无忌几乎是前后脚的来到了京华楼。庄煜一看到这四个人,便什么都明白了。不由暗暗说了一句:“好毒的心思!”
安国公看到淳亲王爷,忙上前问好,淳亲王爷微微皱眉道:“安国公也来了?”
安国公笑道:“下官蒙睿郡王相邀,特特前来赴宴。”
淳亲王爷疑惑道:“睿郡王也请了你?”
安国公忙笑着说道:“原来王爷也是应睿郡王之邀前来的。”
淳亲王爷点了点头,正要再说话之后,他看到无忧无忌也进了京华楼,淳亲王爷立刻高声唤道:“无忌……”
无忌一看淳亲王爷招手,立刻和无忧一起快步走了过去,两人一起向淳亲王爷问好。淳亲王爷摆摆手问道:“你们也是被睿郡王请来的?”
无忌点点头道:“是啊。”
淳亲王爷又问道:“在大江东去?”
无忌又点头道:“没错,淳亲王爷爷,您也是五哥请来的?五哥今儿请客请的好奇怪啊!”
淳亲王爷嗯了一声,指着安国公说道:“还有他也是。”
安国公当然认的无忌这个大燕最小的郡王,自然也能测出无忌身边那个戴着银丝挑绣面纱,身着交领杏黄素绢衣裙的便是萱华郡主季无忧,那个夺走睿郡王正妃之位的少女。
心中虽然不情愿,安国公还是得向无忧无忌行礼问好,无忧知道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岳珊觊觎着睿郡王正妃之位,不过她觊觎也是白费,无忧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而无忌则是压根儿就不知道,所以姐弟二人都微笑还了半礼。
庄煜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笑着招呼道:“王叔祖,无忌,安国公,你们怎么来了?”
淳亲王奇道:“咦,不是你下了帖子请我们来的么?如何却这样问?”
无忧听了淳亲王爷之言,心中便有些明白这必是又什么人在算计庄煜了,她用有些担忧的眼神看了看庄煜,却见庄煜向她展眉而笑,了解庄煜的无忧这才放了心,只微笑着静观其变。
“王叔祖,小王并没有请您过来,事实上小王也是受邀前来的,请客的人是六皇弟,他请小王到京华楼大江东去房间用宴。不知王叔祖要去的是哪一间?”庄煜笑着问道。
淳亲王爷微微皱眉沉声说道:“这倒真是巧了,本王接到的帖子上写的正是大江东去。”
无忌听着这事儿不对,刚想开口问之时却被无忧轻轻拽了一下。无忌赶紧将就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庄煜又向安国公笑着问道:“不知安国公要去哪里?”
安国公忙笑道:“真是巧了,下官也受邀到大江东去用宴。”
庄煜看向无忧无忌,无忧轻轻点头道:“我们也是。”
庄煜便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受邀到大江东去用宴了,便一起走吧。”
五人刚刚走到大江东去的门口,便听到房中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和低吟之声,那靡靡之音听在淳亲王和安国公这两个过来人的耳中,还有什么不明白了,两人都变了脸色,淳亲王爷更是伸手拦住庄煜无忧无忌道:“你们三个不要进去。”
无忌刚要问为什么不能进去,却被庄煜和无忧拉住走到一旁,庄煜然后才向淳亲王爷颌道:“王叔祖,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淳亲王点点头,黑沉着一张老脸一脚踹开大江东去的房门,他显然是极为生气,这一脚便将两扇极为结实的木门生生从门框上踹飞到第二进的厅中。
如此一来,便是站在门口惊惶失措的小二们都能看到在第三进敞开的月洞门内,一个赤着身体的男子正压在一个极为白嫩的女人身上,喘着粗气疯狂的冲刺着,而那白嫩的女人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口中正逸出让男人听了都会热血直冲大脑的靡靡娇吟之声,这女子还用双手死死抓住那男子的手臂,仿佛是嫌那男子冲撞的不够狂野刺激一般……
淳亲王爷气的一部针髯都竖了起来,而安国公一看到那个女子侧向外面的面容之后,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上头顶,他冲上前去扯住那低头粗喘的男子,愤怒的大喝道:“给我下来……”
那男子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一把推开安国公,继续他的冲刺,这一推让安国公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容,他惊叫一声:“六殿下……”便跌坐在地上。
淳亲王爷气的脸都紫了,只一把扯下月洞门上的纱幔甩到庄烃的身上,将他们两个人都盖了起来。然后冲到门口冲着瑟瑟发抖的小二喝道:“立刻给本王滚……”
两个小二吓的魂不附体,屁滚尿流的跑开了。
庄煜这才走上前皱眉低声问道:“王叔祖,里面之人是六皇弟?”
淳亲王爷黑着老脸点了点头,对庄煜说道:“煜儿,你先安排无忧无忌回去,这不是他们能看的。”
庄煜点点头,走到无忧无忌面前轻声说道:“无忌,先陪姐姐回去,等晚上我会过去告诉你们一切。”
无忌撅了撅嘴,他很不喜欢这种总是被人当成小孩子的感觉。无忧却轻轻点头,低声说道:“五哥你仔细些。”
庄煜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绝不会中了任何人的算计。”
无忧向庄煜微微一笑,便带着无忌下楼回府。
庄煜看到无忧无忌走出自己的视线,方才折回大江东去的门口,向淳亲王问道:“王叔祖,里面另一个人是安国公府的小姐?”淳亲王他沉沉点了点头。
庄煜皱眉道:“五皇弟岂可如此荒唐,王叔祖,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跌坐在地上的安国公听到庄煜之言,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气,猛的跳起来跑到淳亲王爷和庄煜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的哭道:“求两位王爷为下官做主啊,敬肃公他……他不能白白糟踏了下官的爱女!”
淳亲王爷气的恨不能一脚踹死屋中那两个犹在激动运动的和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这事也是能张扬的?还不得往死里捂着。
庄煜赐冷静的多,他沉声道:“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不知情,以本王之见,应该先问清楚了再商量怎么处理。”
淳亲王爷点点头道:“睿郡王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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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上……”听到皇上下旨让岳珊做敬肃郡公的侧室,安国公大惊,他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焦急的叫了起来。
隆兴帝冷冷看着安国公,沉声道:“岳卿还有还言要讲?”
安国公想说皇上你不能让安国公府的嫡长女宁国公府的嫡外孙女儿做妾,可是这话他又说不出口,若是岳珊德行无亏,他当然能争上一争,可如今岳珊失节在先,他又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这话不说又不行,毕竟岳珊底下还有三个妹妹,若身为一品国公府的嫡长女去给个三品公爷做妾,那岳珊的三个妹妹就更得低嫁了,三品以上的人家绝对不会再为自家的嫡子和安国公府议亲事。
“求皇上给臣留点体面吧,臣家中还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要议亲事。”安国公伏到地上痛哭起来。
隆兴帝冷哼一声,在开国十二家国公府中,除了靖国公府信国公府穆国公府和勇国公府之外,其他的八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非他们与其他勋贵官员已经结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隆兴帝动任何一家都会牵连甚广甚至于会影响朝政局势,否则隆兴帝早就收拾那八家国公府了。
“看来岳卿对朕的决定很不满意,也罢,淳亲王叔,您辛苦一回,将这事审个清楚明白,朕也好向百官公示,老六虽然是朕之子,可皇子犯法也庶民同罪,朕绝对不会姑息于他。王叔查明真相之后自可按律处置。”
淳亲王爷当然明白隆兴帝的意思,立刻躬身道:“是,老臣领旨。可是皇上也知道老臣不长于断狱,可否请刑部马尚书与老臣同审?”
隆兴帝点点道:“准奏。”
跪在地上的庄烃和岳珊齐声惊叫道:“不要。”庄烃叫着不要,是不要到宗令府受审。刑部尚书戮明断案无数,什么样的奇案到他手里都会被审的一清二白,庄烃自知被反算计后,他的计划便出现了极大的漏洞,根本经不起审问,若是被审出真相,他连现在的地位也保不住了。
而岳珊大叫不要便简单的多了,一想到会当着许多陌生男人的面去复述刚才在京华楼大江东去里发生的一切,岳珊便觉得无法忍受,若真的被送去审问,她情愿一头撞死。
安国公没有想到皇上竟如此决绝,根本不顾忌六皇子庄烃的名声,甚至连皇家的名声都不顾了,要知道以国公府嫡长女为三品普通公爵之妾,皇家是要承受很大非议的。
可是安国公又不能不争,他若不争,安国公府便是最最丢脸的一方。好好的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怎么就给了敬肃郡公做侧室呢,还要向一个身世远不如自己的侯府孙小姐执妾礼,而那个侯府嫡小姐父母甚至都是白身。严格说起来那根本不是什么贵族小姐,仅仅只是个平民之女。锦乡侯府的胡二爷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出身,他的孩子自然没有高贵的身份。
在京城的亲贵们必会拼命打听内情,今日之事根本就不可能完全被遮掩住,安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孤身赴约婚前**,这个消息绝对可以在京城贵夫人的圈子里流传开去,从此安国公府的小姐们便会被打上**不守妇道的标记,这样的小姐便是给人做妾都不会有人敢娶的,谁不怕自家的爷儿们头顶的帽子变色呢。
就在安国公纠结之时,岳珊已经在向隆兴帝磕头了,“臣女谢皇上恩典。”这句话,岳珊几乎是咬断了后槽牙才挤出来的。
隆兴帝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岳珊一眼,只沉声道:“岳卿之意呢?”
安国公吓的一激灵,忙磕头道:“臣遵旨。臣……请万岁恩准臣将逆女岳珊族谱除名逐出门墙。”为了保住安国公府的名声和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未来的亲事,所以安国公决定舍弃岳珊这个他曾经最为疼爱最为看重的大女儿。
隆兴帝冷声道:“岳卿觉得朕之皇子还没有资格纳汝女为妾?”
安国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若六皇子庄烃被封为郡王,不,那怕是被封为国公,他也就咬牙认了,可是六皇子却只被郡公,低的不能再低了,可见这六皇子将来也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出息,安国公当然不愿意让女儿做他的侧室,若没有京华楼的那一出,便是许以正室之位,安国公也是不愿意的。只是这样的话安国公万万不敢说出口。
“臣不敢,臣绝无此意。”安国公赶紧拼命磕头,若是让隆兴帝就此记恨上,安国公知道自己再没安生日子可过。
庄烃听到安国公欲将岳珊逐出安国公府,心中恨意顿生,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人情冷暖让庄烃很快就明白了安国公的心思。不就是因为自己爵位低么,若此时是让岳珊做庄煜的小妾,只怕安国公会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
岳珊听到一向最疼爱器重自己的父亲竟然要将自己逐出家门,又急又气又怕之下,只悲凄凄叫了一声:“爹爹……”便眼前一黑又晕倒了。
隆兴帝只是命人进来将岳珊带下去救醒,连传太医的旨意都没有下,只是传个积年老嬷嬷过来照顾一二。安国公虽然说要将大女儿逐出家门,可岳珊到底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眼中流露出一抹心疼之色。
站在一旁的淳亲王爷也是个爱女之人,便缓声说道:“皇上,不如让安国公先带其女回家吧。”
隆兴帝点了点头,安国公赶紧跪下谢恩,隆兴帝却冷冷说道:“赐岳氏一碗避子汤,用过方可出宫。”陆柄应了一声赶紧去准备。从前隆兴帝临幸妃嫔之后,若不想让被幸妃嫔有孕,便由陆柄亲自看着她们喝下避子汤,这事陆柄做的再熟练不过了。
安国公带着喝过避子汤的岳珊出宫回府,淳亲王爷见事情有了结果便也告辞出宫。庄烃还跪在御书房的地上,隆兴帝没有叫起之前,他断断不敢起身。
此时御书房中只有隆兴帝父子三人和陆柄,隆兴帝沉默了很久方才沉声说道:“陆柄,送敬肃郡公回东四宫房养病。”
庄烃大惊,慌忙拼命磕头叫道:“父皇开恩饶命啊,儿臣知错了……”
隆兴帝冷喝道:“住嘴!朕何曾要杀你,还不与朕滚回东四宫房静心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宫半步。”
庄烃听说只是禁足,立刻松了一口气,赶紧磕头谢恩,然后跟着陆柄回了东四宫房,从此开始过“静心养病”的日子。庄烃知道自己也不过就被禁足四个月,重阳节之前他便能出宫开府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担心。
庄烃与陆柄走后,一直站在旁边没有怎么说话的庄煜来到隆兴帝面前双膝跪下请罪,“父皇,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隆兴帝淡淡问道:“你有什么错?”
庄煜坦然说道:“回禀父皇,儿臣知道六皇弟算计儿臣,原本儿臣可以抽身离开不去理会他的算计。可是儿臣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将计就计,让六皇弟自食恶果,儿臣如此行事,不止有失悌爱之心,更让皇家损了体面,请父皇责罚。”
隆兴帝缓缓叹了口气,低声道:“煜儿起来吧。”
庄煜抬头看向他的父皇,只见隆兴帝脸上尽现疲惫之色,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庄煜心中极为难受,赶紧磕头道:“儿臣让父皇失望了,请父皇重重责罚儿臣。”
隆兴帝长叹一声,走到庄煜面前将他拉了起来,缓声问道:“煜儿,把今日老六算计你之事仔细说与父皇。”
庄煜点点头,便认真的说了起来,他素来是实话实说之人,只用了一刻钟便将经过叙述了一遍。
隆兴帝听到被请到京华楼的不只是淳亲王爷和安国公,还有无忧无忌姐弟之时,脸上立刻现了怒意。
庄烃的用心何其歹毒,不只想让庄煜身败名裂,还要让他众判亲离。隆兴帝知道亲眼目睹与听别人转述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听旁人转述之时,无忧无忌或许还能维持一份狼的心态,可是若他们亲眼看到庄煜与别的女子行苟且之事,必然会让情感战胜狼,庄煜再没有和无忧在一起的可能。隆兴帝知道庄煜到底有多在意无忧,若无忧绝然离开,只怕庄煜就此便被毁了。
“煜儿,你的做法虽然不妥,可朕也不能就说你做错了,为将之人,懂得因势利导将计就计,这样很好。只是……这样到底会伤了皇家的脸面。此事你于理无错于情有失,倒叫朕不好处置了。”隆兴帝有些艰难的说道。
庄煜立刻磕下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事儿臣处理的不好,只是若再有一次,儿臣依旧会如此处理。”
隆兴帝皱眉道:“为何?”
“回父皇,儿臣自开府之后,这才短短十数日,便屡次被人算计,儿臣知道那些人算计的其实并非儿臣本身,而儿臣的郡王爵位,若儿臣不出重手处置,只怕日后再没有片刻安宁。今日之事,不论怎么遮掩都会有些痕迹,想来已经足够给那些存心算计儿臣之人一个警告。”庄煜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隆兴帝看着风华正茂的儿子,心中涌起骄傲欣赏之意。庄煜不论相貌和性情都很象隆兴帝年轻的时候,看着庄煜,隆兴帝就象是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人,总会对过去的自己多几分宽容。
“你这孩子还是这般直心直性不管不顾的,惹下麻烦便丢给朕来处理。亏你还说的辣气状。”隆兴帝笑骂了一句。虽然从狼上说庄煜的做法并不是最正确的,可是从情感上来说,隆兴帝也倾向于这样的处置方式。庄烃既然有害人之心,便应该去承受害人不成反害己的恶果。
庄煜忙低头道:“父皇,您责罚儿臣吧。”
隆兴帝摇摇头道:“罢了,你好好当差为父皇分忧也就是了。在兵部干的怎么样?”
庄煜忙将这一次武举科考的事情细细说一遍,隆兴帝听说此番武举科考,中举之人没有一个是勋贵子弟,不由点头微笑起来。那些勋贵子弟早就没了祖上之风,自然受不了那种艰苦,况且中武举之人,最高也只能去军中做八品武官,而那些勋贵子弟承袭祖荫,怎么也能混个七品六品的虚职,与留在京中逍遥快活相比,去军中受苦当然不会成为勋贵子弟们的选择。
大燕旧勋贵们都是以军功起家,祖上都立下过从龙之功,他们在军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力。隆兴帝并不能一下子将之彻底拨除,只有采取掺砂子的办法,开武举科考,让中举之人到军中从最低级的军官做起,如此坚持数十年,便能将那些旧勋贵在军中的影响力全部清除,将大燕的军队全部彻底的控制在皇帝的手中。
可叹那些勋贵之家为眼前的富贵安宁所蒙蔽,完全没有意识到家族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他们还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花天酒地,却不知道隆兴帝已经在暗暗磨砺钢刀,只等时机一到便会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也不是没有人意识到隆兴帝的用意,只是在绝大多数勋贵们都醉生梦死之时,意识到的极少数勋贵除了严格要求自家子弟之外,也管不了其他人了。就得象穆国公冯至忠,他将儿孙都送入军中,从最低级的军官甚至是从普通士后做起,如今穆国公府的子弟之中已经有三名中级军官和五六名低级军官,有这些人撑着,穆国公府便不会走向衰亡。
对于象穆国公府这样上进又知道进退的,隆兴帝自然会另眼相看,况且穆国公娶了淳亲王爷唯一的女儿,他也算是皇亲,隆兴帝虽然不会太重用于他,却也是放心的。
庄煜见他的父皇陷入沉思之中,也没敢打断他的思绪,只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隆兴帝忽然开口道:“煜儿,你愿不愿意去鬼方?”
鬼方?庄煜想了一下便点头说道:“儿臣愿往。”
隆兴帝沉声道:“鬼方郡扼西南门户,该地终年弥漫瘴疬之气,从来驻于鬼方之军的拆损是最高的,太平之时也有三成之多,煜儿你不怕?”
庄煜沉稳的说道:“父皇,儿臣怕,但是儿臣还是愿意去鬼方。”
隆兴帝奇道:“这是为何?”
庄煜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儿臣曾听大哥说过天大下势,如今四夷臣服,十年之内边境上应该不会有大的战事,可是国内却没有那么安宁,自父皇登基以来吴王叔便就任蜀中,如今已经有十三年了,听大哥说吴王叔是个极有能为之人,他又独掌蜀中多年,难保不会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鬼方是出蜀必经之要冲,若扼住此地,吴王叔便飞不出蜀中十方大山,他纵有天大的野心也成不了事。所以镇守鬼方之人必须是父皇极为信任,绝对不会背叛之人。儿臣虽然没多大的本事,可对父皇的忠心却是天日可鉴的,有儿臣守住鬼方,父皇必能安枕无忧。”
隆兴帝看向庄煜,欣慰的轻叹道:“煜儿真是长大了,你正说中了父皇的心思。当初父皇继位之时,不得不封吴王于蜀中,这些年来不诏吴王进京,父皇就是不想让他有机会与朝中之人勾结,可是朕听说吴王在蜀中减赋开矿,将蜀中治的如铁桶一般,这让父皇不得不担心啊。”
庄煜立刻跪下道:“父皇,儿臣愿去镇守鬼方,扼出出蜀要道,将吴王困死在蜀中。”
隆兴帝笑笑道:“煜儿起来说话,这些来年朕一直没有放松对鬼方的关注,如今鬼方的镇守将军正是当年你岳父麾下最得力的爱将王守仁,他镇守鬼方已经整整七年,真是难为他了。朕听说他染了重病,打算派人去接他回京治病,煜儿,过几日朕会调季光慎前往鬼方暂时接替王守仁,你季光慎一起去鬼方将王守仁接回京城,也好向他多学学如何镇守鬼方,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再去鬼方接替季光慎镇守鬼方。十年之内,朕必削吴王王爵,煜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庄煜激动的脸色涨红,立刻大声应道:“儿臣明白,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隆兴帝拍拍庄煜的肩膀笑道:“煜儿,去鬼方之事先不要告诉你母后,朕会慢慢告诉她的。她素来疼你,必不舍得你去鬼方那种地方。”庄煜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他学武的初衷便是做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如今马上就能得偿心愿,庄煜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隆兴帝看到儿子兴奋的满脸通红,心情也好了许多,只笑道:“行了,你先回去吧,把京华楼之事细细告诉无忧。”
庄煜疑惑的看着隆兴帝,他原想只是简单说一说的,怎么他的父皇却命他细细的说,那岂不是要把庄烃和岳珊的不堪之事也得细细的讲给无忧听?
看到庄煜一脸傻乎乎不明白的样子,隆兴帝淡笑道:“煜儿,该表的功是一定要表的。”
庄煜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高兴的应了一声:“是,儿臣告退。”便开开心心的出了御书房。隆兴帝看着儿子的背影,欣慰的笑了,他真心喜欢这个最象自己的儿子。
庄煜出宫之后直奔忠勇郡王府,无忧无忌都已经等及了,一见到庄煜前门,无忌便扑上前抓住庄煜叫道:“五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处处都透着古怪?”
庄煜笑道:“今日有人在京华楼设下圈套陷害我,却被我将计就计还了回去,刚刚才跟淳王叔祖进宫向父皇禀报了此事,这不一出宫就来告诉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么。”
无忧笑道:“无忌,别只缠着五哥,先让他喝杯茶顺顺气再慢慢的说。想来今日之事必是很精彩的。”
无忌点点头,亲自给庄煜捧过一盏茶,庄煜接过来一口喝干,笑着说道:“再来一杯,今天说的话多,我说的口都干了。”
连喝了三盏茶,庄煜才长长舒口气,笑着说道:“这下子好多了。”
无忌急急叫道:“五哥你还不快说。”
庄煜便从庄烃到兵部相邀说起,一直说到他暗中调换了酒杯,然后便停下来喝了口茶,惹的无忌着急叫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庄煜笑道:“后来六皇子便自食恶果,与他安排来算计我的女子做了苟且之事。再后来你们和淳亲王叔祖安国公便到了。”
无忧蹙眉轻道:“那女子是安国公府大小姐对么?”
庄煜点头赞道:“无忧你真聪明,就是那岳大小姐。”
无忧瞟了庄煜一眼,半是含酸半是打趣的说道:“果然是她,难怪这几次赴宴,那岳大小姐一见到我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上眼的,原来根源在五哥你的身上啊。”
庄煜赶紧陪笑道:“无忧你快别这么说了,我哪里知道那岳大小姐是圆是方啊,我与她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无忧抿嘴一笑,便不再说了。倒是无忌往下追问道:“那后来呢,皇上姨丈是怎么发落他们的?”无忧听了这话也看向庄煜,这句话她其实也想问。
庄煜笑道:“父皇下旨赐岳大小姐为六皇弟的侧室,等六弟妹过门之后再安排纳岳大小姐之事。”
无忌不太满意的哦了一声,无忧却低低惊呼道:“竟是如此处置的,那岳大小姐可再没了生路。”
庄煜和无忌齐声问道:“为什么没了生路?”
无忧轻叹道:“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姨丈颁下这样的旨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岳大小姐德行有亏,女子名节重于泰山,岳大小姐没了名节失了脸面,还要在比自己出身低许多的正室手底下讨生计,她岂会有活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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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日叶氏正在做针线,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叶氏的手猛的一抖,针尖便刺破了手指,渗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她丢下手中的针线嚯的站了起来,惊得坐于窗前桌旁描红的季维扬手腕也是的抖,豆大的墨汁滴到纸上,坏了他刚刚描好的大字。
“娘你吓人做什么,害的儿子字都描坏了!”季维扬撅起小嘴不高兴的叫了一声。他每日得描五十个大字,若描坏了一个便要补描十个,季维扬自然是不乐意了。
叶氏却没有心思理会儿子的抱怨,只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果然看到满身风尘,却笑的极为灿烂的丈夫快步走到了门前。
季维扬也蹿到门前,一看爹爹回来了,不由兴奋的尖叫一声从叶氏身边挤出去,象只小猴子似的攀着季光慎的腿三两下便爬到季光慎的怀中,搂着季光慎的脖子大叫道:“爹爹回来了……”
季光慎揽住儿子的小屁股,免得他摔下去,笑着看向叶氏道:“夫人,我回来了。”
叶氏想说话来着,可是却红着眼圈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季光慎哈哈一笑,伸臂将妻子揽入怀中,用力抱了一抱。叶氏羞的满脸通红,轻轻推开季光慎,仔细打量一番,才笑着嗔道:“老爷怎么也不带个信儿回来,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季光慎笑道:“不用做什么准备,我没告诉你们娘仨儿,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如姐儿呢?”没看到宝贝女儿,季光慎自是要问一问。
叶氏笑道:“也不知道老爷今儿回家,才严老夫人打发人来接如姐儿去玩,妾身就让她去了。”
季光慎笑道:“哦,原来是去卫国公府了,那就让如姐儿好好玩吧,姑娘家能痛快玩的日子也没几年。反正我能在家里待三天,也不急在一时。”
叶氏将丈夫让进房中,为他沏了茶,投了温热的帕子擦了手脸,又命下人赶紧备水好让季光慎洗个痛快澡,这大热天的从漠南关赶回京城,得有多热啊。
季光慎看着妻子忙的团团转,心里熨贴极了,他在外头所受的辛苦,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扬哥儿,爹爹给你捉了一头才落生的小豹子,已经送到你院子里去了,先去看小豹子吧。”季光慎将儿子放到地上,笑着对他说了起来。
季维扬一听这话兴奋的双眼直发光,跳起来欢呼道:“谢谢爹。”然后一溜烟儿的便跑了。
叶氏却吓的脸色发白,忙说道:“老爷,豹子可凶的很,回头伤着扬哥儿可怎么办?”
季光慎笑道:“阿霖,那只还在吃奶的小豹子,牙都没长齐呢,怎么也伤不到扬哥儿的,你放心吧。”
叶氏轻轻点头,可眼中到底难掩担心之色,季光慎笑着将叶氏拉到身边坐下,轻声说笑道:“夫人,你也不问问为夫这一阵子过得如何,为夫一个人在漠南可是孤寂的很。”
叶氏的脸刷的红了,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季光慎拉着叶氏的手,贴近叶氏的耳畔轻声说道:“阿霖,我可没有一天不想你们的。”
叶氏的脸越发红了,她想推开丈夫,手上却没有一点点力气,半个身子也酸软了。季光慎和叶氏都正当年青力壮之时,又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在一起,相思之情早已满溢,如今好不容易才能重逢,夫妻两个情难自禁也在情喇中。
季光慎紧紧抱住叶氏,手中灵活的紧,不大一会儿叶氏便已经衣衫不整了。羞的叶氏不敢睁眼,伏在季光慎怀中小声道:“老爷,到里间去。”
季光慎打横抱起叶氏,夫妻两人进了内室共赴阳台,个中欢娱自是不言而喻,等到季光慎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下床之时,叶氏已经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累,自是极累了,的可叶氏心中更多的是快活,一年多独守空房的寂寞此时一扫而空,叶氏平日白净的脸上布满了娇美的红晕,看上去极为动人。
季光慎温柔的笑道:“阿霖,你先歇一会儿,我去看看扬哥儿,回头就来陪你。”
叶氏羞的不能言语,只轻轻嗯了一声,季光慎双眼直勾勾的锁住叶氏,俯身在她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方才笑着走了出去。叶氏在季光慎走后,手捂着双唇,眼中尽是迷离的笑意。
歇了两刻钟,叶氏便支撑着起身,刚好外头已经烧好了水送到净房,叶氏便先去清洗了自己,刚才她和季光慎都太激动,全身上下粘腻的很,叶氏素性喜洁,不赶紧清洁身体叶氏便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洗好之后,叶氏先是重新安排了今日饮食,命厨下赶紧做上一桌子季光慎爱吃的菜,然后才去季维扬的院子寻丈夫儿子。
一进院门叶氏便看到丈夫和儿子头顶头蹲在地上,爷俩儿一起逗弄一只比家猫大不了多小的小家伙。那小东西肉嘟嘟憨乎乎的,哪里象只威风的豹子,完全就是只撒娇耍赖的小家猫。
“娘……,快来看黑子,它可好玩儿了。”季维扬抬头叫了一声,便又继续去逗弄小豹子了。
季光慎站起来走到叶氏身边,看着小豹子笑着说道:“放心了吧,黑子还没断奶,扬哥儿自小养起来,必能养的熟,我总不在家里,有黑子在你们娘仨的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叶氏虽不让无忧将太后算计之事说出来,不过无忧还是影影绰绰告诉了季光慎,季光慎便费了很大的力气寻来这只小豹子,自小养熟了看家护院比什么都强。
叶氏听了这话也猜出丈夫必是知道了什么,便笑着说道:“老爷说的是,那就让扬哥儿好生照看着吧。老爷,水已经得了,你要不要去洗洗?”
季光慎点点头,抚摸着儿子的头笑道:“扬哥儿先自己玩,回头爹爹再过来陪你。”
叶氏服侍季光慎沐浴,边给他擦背边笑着问道:“老爷怎么突然回京了?”
季光慎笑道:“皇上要派我去鬼方暂时接替王大哥,王大哥得了重病,得把他接回京城来治病。”
季光慎口中的王大哥便是鬼方守将王守仁,叶氏从前没少听季光慎提到过,季光慎平生最佩服的人第一个是他的大哥季之慎,第二个便是这王守仁。
“王大哥得了什么病,很要紧么?”叶氏关切的问了起来。
季光慎皱眉摇头道:“到底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得去了鬼方之后才能知道。”
叶氏轻叹一声道:“你才回来又要走了。什么时候才能玉宇澄清永息干戈呢。”
季光慎拍拍叶氏的手笑道:“会有那一天的。这几年得辛苦你了。”
叶氏忙道:“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辛苦的,从前那么艰难,咱们不也都过来了么。只是苦了老爷。”
季光慎笑道:“我一点也不苦,阿霖,我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再拼上个十几年,我卸甲归田回来陪你。”
叶氏轻轻抚摸着季光慎身上的伤疤,低低道:“我宁愿你平平安安的,一想到你拿性命去搏前程,我这心里便揪的慌。”
季光慎轻叹一声道:“阿霖,别这么说,我不只是为了搏前程,也为了保家卫国,若没有我们这些行伍之人镇守边关,百姓又怎么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叶氏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到底舍不得丈夫。
“阿霖,鬼方那边出好木头,我此番过去,会多采买些好木头给无忧和如姐儿攒嫁妆,你先命庄子上的人把地方腾出来,等木头一到便可以开始打家具了。先把小件的做起来,看看那位鲁师傅的手艺到底好不好,若是好,便开始给无忧打千工床吧。刚才我去宫中见驾的时候听陆公管提了一句,说皇上已经有了安排,等无忧一及笄便为她和睿郡王举行大婚。这嫁妆的事可得抓紧了。”
叶氏笑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开始准备了,金丝楠木紫檀木红酸枝黄花梨都采办了一些。只这些木头便花二十多万两银子,便是备三份嫁妆也尽够的,不过上回老爷来信说若是能寻到沉香木做千工床便再好不过的,只是那么大的沉得木料却难寻的很,便是有钱都没处买。到底给无忧用什么木料做千工床,我一时倒拿不定主意。”
季光慎笑道:“我去年写信给王大哥请他帮我留意上好木料,王大哥今春回信,说是发现了一方沉香木大料,应该够打一张千工床的。我此番去鬼方,便将这木料运回来放到庄子上,让那位鲁师傅细细做起来。”
这鲁师傅便刑部尚书夫人徐氏特意去信让自己的弟弟将之请到京城来的鲁阿牛。为了让鲁阿牛安心在庄子上为无忧打嫁妆,叶氏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两千两金子的工钱。为了给无忧准备一份体面光鲜的嫁妆,叶氏不遗余力。
季光慎沐浴之后穿好衣服便匆匆跑出门,不多一会儿便拿着一只一尺见方的箱子回到叶氏的面前,将箱子放炕桌上一放,季光慎笑道:“夫人,这些都是给你的。”
叶氏笑问道:“这是什么?”
季光慎将箱盖打开,叶氏只觉得一片灼灼光华闪花了她的眼睛,她本能的偏过头眯起眼睛,等适应之后方才看清楚那箱子里装的尽是各色宝石,怪不得会那么闪亮。叶氏随手拈起一颗红宝石,对着光一照,只见那块足有手指肚大小的红宝石颜色极为纯净通透,是极难得的上品鸽血红,叶氏惊道:“老爷,这些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你该不会是……”
那箱子里的宝石每一块的成色都极好,叶氏知道随便拿出一块,便值几百上千两银子,这一箱子宝石怕不得有几十上百万,季光慎可没有那么多银子,别再是为了这些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季光慎笑着说道:“夫人不必担心,漠南草原矿藏极为丰富,这些东西在咱们这里值钱,可在漠南并没有多么贵重,自漠南开榷场之后,许多牧民都拿这些东西来交换盐茶丝绸等物。你记不记得去年我让你往漠南送了一批茶砖和丝绸,这箱东西就是那些茶砖和丝绸换来的。还有些个药材不便随身带着,过几日便也都会运到庄子上。”
叶氏惊喜道:“这是真的么?年上老爷让我送过去的茶砖和丝绸拢共不过三万两银子,这些个宝石少说也得值几十万啊,这买卖也太容易了吧。”
季光慎笑笑道:“榷场初开之时,大燕商人前去的并不很多,我们也算是钻了空子,今春之后,大燕商人才逐渐多了起来。刚开始两匹丝绸两方茶砖便能换这样一块宝石,可现在却换不来了,就象那块黄豆大的绿宝石,便要换十方茶砖一石食盐。”
叶氏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果然两者的价值差不多也算是对等了,错过了榷场初开的黄金时机,大燕的商人在漠南榷场已经不能获得暴利了。
“老爷,这事皇上知道么?”叶氏担心自家狠狠赚了这么一大票,隆兴帝若是知道的会不会怪罪季光慎,她绝不愿意为了这点子利益就让季光慎受到隆兴帝的责难。
季光慎笑道:“你就放心吧,榷场初开的时候我便上了密折将这种情况向皇上禀报,甚至我连打算运茶砖丝绸过去都没有隐瞒皇上,得了皇上的允许我才让你把东西送过去的。后来皇上也派人到漠南以食盐交换马匹玉石药材,比咱们得的多多了。”
叶氏听了这话方才放下心来,只笑着说道:“那便好,老爷,有没有给无忧无忌准备一份?”
季光慎笑道:“说起来还是无忧提醒我的,起初我可没想到这里头有这么大的利润。无忧已经在漠南榷场开设了锦绣坊的分号,生意红火极了。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主意,设计出既有大燕服饰之灵动飘逸又有草原服装的方便利落的新衣裳样式,在漠南都卖疯了。珠宝药材这些个东西锦绣坊收的可是不少,我想着无忧无忌也缺不了这个,便不给她们这些了。只好生为无忧准备嫁妆要紧。”
叶氏白了季光慎一眼,笑嗔道:“无忧有的再多那也是她的,我们给是的我们的心意。罢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回头我选些极好的宝石给无忧做几套头面,再给无忌制几顶冠子。”
季光慎呵呵笑道:“随你安排,这些东西交给你,我是再也不问的。”
叶氏将箱子收了起来,便回房开了衣箱收拾季光慎的衣棠,季光慎笑道:“不急,我后日才动身呢。”
叶氏手扶着箱盖,想了一会儿,转身说道:“老爷,我听说鬼方那地方瘴疬横行,老爷此去也不知道要待多长时间,我得赶紧让他们多多送给成药过来。”
叶氏手中有一家药铺,要配什么药自是极为方便的。
季光慎想了想,笑着说道:“先不急,回头我们一起去睿郡王府,才我出宫的时候和睿郡王约好了,晚上我们和无忧无忌一起去仔细商议一番,睿郡王还请了石院判,此次去鬼方接王大哥,皇上钦点了石院判随行。”
叶氏自是知道石院判的,便笑着说道:“那可再好不过的,我听说这位石大人极为精通医毒两道,有他随行我也能放心许多。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王府吧,回头和无忧无忌一起到隔壁睿郡王府,也便宜的多。”
季光慎夫妻带上扬哥儿一起去了忠勇郡王府,与无忧无忌一番厮见自是惊喜交加,无忌更是抓住季光慎的手便要拉他去演武场,还是被无忧笑嗔了一句:“无忌,三叔刚回来你就缠着他,真真是个小武疯子,也不知道让三叔歇一歇,咱们先好好说说话儿不行么。”
季光慎赶紧摆手道:“不碍的,我也不累。”
正说笑着,庄煜打从外头走了进来,如今庄煜进忠勇郡王府就象是进自己家一般,完全不必要通报,直接登堂入室。
看到季光慎夫妻也在,庄煜便笑着招呼道:“三叔三婶也在,真是再好不过了,我正说要命人去请三叔三婶呢。”
季光慎被庄煜一口一个三叔三婶叫的有些愣神,刚才在宫里,庄煜还是很正常的叫他季将军的。叶氏听惯了倒不觉得的什么,不过最初庄煜这么叫的时候,叶氏也是很不习惯了一阵子。
见丈夫发呆,叶氏轻轻碰碰他笑道:“王爷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哪里还用请呢。”
季光慎回过神来,看着无忧笑咪咪的点头说道:“对对,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庄煜一听这话笑的越发欢畅了,忙说道:“三叔三婶无忧无忌,这便过去吧,我已经备好酒宴了。”
众人移步睿郡王府,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已经在睿郡王府的花厅里就坐了。此时刚刚升任太医院院判石魁石大人也如约前来。用罢晚饭,吃茶的时候叶氏便问了起来。
“石院判,不知去鬼方需要备些什么药材?”
石院判微笑说道:“本官已经炼制了二十四颗避疫丹,王爷和季将军只消将之装于贴身荷包之中便可不被瘴疬之气所伤。此丹每粒可保一个月,一个月后丹药尽消,只要再换上一颗就行了。”
庄煜忙问道:“石院判,此丹炼制起来可否容易?”
石院判摇摇头道:“回王爷,避疫丹炼制起来也不算非常难,只是所需药材太多太贵重,每粒成丹约需纹银三百两,故而不能大批量的炼制。”
庄煜失望的说道:“如此说来不能给鬼方全部将士每人都配备了。”
石院判点点头道:“不能。”一个普通士兵一个月只有一两的饷银,如何负担的起一个月便要花费三百两银子的避疫丹,鬼方驻军共五万人,若给这五万人都配上避疫丹,一个月便要一千五百万两纹银,大燕岁入不过五千万两,所以这笔钱庭根本支付不起。
无忧蹙眉轻声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对付鬼方的瘴疫么?”
石院判皱眉沉思许久,艰难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说道:“现在还没有。”
季光慎低叹道:“鬼方的瘴疬虽然对人体有害,却也有功。只是可怜了镇守鬼方的将士们。”
庄煜明白季光慎的意思,正是因为鬼方瘴疬弥漫,才成为扼住出蜀要道的要冲之地,若没有瘴疬相助,蜀中之兵出川谋反便容易多了。
无忌并不知道蜀中吴王之事,便囔道:“既然鬼方那么可怕,为何不退出鬼方,在瘴疬之外设防呢,如引一来我大燕将士不就可以免受瘴疬之苦么?”
庄煜摇头道:“想来此法是行不通的,要不然早些年就退守鬼方之外了。”
无忌皱眉道:“为什么行不通呢?”
庄煜一时语塞,季光慎便笑道:“总要到鬼方去亲眼看过了才能知道这里头究竟有何内情,想来鬼方虽有瘴疬,却也有必守之理吧。”
无忌想想也是,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无忧一直在想瘴疫给大燕军队造成的困扰,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避疫丹炼制起来花费极大,有没有什么替代之物呢?
“三叔,五哥,你们知不知道鬼方当地可有百姓世代居住?”无忧轻声问了起来。
石院判闻言眼睛一亮,赞赏的微微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无忧的意思。
季光慎因与鬼方守将王守仁关系极好,也曾听他说起过鬼方之事,便对无忧说道:“我曾经听王大哥说过,鬼方山中有侉夷族人世代居住,只是那侉夷人从来不与外人往来,一但有外人闯入侉夷族人聚居之地,侉夷人连问都不问便会立刻将闯入者杀死。从前王大哥也想过向侉夷人寻求破除瘴疬之法,可派去向侉夷人示好的使者全都被杀死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变了脸色,无忌气愤道:“那侉夷人怎生如此凶残!”
无忧却轻轻摇头道:“我想侉夷人必有苦衷,三叔,这侉夷人是一直住在鬼方山中的么?”
季光慎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侉夷人只在鬼方山中聚居,从来不下山也不与外人往来。他们的聚居之地有极明显的标志,只要外来人不进入侉夷人的聚居地,他们也不会胡乱杀人。”
叶氏疑惑道:“并不曾听说鬼方产盐,他们既然不与外人往来,可怎么解决吃盐的问题呢?”无忧也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叶氏之言。她们二人都是当家主事之人,自然知道盐的重要。
这却把季光慎给问倒了,他也不知道侉夷人是怎么解决食盐问题的。倒是石院判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下官知道些植物中含有盐份,虽然不能提炼出食盐,可是用来做菜也足以维持人体每日所需了。”
无忧和叶氏都点了点头,若果然如此那便能说的通了。只是那侉夷人能全部自给自足,可就没有任何与他们搭上关系的突破口了,若不能从侉夷人那里得到避瘴之法,大燕在鬼方的驻军还是要承受每年三成以上的非战斗减员,这样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
季光慎和庄煜见无忧和叶氏俱是一脸担忧,便故做轻松的笑道:“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有了石院判的避疫丹,去镇守鬼方便也没那么艰难了,比起普通将士,我们已经是太幸运了。”
无忌郁郁说道:“将领是有了保障,可普通将士们却是拿生命去守鬼方,难道真的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么?”
石院判见这几人心心念念的是守鬼方的普通将士,心中很是感动,便郑重说道:“两位王爷,郡主,季将军,季夫人,下官此番去鬼方,必会用心研究那里的瘴疬,力求找出破解之道。”
庄煜一听这话立刻站了起来,无忧无忌季光慎夫妻也随之站起向石院判躬身行礼,庄煜更是真诚的说道:“本王带鬼方将士谢石大人高义。”
石院判慌忙让到一旁,他怎么受的起这些人的礼呢。那可是两位郡王一位郡主和四品将军与其夫人,全都是帝后面前的红人。
三日之后,庄煜和季光慎辞别亲人,与石院判一起前往鬼方。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一行人渐行渐远,无忧无忌心中都不好受,虽然有避疫丹护身,可谁知道鬼方还有什么样的凶险在等待着庄煜他们一行呢,瘴疫只是天灾,会不会还有**呢,无忧心里没有底。
一个月后,庄煜和石院判护着原鬼方守将王守仁回到京城。无忧一见到庄煜,竟有些不敢认了,庄煜离开京城之时皮肤是极为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看上去极为阳光俊朗,可是此番他从鬼方回来,却象是褪了一层皮,手和脸都是惨淡的青白色,人也消瘦了许多,身上的衣裳明显空荡了许多。无忧不知道这一个月庄煜都受了什么样的苦。
虽然肤色苍白身形消瘦,可庄煜的精神却很好,他向无忧笑道:“无忧,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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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将军,今日感觉可好些了?”庄煜走入睿郡王府日光阁,向躺在院中罗汉榻上的瘦的几乎是皮包骨头的男子笑着问了起来。
这男子正是镇守鬼方七年的王守仁将军,七年之前,王守仁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七年之后,他变成了百病缠身的虚弱病夫,此时便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儿也能将王守仁打倒。
将眼睛上覆着的帕子拿开,王守仁勉强笑了笑,低低说道:“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晒太阳真好!”
庄煜去了鬼方,当然明白王守仁这话的意思,鬼方常年被雾气笼罩,一年之中能直接晒到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王守仁自被接到京城之后,便几近贪婪的晒太阳。每日清晨太阳刚出来,他便要人将自己抬到院中,直到傍晚太阳落山,他才恋恋不舍的回到房中。
王守仁的家眷并不在京城,所以他在京城没有府第,庄煜便将他接进睿郡王府,每日由太医前来为王守仁精心诊病。当初石院判到达鬼方之后立刻给王守仁诊了脉,发现他已经深受瘴疬毒害,阴寒湿邪已经深深侵入脏腑,严重的损伤了王守仁的心脉,就算是从今往后每日静卧养病,只怕也活不了多少年了。
隆兴帝听完石院判的回禀,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长叹一声,命内府立刻为王守仁选一处上佳的府第,着内府与工部全力修缮装饰,力求在最短时间里完工。同时还派人火速前往王守仁的家乡,将他的父母妻儿全都接到京城,务必要让王守仁在所剩无几的残年之中,多多的享受天伦之乐。
内府都总管何大人接旨之后很是高兴。有了隆兴帝的这道旨意,那猫耳朵胡同的修缮工程便可以缓一缓了,皇上可是说了,先尽着给王将军修府第,其他的工程一律为王将军的府第让步。
何大人绝对是护短记仇的小性子,那日敬肃郡公庄烃打了内府的人,这笔小帐何大人可一直都记着呢。一有机会他便会不遗余力的报复回去。
至于王将军的府第,何大人选的便是那日对庄烃曾经说过的,广华门内的那所五进大宅院的“凶宅”。说是凶宅,其实不过是因为那宅子里死过人。可世间又有那所房子没有死过人呢,况且前房主也不是凶死,人家是寿终正寝,也算是一生圆满。凶宅不凶宅的,不过就是蒙骗庄烃的借口而已。
不过为了把事做圆满,何大人还是请钦天监的人到那所宅子里看了风水做了法,如此一来凶宅之名便被破了。修缮好便可以迎接王将军一家入住。
隆兴帝的这一切安排王守仁都不知道,他每日在睿郡王府日光阁中晒太阳养病,不觉便过了一个月。这一日,庄煜带着两个少年走入日光阁,扬声笑道:“王将军,你看看本王将什么人带来了?”
王将军转头看向庄煜,只见他身后有两个少年,看到这两个少年,王将军愣住了,片刻之后方才迟疑的颤声叫道:“世江,世海,是你们么?”
那两个少年看到王守仁,当时就惊呆了,若非那人一口叫破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真不敢相信那卧在罗汉榻上瘦的皮包骨头,皮肤苍白的几乎透明的瘦弱男人就是他们那高大威武的父亲。
庄煜笑道:“世江世海,还不快去拜见你们的父亲。”这两个少年正是王守仁的双生儿子,今年正好十二岁,王守仁离家前往鬼方之时,他们已经记事了。
“父亲……父亲……”两个少年抢身扑跪到王守仁的榻前,边磕头边哭着一声声叫了起来。
王守仁悲喜交加,他想将两个儿子拉起来,可是手上却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他的身体完全被鬼方的瘴疬之气给毁了。他只能悲声叫道:“起来,快起来……”
庄煜上前将王世江王世海拉了起来,笑着对王守仁说道:“王将军,父皇知道你与家人七年未见,特意派人专程将他们接到京城,世江世海打前站先到了京城,我便带他们来见你了。”
王守仁忙欠身道:“这怎么敢当,还要皇上为末将费这许多心思。”
庄煜扶住王守仁,笑着说道:“这是应该的,王将军,你的将军府正在紧急修缮之中,再有十余日便能完工,在完工之前,令尊令堂和尊夫人还有世江世海便先住在我这里。”
王守仁忙道:“这如何使得,末将已经打扰王爷许多了,怎么能再麻烦王爷,让拙荆带着孩子服侍家父家母去住客栈也就是了。”
庄煜皱眉道:“王将军说这话本王可不爱听,难道是本王怠慢了王将军,才让王将军不敢让家人住到我睿郡王府么?”
王守仁忙摇头道:“末将绝无此意,只是太打扰王爷了。”
庄煜笑道:“王将军这话真是见外了,我这王府房子多人少,平日里冷清的不行,王将军一家子都住进来,正好热闹热闹。”
王守仁与庄煜相处也将近两个月了,对于这位没有架子的少年郡王,王守仁的恩公先忠勇郡王的女婿,王守仁很有好感,因此便顺从的说道:“那就打扰王爷……”
“王叔叔……”一声响亮的喊叫打断了王守仁的话,王守仁的眼睛一亮,立刻笑着说道:“无忌来了!”
自从王守仁被接回京城之后,无忌只要一做完功课便立刻跑到睿郡王府来陪王守仁说话,或者说是听王守仁给他讲父亲季之慎当年的威风史。王守仁极为喜爱恩公兼义兄的遗孤。
“王叔叔,姐姐今日给您炖了野参珍珠鸡,您闻闻看,可香啦,回头您可得多吃些。姐姐亲自看着火,炖了足足两个时辰呢。”无忌拎着一只细竹丝编的梅花形提盒,献宝似的说道。
王守仁不安的说道:“郡主怎么又亲自下厨了,这让叔叔心里怎么过意的去,自从回到京城,郡主一天都没闲着,尽给我这无用之人做饭了。”
无忌扬起笑脸说道:“王叔叔别这么说,姐姐说她做几顿饭也累不着,叔叔是先父的至交好友,又为保卫大燕而受尽艰苦累出了一身的病,给叔叔做几顿饭再应该不过的。王叔叔,这两位就是您家的哥哥们吧,他们真的好象啊!”
无忌飞快的转移了话题,每回听到王守仁说些过意不去的话,无忌心里便不舒服。
王守仁笑道:“是啊,他们就是叔叔的一对双生儿子,世江世海,还不快拜见小王爷。”
王世江王世海兄弟二人立刻向无忌跪下,口称:“草民王世江(王世海)拜见小王爷。”
无忌赶紧将提盒塞到庄煜的手中,上前扶起王世江王世海兄弟,笑着说道:“两位哥哥不必多礼,你们刚到京城吧,一路辛苦了。”
王世江王世海兄弟两个惊讶于无忌的力气,他们两人自小打熬筋骨,这一拜拜的真心实意,便是个经年习武的成年人,想把他们轻轻松松扶起来都不太可能,可是眼前这个小王爷却轻轻巧巧的将他们拉了起来。
王守仁笑道:“小王爷是不世出的练武奇才,你们两个那点子粗浅功夫可不够瞧的。”
无忌听说王世江王世海兄弟二人也是习武之人,便喜欢的笑道:“两位哥哥也习武,那可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可得多多切磋才是。”
王世江王世海有些拘束的抱拳躬身道:“是,草民谨遵小王爷的吩咐。”
无忌皱了皱眉头,想到许这是兄弟两人头回见到自己有些放不开,便也不介意了。
庄煜也不去管无忌与王世江王世海说些什么,只将梅花提盒放到罗汉榻边的小几上,将里面以宣纸封口的紫砂煲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一揭去封口的宣纸,浓烈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日光阁的院子。王世江王世海两人赶着进京还不吃早饭,闻到这样的香气不由的食指大动,口中的唾液急速分泌,两人不约而同的用力咽起了口水。
无忌是个很有眼力劲儿的,便拉住两兄弟的手笑着说道:“两位哥哥随我来。”
王世江王世海扭头看向父亲,王守仁微笑点头道:“跟小王爷去吧。”那兄弟二人得了父亲的话,这才随无忌一起走了出去。
庄煜盛了一碗野参珍珠鸡汤放到王守仁右手边的矮几上,笑着说道:“王将军快用吧,趁热吃效果才好。”
自从王守仁被接到睿郡王府之后,无忧每日都为他煲药膳。好在锦绣坊的分号在漠南榷场没少得珍稀药材,叶氏也从自己的药铺中拿好些野参灵芝雪莲之类的药材送过来,要不然连着一个月都用数百年的野参灵芝等药材做药膳,无忧怕都有些供应不起了。
王守仁不安的说道:“王爷,还请转告郡主,千万别再为末将做药膳了,这每日野参灵芝雪莲的,末将如何承受的起。”
庄煜笑道:“王将军快别这么说,父皇已经交待下来,只要对王将军的身子有好处,凭用什么样的上好药材,都由太医院全部供给的。将军只安心休养身体就是。”
“正是五哥这话,王叔叔,你再说那些个外道的话,我可不高兴了。”说话之人正是快步走进来的无忧。刚才无忌带着王世江王世海下去用饭,无忧得知日光阁里已经没了外人,方才赶了过来。
“郡主!”王守仁欠身叫了一声,无忧上前扶住王守仁笑着说道:“王叔叔,难不成是侄女儿的手艺太差,您都吃倒了胃,这才不想吃么?”
“没有没有,叔叔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郡主的手艺极好,这些天来您做的药膳,是我王守仁这一生都没有吃过的好味道,我这就吃。”王守仁是个至诚君子,因此一听无忧之言便立刻急切的解释起来。
庄煜心中暗笑,果然还是无忧有办法,只一句话便让王守仁立刻拿过碗喝了起来。
无忧见王守仁喝完了一碗,立刻又为他盛了一碗,王守仁接过来也喝光了。无忧这才收了碗,与庄煜一起陪王守仁说话。
无忧已经知道庄煜过几个月便会去接替三叔季光慎镇守鬼方,因此无忧的话总是围绕着鬼方打转转。王守仁心中暗觉奇怪,怎么无忧一个姑娘家对鬼方竟如此感兴趣。庄煜却是知道内情的,心里美不滋儿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虽然心中有疑惑,可王守仁还是将鬼方的情况很详尽的说给无忧听。无忧边听边用心记住,她可不想庄煜镇守鬼方数年之后也变成王守仁现在的样子,所以她要为庄煜做好一切准备,让庄煜健健康康的镇守鬼方。
王守仁身体到底虚弱的很,就算有最好的太医给他用最好的药,再加上无忧每日做药膳为他补身,王守仁还是只说了一刻钟便显疲倦之意,无忧和庄煜都不忍心再让他讲下去,两人站起来说道:“王叔叔(将军)眯一会儿吧。”
王守仁的确也是累了,微微点了点头便合上了眼睛。庄煜命小太监好生服侍着,便和无忧轻轻的走出了日光阁。
刚出日光阁,无忧便和无忌王世江王世海迎面碰了个正着。无忌忙说道:“姐姐,他们就是王叔叔家的两位哥哥。”
无忧颌首微微躬身笑道:“两位哥哥好,王叔叔刚刚睡下了。”
王世江和王世海兄弟两人看无忧看的直了眼睛。他们一直跟着祖父祖母和母亲住在家乡的小镇上,何曾见过象无忧这样高贵大方的美丽姑娘,而且还是郡主,两兄弟面红耳赤,僵着身子站在无忧面前,连话都不会说了。
庄煜有些不高兴,虽然王世江王世海兄弟并没有恶意,可是他们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的未来媳妇儿,便让庄煜有种领地被入侵的不爽之感,他几乎是宣示主权似的抓起无忧的手,刻意将无忧拉到自己的身侧,对王世江王世海说道:“世江世海,王将军已经歇下了,你们赶了几天的路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贵喜,着他服侍两位王少爷安置。”
贵喜赶紧上前躬身道:“两位少爷请随小人这边走。”
王世江王世海这才反应过来,兄弟两人的脸都涨的通红,忙低下头向无忧深深做揖道:“草民王世江(王世海)拜见郡主。”
无忧挣开庄煜的手,含笑道:“两位哥哥不必多礼,请先去休息吧,等老太爷老夫人和夫人赶到京城,我们再为诸位接风洗尘。”
王世江和王世海先道了谢,然后一起摇头道:“多谢王爷郡主的美意,草民赶来京城就是为父亲侍疾的,我们留在这里服侍父亲。”
庄煜淡笑道:“也不急于一时,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世江世海,先去休息休息,王将军一醒本王立刻命人去告诉你们。”
王世江王世海只得应了庄煜,随贵喜唤来的人前去小憩片刻。
等王世江王世海走的不见了身影,无忧方才白了庄煜一眼,对无忌说道:“无忌,我们也回府吧。”
庄煜忙道:“我送你们。”
无忧瞪了庄煜一眼道:“不用了,我们认的路。”
庄煜知道无忧这是恼了自己刚才当着外人抓她的手,便陪笑说道:“无忧,你别生气,我……”
无忧不等庄煜说完便打断他道:“我才没有生气。”
庄煜一听这话便知道无忧气的还不轻,赶紧说道:“无忧,你既没有生气,那可否赏我口茶喝,这阵子你一直都在忙,我好久都没有喝过你沏的茶了。过完年我就要去镇守鬼方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无忧听庄煜说的可怜,不由心软了,只嗔道:“不就是要喝茶么,何至说这么一大车的话,走吧。”
庄煜听了无忧之言立刻眉开眼笑的应道:“好,我们这就走。”
无忌皱着眉头看着庄煜和自己的姐姐耍花枪,深深觉得没有意思,亏他们两人能把那么无聊的话说的那有津津有味,真是奇怪的很。
原本无忧生气才要回忠勇郡王府的,如今她都不气庄煜了,便也不必要回去,只去了萱华园为庄煜沏茶。因为庄煜和无忧都喜欢喝茶,所以庄煜特地在大榕树下设下一张雕成云形的茶桌,只配了两只树桩茶凳,庄煜摆明不想让人打扰他的二人世界。
无忌却不在乎这些,只将那大榕树垂到地面的柔圈条结成一个秋千架,坐在上面惬意的荡来荡去,时不时的跳下来喝口茶,还象只小猴子似的蹿到树上去,真真快活的不行。
庄煜可惹不起这霸王小舅子,无忌想怎么样他都得由着,无忧除了功课之外也不拘着无忌,无忌在萱华园的玩很是开心,自然没功夫理会庄煜和无忧这两个安安静静坐在茶桌旁一本正经喝茶的人。在无忌看来枯坐着喝茶着实没意思极了。
庄煜和无忧却不那么认为,有情之人相对而坐,也不必多说什么,只是眼波相交便能生出无限的欢娱。无忧虽然羞涩,可是一想到与庄煜只能再相处四个月,庄煜便要去镇守鬼方了,无忧便舍了那抹羞涩,看着庄煜轻声说道:“五哥,你此去鬼方,当真几年都不会回来么?”
庄煜低叹道:“也许真要到大婚之前才能回来了,无忧,你没去过鬼方,不知道那里的情形,鬼方一日不可无忠诚之将。”
无忧轻道:“我知道,自从你说要去鬼方之时,我便收集了所有能收集到的有关鬼方的书籍,如今我对鬼方的了解并不比你少多少。”
庄煜激动的抓住无忧的手,急切的说道:“无忧,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一定要放心,我有避疫丹护身,绝对不会有事的。”
无忧点点头,轻声说道“只有避疫丹也不够,五哥,这几个月我一直在读医书,也向石院判请教过。鬼方的瘴疬之气虽然利害,却不是唯一的危害。鬼方的十方大山终年被雾气所笼罩,湿邪之气极重,只有同时针对瘴疫和湿邪,才能保证长驻鬼方的将士们有健康的身体。”
庄煜立刻追问道:“那要怎么做?”
无忧轻道:“石院判曾告诉我,他说鬼方的湿邪之气与其他任何地方的湿邪之气都不一样,所以用普通的驱湿扶正之法并没有多大的用处。我想只怕克制瘴疬与湿邪的办法还是要着落在侉夷人的身上。”
庄煜皱眉苦恼的说道:“那侉夷人个个都象是疯子一样,我们完全不能接近他们。”
此番去鬼方,庄煜也试去带人去和侉夷人接触,可那些侉夷人极不友好,一看到大燕人接近山寨,便立刻放冷箭警告,再若走近几步,那冷箭便直往咽喉处射了。庄煜想尽了办法都没能成功与侉夷人沟通,这让一向顺风顺水的庄煜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五哥,我前些日子整理祖父的手记,发现一些与侉夷人有关的内容,可是并不详尽,我想你是不是去内府查查从前的卷宗,说不定会有所发现。”无忧轻声说道。
庄煜大喜,赶紧追问道:“无忧你都发现了什么?”
无忧有些为难的说道:“祖父的手记上记载的很是含糊,好象与侉夷的一位头人与我们大燕的一位先皇有关,可到底有什么关系,祖父并没有写明。”
庄煜有些苦恼的说道:“内府记档浩若烟海,这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
无忧想想也是,内府记档的卷宗里有许多都是密卷,有权限看密档的除了隆兴帝和太子之外,庄煜勉强算是有资格,其他就再没有人有资格去查看密档了。
无忌在树上玩腻了,跳下来喝了杯茶,扑哧笑了一声,歪着头说道:“姐姐五哥你们怎么都傻了呀,内府所有的卷宗都是有专人抄录的,只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么,为什么非要自己去一本一本的查看呢。”
庄煜无忧俱是眼前一亮,两人齐声道:“对啊,怎么把这一层给忘记了。”
庄煜更是兴奋的跳了起来,大叫道:“我这便进宫去向父皇请旨。”话音散尽,庄煜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无忧笑看着庄煜跑开了,方向无忌笑着说道:“无忌,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明明无忧在微笑着,可是无忌却觉得背上有些发凉,他干笑道:“姐姐,我也是一时灵光突现,我……”
看着无忧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无忌可就再也编不下去了,只嗖的一下子蹿出萱华园,慌慌张张的撂下一句:“我去看王叔叔……”便也跑的无影无踪了。
等无忌跑远之后,无忧方才笑了起来,有好几次她考较无忌的功课之时,有些典故无忌一时说不上来,便说去查书,然后很快便跑回来告诉无忧正确答案,想来无忌根本没有查书,而是偷懒图省事的去问了看守藏书楼的老先生。无忌用最快捷的途径解决了问题,其实这也没什么,刚才无忧不过假意吓吓无忌,不想无忌就真上当了。
却说庄煜进宫后直奔御书房,恰好此时太子也在御书房中,他见庄煜跑的脸都红了,便赶紧问道:“煜儿,出了什么事你跑的这么急?”
庄煜也顾不上回答太子的提问,只向隆兴帝叫道:“父皇,儿臣要查密档。”
隆兴帝一愣,继而皱眉道:“好端端的你查什么密档?”
庄煜急道:“父皇,儿臣要查清侉夷人到底为何那么仇视我们大燕人。”
隆兴帝沉声问道:“侉夷人百年以来都极仇视我们大燕人,密档上怎么会有相关记载?”
庄煜急道:“说不定会有,父皇,无忧说她在先老靖国公的手记里找到一点有关侉夷人的记载,好象是侉夷的一位头人与我们大燕先祖有关,可到底有什么关系先老靖国公也没写清楚,儿子这才想来查密档的。”
隆兴帝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查吧。只是密档浩若烟海,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到的。”
庄煜笑道:“父皇放心,儿臣去寻整理抄录密档之人,求父皇给儿臣一道旨意,要不然他们绝不会向儿臣透露半个字。”
隆兴帝笑道:“你倒是想的周全,也罢,朕便与你写的手谕,查出之后立刻向朕回禀。”
庄煜响亮的应了一声“儿臣遵旨”,便自觉主动的跑上前为隆兴帝研墨。
隆兴帝提笔写下手谕,用过御玺之后交给庄煜,庄煜收好手谕便一溜烟的跑走了。隆兴帝不由摇头笑道:“才说他已经长大了,却还这般不定性,到底是个孩子。”
太子笑道:“五弟这样才叫天然,儿子瞧着他挺好的。”
隆兴帝笑道:“煜儿养成这样的性子,除了你母后之外,你这个做大哥的惯着他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太子笑而不答,他可不敢让他的父皇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把庄煜当儿子养的。
庄煜跑到内府,将手谕交给内府都总管何大人,何大人验过手谕后满脸堆笑道:“王爷请随下官前往记档处。”
庄煜随何大人往内府西院走去,边走,何大人边问道:“王爷觉得王府修的还成不,住着舒不舒服?”
庄煜知道何大人这是有意卖好,便笑着说道:“王府修的极好,本王还没谢过何大人尽心尽力为本王修王府。何大人,等王将军的府第修好之后,本王一定请你吃酒。”
隆兴帝本来就有旨意,命内府与工部全力修造将军府,如今又有睿郡王庄煜的话,何大人自是要越发上心,这睿郡王可是帝后太子面前的大红人,何大人自然要好好巴结着。这位日后可少不了亲王之封,除了皇上太子便数着他了。
“一定一定,回王爷,王将军的府第再有十日便能彻底完工,到时还请王爷前去验收。”何大人笑着说道。
庄煜点点头,微笑问道:“那个日光阁可按本王的吩咐修造的?”
何大人赶紧说道:“回王爷,绝对是按王府的吩咐建造的,三面挡风一面朝阳,阁子地下还铺了地龙,冬日只要将向阳一面的窗子糊上高丽贡纸,阳光既能晒进来又不透风,保管在里头一年四季都能晒的舒舒服服的。”
庄煜满意的笑道:“这便好,王将军住的舒服,本王自会在父皇面前为你表功。”
何大人欢喜道:“谢王爷。”
说话间便走到了西院记档处,何大人站在院门外喊了一声,“林公公……”莫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一个有些驼背的太监方才缓缓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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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补足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