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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郡主威武全文阅读

作者:月色阑珊     重生之郡主威武txt下载     重生之郡主威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隆兴帝看完密档,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子皱眉道:“父皇,那侉夷人与我大燕誓不两立,如何才能得到免受瘴疬之苦的法子,还不别让五弟去鬼方吧。”

    庄煜忙道:“大哥,这可不行,我怎么能因为怕苦畏难就躲在家里呢,五万将士能驻扎鬼方,我便也能。”

    隆兴帝沉思片刻,沉声道:“速宣太医院判见驾。”

    不过两刻钟,石院判便急急赶到了御书房。隆兴帝劈头问道:“石卿,可研究出应对瘴疬之法?”

    石院判满面惭愧之色,低头道:“臣还未找出彻底破解之法。”

    太子闻言立刻追问道:“石大人还未找出彻底破解之法,也就是说已经找到了暂时克制瘴疬之道?”

    石院判赶紧回道:“回太子殿下,下官曾进入鬼方的十方大山,却因为要赶紧护送王将军回京而未能深入,只在十方大山外围寻了些草药带回京,目前正在研究其药性,天生万物相生相克,下官以为这些草药或许能助驻守鬼方的将士暂避瘴疬之苦,只是辩草药之性非是一日之功,下官并无十分的把握。”

    隆兴帝听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如今已经有了方向,想来集太医院一众太医之力,破解鬼方瘴疬之气也是能办到的。至于时间么,这些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怕再等上几年。如今国库里还有些余钱,多拨些给鬼方驻军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

    “石卿,研究透药性需要多少时间?”隆兴帝问道。

    石院判忙回禀道:“回皇上,臣带回来的草药再有三五个月便能研究透,只是那些草药到底是在十方大山外围所采集的,只怕药效不如瘴疫深处所在之地的草药效果好。若皇上允许,臣请旨前往鬼方走遍十方大山,研究破解瘴疬之药。”

    隆兴帝惊讶的看着石院判,京城太医院与鬼方,哪一处更安逸舒适适合研究医术自是不言而喻的,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石院判竟然会主动提出来的前往鬼方。

    这便是隆兴帝不了解石院判了,对石魁来说,研究一切未知的草药才是他毕生的追求,入太医院为官,石魁为的是借助皇家之力追寻灭师门的仇人。如今他已经得到了灭师门仇人的重要线索,隆兴帝也承诺一但将那吴道婆抓住便会交与石魁处置,石魁也算是了了半桩心愿。他本就是恩怨分明之人,既然受了皇家的恩惠,石魁自然会竭尽所能为皇家效力。何况去鬼方研究草药又是他最乐意做的事情,石魁会主动请旨便也在情喇中了。

    庄煜闻言大喜,上前笑着说道:“石院判,你也去鬼方真是太好了,有你在鬼方,那些染病的将士们就多了几分活下去的希望。等过了年我和你一起前往鬼方。”

    隆兴帝想到石院判前往鬼方,对庄煜的安全也是一份极好的保证,便笑着说道:“石卿既有此心,朕自当允准。”

    石院判忙上前谢道:“多谢皇上成全。”

    隆兴帝笑道:“石卿此去鬼方,朕便把睿王交给你了,你一定替朕多多看顾于他。”

    石院判明白隆兴帝的一片爱子之心,忙道:“臣遵旨,臣一定会照顾好睿王爷的身体。”

    太子在旁边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似是在想什么想的出神。庄煜便轻声叫道:“大哥……”

    太子闻声抬头,看向庄煜的眼神透着担心,为了避开京城中的算计而远走鬼方,太子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得不偿失,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宁愿弟弟在京城里辛苦的躲算计,也不想让他以身涉险。然而庄煜去鬼方之事已经定下了,太子反对也不无用。所以太子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快些得到破解瘴疬之气的法子。

    隆兴帝听到儿子叫大哥,便也看向太子,见太子眼中尽是担忧之色,隆兴帝岂会不明白,他拍拍太子的肩膀说道:“煜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庄煜也忙叫道:“对啊,大哥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么,石大人的避疫丹很灵的,虽说避疫丹耗费不小,可弟弟也不是负担不起的,大哥不用为我担心。”

    隆兴帝顺手弹了庄煜脑门一记,笑骂道:“朕何曾叫你自己出银子制避疫丹,没的尽说些小家子气的话来气朕。石卿,如今已经制出多少避疫丹了?”

    石院判忙回道:“自回京之后臣便加紧炼制避疫丹,如今已经得了一百二十粒。因太医院中的紫金蚕衣已经用尽,故而暂时无法继续配制,臣已经命人往各方采办了。想来过上十余日便能继续配制。”

    隆兴帝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配制避疫丹所需采买的药材入朕私库之帐,陆柄,先去取一万两黄金交给石卿。”

    太子忙道:“父皇,儿臣也愿出一份力。”

    隆兴帝笑道:“有朕在,还用不着你来出这个钱。”太子躬身称是,可转身出了御书房,便派人给石院判送去三千两黄金,足够配一百粒避疫丹。

    庄煜前往鬼方,自是要有贴身侍卫随行保护,若不给他们也配上避疫丹,到时这些侍卫们病倒了,却又由谁来保护庄煜呢,就算庄煜身手极好,可在隆兴帝和太子的心中,他仍旧是那个需要呵护关爱的懿坤宫中的小男孩儿。

    皇后听到消息后立刻命人给石院判送去了一万两黄金,还再三叮嘱石院判,用完之后只管再到懿坤宫领钱,为了庄煜的平安,皇后自是不惜一切,区区银子又能算什么。

    石院判清点了来自隆兴帝内库,懿坤宫,东宫,还有忠勇郡王府睿郡王府以及季将军府送来的银子,看着那笔数字,石院判不禁暗自乍舌,竟有六万两黄金之多,足够炼制两千粒避疫丹,可供一千人一年多的消耗。别说是准备一队侍卫,便是装备一个锐健营都足够了。

    自此,石院判便没日没夜的炼制避疫丹,终于在动身前鬼方之前,炼出了两千粒避疫丹,这才让隆兴帝皇后无忧一干人等心里才略略松了口气,总算庄煜的安全多了一分保障。

    不觉又到了寒冬腊月,这一日隆兴帝命人传来太子和庄煜,神情严肃的说道:“耀儿,煜儿,你们可还记得那个假冒靖国公老夫人的陈氏?”

    太子和庄煜都点点头道:“儿臣记得。”

    太子更是说道:“陈氏不是已经被秘密关入慎刑司了么,说起也来有大半年了,父皇,怎么这回慎刑司的手段如此差,都过了大半年也没撬开陈氏的嘴。”

    隆兴帝沉声道:“陈氏自被关入慎刑司便一直昏迷不醒,前几日才清醒过来。”

    庄煜皱眉愤愤道:“竟有这等事,还真是巧的很,陈氏一出事那鸿通钱庄总号库房便突然走水,几十年的老帐全都化为灰烬,陈氏又昏迷了这么久,那么一大笔银子的去处难道就查不出来了么?”

    原来太后知道陈氏被抓入宗令府的消息之后,京城鸿通钱庄总号存放票证的库房便遭了一场大火,将鸿通钱庄自开铺至今所有的票证都烧毁了。

    这也是陈氏不能杀的重要原因,当日无忧在宗令府后堂审陈氏之时说可以去查鸿通钱庄的往来帐册,不过是在诈陈氏而已。

    太子赶紧拦住庄煜道:“五弟先听父皇说完。”庄煜赶紧闭上嘴看向隆兴帝。

    隆兴帝沉声道:“陈氏刚刚交待了,这九十万两银子全都送进了蜀中吴王府。”

    “什么?”太子和庄煜齐声惊呼起来。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他们震惊了。那陈氏怎么就和吴王有了勾结。

    隆兴帝将一纸供状递给太子,沉声道:“你们自己看。”

    太子忙接过供状认真看了起来,庄煜也伸长脖子一起看,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每年三月之前陈氏便命人往鸿通钱庄存一笔银子,蜀中吴王府于清明之时去蜀中鸿通钱庄分号将银子全都提出。这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太子和庄煜最震惊的消息,更加劲爆的消息还在后头,陈氏供状上写的很清楚,她给蜀中的吴王提供银钱,是受太后之命行事。十二年前,太后已经拿住了陈氏不是真正的季陈氏这一把柄,要胁陈氏每年往蜀中吴王府送银子,起初还是一万两万的送,到后来便是三万五万的送。有几年还一年送了两三次。

    “父皇,太后命陈氏给吴王叔送银子,这是真的么?该不会是陈氏为了脱罪而信口开河吧?”庄煜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别再是陈氏为了自保而攀着太后吧。毕竟大燕以孝治天下,任太后再怎么样隆兴帝也不能对太后做出什么过份之事,说不定陈氏就打的这个主意,首恶都不问了,她只是个从犯,难道还会被判重罪么。

    隆兴帝沉声道:“能在慎刑司里信口开河的人怕还没有生出来。这供状绝计假不了。”

    太子双眉紧锁,为难的问道:“父皇,此事当如何处置?”

    隆兴帝淡淡道:“压着。”

    庄煜一愣,“压着”也算是处置了么?太子却很快便明白了他父皇的意思,点点头道:“儿臣明白了。”

    庄煜还有些糊涂,疑惑的看着父皇再看看大哥,却见这两人完全没有解释给自己听的意思,庄煜便憋不住了,指着那供状说道:“父皇,吴王叔必是要造反,否则他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隆兴帝淡笑道:“煜儿说的很是,朕在想陈氏可以给吴王送银子,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也在暗暗往吴王府送银子,甚至太后也在暗中支援于他。”

    太子点点头道:“如此便能解释的通为何太后那般吝啬了。”

    庄煜飞快接口道:“太后把银钱都省下来给吴王叔。哼,哪有这样的人,有银子不给自己的儿孙,却上赶着贴补侄子。”

    隆兴帝心中一动,暗暗思忖起来。太后没有亲生儿女,自己和吴王与太后都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太后是他的嫡母,名份上总比吴王近的多,如何太后独独对吴王那样好呢?隆兴帝不由想起当年登基之时的情形。

    当时太后手拿遗诏,一定要隆兴帝应允封庄铖为王,才肯将遗诏交给当时的淳郡王,亦既现在的淳亲王宣读。继位之后,太后更是连着催逼隆兴帝下旨册封庄铖为亲王。

    隆兴帝据理力争,庄铖之父,一年前的庄圮也只被封为郡王,庄铖递减袭爵,只被封为吴国公,便是新君继位大封手足,庄铖了不起只能被封为郡王,如何能被封为亲王,所以隆兴帝硬是顶住太后的压力,只将庄铖加封为吴郡王,着其于三日内前往蜀中就封。

    庄铖欲求见太后,却被隆兴帝派人将他拦于宫外,等太后知道庄铖前往蜀中就封之时,吴王庄铖已经进入蜀境,追是追不回来了。

    为了庄铖被发往蜀中就封之事,太后与隆兴帝闹了许久,甚至还以绝食相逼,隆兴帝却也光棍的很,只跪在慈安宫外陪着太后绝食,反逼了太后一回,太后这才不得不开口吃饭。也因为此事,太后与隆兴帝原本就淡薄到几乎没有的母子情份再没有一丝残留。太后与隆兴帝彼此之间都只是维持着面子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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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月色不敢再用电脑了。明早补足五千。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听完李嬷嬷的哭诉,顾山点点头。如今将近年关,街市上的扒手比平时多了许多,李嬷嬷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宫中之物,一看上去就是个有钱的妇人,她又是单身一人行走,这可是扒手们最喜欢的下手目标,荷包被偷倒也说的通。

    那只荷包虽然有意义,可被偷也就偷了,了不起再绣一只,可关键是太后的密信也一并被偷了,若是落到普通偷儿的手中,顾山自然不会担忧,反正那蜡丸里封着的密信不用特殊药水浸泡就显不出任何字迹,看上去就是一张空白的小纸条。可是那只蜡丸若是落到了皇帝的手中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顾山背上冷汗涔涔,若然真是隆兴帝得到了密信,只怕被破解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到时必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就算是隆兴帝破解不了密信,这也说明隆兴帝的人已经盯上了慈安宫,盯住了李嬷嬷,那么百草堂这个联络点必然暴光……

    想到这里,顾山忙说道:“素青,你不要哭了,此事非同小可,你快把你的帕子给我。”

    李嬷嬷不解的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放到顾山的手上,疑惑的问道:“你要我的帕子做什么?”

    顾山打了一声唿哨,一条黑黄毛色的草狗便飞快的跑了进来。顾山将帕子放到草狗的鼻前让它仔细嗅了嗅,然后低喝了一声:“寻……”

    那条草狗立刻扑到李嬷嬷的脚边狂吠起来。李嬷嬷吓了一跳,忙往后闪道:“细崽走开!”

    顾山命一个小厮带着细崽沿着李嬷嬷前来百草堂的方向一路找去,务必要找到那只荷包的下落。

    李嬷嬷这才明白顾山要帕子做什么,忙问道:“阿山,这个法子有用么,细崽真能找到我的荷包?”

    顾山皱眉道:“我也说不准,但愿细崽能找到。对了,你过来除了送密信之外,可还有别的事情?”

    李嬷嬷压低声音说道:“阿山,我在宫里听到一个消息,听说太医院有人研究出来可以克制瘴疬之气的药,我们若是也能制出那种药敬献给王爷,岂不是大功一件。”

    顾山完全不相信有人能研究出克制瘴疬之气的药,只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太医院的太医们是什么样的水平我难道还不清楚么,若真有此事,太后早就会让我们通知王爷了。”

    李嬷嬷拽了顾山一下,用更加低的声音说道:“阿山,太后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可不能全指着太后。若是我们不在王爷驾前立下大功,日后这从龙之功便薄了许多。咱们还能有什么好前程,咱们两人没有好前程也就罢了,可阿虎阿豹却不行,为了阿虎阿豹咱们也得搏一搏。”

    阿虎阿豹是顾山与李嬷嬷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由顾山在乡下的弟弟抚养,想到两个儿子,顾山不由点了点头,低声道:“素青,你说的是。可是真有那种药么,太后知不知道?”

    李嬷嬷低低道:“太后娘娘并不知道,此事是我从太医院服侍院判的药僮处听到的风声。石院判半年前去了一趟鬼方,将鬼方守将接回京城治病,然后便不怎么去太医院应差了。那个小药僮有一回到石院判府里送东西,发现石院判府中堆集了许多药材,他偷偷潜到石院判的药庐附近,听到正在炼药的小药僮们说起这炉避疫丹再有一刻钟就炼好了,他们好歹能出去透口气之类的话。阿山你想想,若不是克制瘴疬的丹药,又怎么会叫避疫丹呢。”

    顾山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李嬷嬷忙又说道:“再者,上次去鬼方接王守仁,睿郡王也是亲自去的,若是没有克制瘴疬之法,皇上怎么可能派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以身涉险?而且我还听说过了十五睿郡王便要去镇守鬼方,让如今的鬼方守将季光慎还回漠南。”

    顾山心中一惊,立刻追问道:“这个消息可否确凿?”

    李嬷嬷低低道:“皇上还未发明旨,不过**不离十。近来睿郡王进宫陪皇后用膳的次数明显比从前增加了许多,几乎是每天中午都进宫陪皇后娘娘,皇上和太子也常常去懿坤宫用午膳,如今在宫,皇后娘娘风头正劲,连太后都不得不避让一二。”

    顾山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看来是真的了,皇上这是要对王爷动手么?此事太后又知不知道?”

    李嬷嬷道:“后宫不得干政,是以我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太后,太后娘娘也没法子去向皇上求证,不过太后倒是说了,凭睿郡王再怎么有能为,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他绝不是王爷的对手,由睿郡王替换王守仁,对王爷来说是件好事。说不得日后王爷出蜀起事还容易些。”

    顾山却没有这么乐观,他沉声道:“只怕未必,那王守仁守了鬼方七年,已经落下一身的病,由他守着鬼方,和没人镇守也差不多了,可睿郡王便不同了。你也说他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皇帝怎么会让他以身犯险,所以必定会在鬼方加派重兵把守,王爷想出蜀只怕更不容易了。”

    李嬷嬷从前倒没有想过这一层,不由皱起眉头说道:“你说的也是,不过睿郡王总比那季光慎镇守鬼方对王爷有利吧,季光慎可是利害的紧,他能带兵杀进漠南草原深处生擒鞑鞑小王子,想必本事比当年的靖国公也差不了多少。”

    顾山笑笑道:“皇帝派什么人守鬼方咱们说了也不算,虽然睿郡王去守鬼方对王爷不利,可是睿郡王年轻气盛,只要稍加撩拨必定压不住火气,从这上头看,对咱们王爷确也是有利的。”

    李嬷嬷听丈夫这般说了,便也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果真如此就再好不过了。阿山,明年是皇帝的整寿,想来是一定要招王爷进京朝贺的,太后写密信也是与此事有关,你可知道王爷那边有什么安排?”

    顾山摇摇头道:“王爷还不曾吩咐下来,不过我想着王爷不会轻易进京,王爷入京朝贺,最多只能带两三百名亲兵,若然皇帝突然发难,只凭两三百人必不顶用,王爷若无万全的把握怎么可能以身赴险。”

    李嬷嬷点点头,低低道:“只是可怜了太后娘娘,她已经十二年没有见到王爷……”

    顾山瞪了李嬷嬷一眼,压低声音叱道:“休要胡言乱语。”

    李嬷嬷赶忙紧紧闭上嘴将还马上要说出来的话硬给咽了回去。

    顾山这才拉她坐到窗前的椅上,轻声道:“素青,你气色不太好,我给你把个脉。”

    李嬷嬷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放到小药枕上,顾山双目微沉一手捻着胡须一手搭在李嬷嬷的腕上,仔细探了起来。

    探完脉相,顾山又让李嬷嬷张嘴伸出舌头让他察看。李嬷嬷见他神色有些凝重,便疑惑的问道:“我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么?”

    顾山皱眉道:“你这阵子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李嬷嬷想了一会儿方才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过是到冬日有些怕冷罢了,你也知道我在宫中服侍太后,当然比不得在外面自在。”

    顾山摇头道:“不对,除了怕冷,你有没有觉得精神比从前差了许多,身上也不太有力气。”

    李嬷嬷摇摇头道:“没觉得啊。”

    顾山也疑惑了,他想了一会儿,对外头喊了一声,一个小学徒飞快跑进来,顾山吩咐他立刻去煎一碗浓浓的甘草饮,不大一会儿小学徒把煎好的甘草饮送进来,顾山立刻对李嬷嬷说道:“你先把甘草饮喝了。”

    李嬷嬷一惊,忙问道:“阿山,我难道中毒了么?”

    顾山皱眉道:“脉相不显,可是你的气色不对,隐隐可见黑气,这甘草饮可解百毒,便是没什么事喝上一碗也没有坏处,你快些喝了吧,估计细崽也快回来了。”

    李嬷嬷虽然觉得丈夫有些草木皆兵,她是住在宫中,可哪儿就有那么多下毒之事呢,就算是有,也不会冲着她一个嬷嬷来。想归想,李嬷嬷还是顺从的将甘草饮喝下,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丈夫的一片心意。

    莫约又过了两刻钟,小厮带着细崽回到百草堂后堂,顾山忙问道:“可否有所发现?”

    小厮沮丧的摇摇头道:“先生,小人带着细崽从百草堂到宫门这段路上找了两个来回,细崽都没有任何发现。”

    顾山心中咯噔一下,赶紧挥手道:“知道了,带细崽下去歇着吧。”

    小厮带着细崽走后,顾山对李嬷嬷说道:“密信恐怕是落到皇帝手中了,你不能再回宫,等下我就安排你混出城,先去二弟那里躲上一阵子,等风头过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到更安全的地方。”

    李嬷嬷一把抓住顾山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太后和王爷不会饶了你的。”

    顾山道:“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李嬷嬷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行,阿山,我不能走,我若走了太后便会立刻知道密信丢失之事,我若不走太后一时便发现不了。”

    顾山气道:“素青你在想什么,太后是一时发现不了,可皇帝呢,密信若真是皇帝派人偷走的,那你一回宫岂不是自投罗网,我听说慎刑司就是座阎王殿,活人进去再别想活着出来。我知道你想为阿虎阿豹搏一份富贵前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连命都没有了,就算有天大的富贵咱们也没命去享啊。”

    李嬷嬷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低低道:“说不定就是个普通偷儿偷了我的荷包,他已经走远了所以细崽才没有发现。我若就这么逃了,岂不是不打自招么?倒不如先进宫去打探虚实,若密信真的落到皇帝的手中,我一定会给你传出消息,你立刻离开京城,带着阿虎阿豹远走高飞。若是平安无事,咱们便谁也不惊动,只当这事没有发生。”

    顾山气道:“那王爷的回信怎么办?太后收不到王爷的回信,岂会不起疑心?”

    李嬷嬷压低声音在顾山耳边说道:“王爷的信也不是没有丢失去。”

    顾山眼神微微闪烁,他立刻明白了李嬷嬷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顾山算是默认了李嬷嬷的意思。只是他仍然担心那密信落到皇帝的手中,皇帝不能拿太后怎么样,收拾一个嬷嬷还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李嬷嬷打定主意要回宫,自然不敢在外面停留的太久,只催着顾山配了付补益气血的养生之药,便匆匆回到了宫中。

    让李嬷嬷一颗心落到实处的是她很顺利的进了宫,并没有任何人对她有任何形式的盘查,更没有人将她押往慎刑司。李嬷嬷便以为自己的荷包真的是被个普通的扒手偷走了。她便放心的回以慈安宫。

    然而李嬷嬷不知道的是,她的荷包已经正摆在御书房中的龙案之上,藏有太后密信的蜡丸已经被捏破,那张一个字都没有的梅花笺就拿在隆兴帝的手中。

    将梅花笺细细检查一番,隆兴帝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从前在军中之时也曾发过密信,只是用来写密信的药水不同,相应的用来显影的药水便也不同,倘若用错了药水便会将密信毁去,隆兴帝还不知道太后都写了些什么,自然不能就这样毁了密信。

    太子一直跟在隆兴帝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他见被封在蜡丸中的信笺竟然是一张白纸,不由惊奇的问道:“父皇,费了这么些力气就为封一张白纸,这也太奇怪了吧。”

    隆兴帝笑笑道:“自然不是白纸,这是密信。”

    “密信,那要怎么破解?”太子急切的问道。

    隆兴帝倒不是很着急,只说道:“这密信没有送出去,咱们已经占了先机,只命人慢慢想法子将密信显出来就行了。”

    太子急道:“可哪得等到什么时候,父皇,若是有什么阴谋,那岂不是……”

    隆兴帝走下来拍拍太子的肩膀笑着说道:“耀儿,要沉的住气,别慌,乱不起来。”

    太子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自从知道吴王极有可能要谋反之事以后,太子便有些陷入焦虑之中,他自己并不觉得,可是他周围的人都已经有所察觉了。

    “皇上,慈安宫的李嬷嬷已经回宫了,她只去了百草堂一个地方。”陆柄进来向隆兴帝回禀,他现在暂时负责管理暗卫。这消息自然由他前来禀报。

    隆兴帝点点头,看向太子问道:“耀儿,你说该如何处理百草堂?”

    太子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暂时不动百草堂,只派人渗透进去打探消息,等有了确凿证据之后再以雷霆之势将其一网打尽。”

    隆兴帝满意的点点头,太子能想到这些已经比从前进步多了,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

    “陆柄,就依太子的话去做,务必派人打入百草堂取到确凿的证据。”隆兴帝沉声下旨,陆柄躬身应是,便飞快退下去安排了。

    “父皇,明年是您五十圣寿,是否招吴王宁王回京朝贺?”太子忽然问了起来。

    隆兴帝赞赏的笑道:“招,怎么不招,十年之前朕的四十圣寿正在孝中,并没有大办,明年的圣寿节,自是要轰轰烈烈的庆祝一番,不独招吴王宁王回京,还要传谕各友邦,邀请他们前来共襄盛举。回头就命理蕃院拟旨晓喻诸王及各友邦。”

    太子大声称是,眉眼儿比刚才生动了许多。隆兴帝便也微笑起来。

    隆兴帝下旨招诸王于明年圣寿节之时回京贺寿的消息很快传到太后的耳中,大后大喜过望,兴奋的说道:“素青,哀家再没料错的,再过五个月哀家就能见到铖儿了,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啊,哀家都不知道铖儿现在是什么样子。”

    李嬷嬷心中有鬼,忙掩饰性的夸张笑道:“娘娘您放心,王爷只会越来越英武不凡,谁不知道吴王千岁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啊!”

    太后欢喜的笑道:“铖儿如今都快四十了,还提什么当年的旧话,他也不年轻了。唉……想当年……京城之人谁提起吴王府世子不竖起大拇指赞他一声啊!”

    李嬷嬷赶紧奉承道:“娘娘,此番王爷回京,必会再让京城百姓领略王他的风采,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太后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赞美吴王庄铖,因此李嬷嬷越说,太后脸上的笑容便越灿烂,直笑成了盛开的花儿一般。

    主仆二人正说笑着,外头忽然传来小太监的回禀之声,“启禀太后娘娘,顺宁公主求见。”

    太后微微皱眉,示意李嬷嬷替自己整了整头发衣裳,方沉声道:“宣她进来。”

    一盏茶后,顺宁公主庄嫣从外头走了进来。她一进殿门,太后便觉得顺宁公主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从前的庄嫣飞扬跋扈意气飞扬,从来都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高傲气派,可如今的顺宁公主却是双眉微垂神情安宁,很有几份内敛的沉静。庄嫣现在的样子比从前更象真正的皇家公主。

    “孙女儿顺宁给皇祖母请安。”庄嫣轻轻柔柔的说了一句,便盈盈拜了下去,她的礼仪极为完美,便是最严格的教养嬷嬷也挑不出一点点瑕疵。可见自北巡之后,她在这上头下了多么大的功夫。

    看来自去年随扈北巡之后,顺宁公主真的长大了许多。太后看着比从前显得漂亮许多的庄嫣,慈爱的笑道:“嫣儿这会儿怎么过来了?”此时非早非晚,庄嫣突然跑来请安,想必是有什么要求太后。太后才会有此一问。

    庄嫣仪态完美的跪于太后面前,微微抬头,眼中闪动着泪光,“皇祖母,母妃已经被禁足一年多了,如何眼看就过年了,求皇祖母开恩,为母妃向父皇美言几句,解了母妃的禁吧。”

    太后皱了皱眉,自从大选过后,她几乎已经忘记宫中还有恭嫔这号人,恐怕不只是她,就连帝后都将恭嫔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嫣儿,不是皇祖母不帮你,你要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恭嫔想要解禁,还要着落在你们兄妹的身上。皇祖母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太后故意推辞起来,虽然那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庄嫣伏到地上给太后磕头道:“皇祖母,孙女儿知道母妃是受了六皇兄和顺宁的连累,如今六皇兄和顺宁都已经知错了,可父皇却不知道,求皇祖母成全顺宁的一片孝心吧。”

    太后想了一会儿,方犹豫的说道:“好吧,哀家会同你父皇说一说。可关键还是要看你们兄妹。嫣儿如今的规矩很好,一定会让你父皇喜欢的。可你六皇兄却……”

    庄嫣忙说道:“皇祖母,容孙女儿说句僭越的话,虽然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是素来也没有皇子出宫开府只被封为郡公的。大燕开国以来已历经五世帝王,前前后后也有三十几位皇子出宫开府,可除了哥哥之外,没有一个人是被封为郡公的,他们不是被封为亲王便是被封为郡王,哥哥心里委屈啊。”

    太后微微点点头,庄烃只被封为郡公,的确是太打脸了,便是个心智成熟的大人都受不住,何况庄烃其实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隆兴帝此举的确是偏心眼偏的没边了。

    太后缓声道:“老六的委屈哀家也是知道的。可怜他孤单单一个人搬出宫,又住的那么远,无诏还不许进宫,唉……罢了,哀家便是得罪你们父皇,也得说上一说了。嫣儿,你且先回去,哀家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与你们父皇仔细分说。”

    庄嫣赶紧磕头道谢,太后笑道:“素青,还不快去把公主扶起来,仔细磕伤了头。”

    李嬷嬷赶紧去扶庄嫣,庄嫣却轻轻摇头道:“顺宁谢皇祖母恩典,只是……只是顺宁还想求皇祖母一事。”

    太后有些不高兴,微微沉声问道:“你还想求什么?”庄嫣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求,太后觉得她有些得寸进尺了,便故意表现出不悦的神色。

    “孙女儿求皇祖母让顺宁出宫去六皇兄府上,劝劝六皇兄。”庄嫣并不为太后的不悦所动,依旧轻轻柔柔的说道,虽然她心中仍然藏着满满的一腔恨意。

    太后点点头,原来是要出宫,这个没什么难的。当年大公主庄灵还没有定婚之前,也曾经常出宫,所以庄嫣的要求并不过份。“素青,去拿腰牌给公主。”太后笑着吩咐道。

    李嬷嬷忙去取来腰牌呈给庄嫣,庄嫣轻笑颌首道了一声:“有劳嬷嬷。”李嬷嬷忙道“不敢”,等庄嫣一拿稳腰牌,她便立刻退到一旁。

    庄嫣又向太后道谢,然后才跪安退出正殿。太后看着庄嫣的身影,轻轻摇了摇头。从前她看重丽妃之时,也常常招庄嫣到慈安宫来,那时的庄嫣虽然纵横霸道,活的肆意飞扬,哪里象现在这样,完全是一只极易受惊的小白兔,便是说话声音略大些都会吓到她。

    “顺宁这孩子也不容易啊,明明是尊贵的皇家公主,却被生生拧了性子。”太后感叹了一句,复又问道:“素青,当初老六和顺宁到底做了些什么才让皇帝那般愤怒,怎么还没有查出来?”

    去岁隆兴帝北巡归来,太后便已经命李嬷嬷去查恭嫔获罪的真正原因,可是到现在李嬷嬷都没有查到实情,太后当时说过便也就忘记了,若非今日庄嫣到慈安宫哭求,只怕太后也想不起来。

    李嬷嬷忙跪下道:“奴婢无能,没能查出真相,请娘娘降罪。”

    太后脸色微沉,冷声道:“一点眉目都没有?”

    李嬷嬷摇头道:“除了太后娘娘从前听到的那些,其他的奴婢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太后喃喃自语道:“竟然遮掩的如此严实,只怕这事小不了,看来唯有直接去问老六和嫣儿他们兄妹才能知道真相。素青,回头嫣儿来还腰牌之时,你将她引到哀家寝殿,哀家得问个清楚。”

    庄嫣坐着车子来到安华门,命嬷嬷将腰牌拿去给守门的侍卫验看,侍卫们见是慈安宫的出宫要牌,便极为仔细的将车子搜查了一遍,在确定没有夹带什么不该夹带的人和东西之后方才放心。

    庄嫣心中愤愤,若是其他的皇子出宫,只怕不会检查的这么严密,说到底还是她这个公主已经失宠了,侍卫们才敢如此无礼。庄嫣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意,只低叱一声:“快走。”

    庄烃的敬肃郡公府离皇宫的距离可不近,庄嫣不能在宫外过夜,只有尽量节省在路上的时候,也好多也庄烃说些话儿。

    车驾出一路直出广华门,到达敬肃郡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庄嫣命人去通报,自己坐在车上挑开车帘的一角往外观看,只见敬肃郡公府的大门只有三间开间大小,门前的台阶用普通青石铺就,而非王公显贵府第门前用的汉白玉。两尊明显小一号的石狮子身上也只有七圈发圈,看着很是寒酸,从来皇子出宫开府,府门前的石狮子都是十一圈发圈的。谁让庄烃只被封为三品郡公,按着品级,他只能用七个发圈的石狮子。

    敬肃公府是内府修整的,庄烃狠狠得罪了内府都总管何大人,何大人自然会不遗余力的在最大可能的范围内给庄烃难看。那门前的青石台阶和七个发圈的小号石狮子便是最好的证据。

    庄嫣当然知道台阶与石狮子上的门道,不由蹙起双眉,低低叹息了一声。

    庄烃得到回禀,他听说顺宁公主到了府门前,不由愣住了,自从北巡归来他三次给庄嫣送礼都被扔出来之后,庄烃便没有再理会这个唯一的妹妹,后来被禁了足,更是想理会也理会不了。再到后来,九月初八这日他出宫开府,从此便再没有进过皇宫,屈指算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快开中门迎接公主。”庄烃明显有些激动,一向阴沉的脸上竟然有了些笑容。

    庄烃急急换了一身鲜亮的袍服,匆匆冲出门赶往正门去迎接庄嫣。

    “七皇妹!”庄烃赶到庄嫣的车旁叫了一声,声音中透着酸涩和难以置信的惊喜,让坐在车中的庄嫣眼中一酸,一串儿泪珠便涌了出来。

    “六皇兄,小妹此时才来道贺开府之喜,还请六皇兄不要怪小妹来晚了。”庄嫣在车中哽咽的说道。

    庄烃用力摇头道:“不晚不晚,来人,快将公主的车驾抬起府。”

    车夫将马御下来,六个小厮上前抬着庄嫣的车子,将她从正门抬进了中庭。庄烃已经让院中的小厮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丫鬟嬷嬷服侍,然后才上前打起轿帘,向脸上满是泪水的庄嫣伸出手,亦是哽咽的笑道:“嫣儿,哥哥扶你下来。”

    庄嫣伸出手搭在庄烃的手中,悲凄凄叫了一声“哥哥”,泪水便如开闸泻洪一般涌了出来。

    庄烃握紧妹妹的手,低低道:“嫣儿别哭,从前都是哥哥不好,哥哥给你陪不是。”

    庄嫣只是摇头,她哭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庄烃只能一手握着庄嫣的手,一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庄嫣扶了下来。

    一直贴身服侍庄烃的大宫女琴岚见此情景也红了眼圈儿,她悄悄退下去准备热水帕子等物,好服侍那兄妹二人净面。

    兄妹二人已经一年多没有正经说过话了,此时自有许多话要话,庄烃将妹妹引入正堂,琴岚已经打开热水,服侍庄烃兄妹净了面。

    庄嫣净面之后示意自己的贴身女官给琴岚送上荷包,琴岚也不推辞,只跪下谢了赏,便将所有在正堂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带了出去,给庄烃庄嫣兄妹二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

    庄嫣看着琴岚的背影对庄烃笑道:“哥哥,琴岚倒是个好的,难得有份忠心。”

    庄烃也看向琴岚的背影,眼中隐有几分情意,琴岚可不只是他身边的大宫女,更是他第一个女人,在最孤寂苦闷的日子里,是琴岚的身体让庄烃得到一丝丝慰藉。

    庄烃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得将胡家表妹娶进门后,他便要立刻抬了琴岚的身份,让她做姨娘。甚至庄烃还决定抬琴岚为姨娘之事一定要在岳珊进门之前完成。通常姨娘的身份与开脸的次序有关。因为京华楼之事,庄烃牵怒于岳珊,自然是怎么打岳珊的脸怎么来。

    庄嫣也是心中有人的人,自然能看出庄烃的不一样,不过琴岚也算是庄嫣的熟人,从前她是在锦棠宫服侍丽妃的,后来才被赐给庄烃,琴岚得宠对庄嫣来说不是什么坏事。想到当日在宫中她偶遇安国公府大小姐岳珊,那岳珊见庄嫣失宠,在面对庄嫣之时言语神态都有些不敬,庄嫣心里可一直记恨着。对于能打岳珊脸面的事情,庄嫣自然乐见其成。

    “嫣儿,你怎么出宫了?”庄烃收回思绪急急问了起来。

    庄嫣低声道:“哥哥,我今日去求皇祖母解母妃的禁足令,皇祖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当日母妃被禁足,是因为我们兄妹在父皇面前失了体统,父皇才迁怒于母妃,若是我们去向父皇真心认错,父皇说不定就会放了母妃,毕竟母妃从前也是极得父皇心意的,而且现在父皇也没有特别恩宠哪一位妃子,我想父皇心中一定还有母妃的,只是因为恼了我们才……”

    庄烃一听庄嫣提到他们的父皇,便冷哼一声道:“我们纵有天大的不是也是他的儿女,如今都已经过去一年半了,他还这么不依不饶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象他这么狠心的父亲。”

    庄嫣蹙眉轻声道:“哥哥别这么说,父皇日理万机,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我们做儿女的只有顺着父皇,哪里能有怨言呢。”

    庄烃惊愕的看向庄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通情达理的话能从庄嫣的口中说出来,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庄嫣自然明白庄烃的惊愕,只苦涩的笑道:“哥哥,我若还不改变自己,迟早得把自己玩死。从前我以为自己是宫中唯一的公主,父皇一向宠着我,便由着性子任性使气,结果连着被父皇重罚,我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若想在宫中过的好,就得一切都顺着父皇的意思,百般讨好父皇,成为父皇身边不可或缺的独特存在。”

    庄烃轻轻点头,他知道庄嫣的话没有错,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皇厌弃,还能怎么样去讨好呢。想到从来都是肆意飞扬的妹妹如今要这般委屈求全,庄烃心中极为难过。

    “嫣儿,这些日子你受苦了。都是哥哥不好,当日若不是哥哥不狼,也不会……”庄烃看到妹妹的蜕变,心中很不是个滋味,便低低道歉起来。这也是自从在漠南关事件发生之后,庄烃头一次真正的向妹妹道歉。

    “哥哥,你快别这么说,从前都是妹妹不懂事,哥哥都是为了我好,我却不懂哥哥的深意,若要道歉也该是我向哥哥道歉才是,若哥哥不是因为关心我,也不会气成那样,是我连累了哥哥。”庄嫣急急抢着说了起来。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后悔,若时光可以倒流,他们绝对不会再那样处理。庄嫣不会在皇后面前高调张扬自己要做忠勇郡王妃,庄烃也不会暴怒的殴打唯一的亲妹妹。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都不要再想了,嫣儿,你说我们得怎么样才能让父皇重新宠爱我们?”庄烃低叹一声说了起来。

    庄嫣低低道:“哥哥,如今我们都变了许多,可父皇却不知道,我在宫里,想见父皇总是能找到许多机会的,可你在宫外,又一直不进宫,父皇如何还能想起你呢。你该多多递牌子进宫请安,让父皇见到你的改变才是。”

    庄烃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

    “只是每次进宫你都会遇到五皇兄,所以你心里便极不痛快,只能躲在府中以避开五皇兄。”庄嫣气恼的飞快接口说了起来。

    庄烃眼中掠过一抹受神的神色,他没有说话,却重重点了点头。庄嫣说的没有错,刚开府之时他也曾经递牌子进宫请安,只是每次都会见到睿郡王庄煜。

    每当看到庄煜身上那绣金团龙王服,庄烃便会不由自主的去看自己身上的灰扑扑的郡公朝服,其实郡公朝服并不是那么灰扑扑的,青绿色贡缎朝服上打着青金二色丝线绣成的孔雀补子,看上去也是很精神的。只是庄烃有心病,才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其实在宫中相遇之时,庄煜也没对庄烃做过什么,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庄煜当然不会对庄烃很亲近,因着京华楼之事,庄煜最多只能维持与庄烃的面子情。任谁对一个处心计虑算计自己人的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庄煜与庄烃同时见驾之时,庄煜分明看到他的父皇看向庄煜之时,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而看向自己之时,眼神便如无波的古井一般,这让敏感的庄烃根本无法承受,所以他只能逃避,远远的躲开隆兴帝与庄煜,眼不见不净,好歹能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庄嫣也不必细问就能知道庄烃往宫中请安之时必会受到冷遇。她紧紧盯着庄烃的双眼,一字一字问道:“哥哥,你真的甘心么,就情愿一生困在郡公府中?若你真的甘心,那就当妹妹今日没有来过,什么话都没有说过。”说罢,庄嫣起身做势欲走。

    庄烃立刻上前拦住庄嫣,咬牙恨声道:“我当然不甘心,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母妃被禁足,外家不显赫没有助力,妻族……哼!父皇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你让我怎么办?”

    庄嫣听了这话,脸上方才有了一丝笑意,回韶又坐了下来……

    ------题外话------

第一百二十章

    “哥哥,谁人年少之时还不会犯错呢,犯了错就认错,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父皇儿的亲生骨肉,难道你真心实意的向父皇认错,父皇还能死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么?”庄嫣坐下之后便这样对庄烃说了起来。

    庄烃苦笑道:“嫣儿,你以为哥哥没有向父皇认错么?我去了,还不只一次的认错,父皇每次都敷衍的将我打发了,他根本就不相信我。”

    庄嫣轻声反问道:“哥哥去认错的时候可是真心实意的,将自己的错处全都说了出来?”

    庄烃语塞,他自然不会将自己所做的错事一五一十的向隆兴帝坦白,因为他知道若是全都说了实话,自己便会彻底被父皇厌弃,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任何一个父亲都不会容忍一个时刻处心机虑加害兄长姐姐的儿子。

    见庄烃不说话了,庄嫣轻声道:“哥哥,你且告诉我,安国公府大小姐之事,是不是你设计五皇兄不成反被五皇兄暗算了?”

    庄烃皱眉沉声道:“本来就是他算计我的。”

    庄嫣摇摇头,轻声说道:“哥哥,五皇兄是什么样性情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绝不是能有这样心机的人。而且他为什么要算计你呢?论门第,安国公府大小姐比胡家表姐不知道强多少倍,五皇兄如何会将这样大的助力送给你呢?他何不收为己用?若五皇兄真的有心,只要给安国公府透个话儿,安国公府就绝对不会给岳珊议亲事,而会等到五皇兄迎娶萱华郡主之后再将岳珊嫁与五皇兄做侧妃。这样便能四角俱全,谁也不得罪还得了两处大助力。”

    庄烃不屑的冷哼道:“不过是个好勇斗狠的莽夫,他也得有那样的心机!”

    庄嫣冷声道:“哥哥,五皇兄也许没有这样的心机,可皇后娘娘呢?难道你认为皇后娘娘也没有么?”

    “这……五皇兄也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为他考虑的如此周到。”庄烃犹自愤愤难平的恨声说道。

    庄嫣真是恨不得把亲哥哥的脑子砸开看看到底是什么将他的脑子堵死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他就是看不明白呢。庄嫣确实不明白,庄烃自北巡归来后连番受到打击,对于庄煜心中已经产生了无法消除的执念,只要遇上与庄煜有关之事,他便没有办法保持清醒冷静。

    “哥哥,皇后娘娘对五皇兄如何,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皇后娘娘让五皇兄习武,分明就是准备让他将来为太子冲锋陷阵开疆拓土,要让五皇兄死心踏地的跟着太子,皇后娘娘便得真心实意的对五皇兄好,要不然怎么会把萱华郡主许给五皇兄做正妃。说实话凭萱华郡主的家世品貌,便是做太子妃都够格了。”庄嫣还是压着性子细细与庄烃分说。

    庄烃定定的看着妹妹,喃喃道:“嫣儿,你什么时候想的这样多了?”

    庄嫣低叹一声说道:“哥哥,这一年多以来,我跟着嬷嬷们苦学规矩,嬷嬷们见我用心,便指点我许多,原来从前都是我自己误了自己。在宫中,除非有父皇绝对的宠爱,否则我便连个得势的宫女都不如。皇后娘娘如今最得父皇的恩宠,我便一直在想她为什么那样得宠,今年选进宫的几位贵人论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可就算这样父皇对她们也没有怎么宠爱,大半时间还是歇在懿坤宫。”

    庄烃轻轻点头,随着庄嫣轻柔和缓的语调,他的神色也渐渐和缓起来。庄嫣看到哥哥的细微变化,心中便有了几分胜算,便继续说了起来。

    “从前母妃一直说父皇最宠爱她,我们兄妹便也觉得自己不比中宫嫡子嫡女差什么,不免有些目下无尘,得罪了人都不知道。特别是我,更是骄纵极了,才会铸下大错,也错失了与萱华郡主交好的机会。在学规矩的那段时间里,我仔细想着大姐姐的言行。大姐姐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我只有向她学才能让父皇也宠爱于我。哥哥,你想想大姐姐那么得宠,可她是否有骄纵跋扈之名?”

    庄烃仔细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还真没有。”

    庄嫣点头道:“这便是了,父皇喜欢的是大气爽朗却不骄横的公主。大气爽朗,也许我学不来,但是我可以做一个温柔乖巧的女儿,我相信只要努力便一定能让父皇重新认识我这个唯一在他膝下的女儿。”

    庄烃微微皱眉,事实上他并不很关心庄嫣得不得到宠爱,他只想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得到隆兴帝的正眼相看,身为皇子却被封为郡公,这实在是太丢人了,他做梦都想被擢升为郡王,也好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整日龟缩在府中。

    庄嫣说了一会儿,也发觉自己有些跑题了,她在宫中不敢说这些话,如今来到亲哥哥的府第,心里难免放松了一些。一说,便说多了。

    赶紧将话题收回到哥哥的身上,庄嫣急忙说道:“哥哥,你若想让父皇对你彻底改观,便得真心诚意去向父皇认错。”

    庄烃急道:“我每一次都是真心实意认错的,可父皇并不相信。”

    计嫣轻声道:“若然哥哥将自己嫉妒五皇兄的心结说出来,然后再实话实说的认错,父皇必会相信你的。”

    “这……”庄烃有些个犹豫,他若真将做过的错事都说出来,只怕会让他的父皇更加厌弃。

    庄嫣忙压低声音说道:“哥哥,你只说七分真话三分假话,将最要紧的掩去不就行了。父皇最忌惮的不是不兄友弟恭,而是无君无父。”

    庄烃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自己的亲妹妹庄嫣,虽然容貌还和从前一样,可是这内里,真象是完全换了个瓤子。从前的庄嫣怎么也不会有这样深的心机。不过这对庄烃来说是好事。庄烃如今正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之中,所以来自庄嫣这个亲妹妹的帮助便显得格外重要了。

    “嫣儿,这样真的行么?若是父皇再追究起来,哥哥岂不是不打自招?”庄烃略带一丝犹豫的问道。

    庄嫣立刻反问道:“哥哥,你以为你不说,父皇便什么都不知道么,若父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庄烃默然不语,他知道的确如此,自己做的那几件事情并非天衣无缝,只要用心去查便一定能查出些蛛丝马迹。富有天下的皇帝真的想查明一件事,难道还做不到么。

    “嫣儿,我明白了,明日我就递牌子进宫再次向父皇承认错误。”庄烃急急说道。

    庄嫣忙摇头道:“哥哥万万不可。”

    “为什么?”庄烃疑惑的叫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到底在想什么,一直劝自己去真心认错,如今却又拦着。

    庄嫣忙说道:“哥哥,你可知道五皇兄过完正月十五便会去鬼方么?”

    庄烃心中一惊,这事他还真的不知道,毕竟隆兴帝未发明旨,而庄烃做为一个整日宅在家中羞于出门的郡公,当然不会知道这样机密的消息。

    “哦,倒是听说了几句,想不到竟是真的。”庄烃不愿意在妹妹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无能,便假装知道的说了起来。

    庄嫣倒也没有在意庄烃是否真的知道这个消息,只继续说道:“哥哥最好等五皇兄去鬼方之后再向父皇请罪。父皇的子嗣并不多,五皇兄去鬼方后,除了太子便就只有哥哥这个开府的皇子在跟前了。”

    庄烃彻底明白了,笑着说道:“好,就依妹妹之言。妹妹,你可有母妃的消息?”

    庄嫣摇摇头道:“没有,母妃一直被关在锦棠宫暮雨殿,现在看管的虽然然比从前松一些,可还是递不进话,母妃也传不出消息来。不过我今日求了太后,太后答应替母妃说话,让父皇解了母妃的禁足令。”

    庄烃拧眉道:“妹妹,你如今想的这么通透,怎么会想不到父皇对太后并没有多少真心,不过是面子情,太后的话父皇基本上是不听的。”

    庄嫣笑道:“哥哥说的我也想过,不过太后到底是父皇的嫡母,若是太后当众发话,难道父皇宁可背上不敬嫡母的恶名,也不和放母妃出来么?”

    庄烃忧虑道:“可母妃若是这样被解禁的,便是能出来也不能重得父皇的恩宠,那样与禁足又有什么区别呢?”

    庄嫣扬眉笑道:“这个哥哥就不用担心了,如今还有我在宫中呢。我自然会帮着母妃。”

    庄烃细细一想,庄嫣如此的确成长了许多,说不定母妃和她母女联手,还真能重得他父皇的喜爱。这样他便能在宫中有一份不小的助力,往后的境遇也会好起来。

    想到这里,庄烃点头笑道:“嫣儿说的极是,但愿父皇真能听太后的话。”

    庄嫣笑道:“父皇一定会的。哥哥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二月初八,父皇断断不会连一杯媳妇茶都不许母妃喝的。”

    庄烃想到还有两个月便要大婚,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他想娶的绝不是二舅舅家的女儿,而是尊贵的萱华郡主。虽然庄烃自从隆兴帝为庄煜和无忧赐婚之后再没有提起这样的话,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坚持认为萱华郡主季无忧才是最值得娶的妻子。

    庄嫣准备说的都已经说了,天色也不早了,她还得赶回宫中,若是太晚回去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如今的庄嫣深知自己已经没有资本去不在乎别人的闲话。

    庄烃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在计嫣提出告辞之后,庄烃并没有挽留她,只是有些伤感的说道:“嫣儿,等哥哥大婚之后,你就能偶尔出宫到哥哥府上小住几日了。”如今敬肃公府没有女主人,庄烃自然没有办法留客。

    庄嫣笑着点点头,匆匆登车而去。庄烃看着车子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方才低叹一声转身回府。

    庄嫣的马车快到宫门的时候,从宫中驶出一辆马车,车旁还有个骑在马上英武俊逸的少年。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忠勇郡王季无忌,由他护着的马车,车里住的当然是萱华郡主季无忧。

    宫门前的官道并不能让两辆马车很轻松的错身而过,必得有一方先停到官道旁边把路让出来,等对方过去之后再继续沿着官道行走。

    庄嫣在敬肃郡公府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为她赶车的车夫知道时候不早了,便将马车赶的飞快,想抢时间早些回到宫中。此时天色已暗,庄嫣的车夫也看不清对面的车子到底是哪家府第的,便甩着鞭子喝道:“喂,对面的马车赶紧让开,不要挡了我们公主的路……”

    庄嫣听到这话脸色一沉,立刻叱道:“放肆,快停车,嬷嬷去看看对面的车子是那位大人府上的,替本宫道个歉。”

    无忌听到庄嫣车夫的大叫,眉间一紧便要发作,可坐在车中的季无忧似是看到了无忌的不高兴一般,立刻低声唤道:“无忌,我们不赶时间,且先让到一旁。”

    无忌只得压下心中的怒意命车夫将马车赶下官道暂做避让。而此时庄嫣的车子也停了下来,一个头发梳的纹丝不乱,身着青莲色素缎对襟褙子的嬷嬷下了车,快步向忠勇郡王府的车子走来。

    她走到近前才看清忠勇郡王府的标记,再细看看车驾的样式,这个嬷嬷知道这是萱华郡主的座车,忙上前行礼道:“鄙车夫无知冲撞了王府的车驾,老奴奉顺宁公主之命前来向王爷和郡主道歉。”

    无忧在斩中淡笑道:“公主太客气了,我们也不赶时间,自当请公主先行,嬷嬷回去禀于公主,请她不必介意。”

    无忌扫了那嬷嬷一眼,沉沉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嬷嬷忙又行礼了方才退下。她飞快的走到庄嫣的车旁,低低告诉庄嫣对方是什么人。庄嫣听到对面是忠勇郡王府的车子,忠勇郡王和萱华郡主都在,不由呆住了。

    片刻之后,庄嫣轻轻挑起帘子向无忌看去。无忌骑着闪电随侍在无忧的马车旁边,在车上垂着的琉璃宫灯的映照之下,庄嫣可将以无忌看的很清楚。

    因为快过年的缘故,无忌穿的比平日要喜庆些,他头戴嵌鸽血红宝石的束发赤金冠,身着绛紫蟒缎团龙王服,身披玄色出风毛大氅,越发衬的无忌面如冠玉目似寒星。一年多未见,无忌俨然已经长成了翩翩美少年,让原本就不曾将无忌放下的庄嫣越发失了神。

    这是她一心一意想嫁的人,只是……庄嫣知道自己不该再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她的父皇是绝对不会把她嫁给季无忌做王妃的。尽管心里很清楚,可庄嫣就是放不下,她痴痴的看着无忌,连嬷嬷接下来的回话都没有听进耳中。

    无忌是习武之人,感觉自然比一般人都敏锐的多。因此庄嫣一挑开帘子看向他,无忌便在第一时间察觉了。双眉紧紧皱了起来,紧紧板着的俊脸冷若寒霜,便是隔了七八丈,庄嫣都能感觉到无忌的怒意。她心里一酸,帘子便自手中出滑出,庄嫣闭上眼睛靠着车厢,低低道:“走吧。”

    等庄嫣的车子走过之后,无忌方才命车夫将车子赶回官道回忠勇郡王府。无忧听到弟弟的语气不太对劲,不免有些担忧,一回到王府她便将无忌叫到跟前,柔声问道:“无忌,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无忌摇摇头道:“姐姐,我没不舒服。”

    无忧笑道:“无忌,还和姐姐打马虎眼么,你是什么性子姐姐会不知道?”

    无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小声说道:“刚才在官道上,那个顺宁公主不守规矩的挑开帘子看我,真是没羞没臊。”

    无忧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她歪着着头打量无忌。如今无忌已经比她高出小半头了,生的俊眼修眉玉树临风,特别是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更是尽显风流。如此英俊不凡翩翩少年郎,难怪会被怀春少女给惦记着。无忧虽然不喜欢有人觊觎自己的弟弟,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若无忌是无能之辈,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呢。

    无忌被无忧看的有此发毛,不自在的扭动身子说道:“姐姐,你只看我做什么,要说话就说话啊!”

    无忧呵呵一笑,弟弟看上去象十三四岁的少年,可他实际只有十岁,内里还是个孩子呢,那些话还是先不要和他说了。无忧深知随着年龄的增长,无忌的肆意时光会越来越少,还是让他多享受一阵子这样的快乐了,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留着以后再烦也不迟。

    “没事儿,无忌,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姐姐给你做。”无忧硬生生转了话题,笑着问了起来。

    无忌眼睛一亮,立刻欢快的叫道:“我要吃佛跳墙。”

    无忧抿嘴笑道:“没问题,可有一条,你不许催姐姐,佛跳墙火候不到味道可出不来的。”

    无忌拼命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催,无忧却不相信,每次无忌要吃佛跳墙的时候都会这么保证,可是每回他都象只小狗儿似的守着小厨房的门,不到一刻钟便要问上一次:“姐姐好了没有?”着实让无忧很是没辙。

    无忧先命人下去准备材料,然后让无忌跟自己去了内帐房。无忌一进内帐房便苦着脸道:“姐姐,今儿不看帐行么?”

    无忧摇摇头道:“当然不行,无忌,你是王府的主人,这些帐最终都要由你过目的。你总不能连自己有多少家业都不清楚吧。”

    无忌闷闷的嘟囔道:“姐姐知道不就行了。就算姐姐嫁给五哥以后也照顾可以管帐的,我们两府离的这么近……”

    无忧轻拍了无忌,瞪着他轻斥道:“又说混话,姐姐出嫁之后怎么还好管着王府的帐,日后你媳妇进门还不得怨死姐姐啊。”

    无忌眼睛一瞪厉声道:“她敢,姐姐就算嫁给五哥,也是我们忠勇郡王府的女主人。”

    无忧顿觉头大如斗,她知道弟弟极为依赖自己,只是她没有想到依赖到这种程度,连未来弟妹的王府女主人的身份都要夺走。无忧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无忌一脸将要被遗弃的可怜样儿,无忧又不忍心说什么了。无忌到底才十岁,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完全理解成人世界的规则呢。唉,说不得只能多辛苦几年了,等无忌成了亲再把这份担子卸下来。

    “无忌,你觉得姐姐辛苦不辛苦?”无忧换了个方式轻声问了起来。无忌立刻用力点头,姐姐的辛苦他比谁都清楚。

    无忧又说道:“那你能不能帮姐姐分担些呢?”

    无忌闷闷的在桌旁坐下,不太情愿的说道:“姐姐,那些是要看的帐?”

    无忧将一撂帐本抱过来,笑着说道:“这是咱们家铺子的总帐,你先看一遍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没有问题就命各铺的掌事前来会帐放赏。大家都辛苦了一年,很该好好打赏他们。”

    无忌没奈何的应了下来。他便是再不喜欢,也知道这些事原本就应该由男爷们去做,头几年他年纪小,不得不让姐姐出面,如今姐姐一年大似一年,且又订下亲事,的确不方便再见那些掌事们。

    无忧见弟弟应了,便又笑道:“算算日子,咱们庄子上的租子也差不多该到了。”

    无忌认命的说道:“姐姐,我接见那些庄头,打赏他们。”

    无忧笑道:“无忌真乖,先看帐本吧,姐姐去给你做桂花栗子酥。”

    无忌闷闷道:“还要吃香菇酥皮卷儿。”

    无忧忍笑应了,将无忌一人留在帐房中看帐,匆匆去准备无忌爱吃的点心。

    无忧先回房卸下钗环,只有一只碧玉长簪挽起浓密的青丝,再用一方罗帕将头发包起来,换上轻便的桃红缂丝满池娇银鼠窄裉及膝袄,洗去手上的香脂,便匆匆去了小厨房给无忌做点心。

    将月白荷叶边围裙系在腰间,无忧挽起袖子开始和面,无忌喜欢吃全部由无忧亲自动手制作的点心,是以连和面这道工序无忧也不会假手于人。

    正在拌馅儿,无忧忽然到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无忧吓了一跳,险些儿把手中的莲瓣碗扔出去。她抬头看向小厨房的门口,只见庄煜一脸落寞的靠在门框上,看上去很是让人心疼。

    无忧心中一惊,忙将莲瓣碗放下,快步走到庄煜的面前,急急问道:“五哥你怎么了?”

    庄煜眼中闪过一丝丝得意,旋即便垂下眼睑低低说道:“我很羡慕无忌。”

    无忧一愣,这话儿打哪儿说起来,无忌有什么让庄煜羡慕的。

    看着无忧那惊诧的眼神,庄煜悠悠道:“无忧,我羡慕无忌能天天陪着你,天天被你呵护着,天天吃到你亲手做的点心。”

    无忧轻轻出了一口气,紧紧绷着的心神立刻松了下来,她还以为庄煜怎么了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无忧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在气过笑过之后,无忧心中又升起了浓浓的不舍。

    庄煜还有一个月便要去鬼方了,鬼方与京城相距千里,再想见面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无忧知道庄煜去鬼方固然是为了扼住出蜀要道,保卫国家的安宁,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要避开京城之中那些夫人小姐对他的重重算计。睿郡王侧妃这个身份足以吸引所有与庄煜年纪相当的千金小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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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年三十团圆之夜,太后于慈安宫中设家宴,隆兴帝和皇后率一众皇子公主妃嫔前往慈安宫。众人各按位份坐下来后,太后扫视坐于下方的诸位妃嫔,见依然没有恭嫔的身影,太后微微皱了皱眉。

    转脸看着坐在自己左手边的隆兴帝,太后用不大小不的声音说道:“皇帝,算起来恭嫔已经被禁足一年半了,她也没有犯什么天大的过错,也差不多了,二月老六便要大婚,总不能连这点子脸面也不给他们母子吧。今儿也没有外人,就让恭嫔出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吧。”

    隆兴帝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太后开了尊口,朕便解了恭嫔的禁,来人,前去锦棠宫传旨,命恭嫔速速前往慈安宫领宴。”

    陆柄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吩咐人去锦棠宫暮雨殿传旨。

    锦棠宫暮雨殿中,形容憔悴的恭嫔如困兽一般在中庭里走来走去,宫墙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让恭嫔越发烦乱,这已经是她被禁足后第二个春节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恭嫔对于自己被解禁的信心也越来越少,此时的她几乎已经绝望了。若不是还有着对一双儿女的牵挂,恭嫔怕是已经悬梁自尽结束这悲催的一生。

    就在恭嫔突然跪坐在地上,绝望的放声大哭之时,暮雨殿那封锁了整整一年半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吱吖吖的声音在喜庆的爆竹声中显的特别刺耳,恭嫔惊愕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那被人从外头缓缓推开的大门,她忽然跳了起来,直直的往大门口冲去。被关了这么久,恭嫔渴望自由已经几近疯魔了。

    只是刚跑了没两步,恭嫔便被从大门外走进来的几名太监拦住了去路,当先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半以前来锦棠宫传降级处分圣旨的崔平,那个险些被恭嫔打死的小太监,如今他已经升为勤政殿的二等太监,上回传旨还有些个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传旨已经是分内之事了。

    “恭嫔接旨……”崔平拖长声音高喊一声,惊的恭嫔浑杀颤,她以为崔平是来送自己上路的。

    恭嫔真是快被关傻了,哪有大年三十打发犯错宫妃上路的规矩,腊月正月连犯人都不杀,何况她这个其实真没有什么确实罪证的宫妃。

    “妾……妾……妾身……接旨……”恭嫔因为太过紧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崔平冷冷一笑,将恭嫔的丑状全都看在眼中,他双手一背,尖声宣道:“皇上有旨,着恭嫔速往慈安宫领宴。”

    恭嫔整个人都呆住了,还是跪在她旁边的嬷嬷低声喊了一句:“娘娘快领旨谢恩啊!”恭嫔才回过神来,连连磕头激动的尖声叫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磕完头,恭嫔才在宫女嬷嬷们的搀扶下晕晕呼呼的站了起来。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真疼!恭嫔才确定这不是做梦,是皇上真的派人来解了自己的禁足令,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他必是想起了从前的恩爱。

    崔平瞧着恭嫔激动兴奋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便冷声说道:“恭嫔娘娘,今儿是大年三十,太后娘娘说了,少一个人不好看,皇上这才命恭嫔娘娘速速前往慈安宫领宴,娘娘倒是快着些啊,没的让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和诸位殿下公主和各宫贵主儿等恭嫔娘娘您一个人的道理。”

    恭嫔才做了不到一瞬间的美梦便被崔平这句话狠狠刺破了。原来皇帝根本不曾想她。否则这崔平也不敢对她如此无礼。

    看到恭嫔的脸色顿时灰白起来,崔平心中痛快极了。他就是要恭嫔知道太监也不是好惹的。当年恭嫔没打死他,这个仇,他必会慢慢的报上一辈子。

    恭嫔身边的嬷嬷赶紧给恭嫔道喜,然后飞快的扶着恭嫔去梳洗打扮,虽然让太后帝后和诸位皇嗣等候是大不敬,可以恭嫔现在的样子去慈安宫,那更是大不敬到家了,就她这一身又酸又臭活死人一般的模样,更得惊了驾。

    莫约过了两刻钟,嬷嬷宫女们将恭嫔清洗干净,换上恭嫔目前所拥有的最好的衣裳,挽了惊鹄髻,戴了从前皇上赏赐的赤金镶芙蓉石头面。恭嫔对镜自照,自是极不满意,可也没有别的办法。目前她所拥有的头面之中,也就这套能戴的出去了,其他那些华美但是逾制的头面早在一年半以前被崔平一样不留的抄走了。

    而这套赤金镶芙蓉石头面因为主簪为海棠花形步摇,只坠着两串赤金镶米粒大小的芙蓉石的流苏,正配恭嫔如今的身份才被崔平留了下来。若是三串流苏以上便也会被抄走了。三串流苏或是镶珠步摇是贵嫔以上等级的妃嫔才有资格佩戴的首饰。

    不过尽管头面不如恭嫔的意,可是换上颜色衣裳的恭嫔多少也找回一些自信,她挺直胸膛,将戴了赤金素面甲套的手搭在贴身侍女的小臂上,迈着小方步走进正堂,高傲的说道:“崔公公,这便走吧。”

    崔平在正堂吃茶,已经命人催了几次,总算见恭嫔收拾好走了出来,便沉沉嗯了一声,打头走了出去。

    恭嫔暗暗咬了咬牙,深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这才打点起笑容随崔平前往慈安宫。

    恭嫔不过是个连妃位都没有的小妾,在王公贵族之家,她也就是个通房大丫头的身份,太后自然不会专为等恭嫔而推迟宫宴。等恭嫔赶到慈安宫之时,宫宴已经开始许久了,便是酒都吃过了三巡。除了庄烃和庄嫣兄妹之外,再没有人在乎恭嫔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恭嫔来到慈安宫宁寿殿外等候传诏,太后听到小太监回禀之后,微笑道:“传恭嫔进来。”

    旁边的李嬷嬷赶紧命人去安排恭嫔的坐席,在妃嫔一列倒数第三个位置上给恭嫔挤出了一个席位,可怜恭嫔也是生育了一子一女的妃嫔,位置却在刚刚被晋封为安贵嫔的姜氏与宁贵嫔柳氏之后。姜氏与柳氏都是今年选进宫中的新人,虽然隆兴帝没有给她们多少恩宠,可份位上却很大方,姜氏与柳氏刚被晋封为贵嫔,同期选秀入宫的李氏和鲁氏也被封和嫔与祥嫔。

    恭嫔走入慈安,飞快抬眼看着坐在上首的太后和帝后三人,便跪下磕头,口称:“罪妾身太后娘娘恩典,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被关了一年半,总算让恭嫔看清楚现实,她心里纵然再恨皇后,这面上的规矩再是不敢错的。

    太后笑道:“起来吧,今儿大年三十,败兴的话就不要说了,快去入座吧。”恭嫔再次磕头道谢,这才起身由宫女引入属于她的席位。

    恭嫔进殿之时,所有人都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恭嫔,特别是今年刚进宫的四位新人,更是极为好奇,她们在进宫之前,家里人几乎都以恭嫔为例,再三告诫她们要对皇后绝对恭敬,只要好生讨好着皇后,在宫里的日子便不会难熬。因此她们虽然没有见过恭嫔,可恭嫔从前的种种事迹却早已灌满了她们的耳边。

    看着脸上明显敷着厚厚一层宫粉,抹了桃红胭脂,双眉描成柳叶的恭嫔,众人都在心中暗笑,只强忍着憋在心里没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宫中流行裸妆,脸上明明敷了宫粉,却要看上去象没有敷过一般,也没有人再用桃红这样色彩浓重的胭脂,只是淡淡擦一抹豆沙红或是杏色胭脂显出几分精神就行了。眉型的变化更大,如今流行自然眉,只顺着眉型修去杂毛,再略略描黑便可,柳叶弯眉早就过时了。

    庄嫣见此情形心中又急又气,她原本也想通知恭嫔早做准备的,奈何暮雨殿的封锁何其之严,她完全没法子送消息进去。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恭嫔这般丢脸。

    从恭嫔进殿行礼到入座,隆兴帝都没用正眼瞧过他,只笑着举起杯,继续刚才被恭嫔进来而打断的皇子们的敬酒。

    “太子今年做的不错,处理政务有了很大的进步,朕心甚慰;三皇儿要好好将养身体,等你身子再好一些,朕也为你选个可心意的王妃,出宫开府好好过日子;煜儿如今也是威武的大将军了,朕很欢喜;老六也开了府,过了年就要大婚,你们几个都是大人了,老十爱读书,等你再大些就去崇文馆修国史,你们兄弟几个日后要好好辅佐你们太子大哥,保我大燕万世永昌。”隆兴帝今日心情好,气色也显得好了许多,只红光满面的说道。

    众皇子忙都站起来躬身齐声称是,隆兴帝哈哈一笑抬手下压命他们坐下。众人听了隆兴帝的话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除了让十皇子庄炽日后去崇文馆修国史之外,其他的大家都知道。

    只有恭嫔愣住了,被禁足这么久,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出宫开府,更不知道隆兴帝已经给庄烃指了婚,自然她也不会知道她娘家二哥的女儿便是她的儿媳妇。

    恭嫔很想有人能解答自己的疑问,只是在她左右坐着的全是她不认识的新人,她自是没有办法开口问的。恭嫔看向儿子女儿的方向,奈何距离远,她什么都看不清。

    庄嫣知道恭嫔这会子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清楚,便悄悄命自己的贴身宫女去恭嫔的身边传几句话,恭嫔听罢心中踏实了许多,也没有再去表现什么,只是随大流的敬酒,倒也没有什么可挑剔之处。便是柳贵嫔柳氏出言暗暗讥讽恭嫔,恭嫔也咬牙忍了下来。她刚刚才被解除禁足令,若是在此时生出事端,不论她是否有错,隆兴帝都会再次降罪于她。

    皇后其实早已经没把恭嫔当成自己的对手了,只要恭嫔不惹事,她也不会如何去为难恭嫔。事实上皇后心里清楚,就算是为了皇家的脸面,这恭嫔迟早还是要进一进位份的。

    庄烃也就罢了,皇上是发了话不因为庄烃大婚而给恭嫔抬份位的,可还有顺宁公主庄嫣呢。做为宫中唯二的公主,隆兴帝一定会给她多些体面,生母有地位,顺宁公主才能嫁的体面一些。所以恭嫔在庄嫣出阁之前份位一定会进上一进。至于能进到什么程度,便要看恭嫔和庄烃的表现了。

    太后在看到恭嫔之后,对她便也没有什么心思了。只一年半不见,恭嫔却已经老了许多,她明明比皇后小十岁,可看上去倒比皇后苍老多了,敷再多的粉也遮不住那干枯的皮肤和眼角的鱼尾纹,甚至太后都能看到恭嫔说话之时皮肤上的宫粉直在往下落。连粉都擦不住,可见她的皮肤得差到什么程度,就这么个人老珠黄的过气嫔妾,太后还能指望着让她去和皇后打擂台,真是想也不必想了。

    所以太后对恭嫔很是冷淡,甚至在恭嫔与和嫔祥嫔一起上前敬酒之时,太后都懒的答理她,只对和嫔祥嫔笑着说道:“宫中许久没有添丁进口了,你们两个年轻,一定要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和嫔祥嫔娇羞的福身应了,眼波轻轻一转便飞到隆兴帝的身上,这开枝散叶么,自然得有皇上的配合,要不然她们可生不出孩子。

    恭嫔心中暗恨,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流露出来,只能尴尬的陪在一旁,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庄烃紧紧咬着牙根,若他早知道会如此,说什么也要阻止太后在宫宴上提出解除恭嫔禁足令的要求,他宁愿恭嫔还被锁于暮雨殿中,那样恭嫔便不会在大厅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只要徐徐图之,恭嫔还有翻身的机会,可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恭嫔在四位新进美人的陪衬下越发显的人老珠黄,便是皇上看上去也比她年轻亮丽许多。

    庄嫣心中也有些后悔,太后说话的时机,隆兴帝的心理,甚至连皇后的心理她都算计到了,却唯独算漏了恭嫔的现状,在庄嫣心中,母妃永远是最光鲜亮丽的,她如何能想到恭嫔会惨淡至此。说实话若非恭嫔进殿时自报身份,庄嫣都不敢相信这个消瘦苍老的妇人是她那风华绝代的母妃。

    只是后悔已经晚了,恭嫔这次极为失败的亮相已经结束,庄烃和庄嫣不得不接受现实,并且勉强自我安慰,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母妃总算被解除了禁足令,以后再慢慢描补吧。

    宫宴散后,隆兴帝自然与皇后一起回了懿坤宫,初一十五三十这样的正日子,隆兴帝从来都是歇在懿坤坤宫安寝的。自隆兴帝登基后这一条便从来没有改变过。就算当得恭嫔最得宠的时候,也没在这三个日子里侍过寝。

    庄煜与庄烃都是出宫开府的成年皇子,自然不可以留在宫中,庄煜还想着去忠勇郡王府陪无忧无忌守岁,宫宴一散便立刻出宫赶去陪无忧无忌。庄烃却没有急着走,而是与庄嫣一起去了锦棠宫暮雨殿,他们母子三人已经一年半未见了,自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暮雨殿因为隆兴帝的解禁旨意而热闹起来,看守的御林军已经撤走了,几个嬷嬷赶紧将带人将暮雨殿仔细打扫装饰一番,好歹去去晦气。等恭嫔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暮雨殿已经变了个模样,一扫之前惨淡晦暗,透出一股子新春的热闹气象。

    庄烃庄嫣都没有见过被封锁之时的暮雨殿,两人倒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恭嫔便不同了,她看着张灯结彩的暮雨殿,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却让她有两重天的感觉。

    庄烃身为恭嫔长子,又出宫开府手中有钱,便大方的颁了赏赐,这是暮雨殿众人时隔近两年之后又得到了赏赐,众人无不暗自激动,她们总算是陪着恭嫔熬出头了。庄嫣也颁了赏赐,不过她手里的银钱并不多,所以荷包里只装了一金一银两只小锞子,颁这样的赏赐给有头面的嬷嬷宫女,的确是简薄了些。

    可暮雨殿里服侍的人却不在意,欢欢喜喜的谢了赏便退了下去,这母子三人经年未见,想必要说的话有很多,而宫门那边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落钥了,留给恭嫔和庄烃母子的时间并不多。

    众人退下后,恭嫔一手攥着儿子一手抓着女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怎么看都看不够,虽然大年三十不兴流眼泪,可恭嫔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哗哗流了下来,将脸上的宫粉冲出了两道浅浅的沟。

    庄嫣心中难过极了,忙拿帕子给恭嫔擦了泪,低低劝道:“母妃快别哭了,哥哥一会子就要得出宫,先同哥哥说话吧。”

    恭嫔点点头,松开庄嫣的手,两手抓紧庄烃,急切的问道:“烃儿,听说你定亲了,你父皇给你指的是谁家的小姐?”

    庄烃很是低落的说道:“是二舅舅家的大表妹。婚期已经定在明年的二月初八。”

    “什么,就算是定了你舅舅家的女儿,也不可以定芸姐儿而不选莹姐儿?明明莹姐儿比芸姐儿出众的多,身份也高些。”恭嫔惊愕的叫了起来。

    胡碧莹是长房嫡长女,说出去便是锦乡侯府的大小姐,而胡碧芸却只是六品小官的女儿,等老锦乡侯过世后一分家,她就是个比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身份略高了那么一丢丢的普通小姐。在京城这个丢块木棒都能打到个五品官的地方,胡碧芸真心拿不出手。

    庄烃和庄嫣都低低叹了口气,圣意如此他们能怎么样呢,只有硬压着头皮接受。“母妃,这是父皇的旨意。”庄嫣低低说道。

    恭嫔身子微颤,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低低道:“都是母妃没有本事,让你们受委屈了。”

    庄烃庄嫣忙摇头道:“母妃别这么说,是我们不好,连累母妃被父皇禁足。”

    恭嫔苦笑着摇了摇头,低低道:“过去的事情不说了。烃儿,你还要赶着出宫,母妃也不能多留你,明日进宫之后,你来母妃这里,我们母子好好说说话儿。”庄烃点头应下,他的确与恭嫔有许多话要说。

    恭嫔看着庄烃,犹豫了一下方才低低问道:“烃儿,你父王封你为什么?”

    庄烃气恼道:“父皇只封我为敬肃郡公。”

    恭嫔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堂堂皇子竟然只被封为郡公,倘若气性略小一小,便能羞辱的直接抹了脖子。

    庄嫣低低道:“母妃,这事说来话长,时候不早了,先让哥哥出宫吧,回头女儿给您仔细解释。女儿已经求了父皇,今日可以不回东四宫房,留在暮雨殿陪母妃过夜。”

    恭嫔闻言忙点头道:“好好,烃儿,你先回府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慢慢说。”

    庄烃点点头,走下去向恭嫔郑重跪下磕了头,然后才急匆匆离开暮雨殿,他几乎是一路飞跑才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出了宫。

    暮雨殿后面的寝殿之中,庄嫣与恭嫔睡在一张床上,庄嫣从北巡之时发生的事情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庄烃设计陷害庄煜不成受其害,这才彻底触怒了他们的父皇,庄烃就此被厌弃,连礼部的差事也被停了,如今只待在敬肃公府哪里也不去。

    恭嫔边听女儿说边哭,足足哭了一夜,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女竟然受了这样大的挫磨。

    庄嫣知道恭嫔心中的苦,便也不劝她,只由着她哭,总要彻底痛哭一场才能让恭嫔彻底宣泄心中的情绪。

    东方微明的时候,恭嫔总算收了泪,庄嫣命人准备了冷水和刚煮好的鸡子儿,让恭嫔先用冷水净了面,冰冷刺骨的冷水冰的恭嫔直打寒颤。可为了双眼不红肿的没法子见人,恭嫔不得不咬牙忍受着刺骨的冰水。

    净面过后,庄嫣拿着薄绢帕子裹着热鸡子儿给恭嫔敷眼睛,好歹看不出太多的青黑之后,庄嫣又命人用帕子浸透热**敷到恭嫔的脸上,如此折腾一番之后,恭嫔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不敢认了。镜中那个皮肤明显柔嫩紧致许多的女子真的是她么?

    “嫣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恭嫔疑惑的问了起来。

    庄嫣笑笑说道:“如今服侍我的刘嬷嬷从前在先贵太妃宫中服侍,这些都是她从先贵太妃那儿学到的。”

    先贵太妃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对于美容养颜之道极为精通,先皇过世之后,先贵太妃被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后活活折腾死了。她宫中的宫人们绝大多数都被处死,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流落到各个不打眼的宫中。而先贵太妃的那些美容养颜秘法便成了这些人在宫中谋生的手段。

    恭嫔惊喜的说道:“嫣儿身边竟有先贵太妃的侍女,这真是太好了。”

    庄嫣笑道:“这大过年的女儿也没有什么敬献给母妃了,便将刘嬷嬷送于母妃使唤吧。”

    恭嫔大喜过望,她正有此意,只是还没好意思开口向女儿要人,想不到女儿却如此聪慧,立刻主动将人送给自己。这若是在从前,恭嫔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从前的庄嫣最是掐尖要强,再是不肯让人的。

    “嫣儿……母妃觉得你变了好多,这两年你必是吃了许多的苦受了许多的罪。”恭嫔虽然欢喜,却还是心疼女儿的变化,便试探着问了起来。

    庄嫣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母妃,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如今只想着往后如何行事便是。”

    恭嫔忙点头道:“好好,我们只想以后。嫣儿,你今年都十一了,也是时候相看驸马,你心里可还想着……”

    庄嫣咬着下唇坚决的点了点头。反正此时也没有人在跟前服侍,庄嫣也不怕实话实说,她坚定的低声说道:“母妃,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恭嫔点了点头,诡异的笑道:“既是我嫣儿要的,母妃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达成你的心愿。”

    庄嫣吓了一跳,忙低声叫道:“母妃你可不要乱来,此事女儿自有安排。你若乱了女儿的计划,女儿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恭嫔却信心十足的说道:“嫣儿你相信母妃,母妃一定会让那忠勇郡王死心踏地的迷上你,你一定会成为忠勇郡王府的女主人。”

    庄嫣却不相信,只皱眉道:“母妃,你千万别做什么手脚,如今我还小呢,忠勇郡王比我还小两岁。”

    恭嫔连忙点头道:“好好,我现在什么都不做,等过几年忠勇郡王长大些再说。”

    庄嫣这才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只要恭嫔不做什么,她相信凭自己的手段,总会让她成为忠勇郡王妃的。

    为恭嫔保养好皮肤,庄嫣这才命人进来服侍。母女二人穿戴起来便匆匆去了懿坤宫给帝后请安。

    看着身着粉红贡缎宫装,头上戴的还是昨晚那套赤金镶芙蓉石的头面的恭嫔,一众宫妃不由愣了神。在昨天晚上的宫宴上,她们可是都看到恭嫔是何等憔悴不堪的,怎么只过了一夜,恭嫔却变成容光焕发起来,妆容亦是时下宫中最流行的裸妆,皮肤明显细腻白净了许多,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淡了许多。看她脸上有着粉嫩的春意,直让一众宫妃们怀疑昨晚恭嫔被隆兴帝临幸了。要不然恭嫔怎么显这样这滋润呢?

    可是隆兴帝从来不会这样打皇后的脸,而且昨晚帝后二人同时去了懿坤宫,难道这恭嫔刚刚解除了禁足令,便有本事将隆兴帝从懿坤宫钩到暮雨殿么?

    面对一众宫妃猜疑的眼神,恭嫔心中难免有些得意,若非她天生丽质,便是有极佳的美容养颜之法,又岂会收到这样好的效果呢。

    一众宫妃满怀疑惑的等到帝后接受她们请安的旨意。众人鱼贯走入懿坤宫正殿,见帝后二人并排坐于宝座之上,皇后面色红润眉目含春,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成熟妇人的风情,众宫妃都是过来人,岂会不知道皇后眉眼间的春意代表着什么。而隆兴帝看向皇后的眼神中充满了恩爱,这越发证明了昨夜帝后二人未曾虚度**。

    既然隆兴帝与皇后同享鱼水之欢,那恭嫔是怎么回事?众妃嫔不约而同的又看了恭嫔一回。

    皇后也发现了恭嫔身上的变化。昨夜隆兴帝兴致极佳,抱着她索欢数次,绝对不可能去暮雨殿宠幸恭嫔,这一点皇后心里极为确定,可是恭嫔昨夜还那么憔悴,只过了一夜便容光焕发,这委实也奇怪了些,难道是恭嫔与什么人做下丑事?不能吧,且不说恭嫔没有那个胆子,她便是有那份胆子也没有那个条件,森严的宫禁可不是白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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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禀娘娘,六殿下在殿外求见。”小宫女在廊下的一声禀报打断了恭嫔与锦乡侯夫人的交谈,恭嫔满眼欢喜的笑道:“快请六殿下进来。”

    锦乡侯夫人知道这母子二人必有极多的体己话要说,便立刻站起来躬身道:“娘娘,老身告退。”

    恭嫔却笑着说道:“烃儿是母亲的外孙兼孙女婿,又不是外人,合该受他的礼,哪里就用退避,您快坐着吧。”

    锦乡侯老夫人想想也是,便笑着坐了下来,单等庄烃进门。

    庄烃快步走到恭嫔面前,向她和锦乡侯老夫人躬身行礼道:“给母妃请安,给外祖母请安。”

    锦乡侯老夫人站起来笑呵呵的说道:“六殿下快快请起。”恭嫔亦笑道:“烃儿快起来,这天寒地冻的一大早就赶进宫来,可是冻的不轻吧,看看耳朵都红了,紫云,快去拿姜汤拿来服侍六殿下喝下祛祛寒气。”

    庄烃心中熨贴极了,有亲娘的照顾就是不一样,只有亲生母亲才会将自己的冷暖时时挂在心上。

    “谢母妃赏赐。”庄烃又行了礼方才在恭嫔下首坐了下来,接过恭嫔身边大宫女紫云送来的温热姜汤,一口气便喝了个干净。

    恭嫔双眼直直的盯着儿子,怎么看都看不够,锦乡侯夫人理解女儿的心思,便也不说什么,只慈爱的看着女儿和外孙,脸上尽是笑意。

    庄烃喝完姜汤后用帕子蘸去唇角的水渍,笑着说道:“外祖母一向可好?”

    锦乡侯夫人笑道:“好好,老身好着呢,初四家里请年酒,六殿下可一定要来。”

    庄烃点头笑道:“已经得了贴子,到时我一定早些过去。”

    恭嫔笑道:“正是这话,烃儿你如今开了府,很该与你舅舅表哥们多多的走动,三辈不离舅家门,有什么事多与外祖父和舅舅们商量着来,你年轻,一个人想事情难免会不周全。”

    庄烃赶紧站起来应道:“是,儿子谨遵母妃的训诫。”

    恭嫔忙笑道:“坐下坐下,咱们母子们说话,很不必每句话都站起来回,这在暮雨殿中,我儿便是松散些也不打紧。”

    庄烃笑着点了点头,便又坐了下来。他四下看看,不见妹妹庄嫣的身影,便笑着问道:“母妃,妹妹呢?”

    恭嫔笑道:“难得大公主进宫,你妹妹陪大公主说话了。”

    庄烃眉头微微一皱,旋即飞快松开,点头笑道:“很应该如此。”

    自从隆兴帝为庄烃赐婚之后,锦乡侯夫人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胡玉郎已经不可能再尚主了,对庄嫣的心思便淡了许多,因此也没有如何热切的要求见庄嫣。只陪恭嫔和庄烃说笑了一阵,便起身告辞,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恭嫔和庄烃有些体己话是不便说的。

    恭嫔和庄烃将锦乡侯夫人送到暮雨殿门口,看着她走远了方才回转。母子二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说一说私房话儿,有些话儿是连庄嫣都不能知道的。

    庄嫣果然如恭嫔所说,跟在大公主庄灵身边,一口一个大姐姐叫的别提有多么亲热,若让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还不定以为庄嫣和庄灵之间得有多么深的姐妹之情呢。

    庄灵心中其实已经相当不耐烦了。昨日的宫宴她并没有参加,今天早上进宫朝贺之时才得知恭嫔被解除禁足令的消息,庄灵正想悄悄问问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庄嫣却缠着她说个没完。而庄灵又不好直接撅了庄嫣的面子。只能压着性子淡淡应付着庄嫣。

    素日里与庄灵来往最多的便是季无忧,她很是了解庄灵的性情,她见庄灵总是用左手手指轻轻摩擦着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便知道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灵儿姐姐……”无忧走到庄灵身边叫了一声。

    庄灵立刻转向无忧说道:“无忧,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找你。”说完这句话,庄灵向庄嫣微笑道:“七皇妹,我有要紧事情与萱华郡主说,回头再与你闲聊。”

    庄嫣向无忧颌首致意,微笑道:“萱华姐姐,那日我急着进宫,不知道对面是姐姐的车子,让姐姐受委屈了,还望姐姐不要生气。”

    无忧微笑道:“公主实在是太客气了,原本公主要赶时间回宫,可萱华却不着急,给公主让路也在情喇中,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庄嫣的笑容显的越发真诚了,只上前挽了无忧的手,一副向姐姐撒娇的小妹妹的作派,只娇嗔笑道:“萱华姐姐人真好,怪道父皇会选你做五皇嫂呢。”

    无忧心中有些不快,这会儿可当着好些位王公大臣夫人们的面前,庄嫣这话听上去是在恭维,却让无忧不太好往下接,毕竟未出阁的女儿家按着规矩是不可以谈论任何有关自己亲事的任何事情。

    无忧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臂自庄嫣的手中抽出来,浅浅说道:“公主过奖了,萱华不过就是守闺训罢了。”

    庄灵也上前为无忧解围道:“七皇妹,我有事要与萱华郡主说,回头再与你闲聊。”

    庄嫣再不放人就显得太刻意留难无忧了,她只得笑道:“大姐姐和萱华姐姐请便。”

    庄灵点点头,带着无忧去了懿坤宫后殿,只留了心腹之人在旁边服侍,庄灵便很没有形象的半卧在雕百花紫檀美人榻上,低声抱怨道:“也不知道这七皇妹到底是怎么了,从来也没见她这么粘人过。”

    无忧只是笑笑,并没有接着说什么,只是去倒了一杯茶捧到庄灵的面前,笑着打趣道:“灵儿姐姐刚才可是消耗了不少口水,快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庄灵不客气的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笑道:“无忧,你也过来歇歇,站了这么大早上,必是累了。”

    无忧在庄灵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我还好。大姐姐,你可是真累了?若真的累,我叫人来给你捶捶腰腿。”

    计灵摆手道:“我哪里就那般娇弱了,没事儿,身子倒不累,就是心累。对了无忧,你知不知道恭嫔怎么就解了禁呢,宫中没有她闹腾,这才安静了一年多,如今她被放出来,又不得太平了。”

    无忧轻声道:“我倒是听说了,昨晚上太后举行家宴,嫌人不齐,当众要求姨丈将恭嫔解禁,姨丈便答应了。”

    庄灵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既是太后要求的,那便也罢了。”只要恭嫔不是被隆兴帝主动下旨解禁的,庄灵便不必担心什么。恭嫔已经人老珠黄之人,便是再怎么装扮也比不上年轻貌美的新近之人。恭嫔从前的倚仗就是她的容貌,如今占不住这一点,她还能有什么能为。

    “不说她了,无忧,煜儿过了十五就要去鬼方了,父皇也真真是狠心,有那么多地方可守,为何非要让煜儿去鬼方呢。煜儿也是个愣头青,凭着一股子热血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真真是个傻小子。”

    无忧知道庄灵嘴上骂庄煜傻小子,其实是心疼他,便轻笑道:“灵儿姐姐,五哥的志向便是保国安民,鬼方最需要人,他自然会主动要求去鬼方。好在石院判正在想办法破解瘴疬之气,五哥一定不会象王叔叔那样的。”

    庄灵皱眉叹道:“可那鬼方到底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无忧不好说什么,就算知道有避疫丹护身,无忧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庄煜,上次去鬼方接王守仁回京,只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庄煜便瘦了一大圈儿,皮肤白的吓人。此次再去鬼方,可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便能回来的,庄煜说不定要在鬼方镇守好几年。甚至有可能一直镇守下去。

    庄灵见无忧咬着下唇不说话,才惊觉自己失言,忙说道:“无忧,煜儿也不是没有成算的人,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庄灵硬生生的将话转过来,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无忧浅浅笑了一下,低声喃喃道“我知道五哥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庄灵坐直身子揽着无忧有些消瘦的肩膀,急急说道:“都是我不好,怎么与你说这个呢,无忧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要相信煜儿。”

    无忧轻轻点头,靠着庄灵的肩膀说道:“灵儿姐姐,我一直都相信五哥。”

    两人正说着话儿,皇后身边的女官孟雪匆匆找来,行罢礼笑着说道:“大公主和郡主在这里啊,倒叫奴婢好找,娘娘请您们去凤仪阁。”

    庄灵和无忧站了起来,孟雪上前为庄灵整了整被压皱了的衣裳,然后才在头前引路,引着庄灵和无忧去了凤仪阁。庄灵和无忧在凤仪陪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也差不多是开宫宴的时候了。

    无忧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感觉有人在偷偷的看过来,可当她一旦看回去,却又什么人都没有发现。无忧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进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

    无忧到底没有发现时不时看她的正是恭嫔身边的一个始终垂手低头侍立的嬷嬷。

    恭嫔并没有将心思都放在宫宴上,事实上所有领宴之人都不会将心思只投注到宴席上,他们关注的是宴席背后的东西。恭嫔一直在观察席面上的情形,她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了起来,显然是在对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可是直到宫宴结束,恭嫔都没有做出任何与参加宫宴不相符合的举动。这让奉命一直暗中监视恭嫔的常嬷嬷心中很是惊讶,看来恭嫔被关了一年半,便被关聪明了。她明明就是想做些什么,可是却硬是忍住什么都没有做。

    诸位外命妇谢恩出宫,因庄灵是卫国公府的宗妇,所以皇后不能留她在宫里多陪陪自己,皇后娘娘只能将无忧留了下来。刚好无忌也被太子叫到东宫去了,无忧正好等弟无忌从东宫回来再一起出宫回府。

    庄煜见无忧无忌都还在宫中,便也跑到懿坤宫凑热闹,皇后想着庄煜还有半个月就要动身去鬼方,对他自然越发宽容,庄煜想多见见无忧,皇后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成全。反正等庄煜去鬼方之后,皇后有的是时间与无忧相处,倒不必在此时与儿子抢未来儿媳妇。

    皇后只假说自己有些累了,要去躺一会儿,便命孟雪带着几个宫女嬷嬷服侍庄煜和无忧去到懿坤宫后园赏梅花。懿坤宫后园有几株百年老梅树,如今正是竟相吐艳之时,刚巧昨夜又下了一场雪,雪中赏红梅可是冬日里最应景不过的活动。而且在户外,又有一郡宫女嬷嬷们跟着,便不会坏了庄煜和无忧的名声。

    “无忧,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多给我写信,每天都写才好,我也给你写。”庄煜与无忧并肩漫步,庄煜低低说了起来。

    无忧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后面跟着好些宫女嬷嬷,虽然她们离的远不会听到她和庄煜说些什么,可无忧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庄煜也知道无忧不自在,只是宫里是最注重规矩的地方,便是向来自由惯了的庄煜也不能彻底由着自己的性子,因此只低低说道:“无忧,明儿我们出城去我的庄子上,好好松快松快。”

    无忧低低道:“不去你的庄子,去我今年新买的庄子吧,我给你准备了几件东西都放在庄子上,正好过去取。”

    庄煜开心的点点头道:“好,听你的,就去你的庄子。”

    无忧微笑颌首,脚下加快的速度,不多时便走到后园的梅树底下,仰着看着那一树娇红胜火的红梅,无忧轻声道:“五哥,鬼方有没有这样的好梅花?”

    庄煜摇摇头道:“没有,鬼方那里只有树没有花,都是极高大的老树,遮天蔽日的把什么都挡住了,鬼方这名字可真是没有起错,那真正是个鬼地方。”

    无忧强笑道:“有树也不错,若是光秃秃的山,岂不是会更没有生机。对了,我听石院判说鬼方山中飞禽走兽极多,五哥,我想那些动物能在鬼方那种地方一代代的繁衍生息,想必早就适应了鬼方的环境,它们身体中必有与阐疬之气相对抗的东西,五哥你到了鬼方之后,一定想着捉些送与石院判研究。”

    庄煜笑道:“嗯,我记住了,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去鬼方山中打猎,无忧,上次我去鬼方,在山中见到一种极漂亮的小兽,看上去可爱极了,等圣寿节的时候我带一只回来给你解闷儿。”

    无忧掩口笑道:“我才不要呢,五哥你快别费这个工夫了。前几日我在三婶家看到三叔上次带回来的小豹子,真是别提了。如今黑子俨然成了三婶家的小霸王,可是霸道的不行,除了三婶和如姐儿扬哥儿话之外,它硬是谁的话都不听呢。三婶如今有了身孕,也不方便照顾看黑子,如姐儿和扬哥儿天天亲自照顾黑子,可是忙的不行。五哥,你可别给我找那份麻烦,我照顾无忌和你甩给我的那摊子事情都还忙不过来呢。”

    庄煜因为要去鬼方,便将整个睿郡王府都交给无忧打理,连上次皇后在开府之时给他的庄子和铺子也一并交给无忧,只有交与庄灵做本钱的那笔银子还放在庄灵处没有收回来。可就是这笔银子,庄煜也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给无忧。如今无忧虽然还没有过门,却已经掌管了庄煜所有的财产。

    庄煜嘿嘿一笑,颇为得意的说道:“反正那些早晚都要让你管着的,我可没有管家的本事,无忧你能者多劳。”

    无忧白了他一眼,玩笑道:“你也不怕我把你的家业都败光了?”

    庄煜完全不在意的笑道:“败光了就败光了呗,有什么关系,我再给你挣回来。”

    无忧心中很感动,却不想让庄煜看出来,只抬杠道:“我都败光了你可拿什么去挣?”

    庄煜笑道:“无忧,你难道不知道打仗是最挣钱的么?以后我必是要开疆拓土的,到底随便抢点子什么,咱们的家业就少不了。”

    无忧轻啐了庄煜一声,低嗔道:“又说混话,太太平平的不好么,你整天就想着打啊杀的!”

    庄煜看着娇俏的无忧,立时移不开眼睛,一直以来无忧在他面前都是沉稳大方得体的,似这般的小儿女情态还真是不多见。

    “无忧,你真好看!”庄煜完全不经大脑便说出了这句话。

    无忧脸上涌起一阵羞红,忙低下头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与庄煜相处的越久,她便越感觉到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仿佛在庄煜面前她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可以做,完全不会有任何的限制。无忧其实还没有彻底意识到,她在庄煜面前已经彻底打开心房,在她的心底,庄煜已经成为最最可以信任依靠的人。无忧一直以为无忌在自己的心里的份量最重,其实她不知道,如今庄煜和无忌在她心里已经同样重要了。他们两人都是无忧生命中绝对不能失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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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就在庄煜和无忧在懿坤宫后园赏梅之时,在锦棠宫暮雨殿后寝殿中,恭嫔只让一个瘦小干枯三角眼的嬷嬷在身边服侍,若是陈氏在此,必然会认出她就是吴道婆。

    早在一年以前,在恭嫔的默挟下,吴道婆已经施法害死了原本值守暮雨殿的刘嬷嬷,那刘嬷嬷的相貌原本与吴道婆就有几分相似,同样的瘦小干枯,虽然没有生着一双三角眼,可是有了年纪的人眼睛自然会变小,再加上面部皮肤的松驰,原本的眼形就看不太出来的。这刘嬷嬷又只是个小小的值守嬷嬷,也没有什么人在意她,是以吴道婆假冒刘嬷嬷,竟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而那个将吴道婆秘密引入宫中的恭嫔的心腹江嬷嬷也因为知道的太多,被唯恐暴露身份的吴道婆用一颗“仙药”送上了西天,如今在宫中,除了恭嫔之外,竟再没有人知道吴道婆的秘密。

    “嬷嬷,你今日可看清楚萱华郡主了?”恭嫔小声问了起来。

    吴道婆点点头,做高深莫测状道:“看见了,果然非同常人,早在此女出生之时,贫道便推演过她的命相,此女原本为刑克父母兄弟,无子送终的早亡之命,可是在六年之前先靖国公过世之时,此女的命相完全改变了,贫道虽不知此变化因何而来,可贫道却推的出此女一改平生厄运,虽然仍没有父母亲缘,却有旺夫益子之运,若得此女为妻,其夫子必然贵不可言,便是其弟也因此女一改夭亡之命,从此福禄双全安享一世富贵。”

    “此话当真?”恭嫔一听这话兴奋双眼发亮面颊通红,若那萱华郡主果然有如此好的旺夫益子之命,她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让庄烃如愿娶到萱华郡主季无忧。

    吴道婆三角眼一翻,有些不高兴的说道:“这是自然,难道娘娘还信不过贫道的道法?”

    恭嫔忙道:“不不,本宫信的过。”

    刚才与锦乡侯夫人见面的时候,恭嫔有意打听了庶妹胡菁华的消息。胡菁华被吴道婆施法之后便死心踏地嫁给锦乡侯夫人娘家的侄子石宝玉。

    成亲后的最初三个月,石宝玉和胡菁华如胶似漆好的如蜜里调油一般,两人好似联体婴儿一般不能分开。不要说石宝玉原来的通房丫头们,便是石宝玉的亲娘说胡菁华一句半句的,石宝玉都能立刻翻脸,象护眼珠子似的护着胡菁华,那才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那胡菁华也是满眼只有石宝玉一个,那粘乎劲儿大哥了,恨不得粘在石宝玉身上不下来。

    好日子不长久,三个月一过,胡菁华就象是变了个人,非但不许石宝玉近身,更是连话都不与石宝玉说,只每日哭天抹泪的说石家骗婚,石宝玉也没了前三个月的温柔小意,不由分说当着胡菁华的面,将她的四个陪嫁丫鬟拉上床全都逼奸了。胡菁华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胡菁华生的极好,石宝玉见她被气晕,竟连救也不救,上去扒了胡菁华的衣裳便将她狠狠奸了。自此胡菁华便成了石宝玉的禁娈,一但不如石宝玉的意,石宝玉便对她大打出手,行各种凌辱之能是。

    直到有一回胡菁华被打的小月,她的一个陪嫁丫鬟拼死跑出石府,去锦乡侯府报信,锦乡侯才知道胡菁华过的是什么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因有岳父兼姑丈的干涉,石宝玉这才收敛了对胡菁华的虐待,不过也仅仅是打骂的没那么凶狠了,其他的也没什么改善。锦乡侯爷再疼女儿也不可能真的与岳家翻脸,何况这门亲事还是胡菁华自己上赶着同意的,所以石宝玉只要不是太过份,锦乡侯爷也不能干涉太多。

    听锦乡侯夫人痛快的讲述庶女胡菁华受难记,恭嫔对吴道婆越发信服了,原本还有的一丝丝怀疑和对吴道婆当日没有成功施法让她混出暮雨殿去见儿子的不满也都消除了。这吴道婆有如此的神通,只要笼络好她,还怕没有成为皇宫之主的那一天么。

    “仙姑道法精深,本宫自是极为信服的。不瞒仙姑说,我儿六皇子庄烃对萱华郡主一往情深,还请仙姑成全。”恭嫔忙轻声请求起来。

    吴道婆想了一会儿方说道:“倒也不是不行,只要娘娘答应贫道一件事,贫道自当成全六殿下的心愿。”

    恭嫔忙道:“仙姑请讲,本宫一定尽全力做到。”

    吴道婆笑道:“其实对娘娘来说简单极了,只要在六殿下与萱华郡主大婚之时,将蒙华郡主的元红交于贫道便可。”

    恭嫔一愣,她想到过吴道婆可能提出的各种要求,独独没有想到她要的是这个,那元红是女儿家清白贞节的象征,怎么可以……恭嫔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看到恭嫔神色不对,吴道婆立刻说道:“娘娘莫要误会,贫道并无恶意,只要六殿下将萱华郡主的元红收集起来交给贫道便可,萱华郡主是有福运之人,贫道自不会逆天而行伤害于她。”

    听了吴道婆解释,恭嫔的脸色才和缓下来,只要不会让自己儿子头顶的帽子变了颜色,将那萱华郡主的元红给吴道婆便实在算不上什么要求。原本新婚夫妻洞房之后,元红帕子也是要交给婆婆验看的。

    “仙姑只有这一个要求?”恭嫔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吴道婆点点头道:“贫道只有这一个要求,只要娘娘和六殿下答应,并且取来贫道做法所需之物,贫道便可立刻开坛做法。”

    恭嫔想了许久,越想,她的眉头皱的越紧,那萱华郡主进出身边都有好些丫鬟嬷嬷跟着,而且忠勇郡王府以门户严谨出名,竟是任何人都打听不到忠勇郡王府的情形,若想取得萱华郡主的头发和鲜血,恐怕只有将她绑架这一条路了。绑架得宠的郡主,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恭嫔还没想出个头绪,吴道婆又说话了,“娘娘,郡主元红需得在她及笄之后方可采取,否则贫道也就不要了。”

    “这是为何?”恭嫔不解的问道,一样都是元红,何必非要等那萱华郡主及笄呢,庄烃可是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若然不在此期间让那萱华郡主死心踏地的迷上庄烃,并且主动请求嫁给庄烃,那么等庄烃大婚之后,和那萱华郡主便更加没有可能了。以萱华郡主的身份,又怎么能屈居于六品小官的女儿之下呢。娶萱华郡主,是为了与忠勇郡王府结盟,而不是与他们结仇的。

    “贫道自有用意,娘娘非是我道中人,不必多问。”吴道婆不高兴的说了起来。

    恭嫔有求于吴道婆,并不敢得罪于她,只得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就依仙姑之言,只是六殿下还有一个月便要大婚,这事不好办啊。”

    吴道婆想要的只是无忧的元红,至于六皇子庄烃以什么样的名份去娶她,这不是吴道婆所关心的,她只随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关系,贫道要的只是萱华郡主的元红,与其他并无关系。”

    恭嫔知道吴道婆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儿,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皱着眉头苦思应对之策。想让萱华郡主成为庄烃的正妻,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恭嫔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妥当的办法,便开门对外头服侍的人喊道:“去看看六殿下是否还在东四宫房,若还在,便请他过来一趟。”

    方才宫宴之时庄烃喝多了酒,便被送到东四宫房暂时歇着醒酒,恭嫔自己不能去东四宫房,便遣了嬷嬷过去服侍,这会儿也不见嬷嬷回来复命,恭嫔只能再派人去东四宫房看看情况,若然庄烃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正好过来与她商量怎么算计萱华郡主之事。

    之所以不叫顺宁公主庄嫣,那是因为恭嫔知道女儿的心思,现在庄嫣和那忠勇郡王年纪尚小,很可以往后放一放,若是能让庄烃顺利的娶到萱华郡主,那以后庄嫣嫁入忠勇郡王府便有极大的操作空间了。但是若让庄嫣知道她正在设计让庄嫣认定的大姑姐做儿媳妇,庄嫣必会从中破坏,免得背上个换亲的恶名。恭嫔被禁足两次,虽然面上老实了许多,可是内里的野心却是一丝儿也不曾减少。

    庄烃很快来到暮雨殿,恭嫔屏退所有的人,就连吴道婆也没让她在场,只与庄烃两人密谈。

    “烃儿,你心里还是想娶萱华郡主为正妃吧?”恭嫔开门见山的问道。

    庄烃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他刚才又吃了不少酒,因此只涨红了眼睛气道:“母妃,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下个月就要娶胡家表妹了。”

    恭嫔见庄烃气的满脸是汗,便知道儿子心中所想,立刻笑着说道:“烃儿莫恼,母妃并不是消遣你的,若我烃儿真有这份心思,母妃有办法让萱华郡主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只是有一条,萱华郡主未及笄之前,你不可与她圆房。”

    庄烃呆住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母妃就已经信心满满的说到圆房了呢,就算是真的娶了萱华郡主,可一天不圆房他心里就一天不踏实。不把萱华郡主切切实实的变成他的人,萱华郡主便有离开他的可能。若是不圆房,又怎么能让庄煜死心。庄煜是何等重视萱华郡主,庄烃心里比谁都清楚,若非他心里清楚,庄烃那一日也不会刻意把无忧姐弟也引去京华楼了。

    “母妃,你到底想说什么?”庄烃眉头紧皱不耐烦的问了起来。

    恭嫔也没敢将吴道婆的事情和盘托出,只说自己认识一位世外高人,能以法术让一个女子死心踏地爱上任何一个男人,而且她已经试验过了。此间,恭嫔自是将庶妹胡菁华嫁与表弟石宝玉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石宝玉是京城之中极为有名的纨绔子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又是庄烃的表舅,庄烃自然知道不少关于石宝玉的事情。胡菁华又是庄煜的小姨妈,所以他们夫妻的事情,庄烃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他万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恭嫔的首尾。怪不得以石宝玉没有功名,只是个白身的身份都能娶到侯府庶女为妻,胡菁华嫁给石宝玉,绝对是低嫁了。

    “母妃,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庄烃自是动了心,便急急的问了起来。

    恭嫔点头笑道:“烃儿,母妃岂会拿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庄烃急道:“若果然如此,儿子自是再愿意不过的,只是不知道得要怎么做才能让萱华郡主甘心情愿嫁给儿子?”

    恭嫔凑到庄烃的耳旁,低低说了起来。随着恭嫔的话,庄烃脸色越来越青,双眉皱的也越来越紧。等恭嫔说话,庄烃立刻低声道:“母妃,这样行的通么,若是有个闪失,我们母子可就全完了。”

    恭嫔笑道:“烃儿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头,只是取她七根头发三滴血,又伤不着她的身子。只要拿到这两样东西,七日之后萱华郡主便会死心踏地的跟着我儿。”

    庄烃沉沉点点头,低声道:“母妃,此事儿子去安排,只是母妃所说的那位高人能随时准备做法么?”

    恭嫔笑道:“这是自然,只要我儿取到萱华郡主的头发和血,七日之后她就是我烃儿的人了。”

    庄烃一想到季无忧会成为自己的人,便兴奋的难以自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能抢到庄煜的心头之好,便是他不喜欢季无忧,那也值了,何况他心里是真的喜欢季无忧,只不过庄烃的这份喜欢中掺杂了太多的功利,若季无忧不是萱华郡主,没有那样的身世背景,只怕庄烃连看都不会看季无忧一眼。

    “母妃,儿子这便出宫去安排,母妃也与那位高人联系好,一但儿子把东西送来,就请那位高人立刻做法。”庄烃急急的说道。恭嫔笑着应了,庄烃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庄烃盯上的无忧与庄煜无忌一起陪帝后用了晚膳,帝后才打发他们出宫。庄煜和无忌都是难得的高手,隆兴帝又派了御林军护送他们一行,从皇宫到两家王府也不过就是两刻钟的路程,这路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所以帝后在打发庄煜无忧无忌走后,便早早安置了。

    从皇宫到忠勇郡王府的官道之上,庄煜和无忌骑马走以无忧座车的两侧,两人时不时探身与无忧说几句话,路程本就不远,这么说说笑笑的也更能打发时间,一行人很快便走到了与忠勇郡王府只隔一条街的顶子胡同路口。

    因今日是大年初一,因此京城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的很是热闹,人一多,小商小贩便多,好些买糖糕洋糖葫芦糖炒栗子的小贩们都在墙边儿招揽生意。

    糖炒栗子是无忌最喜欢的小吃之一,因此便指着顶子胡同口左边墙下的一个糖炒栗子的小摊叫道:“飞星,去买两包糖炒栗子。”

    庄煜和无忧听到无忌的吩咐不由都笑了起来,他们知道无忌不论什么时候看到卖糖炒栗子的便再也走不动了,非得一手拿上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才肯继续往前走。

    飞星是自小跟着无忌的小厮,自然知道无忌的脾气,便响快的应了一声,拨腿跑向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整个队伍便也停了下来。

    飞星刚跑到小贩跟前,还没开口那个小贩便突然暴起将炉子和锅一起扔向飞星,飞星本能跃起闪开,可还是让飞溅的炭火燎了衣裳,那炭火一沾着布便立刻烧了起来,飞星虽然大惊,可是这些年的训练也不是白给的,他不但不退,反而立刻冲向那个小贩与之打斗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庄煜和无忌都大吃一惊,庄煜厉喝一声:“众军上前生擒此贼!”御林军们立刻冲上前将飞星与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团团围了起来。

    庄煜和无忌却是一动不动守在无忧的车旁,无忧在车中听到动静,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庄煜赶紧笑着说道:“没什么大事,有个不开眼的小贼做乱,这就擒下了。”

    在距离庄煜一行人莫约十几丈以外的一间茶楼上,庄烃正紧紧的盯着庄煜一行,他见庄煜和无忌守在车前,脸色很是阴沉,只冷声道:“第二队,上。”

    片刻之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好些叫花子涌到顶子胡同吩咐,乱糟糟的叫囔道:“官军打人啦,官军打人啦……”

    庄煜无忌一直随卫国公严信学习兵法,他们两人见此情形,心知此事必有蹊跷,庄煜立刻沉声喝道:“无忌,快带你姐姐回府。”

    无忌点点头,对车中的无忧说道:“姐姐出来,我先送你回家。”

    无忧知道自己留在此处只会成为负担,她毫不犹豫的挑开轿帘,无忌手臂一伸揽住无忧的腰,将她抱到闪电的背上,然后清叱一声,闪电便如一道白练一般冲了出去。

    经过一年半的磨合,闪电和无忧无忌几乎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只见闪电四蹄腾闪如风速度极快,竟是在那些乞丐头顶上飞跃而去。闪电每到力尽之时,四蹄都会在乞丐们的身上点一下借力,那些人虽然被闪电踩中,却因为闪电的速度极快而不曾被踩成重伤,只不过受了些皮肉之伤罢了。不过数息之间,闪电背负着无忧无忌姐弟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庄煜看着闪电跑远,脸上浮出笑意,他高喝一声:“本王乃是当朝六皇子睿郡王,尔等再敢做乱,本王必将尔等全都送进西山采石场做苦役。”

    乞丐们一听这话顿时做鸟兽散,西山采石场的苦役可是苦不堪言,而且还吃不饱肚子,远不如在京城做乞丐逍遥自在,这些乞丐们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有多远闪多远了。一瞬间,刚才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乞丐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的庄煜都不得不为之惊叹,若是大燕的军队都有这样神出鬼没的速度,那打什么仗能不赢啊。

    此时御林军已经将那卖糖炒栗子的小贩擒住了,那小贩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疯狂,只狠狠一咬牙,便立刻口吐黑血而亡,显然这小贩的口里藏了毒囊,甚至有可能他就是来送死的炮灰。以一己之身挑战几十个御林军,这小贩又不是个有多好身手的人,这不是送死还能是什么。

    藏身茶楼的庄烃没有想到庄煜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在第一时间将季无忧送到安全之处。若是庄烃能有把握在忠勇郡王府中将季无忧绑架走,他就不必在顶子胡同设伏暗算了。

    庄烃立刻转身下楼,抄小路飞快回到敬肃公府,一击不成,他自然要赶回府制造充足的不在场证据。

    是以等无忌骑着闪电再回到顶子胡同口之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小贩死了,飞星倒没有受伤,只是身上的新衣服毁了,那些乞丐也全都没了踪影,除了摔在地上的炉子和锅还有滚落一地的糖炒栗子之外,这里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无忌跑到庄煜身边,急急问道:“五哥,怎么样?”

    庄煜沉声道:“没事。”

    无忌皱眉道:“那些乞丐呢,他们绝对不会平白无顾的在这里出现。这里平日没有那么多乞丐,今天是大年初一,这里更不应该有这么多的乞丐。”

    庄煜笑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已经命贵喜去查了。无忌,你姐姐可曾受惊?”

    无忌摇头道:“姐姐没事,只是不放心这里。”

    庄煜说道:“我们快回去吧,免得让你姐姐担心。”

    无忌嗯了一声,与庄煜一起回了忠勇郡王府,那些御林军将庄煜一行护送到忠勇郡王府门口便算完成了任务。庄煜命贵福给为首的御林军小头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朗声笑道:“众位将士辛苦了,今儿天气冷,等诸位不当班的时候,便去喝杯烧酒驱驱寒气吧。”

    前来护送庄煜一行的莫约有二十个人,就算是小头领拿了大头独得五十两,众人也能在吃上一顿丰盛的酒菜之后还能每人分到二两银子,是以众御林军对庄煜心中很是感激。能在年三十被排班当值的,都是家境相对贫苦的将士,要不然谁大年初一不想在家里与家人团圆呢。

    众御林军在小头领的带领下向庄煜道谢,庄煜挥挥手道:“快回宫复旨吧,你们也好早些交班。”庄煜的体贴让众御林军心中很是熨贴,得赏银固然高兴,可来自上位的真诚关心却能这些御林军得到更大的满足。

    众御林军走后,庄煜与无忌匆匆走进忠勇郡王府,无忧等的心中着急,得报之后已经迎了出来。

    庄煜一看到无忧便立刻轻松的笑道:“无忧,没事儿,只不过是虚惊一场,你快不要担心。”无忌也连连点头道:“对对,姐姐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无忧知道庄煜和无忌都不想让自己担心,她便配合的笑道:“没事就好,五哥,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快些回去休息吧,明儿还要进宫呢。”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姑奶奶回门的日子,做为还没有成亲的舅爷,庄煜自然要回宫帮着招呼姑爷,所以无忧才会这么说。

    庄煜点点头道:“我记着着,无忧,你和无忌明儿别出门,在家里好好歇着,养足了精神好去庄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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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早补足一万。诸位亲亲,谁有治牙疼的好办法?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是要人命啊!一颗牙齿就能让人一整天坐立不宁什么事都做不了,苦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王爷……”从无忌房中端铜盆走出来的大丫鬟赤焰一抬头便看见睿郡王快步从院门那边走过来,不由低低惊呼一声。这会都二更天了,怎么睿郡王不在王府安置,却跑到这里来了。

    庄煜沉声道:“你们小王爷可歇下了?”

    “五哥,我还没睡,快进来说话。”耳力极好的无忌立刻从房中探出头来,向庄煜叫道。

    庄煜见无忌探出的半个身子只着了品蓝素绢中衣,忙快步上前将他的头推回房中,飞快说道:“仔细冻着。”

    无忌嘿嘿一笑,伸手拉着庄煜进了房中。

    “五哥,可是贵喜查到了什么?”进房之中,无忌便敛了笑容急切的问了起来。

    庄煜点点头,扯开身上的玄狐皮大氅,无忌房中很是暖和,他刚一进来便觉得身上冒汗了。

    无忌接过庄煜的大氅甩到衣帽架上,急切说道:“五哥,贵喜到底查出了什么,你快说啊。”

    “无忌,刚才有人想绑架你姐姐。贵喜查到有人给了那些乞丐铜钱,让他们将我和你包围起来,与你姐姐的车子隔离开。可惜那招集乞丐的人已经被灭了口,要不然顺藤摸瓜,便能将幕后真凶挖出来。”庄煜简明扼要的说道。

    无忌愤愤怒道:“什么人竟有如此大的狗胆,我一定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庄煜点点头,无忌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只是那幕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庄煜却想不出来。无忧平日深居简出,除了进宫陪皇后娘娘之外,走动多的便是季府,陈国公主府,卫国公府和穆国公府,除此之外,隔上一段日子,无忧也会去看看淳亲王夫妻,不过多数是淳亲王和王妃到忠勇郡王府来,无忧去淳亲王府的次数并不多。

    再就是各府邀约宴请了,还没正式赐婚之前,无忧常应约出席京城贵妇千金们办的各种赏花会,可自从隆兴帝赐婚之后,无忧便以备嫁为名推了绝大多数赏花会的邀约,备嫁女儿绝少出门应酬是高门贵女必须遵守的规矩,所以也不会因此得罪了什么人。事实上以无忧的身份,只有别人得罪她的,再没有她得罪别人的道理。

    庄煜和无忌两人想了大半天,都没想出什么人有绑架无忧的动机。既然从无忧那边去想想不出来,庄煜便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毕竟他对无忧的重视是京城亲贵们都知道的事情,会不会是有人为了对付自己而绑架无忧呢。

    庄煜仔细想了一遍。他从出宫到刑部历练开始想起,一直想到去兵部武选司,再到现在被封为睿郡王,加远威将军之职,既将前去镇守鬼方。庄煜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庄煜是心胸坦荡之人,自然不会去怀疑现在挺安分的六皇子庄烃。

    如今被封为敬肃郡公的庄烃的确相当老实安静,而且他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庄煜不认为庄烃还能做些什么。毕竟他和无忧的婚约都已经昭告天下了,庄烃若敢做些什么阴毒之事便是自寻死路。他已经屡次犯错,若再敢生什么歪心思,都不必别人动手,他们的父皇便会直接灭了庄烃。庄烃又不傻,他怎么敢去绑架无忧呢。

    “五哥,是不是你招惹了什么人,才会连累我姐姐?”庄煜正苦思瞑想着,无忌突然飞来一句,冷冷的问道。

    庄煜一怔,他想了一下才明白无忌的意思,不由苦笑道:“无忌,你别闹了,除了你姐姐,我就再没见过其他的闺阁小姐,又怎么会招惹呢,赶紧想正事吧。”

    无忌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可不好说,那个什么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欺负过我姐姐,还不都是因为你?”

    庄煜眼神一冷,一把抓住无忌的肩膀说道:“竟有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告诉我。”

    无忌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说道:“姐姐本来不许我说的,可是说不准今天这事与那安国公府的大小姐有关系,我只能不听姐姐的话了。”

    庄煜急道:“对对,为了无忧的安全,象这种事情是一定要告诉五哥的。”

    无忌便说了起来。这事说起来还是发生的选秀之前。二月月之时威国公府举行赏梅宴,邀请了京城里所有的名门贵妇和千金小姐。自然无忧是一定会在被邀请名单上的。前往忠勇郡王府送贴子的是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江氏,江氏是卫国公府老夫人的亲侄女儿,所以无忧因为给卫国公老夫人面子,这才应下了赏梅宴。

    二月十八这日,无忧前往威国公府赏梅,威国公老夫人和和世子夫人亲自迎了出来,两人对无忧极为热情,让无忧心中有些纳闷,她素日里与威国公府并没有什么往来,怎么威国公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却表现的那样亲热。

    直到威国公老夫人命孙女儿霍紫妍上前给无忧见礼,并且命霍紫妍陪着无忧,无忧这才略略有些明白了。霍紫妍与无忌同岁,生的很是娇憨可爱,模样儿也是一等一的好,看来这威国公府已经打上了无忌的主意,想把霍紫妍嫁给无忌,只是这话并不好直接说出口,威国公府这才转着圈子让霍紫妍先在无忧面前露个脸儿,混个脸熟之后,等无忌要议亲之时,无忧便能想到威国公府还有个嫡孙女儿霍紫妍。

    无忧倒没有很在意,反正霍紫妍和无忌都小,也不至于现在就要提亲事,只当普通千金小姐看待也就是了。所以无忧对霍紫妍并没有很热情,也没有很冷淡,只是保持着一个普通客人应该有的态度。

    倒是霍紫妍因为得了家里大人的吩咐,便一口一个郡主姐姐叫的极为亲热。霍紫妍对萱华郡主的亲热惹怒了一个人。此人便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岳珊。岳珊早就听她的娘亲说过,将来要为她的幼弟岳翔宇求娶威国公府的霍紫妍为妻。是以在岳珊看来,这霍紫妍就已经是自己的内定弟妹了。

    如今霍紫妍百般讨好萱华郡主,那个夺走睿郡王正妃之位的女人,岳珊自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便冷冷的说道:“紫妍,见了郡主便不理姐姐了么?”

    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都是开国十二国公府,有世家通好之谊,霍紫妍平日里都是以姐姐称呼岳珊的。所以岳珊才会有此一说。

    霍紫妍为难的看看长嫂威国公世子夫人,威国公世子夫人心中暗道不好,安国公府想把岳珊嫁给睿郡王在与安国公府交好的几家国公府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威国公世子夫人自然知道这事。事实上她为了不让岳珊横生枝节,已经命人将岳珊引到桂苑去了,桂苑是霍紫妍的姐姐霍紫玫的住处。霍紫玫已经定了亲事,八月里便要出阁的。所以威国公府的赏梅宴她并没有出席。

    威国公世子夫人都不知道岳珊怎么没去桂苑反而来了这里,一时倒有不太好办。岳珊的脾气禀性威国公世子夫人很清楚。这万一要是闹起来,破坏了赏梅宴倒不很要紧,关键是会破坏了让萱华郡主喜欢霍紫妍的计划,这可是此次赏梅宴的真正用意所在。

    霍紫妍没有从长嫂处到了暗示,只能绞着帕子干笑道:“岳姐姐是这打哪儿过来的,刚才都没有看到你。”

    无忧并不想与岳珊有什么冲突,她不愿意将自己降到与岳珊平齐的格调。骄横自傲可不是无忧的风格,虽然无忧比谁都有资格骄傲。

    “霍小姐不必陪着本宫了,去招呼客人吧。”无忧淡淡说了一句,便笑着走开了。

    岳珊还以为无忧怕了自己,便冷笑尖声道:“萱华郡主好大的架子呀,既然不屑与我们这些人为伍,又何必出来赴什么宴呢?”

    无忧微微皱眉,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岳珊淡淡说道:“听说岳小姐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

    岳珊傲气十足的哼了一声,骄傲的说道:“这是自然,萱华郡主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无忧淡淡一笑,眼风从渐渐围过来的夫人小姐身上扫了一圈儿,平静的说道:“本宫倒真有个疑问想向岳大小姐请教,不知道岳大小姐何时做了威国公府宴会的主人?还望岳大小姐不计较本宫孤陋寡闻指教一二。”

    岳珊白净的脸上立时涨的通红一片,她怨毒的盯着无忧,却想不出任何反击之言。

    无忧虽然不喜欢主动攻击别人,却也不是被人下了面子还在隐忍的性子,她又转向威国公世子夫人,蹙眉问道:“难道是威国公府与安国公府已经结两姓之好了,夫人怎么也不早些告诉本宫,本宫也好准备贺礼。”

    威国公世子夫人急了,她忙说道:“郡主千万别误会,断断没有此事,只是我们两家国公府平日里一向交好,岳大小姐也常来我们府中做客,故而也不外道。”

    无忧淡淡点了点头,眼波在岳珊脸上停了片刻,便转回到威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上,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别的,她一句都没有多说,便足以让威国公世子夫人脸上发烧了。

    岳珊气的七窍生烟,愤怒大叫道:“萱华郡主,你太过份了,竟然辱我清名,我必不与你干休!”

    威国公世子夫人眉头紧皱,立刻沉声喝道:“是谁负责招呼岳大小姐的,你们是怎么服侍的,岳大小姐头晕,还不快扶她下去休息。”

    跟着岳珊的两个丫鬟忙上前扶住岳珊,一个嬷嬷上前替岳珊告罪,几人合力将岳珊飞快的扶走了。

    无忧心中暗暗苦笑,岳珊为什么处处针对她,她心知肚明,还不是庄煜惹下的烂桃花,或者应该更准确的说是睿郡王这个封号惹来的烂桃花。庄煜没被封为郡王之前,可没有太多人对他有如此浓厚的兴趣。

    原本无忧以为庄珊被带下去便也就算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岳珊心思那般阴毒,竟然买通了侍宴的丫鬟,让她们在萱华郡主这一席上的酒水里下毒。若非无忧机警,见斟酒丫鬟手抖的厉害,便没有喝那加了料的酒,只以茶代酒与众家夫人小姐寒暄。无忧是郡主,她不想喝酒也没有人能勉强于她,这才没有中了岳珊的算计。

    不过无忧也不是肯白白被算计的性子,宴罢,她命春草将那加了料的酒交给威国公世子夫人。威国公世子夫人一查便查出了实情。那壶酒里被下了迷药。若然萱华郡主真的喝下必会被迷晕,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她必会把萱华郡主送去休息,若然有人在此时对萱华郡主行无礼之举,那整个威国公府便彻底完了。以帝后对萱华郡主的宠爱,灭了威国公府满门都有可能。

    后来无忧听说威国公府和安国公府断了来往,安国公夫妻去了威国公府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她知道必是那壶酒的事发了,便也没有再过问什么。

    此事无忌原本并不知道,可是春草气不过岳珊的算计,便偷偷将此事告诉了无忌,无忌大怒,当时就要去安国公府算帐。服侍无忌的赤宵青虹吓坏了,忙去向无忧禀报,无忧赶过来好说歹说才算安抚住无忌,让他答应不去安国公府闹事,只当此事并没有发生过。

    无忌是个言而有信的孩子,既然答应姐姐不去安国公府闹事,他便真的没有再做什么。只是今日在盘查到底是什么人算计之时,无忌便想起此事,并且气鼓鼓的说了起来。

    庄煜勃然大怒,无忧和无忌就是庄煜颈下的逆鳞,无忧更是逆鳞中的逆鳞,凭是谁但凡对无忧有一丝一毫的算计,庄煜都恨不得将那人扒皮拆骨大卸八块才能泄心头之恨。

    “无忌,你怎么早不告诉我,竟让你姐姐受了这么些日子的委屈,既然那岳珊从前就敢如此算计你姐姐,那今彤事她必也能做的出来。似这般恶毒的女人,我岂能容她!”

    无忌双眼极为闪亮,兴奋的问道:“五哥你要做什么?”

    庄煜拍拍无忌的肩膀说道:“无忌,师傅前些日子才教我们借势之道,五哥我想试上一试。”

    无忌想了片刻,便睁大眼睛说道:“五哥,你要用锦乡侯府的那位小姐对付岳珊。”

    庄煜点点头,冷笑道:“没错,那岳珊既然有胆子算计你姐姐,那本王就让她一辈子都生活在被算计之中。”

    无忌重重点头道:“五哥说的对,我早就想教训那个岳珊,可是姐姐什么都不许我做,五哥,你一定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岳珊。”

    庄煜冷笑道:“这是自然。”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春草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睿王爷,小王爷,郡主请您们到莳花厅说话。”

    庄煜立刻去将门打开,皱眉问道:“是谁惊动了郡主?”

    春草忙屈膝行礼道:“睿王爷息怒,并没有人惊动郡主,是郡主料到您今天晚上会过来,命奴婢们多多留意,若是您来找小王爷,便请您和小王爷一起去莳花厅说话。”

    莳花厅是无忧平日理事的居所,若只是随意说话,无忧并不会将庄煜和无忌请到莳花厅的。进了莳花厅,便意味着要讨论的事情很有些份量。

    无忌赶紧穿好衣裳,与庄煜一起去了莳花厅。

    此时莳花厅上已经飘荡着袅袅茶香,还混和着刚刚出炉的点心的香气,无忧身着杏色撒银缎面紫貂皮里圆领出风毛窄裉及膝褙子,配了青莲五彩缎面灰鼠襕裙,一头青丝挽成抛家髻,并没有用簪环等物,只以寥寥几枚火采闪钻花钿点缀于发间。看着无忧如此家常的装扮,庄煜和无忧原本烦躁的心不知不觉安宁了许多。

    “无忧(姐姐)”……庄煜和无忌轻声叫了起来。

    无忧嫣然一笑,温柔的说道:“外头冷的很,快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庄煜和无忌走到无忧面前,无忧什么都不问,只将两盏茶送到了他们的手中。庄煜轻轻小酌一口,不由闭上眼睛惬意的说道:“无忧,还是你沏的茶最合我的心意。”

    无忌并不怎么喜欢喝茶,无忧给他准备的自然与庄煜的不同,是一盏热乎乎的**红茶,近日无忌的饮食油腻了些,正该用**红茶清清肠胃。

    庄煜和无忌坐了下来,庄煜放下茶盏主动说道:“无忧,今日之事,是有人想绑架于你。”

    无忧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只轻轻点头道:“我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五哥可否查出是何人指使的?”

    无忌立刻抢着说道:“我们推测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

    “岳大小姐?会是她么?她虽然对我素来不满,可也不至于有胆子企图当街掳人吧?”无忧疑惑的问了起来。

    自从京华楼之事发生以后,安国公府的行事便无比的低调,就连今日进宫朝贺,安国公夫人对无忧都恭敬的几近讨好了。无忧想不明白岳珊怎么还会死咬着自己不放。皇上已经发了明旨,而且岳珊已经残花败柳之身,难道她算计了自己,就能当上睿郡王妃么,这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那可不好说,上次她都敢在姐姐的酒里下药,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无忌气鼓鼓的叫了起来。

    无忧皱眉轻唤了一声:“无忌!”声音里明显有警告之意,同时无忧还急急看向庄煜,却见庄煜皱眉心疼的说道:“无忧,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呢,难道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

    无忧忙道:“五哥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当时我已经自己报过仇了。威国公府与安国公府翻脸,从此不相往来,这不比什么报复都强么。”

    庄煜双眉皱的更紧,他知道从皇家利益的角度来说,无忧的话完全没有错,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庄煜深知若要让一个人永远不敢升起害人之心,便一定要将之彻底的踩在脚底下。

    无忧岂能不了解庄煜的心思,只笑笑说道:“五哥,岳珊已经得到教训了。她已经不再是安国公府最得宠的大小姐,便是庶出的妹妹都敢公然欺负于她,安国公也将原本为她准备的嫁妆分出一多半给了其他的女儿,平日在府中过的日子连个有头脸的大丫鬟都不如。”

    庄煜皱眉点了点头。无忧又说道:“所以以岳珊现在的能力,她如何还能算计人,只是自保便已经足够让她心力憔悴的了。我想,会不是会其他人暗算我么?”

    庄煜和无忌齐声追问道:“会是什么人?”

    无忧摇摇头道:“我一时也没想出来,可我有种直觉,今天晚上我遇到的算计,与白日里参加宫宴之时总被一个奇怪的眼神盯着看有关系。”

    “什么人在宫宴上盯着你看?”庄煜和无忌异口同声的抢着问了起来。

    无忧苦恼的说道:“怪便怪在这里,每当我察觉有人在偷窥之时,我立刻四年搜寻是何人偷窥,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就从方位来看,能偷窥与我的便是内命妇那几个席位,只是我不知道到底是谁。”

    庄煜立刻起身去窗下的桌前取来纸笔,对无忧说道:“无忧,你把今日坐在你对面的人都说出来,我按她们各自的方位画出来。”

    无忧点点头,对庄煜仔细的说了起来。

    “坐在我正对面的淑妃娘娘,她的下首依次是齐妃娘娘,徐妃娘娘,宁贵嫔,安贵嫔,恭嫔,和嫔,祥嫔。”无忧边想边说了起来。

    淑妃就是原本的僖妃,她因照顾三皇子有功,被隆兴帝晋封为四妃之一的淑妃,是除了皇后之外宫妃中身份最高的一个,也是极有可能被升为贵妃皇贵妃的热门人选。

    至于齐妃徐妃她们,则是虽然生育过,却没有子女存活的妃子,隆兴帝对她们早就没了兴趣,只是养站她们罢了。除非是参加宫宴这种场面活动,这二人再是不会出宫半步的。

    庄煜边听无忧说边画了起来,很快便画好了一张方位图。他指着方位图问无忧道:“无忧,你仔细想想,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到底来自于什么方向。”

    无忧接过图,边看边想了起来。突然她惊呼一声道:“我知道了!”

    庄煜和无忌都紧张的瞪圆了眼睛,齐声叫道:“你知道什么了?”

    无忧指着恭嫔的位置,极为笃定的说道:“是恭嫔,别的娘娘身边服侍之人都是宫女,只有恭嫔身边是一个瘦小干枯总是低着头的嬷嬷。我想起来了,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就来自于恭嫔的方向,当时那嬷嬷站在恭嫔身后一直低着头,所以我才会每次暗暗寻找之时将这嬷嬷看漏了。”

    “恭嫔身边的嬷嬷?无忧,你的意思是恭嫔是暗算你的暮后之人?”庄煜立刻追问起来。

    无忧轻轻点头道:“我有这样的感觉。”

    庄煜立刻说道:“好,等天亮后我就进宫去查恭嫔。”

    无忧忙轻声阻拦道:“五哥不要这么做,与其去宫中查恭嫔,倒不如暗中查敬肃郡公。恭嫔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解禁就有了操纵外头人事的力量,她想做什么事,必然要通过六皇子。”

    庄煜恨恨的一拳砸向桌子,愤然喝道:“庄烃,竟然是他,上回的事情我还没和他算帐,他又来算计,无忧,我一定在去鬼方之将此事彻底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无忧温柔笑道:“嗯,我相信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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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早补足一万。谢谢诸位亲亲的关心以及各个小妙招。

    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去看了牙医,牙医果断拔了月色一直捣乱的智齿。果然牙不再疼了,一了百了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庄烃出宫开府之后,明面上的确是蜇伏于敬肃郡公府中深居简出,可实际上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已经在暗中建立了一个只有十来个人的秘密组织。他之所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就能安排一次掳人行动,便是这个秘密组织发动起来的结果。掳人没有成功,说明这些秘密组织还欠火候。

    庄烃招来敬肃公府的二管事温诚,这温诚便是那只秘密组织的头领,是庄烃奶嬷嬷的儿子,他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憨厚老实的脸庞,内里却是一肚子的阴险狠毒主意。

    “温诚,想尽一切办法去收买季将军府能近身服侍季夫人的丫鬟。”庄烃沉声说道。

    温诚一句话都不多问,只应了一声是,庄烃又道:“不必替爷省银子,只要能收买成功,花多大代价都行。”

    温诚不紧不慢的说道:“殿下,其实不用花银子收买。”

    庄烃皱眉道:“怎么说?”

    “只要爷答应纳那被收买的丫鬟为妾,还怕她不死心踏地的为爷效命么。”温诚一脸厚道的说着,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串类的闲话。

    庄烃笑着点了点头,“许你便宜行事,只是要快,务必在初八之前办好。”叶氏请年酒的日子定在正月初九,若不能在初九之前收买成功,便会误了庄烃的大事。

    温诚领命退下。自去安排收买季将军府一等丫鬟之事。此事虽然并不容易做成,不过温诚却没有丝毫的担心,他一直坚信世上没有收买不了的人,只看筹码够不够份量。

    初二下午,温诚突然来到庄烃的书房,恭恭敬敬的说道:“殿下,小人得到一个消息。”

    庄烃沉声道:“快说。”

    “明日辰时初刻,睿郡王和忠勇郡王会陪萱华郡主出城去忠勇郡王府在城外南十坡的庄子。”温诚老老实实的说了起来。

    “这消息当真?”庄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叫天随人愿,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在城外掳人可比去收买季将军府的丫鬟容易多了。

    “回殿下,这消息千真万确,小人今日遇到睿郡王府的管家丁伯,请他吃了顿酒,丁伯酒桩后才说出来的。”温诚和丁伯都曾在内府当差,因为温诚看上去极为老实厚道,所以他在内府的人缘很是不错,故而温诚遇到丁伯之后,只说要请丁伯吃酒,丁伯便毫无迟疑的应了下来,两个人去酒楼吃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丁伯吃的酩酊大醉,温诚趁机套话,才套出这个对庄烃来说极为要紧的消息。

    温诚并不知道其实丁伯并没有真醉,他之所以告诉温诚那个消息,完全是受了主子庄煜的吩咐,只不过庄煜吩咐丁伯把消息透给敬肃郡公府的大管家,同样是出身内府的苏保,并非是二管家温诚。

    丁伯原想与苏保来个偶遇,想不到却遇见了温诚,温诚又极为热情的拉丁伯去喝酒,丁伯见温诚一个劲儿的劝自己吃酒,便留了个心意儿,只吃了六七分醉便装出了十分醉意。温诚便开始套话。丁伯就势将庄煜无忧初三出行去庄子上的消息告诉给温诚。

    温诚立刻命小二进来扶着丁伯去休息,他自己则匆匆回了敬肃郡公府。温诚走后,丁伯推开小二,直直的看着温诚离开的方向,心中那种被欺骗的郁闷实在无法排解,原来他一直都看错了,这温诚真不是什么老实人。

    回到睿郡王府,丁伯立刻向庄煜回禀,庄煜听说消息已经透给了敬肃郡公府的二管家,便点头笑道:“老丁你做的很好。”

    丁伯忙惶恐的说道:“不敢当王爷夸奖,小人只是尽小人的本份。”丁伯是个极为合格的管家,主子交待下来的事情一定会不打折扣的完成,而且绝对不会问原因。这也是庄煜最欣赏丁伯的一点。

    “老丁,若没什么意外,本王将会在庄子上住个三四天,若有人到王府拜谒本王,你都推了吧。”

    丁伯有些犹豫的应了一声“是”,虽然他不认同庄煜的决定,可是做为一个管家,服从主人是天职,所以丁伯不会有任何反对意见,只会尽力将拒绝客人给睿郡王府带来的不好影响减少到最小。

    “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便下去为王爷准备行装了。”丁伯见庄煜没有再说什么,便躬身问了一句。

    庄煜点点头道:“也好,不过别准备的太多了,庄子上什么都有的。”

    丁伯应了一声躬身退下,他立刻找到贵喜贵福,让他们将庄煜平日里用惯了的枕头被褥包起来,又让他们准备了至少十套换洗的干净衣裳和与衣裳相配套的冠带佩饰,然后又命厨下准备了六大包糕饼点心肉脯等物,再去装了四匣子各种丹散丸药和人参雪莲鹿茸三七等药材。

    贵喜和贵福目瞪口呆的看着丁伯跑进跑出,没过多一会儿,丁伯便收拾出满满当当的十几只大包袱,堆了满满一炕。贵喜瞪圆眼睛问道:“丁伯,这些都是要给王爷带上的?”

    丁伯摇摇头道:“哪能啊。”

    贵喜这才松了一口气,谁知丁伯却又说道:“这点子东西那够用的,还差的远呢,贵福,你怎么没把那条狼皮褥子拿过来,这天寒地冻了,不给王爷垫厚实些可怎么行。”

    贵喜和贵福同时哀叫起来:“丁伯,您已经准备了两条熊皮褥子两条一斗珠的盖被,还要再带上狼皮褥子,您以为王爷要去冰原啊!”

    丁伯眼睛一瞪说道:“出门在外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们想的越周全,王爷便越不会受委屈。你们两个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收拾啊!”

    贵福比贵喜老实,嗯了一声便回去收拾,贵喜却笑嘻嘻的问道:“丁伯,王爷只去庄子上三四天您就准备这么多东西,那等王爷去鬼方,您得给王爷准备多少东西啊?”

    丁伯招招手道:“贵喜你过来。”

    贵喜凑到丁伯的面前,丁伯指指王府东北角的院子对他说道:“给王爷带去鬼方的东西我早就备好了,知道腾雾院不?”贵喜点点头,王府内几个主要的院子以穆王八骏命名,分别为绝地,翻羽,奔宵,超影,逾辉,超光,腾雾,扶翼,这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因王府如今只有庄煜一位主子,所以除了庄煜居住的超光院之外,其他七个院子平日里都是锁起来的。

    “我当然知道腾雾院,那与王爷的行李有什么关系?”贵喜不解的问道。

    丁伯得意的笑道:“腾雾院里放的全是给王爷准备的行李,正好三十二车。”

    “啊……三十二车!我没听错吧?”贵喜惊叫起来。

    丁伯白了贵喜一眼,不高兴的说道:“你这是嫌少啊还是嫌多?”

    贵喜立刻说道:“自然是嫌多,王爷只怕是连一车都不会带的。”

    丁伯皱着眉头说道:“三十二车还嫌多,原本我准备的是六十车,已经精减了一半,怎么还嫌多呢,王爷去鬼方那个鬼地方,什么不得准备妥妥的,万万不能让王爷受委屈的。这些东西也不让王爷带着,等王爷走后我自会安排人将三十二车东西送到鬼方去。”

    贵喜知道丁伯是担心王爷,倒也不好劝丁伯再次精减,他只能苦笑了一回,若是王爷知道他早就知道丁伯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只怕有他的苦头吃了。

    少时贵福将大狼皮褥子取来,贵喜已经没有阻拦的能力了,他只垮了双肩无奈的说道:“丁伯,王爷不会带的。”

    丁伯却笑呵呵的说道:“没事儿,不叫王爷亲自带上,让王府的侍卫们押车跟在后头就行了。嗯……差不多能装一车,就这样吧,王爷没几日就回来了,也不用准备的太多。”

    贵喜和贵福看着那堆了满满一炕的各种包袱,极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齐声道:“这也叫不用准备太多?”

    丁伯并不理会贵喜和贵福,一拍脑门说道:“哎呀,我怎么把王爷最爱吃的酱野鸡瓜子给忘记了。”说着,丁伯便飞快的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丁伯抱着一只足有一尺多高的鬼脸青走了进来,边走边乐呵呵的说道:“还好没等王爷出发了才想起来。”

    贵福惊叫道:“丁伯,您要把这一坛子酱野鸡瓜子都给王爷带上?”

    丁伯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继而说道:“王爷得意这口儿。”

    贵喜和贵福两人再度无力的哀叹了一回,他们两个一致认为丁伯平日里实在是太闲了,好不容易有件事情做,他就拿芝麻当西瓜了。

    次日清早,庄煜起床后用过早餐,便命贵喜备马去隔壁的忠勇郡王府。庄烃刚走到中庭,便看到一辆宽敞油青壁双辕马车停在院中,丁伯站在马车旁边,正向车夫细细交待着什么。

    庄煜奇道:“老丁,这是哪里来的马车?”

    丁伯见了庄煜,赶紧跑过来说道:“回王爷,这是给您拉行李的马车,您不用操心,只让侍卫们赶着车跟在您后头就行了。”

    庄煜愕然道:“本王的行李?本王不过去庄子上住个三四日,还需要行李么?”

    丁伯一脸严肃的说道:“要的要的,王爷,您是千金之躯,万万不能受委屈的,小人给您备了衣裳铺盖糕饼点心,还有其他您可能会用的上的东西,您要什么,只要招呼一声,侍卫们就会把东西送到你的手上。”

    庄煜惊愕的脸都绿了,他怎么就没发现丁伯居然是这么碎叨麻烦的人呢,带上这一车的东西,天啊,他真没脸见人了。

    丁伯却不觉得自己麻烦,还对庄煜笑着说道:“王爷,小人已经让贵喜带了六百两碎银子和一千两的银票,您要用钱叫贵喜就行了。”

    庄煜忍无可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老丁,本王是去庄子上,你认为本王会有要花钱的地方么?”

    丁伯却笑呵呵的说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看着丁伯那关切的神色,庄煜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紧皱眉头道:“丁伯,不用带这些东西,快把车卸了,本王又不是娇弱的姑娘家,出个门何至于这么麻烦?没的让人笑话。”

    丁伯苦恼的说道:“王爷,小人已经精减的不能再精减了,您就带上吧。”

    丁伯是皇后奶嬷嬷的儿子,庄煜出宫开府之时,皇后娘娘可是亲自将丁伯叫到懿坤宫,命他好好照顾庄煜的,所以丁伯极为尽心,而庄煜对丁伯也很宽容,王府的大小事情丁伯一般都能自己决定,并不需要事事向庄煜禀报。

    “五哥,你怎么还不走啊?”无忌从外头冲进来,见庄煜站在阶下与丁伯说话,并没有动身的意思,便急急叫了起来。自从知道初三可以去庄子上之后,无忌合兴奋的难以入眠,他可是扒着手指头算时辰的,今天早上更是刚交卯时便爬了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天光大亮,无忌便催着无忧动身,因不见庄煜如约前来,无忌这便冲到睿郡王府“抓”人了。

    庄煜忙笑道:“我这就走,无忌,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无忌不无得意的叫道:“五哥你就放心吧,我们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只等你一起上路了呢。”

    庄煜立刻走下台阶,与无忌匆匆往外走,丁伯忙命侍卫赶上车子紧紧跟着庄煜,庄煜知道丁伯其实是个很执拗的人,便也不再说什么,不过是让马儿来回跑两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的马匹混编成一队,护着几辆马车往城门方向行去。

    庄煜和无忌骑马走在中间一辆七宝香车的左右,在庄煜的侧后方,一个皮肤微黑剑眉星目的少年身着睿郡王府侍卫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悠闲自得的走着。

    这少年便是无忧假扮的,她时常扮成少年出门,所以现在扮起少年来很是得心应手,若非是极为熟悉无忧的人。要不然再难认出这个俊朗阳光的少年就是萱华郡主季无忧。

    车队出城之后,庄煜无忧无忌都不同程度的紧张起来。虽然他们计划的很周详,可是谁知道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样的变数的,任谁都不会有百分之百的必胜把握。

    庄煜带住马缰让马的速度慢下来,他转身对无忧低声说道:“无忧,回头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紧紧跟着我,不行就弃马到我这里来,免得被误伤。”无忧微笑道:“五哥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保护好自己,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庄煜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低声说道:“这条路上也就那个树林里可以设伏,无忧,你一定要特别小心,刀剑无眼,你可别伤着自己。”

    无忧明白庄煜的担心与紧张,便笑着应道:“我记住了,五哥,若是真有危险,我一定会跳到你的马上。无忌教了我整整一年的马术,你就把心安安稳稳的放到肚子里吧”

    庄煜自嘲的笑了起来,只要面对任何有关无忧之事,庄煜便发现自己会特别的紧张可以说无忧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庄煜的心。

    无忌也知道那片树林是这条路上最佳的设伏之处,便催马来到庄煜和无忧的身边,低低道:“五哥姐姐,回头要多加小心。”

    无忧笑道:“知道了,这话你们今天都说了几百扁,难道我还会记不住么?我可是做足准备的,已经穿了银丝护身软甲,还准备了特别暗器,但愿那暗器不会派上用场。”

    庄煜不知道无忧准备了什么,便好奇的问道:“是什么暗器,厉害么?”

    无忧抿嘴一笑,低低道:“五哥你别问了,若能用的上你自然会看见,若是用不说,那也就不必说了。”

    庄煜越发好奇,只问无忌道:“无忌,你知道么?”

    无忌很欢快的笑道:“我当然知道了,可我就是不告诉五哥!”

    庄煜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便也不再追问了。无忧有自己的小秘密,庄煜是非常赞同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觉便快要走入树林了,庄煜向手下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便散开拱卫着那辆七宝香车,看上去仿佛车中真有萱华郡主一般,无忧见了不由偷偷抿嘴微笑起来。

    “无忧无忌,你们都准备好了么?”庄煜低低问了一声。

    无忧无忌立刻说道:“我们准备好了。”

    庄煜淡淡一笑,命车队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在走进树林的那一瞬间,无忌和庄煜都听到了来自树梢处的异样声音。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现在正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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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牙后遗症,发炎挂水中。这几日可能会五千更,等月色炎症消了再继续万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树林中只有一条四尺多宽的小路,而那辆七宝香车差不多就有四尺宽,所以庄煜和无忌只能率着部分侍卫骑马走在前头,七宝香车走在中间,其他的侍卫们跟在七宝香车的后面。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七宝香车左右都没有侍卫守护的空白局面,自然这也是庄煜和无忌事先安排好了。要是不留出空子,又怎么能让贼人有机可乘呢。

    行至树林中部,路旁两侧的树上忽然射出两片箭雨,这些箭射向七宝香车的前后两个方向,将庄煜无忌和众侍卫们与七宝香车隔开,然后只见一个身形瘦小极为灵便的蒙面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树上跃下,手握匕首冲入七宝香车之中。只是眨眼工夫,这黑衣人便又从七宝香车中冲出来,三腾两跃便没了踪影。

    两侧树上还在往下射箭,庄煜无忌将无忧护在中间,为她挡住所有的利箭。庄煜发现这些箭并没有射向他们的要害,绝大多数的箭都只是射向马和地面,看来那幕后之人并没的打算将他们一起杀死。

    冲进七宝香车的黑衣人走后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射向庄煜等人的箭雨方才停止,随即庄煜和无忌都听到了嗒嗒的马蹄声,想来是那些射箭之人骑马逃走了。

    庄煜微微一笑,他早就安排下天罗地网,若非要找到那些刺客的老巢,他又岂会放他们如此轻松的离开。

    无忌冲到七宝香车之前急急叫道:“却邪,你怎么样?”原来假扮成无忧坐在七宝香车中的并不是什么丫鬟,而是无忌身边的小厮却邪,却邪是个小子,可相貌却极为清丽,平日里就算是穿着男装都会有人将他错认为姑娘家,如今换上女装,若是不凑上前瞪大眼睛仔细查看却邪的耳垂,凭谁都不能相信却邪不是个姑娘家。

    却邪捂着手臂从车上跳下来,他除了头发有些凌乱手臂受伤之外,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却邪满脸困惑的说道:“王爷,那个杀手冲进来先扯了小人的头发,然后扯住小人的手臂用匕首划了个血口子,接着就走了。”

    无忧忙走过来问道:“却邪,伤的重不重?春晓,快替却邪包扎伤口。”

    却邪忙摇头道:“回郡主,小人伤的不重,就是被划了个血口子,并不深,这会子已经不怎么流血了。”说着,却邪将捂着左臂的手放开。众人看见却邪左小臂靠近手腕的地方被匕首划出一个寸许长的血口子,伤口不深,血色也很正常,并不象是被下了毒。

    春晓跑上前来给却邪清洗了伤口,洒了金创药后用帕子细细的包扎起来。却邪低头看着春晓飞快的打结,不知道怎么的脸儿便红了,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多谢春晓妹妹。”

    春晓抬头扬起笑脸说道:“不用谢。”看着春晓那明媚的笑容,却邪的脸更红了,无忌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却邪你的脸很红,是不是不舒服?”

    庄煜和无忧却是微微一笑,他们猜测却邪怕是对春晓动了心。平日里却邪见到其他三春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会脸红的,甚至还皮厚的很,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讨好处。

    无忌一问,却邪的脸更红了,赶紧摇头道:“回王爷,小的没事。”

    无忌却不放心,将侍卫中一个粗通医术的叫过来给却邪把了脉,确认却邪无事这才罢了。

    庄煜和无忧知道却邪没事,不过是动了春心,便不理会他,只在一旁讨论起来。

    “五哥,这事很奇怪啊?”无忧皱眉说道。

    庄煜点了点头,这事的确是古怪,对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目的就是为了抢一撮头发,顺带着划个不关痛痒的血口子,那幕后之人该不是脑子被驴踢了门挤了抽羊角疯吧?

    “无忧,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将计就计么?”面对着如此怪异的被刺,庄煜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无忧想了想轻声说道:“还是将计就计吧,这事断断不会就象面上看的这么简单,还是要顺藤摸瓜把真相查出来。”

    庄煜点了点头说道:“好,如今他们没把却邪掳走,原来的计划得改一改了。不如你以受了惊吓为名,我们立刻返回京城,把这事闹开也好稳住对方。”

    无忧点头笑道:“这样也好,若不闹开了反而不正常,对方若心生疑虑就不能查出他们的真实目的了。”

    让却邪做回七宝香车之中,一行人调转方向返回京城。不多进便回到了忠勇郡王府。为了将戏做足,庄煜事先遣人去请专精内科,与忠勇郡王府关系极好的程太医。这位程太医就是当日为宁嬷嬷治病的太医,如今宁嬷嬷的身体已经彻底好了,程太医居功甚伟,无忧无忌很是感激程太医,四时八节都程太医的节礼都是上上等的。

    程太医正在家中设宴招待归宁的女儿女婿,忽听下人来报,说是忠勇郡王府来请,程太医心中咯噔一下,若不是病的极为厉害不得不顾忌讳,再不会有人家大过年的请大夫登门。

    程太医的孙女儿程素素一听说是忠勇郡王府来请,立刻跑到药庐抱着药箱子跑出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爷爷我们快走吧。”

    程素素是程太医最小的一个孙女儿,今年十一岁,她自会说话起便跟着程太医背汤头歌,别看她才十一岁,医术可不比寻常大夫差。程太医曾经带着程素素到忠勇郡王府给无忧瞧过病,程素素在听说过有过萱华郡主季无忧的种种传奇故事之后,便封季无忧为自己的偶像,因此她一听说是忠勇郡王府来请,便急的不行,立刻要跟着爷爷去忠勇郡王府瞧病。

    程太医本就有心让孙女儿与萱华郡主交好,自然不会不答应,他立刻带着小孙女儿,连轿子也不坐,只坐了速度更快的马车,飞快的赶往忠勇郡王府。

    程太医到忠勇郡王府之时,庄煜无忧无忌一行也刚刚进门,程素素扶着程太医进门后一阵急行,正遇上迎出来的庄煜和无忌。

    程太医心中一紧,连行礼也顾不上了,忙上前问道:“请问两位王爷,可是郡主身子不适?”

    因在院中,庄煜便皱着眉头不无担忧的说道:“有劳程太医跑一趟,今日出城之时遇到刺客,郡主受了惊吓,还请程太医快去为郡主看看。”

    程素素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她慌忙问道:“郡主姐姐受伤了没有,她现在在哪里?”

    无忌忙道:“素素姐姐,我姐姐在若云轩。”

    程太医携着孙女儿的手急急赶到若云轩,进房之后才见无忧面色如常,好整以暇的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大过年的惊动了程太医和素素,真对不住了。”

    看到完全与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萱华郡主,程太医愣住了,程素素却急急叫道:“郡主姐姐,我刚听说你遇刺受了惊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快坐下让素素给你把个脉。”

    无忧却笑着拉起程素素的手,扬声道:“春竹,快把给程小姐的礼物拿过来。”

    内室里传出一声清亮的应答,春竹旋即拿着一只巴掌大的红酸枝木匣走了出来,无忧接过匣子打开递到程素素的面前,笑着说道:“素素,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程素素这会儿可没有心思去看什么礼物,只急急说道:“郡主姐姐,别快说这些不打紧的事情了,先让我把脉是正经。”

    程太医摇了摇头,心中暗道:“素素这孩子的医术还是不到家,连最基本的面诊都忘记了,萱华郡主面色红润声音饱满,完全没有任何受到惊吓的样子,看来此番请自己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无忧笑道:“素素你别担心,我并没有事,你先看看喜不喜欢这件礼物,其他的回头我们细细的说。”

    程素素抬头仔细看了看无忧的神色,这才放了心,便低头去看那匣中之物,那匣中放着一只俏色翡翠蜻蜓玉簪,雕成荷叶的深碧翡翠旁依偎着一朵刚刚打苞的浅绿荷花,花苞尖上驻立着一只颤微微展翅欲飞的红色蜻蜓,那薄如蝉翼的双翅微微张开,蜻蜓身体与荷叶之间仅以细细的蜻蜓脚作为连接,却保持了令人惊奇的平衡。这只簪子取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之意,心思巧妙做工精美,是极为难得的精品。

    程素素惊喜的叫道:“呀,真漂亮,郡主姐姐真的送给我么?”

    无忧笑道:“自然是给你的,你不是最喜欢蜻蜓么。”

    “谢谢郡主姐姐。”程素素欢喜的道了谢,接过红酸枝小木匣,郑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这倒让程太医不好意思起来,他急着赶来忠勇郡王府,可是什么礼物都没有带的。

    无忧似是看出程太医的心思,便笑着说道:“程太医,萱华有事相求,您请坐,让萱华慢慢说来。”

    程太医忙道:“郡主有事只顾吩咐,万不敢当相求二字。”

    庄煜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回,不过为了保密,他并没有说出命丁伯将消息透给敬肃郡公府的二管家之事,也没有说出他怀疑那幕后之人就是他的弟弟敬肃郡公庄烃。

    程太医做了一辈子的宫庭太医,自然知道这里头必有道道。他立刻说道:“王爷请老夫过来,是想让老夫放出郡主受惊吓的消息,也好稳住幕后之人方便王爷追查?”

    无忌忙道:“对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程太医笑道:“既是如此,那老夫便开一张宁神定惊的方子,王爷可派人去太医院抓药,再将素素留下来陪郡主几日,如此一来便可让那幕后之人信个十成十。”

    “如此最好,还是程老太医想的周全。”庄煜笑着说了起来,程老太医也不是没有私心的,要不也不必让程素素留在王府。不过他也是一腔慈爱之心,想让自家孙女儿有个好名声,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庄煜自然不会拒绝。

    程太医笑笑,立刻去开方子了。程素素很是开心,拉着无忧的手笑道:“郡主姐姐,我这就叫人回家取妆奁。”

    无忌笑着囔道:“我们王府还会少了一付妆奁么,不用麻烦啦。”

    程太医边开方子边说道:“要的要的,若不取妆奁,又怎么能把郡主受惊的消息传出去?”

    不过两个时辰,萱华郡主季无忧在城外遇刺受惊的消息便传遍了内皇城的绝大多数王公府第。

    淳亲王妃带着穆国公夫人,叶氏带着一双儿女急匆匆赶到忠勇郡王府,在王府大门口遇上了卫国公夫妻和大公主夫妻,卫国公脸上紧紧绷着,通身散发着浓重的杀气怒意,好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面对着匆匆迎出来的庄煜和无忌,卫国公严信更是愤怒的头发胡须都竖了起来,卫国公只扫了庄煜和无忌一眼,便看出他们两人没有受丝毫的伤,因此卫国公心中更加生气了,连他最疼爱的无忌上前见礼,卫国公都没有给他好脸色,只怒喝一声,“滚开,没用的东西,你们两个人都护不住无忧,还有脸站在这里说话!”

    庄煜和无忌的脸上火烫火烫的,在王府大门口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们也不好解释,只能陪笑应声称是,连连躬身谢罪。

    淳亲王妃看不下去了,一个是她素来疼爱的侄孙子,一个是平日里极为喜爱的晚辈,淳亲王妃可不能让庄煜和无忌这么没脸,便上前说道:“小严信,你堵在这儿抖什么威风,还不赶紧让开,让本宫去看看无忧这可怜的孩子,要教徒弟,回你的卫国公府教去。”

    严信年轻时曾经做过淳亲王爷侍卫,淳亲王爷视他如子侄一般,从前常叫他“小严信”,淳亲王妃也跟着这么叫。只不过随着严信年纪的增长,淳亲王爷夫妻便不再这么叫了,若非刚才严信责骂庄煜无忌惹火了淳亲王妃,淳亲王妃也不会这般给严信没脸。

    严信忙将路让开,请淳亲王妃先行,然后狠狠瞪了庄煜和无忌一眼,瞪的两人头皮发麻,他们知道回头这一顿责罚可是轻不了的。

    一行人匆匆来到若云轩,无忧此时已经装病在床,程素素将无忧打扮的脸色惨白唇色惨淡,看上去的确象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无忧,可怜的孩子,你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淳亲王妃一看到无忧那可怜样子,便心疼的叫了起来,她猛坐在无忧的身边,不由分说便将无忧抱到了怀中。

    无忧有心解释几句,可是淳亲王妃等人都是带着丫鬟嬷嬷来的,无忧也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出自己的秘密。这时程素素走上前向淳亲王妃行了个礼,落落大方的说道:“回禀王妃娘娘,郡主需要安静休息,可否请几位姐姐和嬷嬷们到外头用茶。”

    淳亲王妃点点头,命跟着自己的丫鬟嬷嬷都退下去候着,陈国公主穆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和叶氏自然也如此行事,片刻工夫丫鬟嬷嬷们都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淳亲王妃陈国公主穆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和叶氏,就连季维如和季维扬都被带了下去。

    春竹春兰守在门外,保证没有人能偷听到房中的声音。无忧这才急忙下床向淳亲王妃等人行礼道:“王妃奶奶,无忧不得已欺骗了您和舅妈伯母三婶,还请大家不要生气,容无忧细说内情。”

    自淳亲王妃以下,这些人都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大家一听无忧如此说话,便知道里头必有蹊跷,淳亲王妃拉起无忧说道:“好孩子,你不是那不靠谱的性子,如此行事必有你的理由,快起来慢慢的说。”

    无忧便从初一晚上在顶子胡同遇袭之事说起,直说到今日遇刺之事。听无忧说完,大家都点了点头,明白了无忧的用意。

    淳亲王妃轻呼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听了这个消息,可把我们吓坏了,我还说了,你这孩子怎么七灾八难的,原来是假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几个孩子也真是愣大胆,万一那些刺客要夺命呢?无忧,这一回就算了,以后再也不许了。”

    无忧忙点头道:“是,无忧再也不敢了,让诸位长辈担心,是无忧的罪过,无忧再次谢罪了。”

    淳亲王妃笑道:“咱们倒没什么,只是可曾往宫里送信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可把你当眼珠子看待,若他们听到消息,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呢。”说罢,淳亲王妃看向陈国公主穆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和叶氏笑道:“到底还是孩子,想事情就是不周详。”

    众位夫人听完无忧的话都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王妃(母亲)(叔祖母)说的极是,刚才听到消息真是吓的我们腿都软了,无忧,以后再也不敢了。”

    淳亲王妃对穆国公夫人说道:“大公主,快去打发煜小子进宫禀报,这让他父皇母后从别人那里听到消息,少不得要狠狠教训他一通。”

    陈国公主庄灵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生生将脸上的笑容敛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这才匆匆走了出去。看着陈国公主上演表脸之术,无忧和程素素忍不住都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淳亲王妃轻轻一戳无忧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还笑,好好跟你灵儿姐姐学着吧,日后你也少不得要这样的。”

    无忧忙收了笑,正色福身道:“王妃奶奶教训的是,无忧记住了。”

    卫国公夫人笑道:“王妃您瞧,这孩子说学就学,还学的不错呢。”

    淳亲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却说陈国公主出了若云轩,一问之下才知道庄煜和无忌都被卫国公严信拎到演武场了,她不由苦笑一下,公公是什么脾气庄灵可清楚的紧,庄煜和无忌这回可有苦头吃了。她立刻命身边的嬷嬷去请庄煜。

    过了莫约一刻钟的时间,满头大汗的庄煜急匆匆跑了过来,也不知道严信是怎么收拾庄煜的,庄灵只见庄煜双腿微微发颤,有些个站不住的意思。

    “大姐姐,您找我有什么事?”庄煜很恭敬的问道。

    庄灵见庄煜头上的汗着实太多,便将帕子递给他说道:“擦擦汗坐下说吧。”

    庄煜真是累惨了,只一屁股坐到椅上,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长长出了一口气,能坐到实处的感觉可真是舒服到家了,师傅可真狠!

    “刚才无忧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煜儿,你还不快进宫去将实情向父皇和母后禀报,这大过年的,可不能让他们担心着急。”

    庄煜应了一声,他其实也想进宫禀报的,只是还没顾的上,在淳亲王妃一行人到来之前,他正在听跟踪黑衣人的王府侍卫禀报。

    那个瘦小的黑衣人一出了林子便将匕首上沾着的鲜血滴到盛有清水的小玉瓶中,然后骑马狂奔进了广华门外的一所宅院。那所宅院却不是敬肃郡公府,而是与敬肃郡公府隔了一条街的一座普通民宅。

    这个黑衣人进入那间民宅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不过大约两刻钟后,敬肃公庄烃便匆匆出门乘着轿子往皇宫而去。只是没有抓住那黑衣人将东西交给庄烃的确凿证据,却让庄煜有些为难,他总不能红口白牙的说庄烃指使人行刺自己和无忧无忌吧。

    此时跟踪那些放箭的黑衣人的侍卫也回来了,为首之人回禀道:“启禀王爷,属下跟随黑衣人直到东城羊肠胡同的一所民宅,属下命人去打听了,那个宅子原本是个无主的废宅,三个月前一帮子闲汉占了那里,因他们没有做什么明显的违法乱纪之事,里正又收了他们的好处,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由着他们住下了。属下未得王爷指示,只留下两个兄弟暗中监视,其他人都撤回王府待命。”

    庄煜想了一会儿,羊肠胡同位于东城的大树里,那里几乎算是京城中最乱的一个地方,充斥着各种地痞流氓闲汉和下等娼妓,不论是地形还是人口构成都极为复杂。确也是个设立秘密据点的上佳选择。不过这样复杂的环境倒也有利于派人监视。

    庄煜想了一会儿,对无忌说道:“无忌,你看我们是立刻抄了羊肠胡同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五哥,依我看还是放长线钓大鱼为好,你要去鬼方没有时间,可我还在京城里,有我在呢,保管他们翻不了天。”

    庄煜点点头,他也倾向于后者,他几乎可以确定羊肠胡同的宅子是庄烃的手笔,只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庄煜知道他的父皇虽然厌弃庄烃,却也不喜欢他的儿子之间发生手足相残之事。庄煜不想让父皇伤心,因此只有手中掌握了十成十的证据,而且庄烃的所做所为也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否则庄煜并不想置庄烃于死地。

    哥俩儿刚商量出头绪,不等庄煜更衣入宫,淳亲王妃等人便到了,然后庄煜和无忌便被他们的师傅拎到演武场好好的熟了熟皮子,庄煜都已经坐了快一刻钟,双腿还不由自主的打颤,就他这副样子,可怎么进宫呢。

    庄灵听完庄煜的解释,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说道:“你们两个真真是傻小子,怎么都不知道先向国公爷解释呢?”

    庄煜苦笑道:“师傅他根本就不听啊,我们哪敢不遵师命。”

    庄灵摇摇头,扬声命外头的贵喜贵福进来,说道:“赶紧给你们主子揉揉腿,好让他快些进宫。”

    庄煜又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便立刻更衣坐轿入宫,他的双腿酸软的厉害,实在是骑不了马了。

    “煜儿怎么来了?不是说和无忧无忌一起去庄子上么?”隆兴帝正在懿坤宫听皇后抚琴,忽有内侍前来禀报,隆兴帝不由惊讶的说了起来。

    皇后笑道:“许是有什么事又回来了,快叫他进来吧。”

    隆兴帝点点头,命人宣庄煜觐见。

    庄煜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隆兴帝和皇后大吃一惊,两人同时开口问道:“煜儿你怎么了?”

    庄煜跪下行礼,苦笑着说道:“儿子和无忌刚才被师傅狠狠罚了。”

    隆兴帝立刻皱眉不悦道:“这个老严信也实在是过份,大过年的他抽什么风,罚你们两个做甚?”

    庄煜虽然被罚,可是他丝毫都不记恨严信,赶紧辩解道:“父皇息怒,今天出了一点小事,师傅不知内情这才罚了我们。”

    隆兴帝眉头并未松开,只说道:“起来说话。”

    庄煜苦笑道:“儿臣还是跪着吧,跪着踏实些。”

    皇后瞪了庄煜一眼,上前将他拉起来按到旁边的紫檀虎足螭纹圈椅中,嗔道:“瞧你累了,坐着回话吧。”

    庄煜赶紧欠身道谢,用眼睛瞄向隆兴帝,隆兴帝摆摆手道:“你母后让你坐你就坐着,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庄煜忙将事情的始末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听得隆兴帝和皇后脸色变了数变,总算是没有任何的伤亡,隆兴帝和皇后才松了一口气。

    放心了的隆兴帝大怒,冲着庄煜喝道:“你如今真是长大了,胆子大了翅膀硬了,连这种事都不赶紧先向朕禀报便自做主张,你行啊!”

    庄煜心中暗暗叫苦,他今天果然诸事不利灾星当头,才被师傅责罚完,如今又要被父皇教训了。椅子自是坐不住了,庄煜出溜下来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说道:“儿子知错,求父皇息怒保重龙体!”

    “你……你个不省心的混小子!”隆兴帝恨恨的骂了一句,看着儿子有些发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腿,到底没舍得下狠心去责罚他。

    皇后自是比皇上还宠着庄煜,一听儿子说被师傅狠狠罚了,皇后心疼的什么似的,忙亲自将庄煜扶起来,怜惜的说道:“真真是个傻孩子,你那嘴巴除了吃饭也是能说话的,怎么不先和你师傅解释清楚呢。”

    隆兴帝粗声道:“解释什么,朕看卫国公罚的对,罚的好!”

    皇后和庄煜都知道隆兴帝是嘴硬心软,两人都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庄煜有些个哭笑不得。正常来说,现在他的父皇母后不是应该更关注被行刺之事么,怎么却尽围着他的受罚说话呢。

    果然隆兴帝如了庄煜所想,沉声问道:“还没有查到幕后主使之人么?”

    庄煜摇了摇头,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测。

    隆兴帝想了想便说道:“此事煜儿不必再问了,朕自有安排,煜儿,你好好歇几日,多陪陪你母后,等去了鬼方,你母后想见你一面就不容易了。皇后,既然孩子们有了计划,你便命人给无忧送给赏赐,好歹替他们圆着些。”

    皇后笑道:“臣妾这便去办。煜儿,你陪着父皇说话。”皇后知道隆兴帝其实和自己一样舍不得儿子,只是他大男人家不好明说罢了。

    庄煜应了一声,有点儿心虚的看了看隆兴帝,隆兴帝等皇后走了,方才缓声道:“煜儿,腿酸疼的厉害么?”

    庄煜心头热热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他忙低头道:“父皇,儿臣没事儿,已经好多了。”

    隆兴帝走到庄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就好,煜儿,你师傅也是为了你好,千锤百炼才能炼出好钢,你得经的住。”

    庄煜赶紧站起来说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导。”

    懿坤宫中隆兴帝与庄煜父子情深,锦棠宫暮雨殿中,恭嫔与庄烃母子们也正说的热闹。

    “我儿真是有本事,这才两天便得手了!”恭嫔很是骄傲的夸赞起来。

    庄烃笑道:“这不算什么,母妃,什么时候能请那位高人做法呢?您如今出宫也不方便,不如让儿子去找那位高人吧?”

    恭嫔笑道:“哪里就要出宫呢,那位高人就在宫中,烃儿,这个你就不必多问了,只等着称心如意做新郎就行。”

    庄烃难得红了脸,还有些个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既然他的母妃现在不愿意告诉他那位高人是谁,庄烃也不会逼问,反正他的母妃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烃儿,母妃帮你如了心愿,却委屈了你表妹,碧芸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负她的。”恭嫔想起自己对锦乡侯夫人的承诺,便轻声吩咐起来。

    庄烃立刻说道:“母亲放心,虽然芸表妹失了正妃之位,可儿子绝不会冷落她的。其实以芸表妹的身份,若她不是母妃的侄女儿,便是给儿子做妾室也是抬举她了。”

    恭嫔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以胡碧芸六品京之女的身份,她的确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子正妻。原本隆兴帝赐下那样一门婚事,对锦乡侯府来说固然是抬举他们,可是对庄烃来说,却是一种赤果果的羞辱。

    低低叹了口气,恭嫔轻声道:“烃儿,等你娶了萱华郡主之后,想必你父皇会给你升一升爵位的,你也不要太记恨了,毕竟……”

    庄烃不等恭嫔说完便点头道:“母妃放心,儿子知道应该怎么做,等五皇兄去鬼方后,儿子就去向父皇请罪认错,务必让父皇重新器重儿子。”

    恭嫔笑道:“烃儿能如此想就再好不过了。我儿娶了萱华郡主,母妃的心事就放下一半了,等过几年送你妹妹出了阁,母妃就彻底踏实了。”

    庄烃笑道:“母妃说的是,儿子一定会努力用心重得父皇的宠爱器重,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我们母子三人也未必就没有大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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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闻萱华郡主遇刺受惊,帝后二人震怒,发严旨追捕行刺之人,并赐下大量名贵药材金石玩赏绸缎珠宝等物抚慰萱华郡主。

    只见三乘轿子从宫中抬出来,头一乘是八抬髹金朱顶绿呢大轿,这顶轿子是睿郡王庄煜的,后头跟着两乘四抬朱漆银顶蓝呢轿子,乘坐之人分别是隆兴帝身边的大总管陆柄和懿坤宫的掌事嬷嬷常嬷嬷,这二位若是一起出动,便足以说明帝后二人的重视程度。

    跟在轿子后面的是抬着各色御赐礼物的太监,皇后娘娘足足准备了装满八只红酸枝大箱子的赏赐,由三十二名太监抬了,大张旗鼓的前往忠勇郡王府。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萱华郡主遇刺受惊吓,皇家极为重视此事了。东城大树里羊肠胡同的废宅之中,那些在小树林埋伏庄煜煜无忧无忌一行之人听了这个消息,吓的面无人色,他们也没敢杀人,只是放了几轮空箭,何至于惊起这么大的阵仗,若是皇家铁心去查,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呢。

    “大哥,我们逃吧!”一个左脸长了一颗红豆大黑痣,痣上还有几根粗长黑毛的黄脸汉子向一个满脸麻坑的高大黑胖汉子惊慌的叫了起来。

    “慌什么,我们又没露什么马脚,且等等二爷再说。”麻子脸低声喝斥了一句。他口中的二爷便是那脸上忠厚内里一肚子坏水的温诚。温诚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此被他的朋友们尊称为二爷。

    “大哥,若真出了事,二爷也不能再来了,我们还是逃吧。手中有银子,咱们兄弟几个到哪里不能混,何苦非赖在这里等死呢!”一个瘦小干枯头发枯黄的小个子也急急叫了起来。

    “猴子,少说这种丧气话,咱们哥儿几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份还是二爷给帮着办的,二爷帮了咱们天大的忙,又给咱们银子,咱们这条命就是二爷的。出来混讲的就是义气二字,若没了义气,咱们兄弟还能剩下什么?何况现在也没有什么风声,若咱们突然跑路,反而会引人怀疑,现在不是跑路的时候,得出去多多打听消息,打听到确实的消息,咱们再跑也不迟。再者说,若真出了问题,二爷会头一个就让咱们哥儿几个躲出去。”麻子脸人看着粗,心思却不粗,一番话说的很有些个道理,那十来个兄弟听完之后都连连点头,倒没了先前的惊慌。

    “刀子,你下的手,可重伤了那个郡主?”麻子脸拧眉问道。如今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仿佛说那个什么郡主离断气不远了,这让麻子脸很是不解,毕竟在出任务之前,温诚再三交待绝不许伤了那郡主的性命,只取她的头发和几滴血就行,哪怕是伤口拉的深个几分都不许的,只要见血就行。

    那个名叫刀子之人就是冲入七宝香车拔了却邪头发,刺破却邪手腕的黑衣蒙面人。他赶紧凑到麻子脸跟着委屈的说道:“大哥,我没下重手,那刀上的血迹大哥后来也是看见的,要是划的深了,怎么可能就那么一点点血。小弟敢拿脑袋保证那个郡主根本就没有受重伤,就那点儿小伤口,搁咱们兄弟身上,咱们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麻子脸疑惑道:“那为什么都在传着那位郡主都快病死了呢?”

    刀子两手一摊,无辜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没下重手,就我划那伤口,比六顺前儿做饭被菜刀切了的伤口还小。”

    麻子脸点了点头,他的兄弟他自是相信的,特别是这种事情,能不伤人性命,他们也不愿意背上人命官司。

    麻子脸这十多个人都是军中的逃兵,他们之所以做了逃兵就是不想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他们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所以能少惹事便少惹事,打听消息这种事情他们愿意做,可说到杀人,他们是真的不情愿。到目前为上,温诚并没有让他们杀人,这也是麻子脸愿意和温诚合作的原因之一。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麻子脸刚念叨了几句二爷,温诚便来到了这座废宅。温诚身着寻常的青缎棉袍,戴着一顶普通的棉帽,腰间扎了一条黑色汗巾子,完全看不出象是郡公府的二管家。平日在府里之时,温诚怎么也要穿一件好缎面皮袍子的。

    “大哥,二爷来了。”一个看上去年纪比其他人略小些的男人快步走进来向麻子脸报告。

    麻子脸笑着迎了出去,一见温诚便尽量放低声音说道:“二爷可算是来了,兄弟都想听您说说外头的情况。”

    温诚拽着麻子脸走进内室,急急问道:“马豹,你们可否是按我吩咐去做的?”

    马豹点点头道:“我们自然是按二爷吩咐做事,一切都很顺利,东西不都已经送给二爷了么?”

    温诚急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你们对郡主下手之时是不是严格照我的吩咐去办的?”

    马豹忙道:“二爷放心,刚刚我才问过刀子,的确是按二爷吩咐去做的,那位郡主除了被拔掉几根头发之外,就是手腕被划了这么长一个小口子,除此之外绝对再没有受一点点伤。”

    温诚这才松了口气,连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他刚才可是被庄烃狠狠骂了一通,庄烃骂温诚办事不利,让萱华郡主受了重伤。温诚心也在纳闷着,马豹那帮人他很了解,既然说了不胸伤萱华郡主,他们是绝对不会下狠手的。不过为了能让主子放心,温诚这才又跑了一趟废宅。

    “二爷,外头怎么都在传那郡主快活不成了,而且皇家怎么那般重视此事,我们也没怎么样那个郡主啊,更不必说伤着那两个王爷,我们的箭都是朝地下放的,连他们一点油皮都没沾着。”内室只有麻子脸和温诚两人,所以麻子脸便也不掩饰心中的担忧,低声问了起来。

    温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让麻子脸自乱阵脚,一定要稳住他们。于是漫诚笑道:“你当郡主和你们一样都是大老粗么,郡主可是娇生惯养,再是金贵不过的,别说是划个口子,就是蹭破点儿油皮都要传太医的,小姑娘家家的见过什么,当然会受些惊吓,你不用往心里去,太医院的太医们可不是白给的,一付安神汤喝下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马豹疑惑的问道:“果然如此么?”

    温诚特别真诚恳切的看着马豹的眼睛,略带点儿伤心的问道:“豹子,你我相交多年,我温老二是那等骗人的人么?”

    麻子脸马豹立刻羞愧了,他急急说道:“二爷别误会,我马豹绝对没有不相信二爷的意思。”

    温诚这才笑道:“豹子,你还相信我就好。这几日你多多约束着兄弟们,别出门,免得听到一些不靠谱的流言乱了心思。最多不过十日,这事便能了结。到时候我请兄弟们痛痛快快的喝一场酒。”

    马豹笑道:“每回都让二爷破费,我们怎么过意的去,二爷已经帮咱们兄弟太多了,等事了了,我们兄弟罗汉请观音,请二爷好好喝一顿。”

    温诚笑道:“只是兄弟们快活,怎么样都行,豹子,我还有事,先走了,过几日再来看兄弟们。”说完,温诚将一袋份量十足的银子交给马豹,笑着说道:“别委屈了兄弟们。”

    马豹也不推辞,只将银子收了起来,他们兄弟几个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多攒些银子捎回老家,也好让家人的日子过的舒服一些。

    温诚自以为行迹隐秘,却不知道他进出废宅之事全都落在隆兴帝派出监视废宅的暗卫的眼中。暗卫们发了消息,自有人一路跟踪温诚去了敬肃公郡公府。

    庄烃听完温诚的回禀,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若那萱华郡主真的受了重伤,那他的计划也就彻底玩完了。好言夸奖了温诚几句,又赏了他一块玉佩,庄烃才命温诚退下。命人将大管家苏保叫到了跟前。

    “苏保,你去备下份礼物让温嬷嬷送到忠勇郡王府,代本皇子去探望萱华郡主。”庄烃毫不犹豫的说道。

    苏保皱了皱眉,府里如今还没有女主人,郡公爷这么大喇喇的给萱华郡主,他未来的王嫂送礼,这实在是与礼不合,就算是让温嬷嬷去也一样不行。温嬷嬷不过是个奶嬷嬷,身上又没有正经的品级,而且论身份,萱华郡主比郡公爷还高,若要送礼,只能由宫中的恭嫔娘娘去送,断没有让未成婚的皇子给已经定亲的女子送礼的道理。

    看到苏保既不动也不说话,只木着脸站在下首,庄烃不悦道:“怎么还不去?”

    苏保躬身道:“回公爷,您不能送礼给萱华郡主,这与礼不合。”

    “你……”庄烃被气了个倒仰,他之所以不喜欢苏保,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苏保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称呼他为“公爷”,而不是“六殿下”。对庄烃来说,公爷这个称呼代表的是羞辱,他更愿意听别人叫他六殿下,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称呼他为“公爷”,只有极少数的人,比如安国公府和锦乡侯府,再有便是暮雨殿的内侍们才会叫他“六殿下”。

    “萱华郡主受了惊吓,连父皇母后都多加赏赐,本皇子送礼探望有何不可?”

    苏保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有等公爷大婚之事,府中有了名正言顺主持中馈的女主人,才能如此送礼,否则便是不合规矩。不合规矩之事,公爷万万不可为之。”

    苏保的讲规矩在整个内府都出了名的,在苏保的眼中,规矩高于一切,一切不合规矩之事都要坚决彻底干净的铲除。就是因为苏保这样的性格,内府都总管才会将他选为敬肃公府的大总管。庄烃开府之时恭嫔正在禁足,所以没有人替庄烃求情,让他自由选择他喜欢的大总管。他比不得庄煜,睿郡王府的大总管丁伯可是皇后娘娘千挑万选才选定的。丁伯最会照顾人,这在内府也是极为出名的。

    何大人是个很能记仇的人,庄烃打了内府的人,他不能明着报仇,自然要在暗处时不时的给我庄烃下绊子。庄烃不是最气愤身份之事么,那何大人便将苏保这个最重规矩之人派到敬肃公府做大总管。有苏保看着,敬肃公庄烃就别想有一丝一毫的逾制之举。

    庄烃被苏保的死板守规矩快要气的吐血了。苏保是内府指定的大总管,除非庄烃掌握了苏保确凿的罪证,否则他不能轻易罢除苏保大总管之职,若庄烃由着性子免了苏保,内府可就有话说了。

    因此庄烃气归气,却拿苏保完全没有办法,只得一甩袖子愤愤的哼了一声,喝道:“本殿下知道了,退下。”

    苏保向庄烃行了礼便退了下去,直到走出了房门,苏保的眉头才皱了起来,这郡公爷的脾气越发大了,还那么不守规矩,真的让他很是头疼。

    暗卫将敬肃郡公府的二管家温诚进出废宅之事报到隆兴帝的跟前,隆兴帝的脸色立时阴沉下来,双眉紧锁好半天都不说话。庄烃自从上次被他圈在东四宫房静心思过之后,已经明显比从前好多了,隆兴帝还打算等庄烃大婚之后升一升他的品级,让他继续回礼部办差,怎么说也是亲儿子,隆兴帝又不是那种极狠厉的性子,只要庄烃肯学好,隆兴帝不会不给他机会。

    只是暗卫送上来的消息让隆兴帝很是失望,难道庄煜无忧无忌一行遇刺之事是庄烃安排的,他到底为了什么呢?因为那一场非正常的刺杀,隆兴帝感觉极为困惑,刺杀,总是有确定的目的,可是隆兴帝到现在都没有想出来那场刺杀的目的是什么?

    庄煜和无忧无忌都好好的,当然,那假扮成无忧的小厮受了一点点轻伤,不过就那样程度的轻伤,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就算是平日练武刀剑无眼,受的伤也会比那重的多。隆兴帝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通,隆兴帝便觉得不再想了,将那些人全都抓起来审问不能什么都清楚了。有断案高手刑部尚书戮明在,隆兴帝不认为有什么是审不出来的。

    “陆柄,命人将那废宅中的一干刺客全都缉捕归案,还有那个温诚也一并抓了。”

    陆柄应了一声,然后低声问道:“皇上,是否要惊动敬肃郡公?”

    隆兴帝皱眉问道:“能不惊动么?”

    陆柄点点头道:“总有办法不明着惊动的。”

    隆兴帝沉沉嗯了一声说道:“那便不要明着惊动。”虽然隆兴帝心里知道这事怕是与庄烃脱不了干系,却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只是温诚的个人所为,与庄烃并没有关系。

    陆柄领旨,退下去将两个暗卫头领叫到自己的房中,与他们二人低声说了一阵子,二人领命出宫,兵分两路前往废宅和敬肃公府。

    废宅那边没有什么可说的,暗卫们以雷霆之势闯入废宅,将所有刺客一网打尽,暗卫们来去如风,等住在羊肠胡同之人反应过来之时,暗卫们早已经抓了刺客呼啸而去,只剩下那一座废宅。

    而敬肃郡公府那边的暗卫,便没有在废宅抓人的暗卫那么痛快了。因为陆柄特意交代下来,命他们不要惊动了敬肃郡公。所以暗卫们便想出了一个主意。

    为了办事方便,庄烃特许温诚不住在府中,他在敬肃郡公府后街有一所自己的小宅院。几个暗卫扮成绑匪便去了温家,一通打砸抢之后,还绑了温诚的独子温小宝做人质,要胁温诚一个人两天内拿一千两银子前往京城七十里外的虎峰山赎人。

    温诚得了消息大惊失色,温嬷嬷更是哭的死去活来,温小宝是温家唯一的男孙,他若没了温家的香火也就断了。所以温氏母子二人求到庄烃面前,求他让温诚带着银子去虎峰山赎人。

    虎峰山上的确有一帮子专做没本钱卖买的土匪,官军曾经清剿了许多次,都因为虎峰山地型太过复杂而无功而返。那群土匪惯以绑票为生,不过只要苦主肯付银子,他们便不会为难苦主和肉票,只有苦主没有按时拿银子赎人或者是报官他们才会撕票,所以庄烃也没有多想。便给了温诚一千两银子去虎峰山赎人。

    温诚带着银子只身一人骑了一匹快马赶出京城,谁也没想到他刚出城门便被暗卫们抓了个正着。温诚被打晕后装进黑布口袋里运回京城直接送进了刑部衙门。

    因这个案子是隆兴帝亲自交待下来的,马尚书不敢马虎,调集了最精干的捕快衙役牢子将温诚等人分别关押起来,免得让他们有机会串供。

    温诚被抓之事,庄烃一点儿都不知道,他还以为温诚真的去虎峰山赎人了。只安慰温嬷嬷道:“嬷嬷放心吧,那些土匪只是求财,他们不会伤害小宝的,温诚一定会把小宝平安带回来。”

    温嬷嬷哭着跪下给庄烃磕头,庄烃对这个从小便照顾自己的奶嬷嬷很有感情,亲自将她扶起来,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总算哄的温嬷嬷心里踏实了一些,庄烃便命人扶温嬷嬷下去休息了。

    虽然不知道温诚被抓之事,可本能却让庄烃有些隐隐的不安,他在府中也待不住,干脆递牌子进宫,也好探一探那位高人开始做法了没有。

    内侍将敬肃郡公请求入宫的消息禀报给我皇后娘娘,正在懿坤宫中的隆兴帝听罢很不悦的说道:“从前也没见他进宫进的如此之勤。”

    皇后还笑着说道:“老六和恭嫔到底是母子连心,恭嫔被禁足一年多,他们母子必有许多话要说,如今又在大正月里,进宫勤些也在情喇中。”

    隆兴帝听了这话脸色才略略和缓了几分,只沉声说道:“宣敬肃郡公进宫。”

    庄烃进宫,自得先给帝后请安,隆兴帝虽然对庄烃各种怀疑厌弃,却也没有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在庄烃请完安后便将他打发去了锦棠宫暮雨殿。

    庄烃心中有事,也顾不上去仔细观察他的父皇母后眼中的神色如何,只匆匆去了恭嫔之处。

    暮雨殿中,顺宁公主庄嫣正和恭嫔说话,因为庄烃大婚在即,两人讨论最多的便是有关婚礼的一切细节。恭嫔正和庄嫣讨论着怎么准备聘礼之时,庄烃便到了。

    庄嫣忙站起来迎向庄烃,如今她再不会在这种小节上头失礼。庄烃是兄长,她是一定要站起来相迎的。

    庄烃倒没有在意,只笑着说道:“嫣儿也在啊,正陪母妃聊什么呢?”

    庄嫣笑道:“母妃正说为哥哥准备聘礼之事呢,才我听母妃的意思,竟是要把整个暮雨殿搬空了给嫂子做聘礼呢。说起来母妃还真是偏心,对侄女儿兼儿媳妇可真好。”

    庄嫣到现在也不知道恭嫔和庄烃准备送聘礼的对象可不是锦乡侯府的胡碧芸,而是忠勇郡王府的萱华郡主。是以才会这么笑着打趣起来。

    恭嫔和庄烃眼神微微一滞,恭嫔旋即笑道:“嫣儿可是吃醋了,你只管放心吧,母妃给你准备的私房嫁妆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动的。”公主出嫁,自有内府置办嫁妆,不过公主的生母再给置办一些也不是不被允许的,总是锦上添花的好事,自然不会有人说怪话的。

    庄嫣羞的满脸通红,只跺脚道:“母妃您说什么呢?”

    庄烃亦笑道:“嫣儿,到时候不独母妃给你置办,哥哥也是要给你置办的,必定让你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出阁。”

    庄嫣扭身羞道:“母妃哥哥,你们只会打趣我,我不依啦……”说着,庄嫣便飞快的跑开了。未出阁的姑娘家一听到有关自己婚事的事情,飞快跑开才是有规矩的表现。

    庄烃看着庄嫣跑走的背影笑了起来,他若不这和说,庄嫣再不会走的,那么他就不能打听那位高人做法的消息了。

    恭嫔知道儿子的心思,便将在周围服侍的人以各种借口给打发出去,房中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庄烃如今行事也比从前严谨了许多,虽然现在是天寒地冻的正月,可庄烃还是将窗子打开,这样一来他就能从窗子里看到外头的一切情形,能确保有没有人在偷听。

    恭嫔自然知道儿子的用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打开窗子之后,庄烃走到恭嫔的面前,低声问道:“母妃,那位高人是否已经开始做法了?”

    恭嫔笑着点头道:“母妃就知道烃儿是来问这件事的,你只管放心好了,那位高人昨天便已经开始做法了,今天是第二天,再有六天我烃儿便能趁心如意了。”

    “真的?”庄烃惊喜的叫了一声。

    恭嫔笑道:“母妃还能骗你么,烃儿你只管放心好了。六天之后,那萱华郡主保管象是变了一个人。她会上赶着求皇上开恩解除与五皇子的婚约,转而请求嫁给你的。”

    庄烃急道:“那儿子呢,儿子会不会受什么不好的影响?”

    恭嫔摇摇头道:“烃儿本就想娶萱华郡主,便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最多便是与萱华郡主一起去求你父皇成全。皇上那么疼爱萱华郡主,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最多轻轻责罚你们一回也就是了。若能求娶到萱华郡主,便是受些个责罚也是值得的。”

    庄烃连连点头道:“母妃说的是,若能娶到萱华郡主,受什么样的责罚都值的。”

    ------题外话------

    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黑胖子只是底下办事之人,他只知道温诚给他们一伙人银子,让他们办事,却不知道温诚上头的主使者是谁。马大人为官多年,这里头的玄机岂会看不透,

    那温诚不过是个敬肃郡公主的一个小小二管家,他就是算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敢与睿郡王忠勇郡王和萱华郡主三人做对,再者这温诚与是从内府直接分派到敬肃公府的,以温诚的身份,他之前根本就不可能与睿郡王等人有任何接触。行刺事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马大人没有再去审温诚,而是将黑胖子的口供做好笔录,匆匆赶往宫中求见。隆兴帝听到刑部尚书求见,立刻命人将他带至御书房。

    马大人双手捧上黑胖子的口供,便垂首侍立一旁一句话都不再说了。隆兴帝看完口供便明白了马大人的顾虑,此事涉及皇家阴私,做为外官马大人的确不宜再插手此事。只是他都已经审了一半,不插手也插手了,便是此时再退出也已经晚了。

    思及此处,隆兴帝将口供放在龙书案上,对马大人说道:“马卿家意下如何?”

    马大人暗暗叫苦,这可让他怎么说呢,他心里自是不想再知道更多内情了,可是他敢对隆兴帝这样说么?马大人狠狠咬着后槽牙,不得不说道:“臣听皇上的吩咐。”

    隆兴帝淡淡道:“马卿家不必顾虑,只管往下查。朕仿佛记得马卿家有个小女儿?”

    马大人一愣,这正说案子呢,怎么就扯到自己的小女儿身上了,马大人的确有个小女儿,今年刚满八岁,生极粉嫩可爱冰雪聪明,是马大人马夫人的心尖子。

    隆兴帝微微笑了起来,这马尚书断案是把好手,脑子绝对够用,可是一但脱离了案子,马大人就没那么精明了。隆兴帝一直很器重马大人,便也不与他兜圈子,笑着说道:“明日让尊夫人带令千金进宫给皇后请安吧。”

    马大人听了这话立刻傻了,他呆愣愣的看着隆兴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通常,让命妇带着家中女儿进宫给皇后请安,便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皇后要相看小姑娘,好将之指给皇室宗亲为妻。

    马大人风中凌乱了,他的小女儿才八岁啊,怎么就要被相看嫁人了呢,没听说有什么年龄合适的王公世子啊?马大人完全没有想到隆兴帝还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十皇子庄炽,以马大人的身份,女儿做皇子正妃还弱了些,毕竟他只是品官而没有爵位。

    “皇……皇上……小女……”马大人都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讷讷不能成言,隆兴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介意马大人的御前失态。还是陆柄轻轻提醒了一句:“马大人还不快谢恩。”

    马大人这才赶紧跪下来谢恩,事实上他一点儿都不想谢这个恩,他还没有疼够宝贝小女儿,怎么就要相看亲事了呢,马大人真心想哭了。

    “马卿家,还有别的事么?”隆兴帝淡笑问了一句,马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进宫来撂挑子避风险的,怎么挑子没撂成,反把宝贝小女儿给搭进去了。

    “没……没有了。臣告退。”马大人有些个失魂落魄的退了下去。

    隆兴帝看着马大人摇摇晃晃的背影,心知他必是想偏了,便对陆柄说道:“这个马卿家也就办案子灵光,其他的真是够笨的,难道朕的老十还配不上他的女儿么,陆柄你跟出去看看。”

    陆柄会意,他立刻明白隆兴帝这是让自己去给马尚书递个话儿,好让他安心审案子。

    “马大人,马大人……”陆柄快走几步,招手喊了起来。

    马大人转过身子,一脸沮丧的看向陆柄,没精打彩的问道:“陆总管,可是皇上还有别的吩咐?”

    陆柄小跑到马大人面前,满脸带笑的说道:“咱家是给马大人道喜来了。”

    马大人重重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有什么喜啊!”

    陆柄笑道:“皇上有意选令千金为十皇子妃,这可不是喜事么?”

    “什么?陆总管你说什么?”马大人原本似睁非睁的眼睛猛的瞪圆了,他一把抓住陆柄的手,急切的说道:“陆总管,此话当真?”

    要说十皇子庄炽,那可是极难得的好婚配人选,他是皇帝幼子,又只好读书不问政事,十五岁出宫开府,便是一府郡王,将来新君继位,少不得有亲王之封,真可谓富贵双全,而且他的生母在宫中,凭谁嫁给十皇子,都不会整天受婆婆的气,这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女婿人选,不知道有多少家中有与十皇子年纪相当女儿的夫人们都眼巴巴盯着十皇子呢,只等他开始议亲,便是打破头也要把这么好的女婿抢到自己家里。

    马大人曾经听夫人念叨过,若非他没有爵位,连累小女儿当不起皇子正妃,马夫人又不舍得让女儿做妾,这才绝了这样的心思,谁曾想今日进宫,竟然还能得这样天大的便宜。十皇子妃,那可是多少贵夫人和小姐的终极梦想啊!

    “马大人,你多咋见过咱家有过虚言?明儿早些让夫人带着小姐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陆柄笑着叮嘱道。

    “一定一定,多谢陆总管提点,本官这便回家告诉夫人去。”马大人边说边将自己最钟爱的墨玉狴犴拽下来硬塞到陆柄的手中。陆柄刚想也推辞,马大人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拿着那象征断狱的墨玉狴犴,陆柄哭笑不得,他一个太监,拿着个狴犴象什么话。这马大人真是欢喜的快傻了。

    陆柄知道这墨玉狴犴是马大人的心爱之物,几十年来从不离身的,他暗暗决定改天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墨玉狴犴还回去,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点子道理柄岂会不懂。

    陆柄回到御书房,隆兴帝问道:“告诉他了?”

    陆柄忙躬身道:“告诉了,马大人将这个给老奴做了谢礼。”

    隆兴帝看了一眼,笑着说道:“看来马卿家是真的疼爱这个小女儿,连最心爱的东西都能拿出来做谢礼了。既送了你,你便拿着,朕日后再赐他一个便是了。”

    马大人冲回府中,向夫人兴奋的说道:“夫人,快给宝宝准备最好最漂亮的衣裳首饰。”宝宝是马大人小女儿的乳名,从这名字也可以看出来马大人有多和疼爱这个小女儿。

    马夫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啊?明儿并没有谁家请年酒,宝宝这几日跟着妾身出门做客,很妾身拘的狠了,妾身正想让她松快松快呢。”

    “不不,要立规矩,夫人,你立刻去教宝宝规矩,不对,宝宝的规矩是极好的,不用再教,还是给宝宝准备衣裳首饰……”马大人兴奋的语无伦次,让马夫人狠吃了一惊。她不知道素来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爷,您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事?”马夫人担心的问了起来。

    “夫人,好事,天大的好事啊!今天为夫进宫见驾,皇上命你明日带着宝宝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你说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么?”马大人兴奋极了,手舞足蹈的说了起来。

    马夫人却没有马大人这么兴奋,反而脸上顿时没了血色,颤声问道:“皇后娘娘要相看宝宝,可宗室里没有谁与我们宝宝年纪相当啊?老爷,宝宝是我们的命根子,妾身宁死也不让她给人做妾。”

    马大人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说道:“怪我怪我,是我没有说清楚,皇上有意让我们宝宝做十皇子妃。”

    “什么!”马夫人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尖尖的声音直刺马大的耳鼓,震的马大人本能的往旁边一闪,马夫人立刻扑上来死死抓住丈夫,焦急的叫道:“老爷您说什么,皇上要宝宝做谁的妃子?”

    马大人笑道:“不是谁的妃子,是十皇子正妃,这话是皇上身边的陆总管透给为夫的,再再不会出错的。就是你天天念叨着,说不能让宝宝做十皇子妃,委屈了宝宝的那位十皇子。”

    “十皇子妃,宝宝可以做十皇子妃……这是真的么?老爷,您没骗妾身吧?”马夫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问道。

    马大人哈哈大笑道:“夫人,这大过年的为夫骗你做什么,真的是十皇子正妃,皇上传下口谕,让你明儿一早就带着宝宝进宫,这事还能有假?”

    马夫人狂喜过后心中疑惑顿生,她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妇人,“老爷,您被封爵了?”马夫人轻声问了起来。

    马大人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是升官了,入阁拜相?”马夫人又问道。

    马大人还是摇了摇头,“也不曾。”

    “那皇上怎么会让咱们的宝宝做十皇子妃呢?”马夫人立刻抓住了重点。

    “这个……夫人,有些事情为夫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为夫一心忠君爱国,皇上是极信任为夫的。让宝宝做十皇子妃,便是皇上对为夫的恩赐。”

    马夫人疑惑的点了点头,既然丈夫说了有些事自己不可以知道,那便不必再问了,反正不论荣华富贵还是贫穷困苦,她总是和马大人一起面对就是了。

    “老爷,您先歇着,我这就去为宝宝准备进宫请安的诸般事宜。”马夫人笑着说道。

    马大人摇摇头道:“不歇了,我就是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还得马上回刑部,案子还没审完。”

    马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停住脚步问道:“老爷晚上回来么?”从前马大人审案子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是以马夫人才有此一问。

    马大人笑道:“说不准,不过多半不回来。”

    马夫人点点头,忙说道:“老爷略等片刻,妾身去给您收拾些东西。”马大人笑着点头,每回他去刑部加班熬夜,马夫人都会亲自做些小菜给他带上,马夫人做的酸辣八宝最是提神醒脑开窍,而且还不伤胃,绝对是熬夜必备之佳品。

    不过两刻钟,马夫人提着两只半尺多高的黑瓷坛子送进房中,又开箱取出一件极厚实的灰黑蟒缎内衬猞猁皮的袍子,对马大人笑道:“老爷,如今天气冷,你们刑部尤其阴寒,您记得入夜就换上这件袍子,可别受了寒气。您最喜欢的梨花白和酸辣八宝都给您备上了,不过可别喝的太多。”

    马大人笑道:“有劳夫人费心,为夫记住了。”

    “爹爹爹爹……”随着一阵极为娇嫩软糯的声音传来,一个用坠金铃粉色缎带束起双鬟,吹弹可破的粉嫩小脸儿圆圆如苹果一般,穿着粉红出风毛缎面小袄和果绿缎面裙子的小姑娘便冲进房中,直扑向马大人。

    马大人一见这小姑娘,脸上的神情立刻温柔的能溺死个人,他蹲下来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将她高高抱起来,笑着说道:“宝宝听说爹爹回来啦?”

    这个小姑娘正是马大人最小的女儿马佳嫒,乳名宝宝,是马夫人三十七岁上才生出来的老女闺女儿,马大人夫妻两个把这个女儿直疼到了骨子里去,就连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也都极为疼爱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小的小妹妹。整个尚书府里马佳媛是排头一位的。

    尽管被父母兄姐宠爱着,可马佳媛绝对不娇纵霸道,她的性子极好,长日里都是笑嘻嘻的,小嘴也甜,不笑不开口,不带敬称不说话。任谁看到她都会觉得打从心眼里高兴。

    “嗯,爹爹办完公事啦,您累不累呀,宝宝给爹爹捶捶背。”马佳媛甜甜笑着说了起来,这个小妞妞绝对是治愈系的,看到她那纯真甜美的笑容,便是有再多的疲惫辛苦,此时也都烟消云散了。

    马大人自然舍不得女儿辛苦,只抱着女儿笑道:“宝宝,爹爹不累,爹爹回家和你娘亲说几句话就要回刑部的。”

    “啊……爹爹还要去刑部啊,爹爹真的太辛苦了!娘,我们给爹爹做些好吃的吧,爹爹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马佳媛立刻忽扇着明净的大眼睛向马夫人叫了起来。

    马夫人走过来笑道:“这还用宝宝说么,娘亲都已经准备好了,宝宝下来吧,爹爹这就得去刑部了。我们让爹爹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

    马佳媛乖巧的应了一声,从马大人身上滑下来,跑到桌旁吃力的抱起一只黑瓷坛子,涨红了小脸儿说道:“宝宝跟娘亲一起送爹爹。”

    马大人可舍不得让女儿拿这么重的东西,忙将黑瓷坛子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好,宝宝和娘亲一起送爹爹。”

    带着妻子女儿的关心,马大人回到刑部,几个刑部的书办衙役一见那两只黑瓷坛子,便都挤眉弄眼的笑了起来。马夫人做的酸辣八宝可是最受刑部上下欢迎的头等小食,每次马大人熬夜断案之时,马夫人都会给他准备满满一坛子,足够刑部上下有头脸的人每人都分到一些过过瘾,因着这酸辣八宝,刑部上下的各位大小官员们,可都极为热爱熬夜加班这一热情奉献的行为,虽然,没有加班费可拿。

    马大人直接去了地牢,为了保密加保险,温诚和马豹等人是被关在地牢中的。除了马大人之外,外头看押的人进不去,里头看押的人出不来,一日三餐都由专人送到地牢大门内的平台上,等送饭的人走后里面的人才允许出来拿饭。种种措施直接杜绝了任何走漏消息的可能。

    “人犯的情况如何?”马大人沉沉问了一声,一进入刑部,马大人通身的气质顿时为之一变,立刻从和蔼可亲的慈爱父亲转变为冷酷无情的黑面煞神。

    “回大人,除了那个黑胖子昏迷之外,其他人都还吊在架子上等候大人发落。”一个牢子跑上前来弯腰回禀。

    马大人冷冷一笑,沉沉道:“弟兄们可都用过饭了?”

    众牢子齐声应道:“谢大人关心,小的们用过了。”

    马大人将手中的梨花白递给一个牢子,大声道:“给每个兄弟倒一杯,喝了酒好开工。”

    众牢子无不欢声道谢,这地牢里阴冷的很,不喝几口烈酒可真挡不住这阴森森的寒意。

    喝过了酒,马大人穿上厚实的猞猁皮袍子,双手抄起来放在袖筒中,眼神一扫马豹,沉声说道:“把那个麻子脸解下来问话。”

    马豹等人已经被吊了近二十个时辰,又受了鞭刑,而且还水米未尽,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撑不住,铁链一除下来马豹便摔倒在地上,他不想受活罪,可是现在的他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马豹,你是这些人的头儿,便就说说吧。”马大人闲闲的说道。此时他的心情比早上好了许多,所以也有心思慢慢消遣马豹等人了,审犯人和熬鹰是一个道理,熬的火候越足,审出来的东西就会越多。所以马大人不着急,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马豹此时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二十多个时辰水米未曾沾牙,马豹就算是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双唇已经裂出了血口子。马大人挥挥手道:“给他喝口水。”

    一个牢子端了一碗水送到马豹唇边,马豹立刻贪婪的大口大口喝水,直喝的呛了嗓子,他都不肯停下来喘口气。喝完水,马豹这才算是有了点精神,他冲着马大人说道:“大人,行刺之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兄弟们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的,与别人没有关系。”

    马大人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那黑胖子都已经细细的招供了,招供之时马豹也是听到的,这会儿他竟然还想翻供,真当刑部是个可以儿戏的地方么。

    “来人,服侍马军爷好好舒服舒服。”马大人淡淡说了一句,便拈了一小块笋丁丢入口中,细细的一嚼,滋味果然美极了,夫人的手艺又见长了。

    两名牢子上前将马豹放平绑在铁床上,马豹还以为自己也要受梳洗之刑,便想咬舌自尽,只是他还没来的及咬舌头,便已经被经验老道的牢子用铁核桃堵了嘴,上下牙都不能碰到一起,马豹还咬个鬼的舌头。

    拽去马豹的鞋袜,两名牢子随意的坐在马豹的腿边,一人手持一根羽毛,就这么悠闲的搔起了马豹的脚心。马豹的身子立刻剧烈抖动起来,他的嘴巴被堵住,明明痒的受不了想放声大笑,却偏偏笑不出来。只憋的马豹身子乱颤鼻子眼泪直流,这滋味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足足让马豹痒了两刻钟,马豹的身体已经痉挛了,马大人才挥挥手道:“停。”

    两个牢子住手,一个牢子走到马豹脑袋的旁边,冷声喝问道:“你招是不招,若肯从实招来,就使劲眨眨眼睛。”

    马豹几乎要把眼睛挤爆了,那牢子才向马大人回禀道:“禀大人,人犯愿招。”

    马大人淡淡道:“那就让他招吧。”

    铁核桃一取出来,马豹便如疯了一般的哈哈大笑,刚才可憋死他了。若不笑出来,他的胸膛几乎都要憋爆了。笑了一阵子,马豹又呜呜哭了起来。这些都是受了痒刑之后的正常反应,马豹也不是头一个,所以马大人并没有在意,只耐心的等待着。

    马豹哭笑完之后,才向马大人说道:“是温二爷指使我们袭击萱华郡主的车子,温二爷要我们拔萱华郡主的头发取她的鲜血,还再三叮嘱不胸伤那个郡主,温二爷曾帮过我们的大忙,所以我们就替二爷办了此事。”

    马大人淡淡问了一句:“就这些?”

    马豹忙又说道:“不不,我们也不算是帮忙,二爷给了我们银子的。”

    “给了多少银子?”马大人沉声问道。

    马豹赶紧说道:“二爷给了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买你们行刺郡主?还有其他的么?”马大人冷声喝问。

    马豹忙道:“没……没有了。”

    马大人俯视着马豹,沉声道:“正月初一酉时顶子胡同之事,难道你忘记了?据本官所知,赵四也是你们的兄弟,只不过他不是与你们一起当逃兵的,赵四本就是京城的闲汉。”

    马豹大惊,他万没想到堂上这位大人连赵四都知道,难道说他们所做的事全都被人看在眼中,若果真如此,那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反正说不说的这位大人都知道,若说了,兴许还能给家人留条活路。马豹知道自己是绝对没有活路的,只希望家人能逃过一劫。

    “大人,小人什么都招,初一下午,温二爷找到小人,叫小人去召集一帮乞丐埋伏在顶子胡同附近围攻萱华郡主的车驾。因二爷特意吩咐过去招集乞丐之人必须死,所以小人就派了赵四,赵四原不是小人一伙的,他是后来才加入的,小人并不相信他。”说到这里马豹略停了一下,想偷偷观察堂上那位大人的神色,却因为逆光之故什么都看不清楚。

    马大人冷哼一声,沉沉道:“继续说。”

    马豹只得继续说道:“赵四召集了乞丐去了顶子胡同之后,小人便带着两个兄弟暗中跟踪,后来乞丐们被睿郡王喝退,小人立刻上前将赵四刺死,将尸体抛到东城废弃的城隍庙。”

    “尔等第一次袭击郡主车驾的目的何在?”马大人沉声问道。

    马豹忙说道:“温二爷吩咐小人绑架郡主。”

    “那么第二次行刺郡主,你等明明有机会将郡主掳走,如何却没有绑架于她?”这个问题让马大人怎么想都想不通。

    马豹也不明白温诚为何如此吩咐,只摇摇头道:“拔头发和取鲜血都是温二爷的吩咐,第二次,温二爷并没有吩咐小人绑架郡主。”

    “那拔下的头发和鲜血又在何处?”马大人突然厉然喝问。

    马豹身子一颤,想也不想便说道:“刀子拿了头发和鲜血立刻送给了温二爷。”

    “又是温二爷。”马大人喃喃自语了一句。看来想审清这个案子,关键就在这温二爷身上,马豹等人只是一把刀,而这温二爷就是拿刀的手,至于那操纵手的人,只怕就是那一位了。

    马大人命人任将马豹绑起来,便带人去隔壁审讯室。在那里,温诚也已经被吊了快二十个时辰。

    马大人走到温诚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淡淡问道:“你是就温诚温二爷?”

    “马大人!马大人救命啊!”温诚自被抓进刑部之后便被关押在此,马大人还没来的及审问他,所以温诚只是疲惫不堪再加上饥渴交加,精神很是委顿,身体上却没有什么损伤。

    “哦,你认识本官?”马大人淡淡问了一句,他自是不认识这个温诚的。

    温诚忙道:“马大人,您不记得小的了,小的是敬肃公府的二管家温诚,我们殿下开府的时候您来到贺,小的伺候过您的。马大人,这是哪里啊,求您快救救小人,小人还得去虎峰山去赎小人的儿子。”

    马大人淡笑道:“本官是刑部尚书,你倒说说看本官出现的地方会是哪里?”

    “刑部?这里是刑部!大人,小的一向奉公守法,您怎么把小人抓来了,小人冤枉啊!”温诚一听自己被关在刑部,便呼天抢地的哭叫起来。

    马大人也不急,只看着他闹,温诚闹了一阵子,见马大人不理自己,便也没意思的停了下来。惴惴不安的问道:“马大人,您为什么把小的抓到刑部啊?”

    马大人笑着问道:“你说呢,敬肃郡公府的温二管家?”

    温诚心中本就有鬼,一听马大人之言立刻咯噔一下,心中暗道:难道是那事儿发了?不可能啊,那事我做的极是机秘,怎么可以发了呢?

    马大人走回桌案前,一拍惊堂木喝问道:“温诚,本官问你,你可认识马豹?”

    温诚心中大惊,马豹这个名字是麻子脸的本名,除了极亲近之人,外人再是不知道的,马大人如今却一口叫出“马豹”这个名字,这问题可就大了。

    “马豹?回大人,小的从前倒是认识一个叫马豹的,只是不知道小人认识的马豹是不是大人说的马豹。”温诚立刻特别诚恳的说道。

    马大人被温诚那饶口令似的说法说的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倒有一副好牙口。那便说说你认识的马豹吧。”

    看到马大人颜色和气,温诚心里却更加不踏实,他忙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回大人,小人从前有个朋友叫马豹,自从十年前他去当兵,小人便没了他的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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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马大人原以为不过等上小半个时辰温诚就熬不住刑什么都招了,可不曾想他这一等竟然等了一个多时辰,只听到牢房中传来时高时低时撕心裂肺时虚弱无力的惨叫声,却不见牢子出来回禀,说是人犯肯招供了。

    马大人见此情形不对,便沉沉干咳一声,立刻有个牢子跑出来气恼的躬身回禀道:“禀大人,这个死贼囚牙口硬的很,打死都不招。”

    “哦,竟有此等事?”马大人挑眉沉声说了一句,便进了牢房。

    此时的温诚已经没法看了,他身上没有一寸完整之处,皮肉脱落了大半,露出森森的白骨,脑袋歪到一边,看上去象是熬刑不住死了一般。

    马大人双眉皱的更紧,一个牢子忙拿了一张黄苯放到温诚的鼻端,只见那黄苯被温诚虚弱的气息吹动,轻轻颤了几颤。马大人心中才踏实下来,还没审出真相还把人犯审死了,这会成为他断案史上的一大污点。

    马大人招了招手,命牢头跟自己出了牢房,低声吩咐道:“看紧些,别让这厮死了,过几日再审。”

    牢头应了一声,立刻回牢房安排,马大人心烦意乱的去了书房,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象温诚这么硬的骨头,真是很有些棘手。

    刑部的狱医去给温诚治了伤,温诚身上的伤虽然极重,可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脏腑,审案用刑更侧重于施加给犯人的**上的疼痛,并不是要将他们直接打死的。所以温诚只要休养上两三天,便可以继续接受审问了。

    这两三天里马大人也不能闲着,他仔细的审问了马豹及其手下的每一个人,记录了足有一寸多厚的口供笔录,马大人日以继夜的研究这些笔录,希望从这些口供出找出些有利的证据,就连马夫人带着马佳媛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情形到底如何,马大人都没顾的上回家问一问。

    却说马夫人一大早带着马佳媛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她们母女一进懿坤宫,便见皇后娘娘高高在上坐着,在皇后娘娘的左右下首分别坐着淑妃娘娘和萱华郡主。

    皇后娘娘到底不放心无忧,必要亲眼看看她不可,于是无忧便由庄煜和无忌护送,一大早便进了宫,陪皇后用了早膳。皇后想着无忧与马夫人马小姐从前也都认识,而且关系也不错,便也让无忧留了下来,也好让马夫人和马小姐不那么紧张。

    “臣妾马徐氏携小女马氏佳媛给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郡主娘娘请安。”马夫人紧紧攥着女儿的小手,在皇后面前跪了下来。

    皇后和蔼的笑道:“马夫人马小姐请起。”淑妃娘娘和无忧亦向马夫人和马佳媛颌首致意。

    马夫人行罢礼拉着女儿站了起来,皇后宽和的笑道:“赐座。”

    马夫人携女谢座,只斜签着身子只坐了绣墩边上,马佳媛则紧紧挨着母亲站立。

    皇后看着明显有些紧张,却不掩娇憨可爱的马佳媛,第一印象很是不错,便笑着招手道:“佳媛,到本宫这里来。”

    马佳媛赶紧看向娘亲,马夫人忙低声道:“宝宝快过去。”

    无忧见小姑娘紧张的小脸儿都有些个发白,便走上前笑着问道:“宝宝,还记不记得我?”

    马佳媛看见除了娘亲之外唯一的一个熟人,自然甜甜的笑了起来,“媛儿记得郡主姐姐,郡主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无忧牵起马佳媛的小手,边向皇后身边带边笑道:“姐姐进宫来给皇后姨妈请安,宝宝,你到姐姐的姨妈面前,让她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马佳媛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甜甜的笑道:“好。”

    皇后和淑妃一直在不着痕迹的留心观察马佳媛,特别是淑妃娘娘。昨儿皇后已经和她透了话,并让她一起来见见马佳媛,到底是给十皇子庄炽相媳妇儿,淑妃可是正经婆婆。

    两人见马佳媛很是爱笑,一笑起来两靥便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上却极为甜美可人。这小姑娘虽然看上去很紧张,可一言一行却丝毫不乱,一看便知道她自小便受了极好的教育,马夫人一定在她身上用了不少的心思。

    有无忧领着,马佳媛不太紧张了,她走到皇后面前,双膝微屈双手交叠握于腰侧,行了个极标准的万福礼,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马氏佳媛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对马佳媛的第一印象很好,便亲切的笑道:“佳媛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快起来吧。你今年多大了,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呀?”

    马佳媛眼儿弯弯笑着说道:“回皇后娘娘,小女今年八岁了,平日在家里随娘亲姐姐学针线,跟爹爹学读书写字。”

    “是么,那么佳媛学了几年针线呢?”皇后娘娘看着粉嫩可爱雪娃娃般的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不觉也越发轻柔起来。这让马夫人一直悬着的心踏实了几分。看来皇后娘娘还是挺喜欢宝宝的,马夫人在心中暗暗说道。

    “回皇后娘娘,小女六岁起开始学习针线,已经学了两年啦。”马佳媛见皇后娘娘笑容可亲,而且又和相熟的郡主姐姐有些相象,她心中的紧张也渐渐的消散了,应答起来便显得很是自然流畅。这让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淑妃很是满意。

    “姨妈,宝宝的针线活很不错的,宝宝,这个小猫扑蝶的荷包是你自己绣的吧?”无忧指着马佳媛身上佩戴的云形荷包笑着问了起来。

    马佳媛小脸儿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蝴蝶和小猫身子是小女绣的,可眼睛是娘亲帮着绣的,小女还绣不出小猫眼睛的神韵。”

    皇后和淑妃的目光都落到马佳媛腰间的荷包上,只见那只杏红缎面云形荷包上绣着一只胖嘟嘟憨态可掬的小花猫,它小半个身子藏在草丛中,正做势欲扑停在草尖上的一只彩蝶。

    小猫和彩蝶的配色鲜亮神态逼真,小猫儿圆睁的眼睛中,瞳仁逼成一线,果然是生动极了,似这样一个荷包,便说是熟手绣娘绣出来的都不过份。

    皇后和淑妃娘娘都暗暗吃了一惊,她们也是自小学习女工的,只学了两年便能绣出这样的荷包,这两年来马佳媛必然是极刻苦练习的。

    “宝宝,可以把荷包给我看看么?”淑妃笑着起身走到马佳媛的身边,柔声问了起来。

    马佳媛解下荷包双手捧着举到淑妃娘娘的面前,恭敬的说道:“请娘娘指点。”

    淑妃拿过荷包,认真的仔细欣赏起来,果然这绣包做工很是精细,针脚细密均匀,看的出来很下了些工夫。只是说这荷包是个才学针线两年的小姑娘绣的,淑妃还真有些不敢相信。该不是绣娘做的,却被小姑娘说成是自己做吧。

    无忧猜到淑妃的疑问,便笑着对皇后娘娘说道:“姨妈,您记不记得年前无忧送您的百鸟朝凤?”

    皇后点点头道:“本宫自然记得,难为你绣了足足四个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无忧曾于皇后娘娘的千秋寿诞之时进献了一幅五尺见方的大幅双面异绣,一面绣的是松鹤同春,一面绣的是百鸟朝凤,以金银二色丝线绣成连绵万字如意边,深得皇后的喜爱。

    无忧笑道:“那幅百鸟朝凤图的连绵万字如意边就是宝宝绣的。那日马夫人带着宝宝到王府做客,无忧知道宝宝苦练过一年的绣花边技巧,便让宝宝绣了边。”

    皇后娘娘点头道:“原来那花边竟是佳媛绣的,怪道能绣出这么好的荷包,马大人马夫人教女有方,日后必有厚福。”

    马夫人忙站起来深深躬身道:“妾身惭愧,不敢当娘娘夸奖。”

    皇后笑道:“马夫人不必如此拘谨,坐下说话吧。”

    淑妃听了无忧的话,心中的怀疑便打消了几分,她知道萱华郡主绝对不会为马佳媛而欺骗皇后娘娘。而且绣活这种事情到底也做不了假。再者只练了两年针线的小姑娘本不该有这么好的手艺,马夫人便是想为女儿搏好名声也不应该在这面打主意。况且淑妃也知道这马夫人从前便是出了名的巧手,若是马佳媛随了母亲,这倒也说的通。

    皇后娘娘又问了马佳媛一些问题,马佳媛都回答的很是得体,而且她的脸上一直都有甜美的微笑,让人看了感觉特别舒服,淑妃心中已经暗暗取中了马佳媛。她的儿子庄炽是个很温和的性情,所以不能娶一个极为强悍的儿媳妇,以马佳媛这开朗和气的性情,若是做了十皇子妃,庄炽一定会过的很舒心。

    皇后足足问了马佳媛一刻钟的问题,马佳媛始终甜甜笑着。这却不是训练出来的,皇后看的出来这笑容发自马佳媛的内心深处。想来也是,她是马大人夫妻的掌上明珠,从来连重话都没有听过一句,自小便被娇宠着无忧无虑的长大,自然会养成这般爱笑的性子。

    “无忧,带宝宝去御花园玩玩吧。”皇后笑着说了起来。一番话问下来,皇后对马佳媛的称呼也从客气疏离的马小到到佳媛,再到亲热的唤她宝宝了。只从这称呼中便能看出马佳媛已经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认可。

    无忧忙屈膝应了一声,向淑妃和马夫人颌首微笑示意,然后才牵着马佳媛的手,带着她去御花园了。

    大正月里的御花园其实真没什么看头,只有三友斋的青松劲竹和寒梅有些看头,无忧便带着马佳媛去了三友斋。

    无忧刚出了懿坤宫,和无忌一起被太子叫到东宫的庄煜便得了消息,他立刻坐不住了。太子见状笑了起来,只挥手道:“罢了,改日再聊,煜儿,和无忌去三友斋吧。”

    庄煜如逢大赦,立刻跳起来给太子深深做揖道:“多谢大哥,小弟这便去了。”

    太子也不说话,只是飞快向外挥了挥手。庄煜便和无忌一阵风似的去找无忧了。

    萱华郡主带着个小姑娘去了三友斋,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顺宁公主庄嫣的耳中。庄嫣不由心中一惊,立刻说道:“快服侍本宫更衣。”宫女们服侍庄嫣穿戴起来,庄嫣便急匆匆赶往三友斋。

    还不知道有两拨人追着自己而来的无忧正向马佳媛介绍着宫中的景致,离开大人的面前,马佳媛明显活跃了许多,她摇着无忧的手甜甜叫道:“郡主姐姐,等出了宫我能去找你玩么?”

    无忧轻轻捏一捏马佳媛那手感极佳的小脸儿,笑着说道:“当然能啦,这样吧,等二月二,姐姐带你做画舫游曲江可好?”

    马佳媛喜欢的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娘亲都没有带我去过曲江呢。”

    说话间便来到了三友斋,守门的小太监一见无忧便上前请安道:“奴才刘安请郡主娘娘安。”

    无忧含笑道:“免礼,可有人在三友斋中赏玩?”

    刘安忙道:“回郡主娘娘,并没有主子在里面。”刘安一时激动便忘记了这三友斋可是有三处院门的,他守的这个门没有人进入,可不代表别的门也没有人进入。

    无忧点点头,便带着马佳媛和几个宫女嬷嬷进了三友斋。一进门便见到一片刚劲挺拔的绿竹傲雪而立。于寂寂冬日中见到这一片青绿,是件极为舒心养眼的事情,马佳媛惊呼一声道:“这个季节竟然还有这样青翠的竹子!”

    无忧笑道:“宝宝,这是宫中花匠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培植出来的碧玉竹,比普通竹子更加耐寒,京城里也就这一片碧玉竹能傲雪而立,其他的竹子都耐不住京城的严寒。”

    “真的啊,这些碧玉竹真是好珍贵啊!”马佳媛瞪大眼睛叫了起来。无忧知道马佳媛的性子,也不拘着她,只笑着说道:“是啊,的确是很珍贵的,宝宝你看,这叶子多么青翠油亮,象不象上好的碧玉?”无忧边说边将一片竹叶轻轻扯下来放到马佳媛凝脂白玉一般的手心里。

    马佳媛还没来的及说话,便听到一声略带一丝焦虑的叫声:“萱华姐姐……”

    无忧微微蹙眉,和马佳媛一起抬头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身披大红羽缎鹤氅,着一袭出风毛粉蓝贡缎面紫貂皮里对襟及膝褙子,系蜜合色妆花缎裙子的顺宁公主庄嫣摇摇走了过来。

    无忧低低对马佳媛说了一句:“宝宝,这是顺宁公主。”马佳媛立刻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无忧这才携马佳媛迎上前,对顺宁公主颌首笑道:“七公主好。”

    马佳媛因为没有品级,便向庄嫣跪下,笑着说道:“小女马氏佳媛拜见公主殿下。”

    别管顺宁公主心里就怎么想的,她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笑着伸出双手扶起马佳媛,热情的说道:“马小姐快快请起。”

    马佳媛就势站了起来,竹林中铺的是青石小路,跪上去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紧。马佳媛从落生到现在,还真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萱华姐姐,不知马小姐是谁家的千金?”庄嫣看似平淡的笑着问了起来。实则她在暗暗挑剔马佳媛没有自报家门。

    无忧只笑道:“这是刑部马大人的千金,今儿随马夫人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命我带她逛逛园子。”

    庄嫣心中一沉,立刻想到皇后这是在为忠勇郡王相看王妃了。因为十皇子庄炽整日只知道读书,几乎不怎么露面,所以庄嫣便习惯性的将这个异母弟弟给忽略了。

    “原来是马大人府上的千金,马小姐今年多大了?”马佳媛骨架小,个子比同龄人略矮一些,脸儿又圆圆的越发显的小,是以庄嫣便试探性的问了起来,若这马佳媛才五六岁,那便不可能是给忠勇郡王季无忌相看的,这年纪相差的也太多了些,忠勇郡王府的王妃岂能是个一团孩子气的人。

    马佳媛微微低头回道:“回公主殿下,小女今年八岁了。”

    庄嫣心中暗惊,八岁,比忠勇郡王只小两岁,这年龄上再是合适不过的。她再仔细观察观察无忧对马佳媛的态度,心中越发不安起来。那萱华郡主对这位马小姐很是亲近,看的出来她是打心眼里喜欢。

    “不行,绝对不行,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忠勇郡王妃之位。”庄嫣在心中默默叫道。

    无忧不喜欢顺宁公主,不过是维持一份面子情罢了,如今见顺宁公主来了三友斋,她便想带着马佳媛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无忧似乎感觉到庄嫣对马佳媛有着莫名的敌意,她怕庄嫣以势压人,马佳媛身上没有品级,一定会很吃亏的。

    “公主有兴致赏景,我们本当相陪,只是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只怕皇后娘娘要传我们,萱华便不陪公主了。”无忧浅笑着向庄嫣颌首说道。她的话说的很客气,其实以无忧的品级,她完全不用对庄嫣这么客气的。严格来说,庄嫣并没有被正式册封,而无忧却是已经受封的一品郡主。

    无忧将话说到前头,庄嫣便想留都不好留了,可她本就是为与无忧拉近关系而来的,如何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于是庄嫣便笑道:“萱华姐姐言重了,既然姐姐要去懿坤宫,不如我陪着一起过去,正好给母后请安。”

    无忧自不能说不让庄嫣给嫡母请安,只得浅笑道:“公主有心自是再好不过的,公主请。”

    庄嫣则客气的说道:“萱华姐姐先请。”

    无忧浅笑道:“不若同行吧。”虽然无忧完全可以走在庄嫣的前头,可是无忧并不想出这个风头,还是低调些好。而且她若走在前头,马佳媛必得一个人落在后面,到时庄嫣若是对她做点儿什么手脚,无忧解围都来不及。

    三人刚走出竹林,便听到松林那边仿佛有什么动静,无忧心中一惊,立刻将马佳媛和庄嫣护到身后,跟她们的宫女嬷嬷们忙都涌上前来将三人团团护了起来。

    一个嬷嬷高声喊道:“是什么在松林中?快出来!”

    嬷嬷声音方落,一个面色白净书卷气十足的小小少年快步走了出来,众嬷嬷和宫女们一见立刻跪了下来,口称:“给十殿下请安。”

    原来松林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十皇子庄炽,他见到无忧等人,立刻躬身做长揖道:“萱华姐姐好,七皇姐好。”马佳媛被无忧挡在身后,庄炽只看到一个粉绿裙脚,并没有看到马佳媛的面容。

    无忧见是十皇子庄炽,不由在心中暗笑,看来马佳媛和庄炽还真是有缘份的很,她是临时起意到三友斋来的,可绝对没有事先约好。

    “十殿下好。”无忧笑盈盈的回了一声,然后低低对身后的马佳媛说道:“宝宝,给十殿下见礼。”

    马佳媛这才低着头走出来,远远的向庄炽行万福礼道:“小女马氏请十殿下安。”

    庄炽听到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心中顿时有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心跳没由来的加快了许多。白净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粉红之意。无忧在一旁看着,不由在心中偷笑。

    “这……马小姐请起,不必多礼。”庄炽不太顺溜的说了一句。庄嫣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一动,若是将让马佳媛与十皇弟送做堆,那她就再也不能去抢忠勇郡王妃之位了。

    想到这里,庄嫣便笑着说道:“十皇弟,我们正要去给母后请安,你与我们一起去吧。”

    庄炽红着脸小声道:“这……不妥吧,圣人有训……”

    “十弟!”一声响亮的叫声打断了庄炽的话,众人抬头一看,见庄煜和无忌正大步走过来。庄煜耳力好,他一听到庄炽要掉书袋,便赶紧出言打断,要不然让庄炽念叨起来,他们的耳朵可就有苦头吃了。

    “五皇兄,忠勇王弟,你们怎么来了?”庄炽傻傻的问了起来。这其实完全不用问,他的五皇兄自然是冲着未来五皇嫂来的呗。

    庄煜如今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他只笑着说道:“我们来赏岁寒三友啊,怎么十弟你不是来赏岁寒三友的么?”

    庄炽还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五皇兄,小弟不是来赏玩的,是来验证书中之言。”说着,庆炽扬了扬拿在左手中的书,无忧分明看到那书上赫然写着《天工杂录》四个大字,这是一本讲述诸般制造技艺之书,无忧闲来无事之时也曾经翻看过。她猜测庄炽是看到松烟制墨那一节,才特特跑到这三友斋中来求证了。

    果然无忧没有猜错,庄炽的贴身小太监保宁保常抬着一筐松枝松叶从松林中走出来,问庄炽道:“十殿下,这些够了么?”庄炽点点头道:“就取这些吧,你们先把东西送回去,回头到懿坤宫来接我便是。”

    两个小太监给庄煜等人行了礼,才抬着大筐子走开了。庄煜不解的问道:“十弟,你要这些松枝松叶做什么?”

    庄炽笑道:“试着做松烟墨。”

    庄煜对这些可不感兴趣,便没有再问下去,倒是马佳媛很是好奇,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直把个小姑娘憋的不行,只拽无忧的袖子。

    无忧知道马佳媛想让自己帮着问,却偏偏不开口,只对无忌笑道:“今儿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晟儿没缠着你?”

    无忌笑道:“没呢,晟儿这阵子只顾着玩没好好练功,所以不敢来见我啦。”

    庄嫣自看到无忧之后,眼中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还是她身边的宫女悄悄拽了庄嫣一下,庄嫣才低下头去,脸上却飞起了红云。

    无忌已经注意到庄嫣在看自己,便皱起了英挺的双眉,他若是知道庄嫣在此,是绝对不会跟着庄煜过来的。

    “马妹妹,你也进宫啦?”无忌只笑着招呼马佳媛。马夫人常带着马佳媛到忠勇郡王府和季将军府,所以无忌与马佳媛很是熟悉,两人以哥哥妹妹互称已经成了习惯。

    马佳媛习惯的甜甜叫道:“是啊,无忌哥哥,我跟娘亲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庄嫣一听无忌与马佳媛说话的语气是那般的熟稔,一颗心便象是被压进老陈酸坛子里一般,又酸又苦的滋味让她无法言说。自然庄嫣不会说无忌的不是,她只把马佳媛当成了狐狸精,这一年多以来修练出来的风度礼仪在这一刻险些破功,庄嫣差点儿没压中心中的火气,向马佳媛恶言相向。

    庄煜和无忧都知道无忌与马佳媛很熟悉,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之处,倒是庄炽却紧紧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忠勇王弟,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该与马小姐这般说话。”

    无忌先是一愣,继而搔搔头笑了起来,对庄炽解释道:“十哥,我与马家妹妹自小便认识,我们这么说笑惯了。”

    庄嫣从来没觉得庄炽这个弟弟竟是如此的可爱,便也用笑容掩住心中的酸意,笑着说道:“十皇弟说的对,总是尊卑有别,马小姐不该这么与王爷说话。”

    庄炽说无忌之时,无忌还没有皱眉,可庄嫣一开口,无忌的双眉皱的比庄炽还紧,他重重哼了一声,对无忧说道:“姐姐,咱们给皇后姨妈请完安也该回府了。”

    庄炽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时却听马佳媛轻声说道:“公主殿下说的极是,小女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多谢公主殿下指正。”

    听了马佳媛的话,庄嫣脸色微变,她不知道马佳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是真心认错还是在讽刺自己?有心病的庄嫣有点儿疑心生暗鬼的意思。

    而心地光明的庄炽却不这么认为,他微笑着看向马佳媛,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到庄煜身边,拽了拽庄煜的袖子,向无忌看了看。

    庄煜知道弟弟的意思,无非是想让自己劝和几句,让无忌不要生他的气。庄煜知道无忌根本就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他本就不是冲着庄炽去的。因此便笑笑道:“十弟不必介怀,与我们一起去给母后请安吧。”

    庄炽点点头,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之外,庄炽最信赖的人就是五皇兄庄煜,庄煜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庄煜向无忧等三人笑道:“我们先过去了,你们慢慢走。”

    无忧点点头,轻轻握住马佳媛的手,柔声说道:“我们走吧。”

    庄嫣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排斥了,她暗暗苦笑一下,也快步追了上去。不论现在无忧无忌如何对她,庄嫣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这一年多以来,庄嫣学会最多的就是坚持与忍耐,所以在一时的小小失控过后,庄嫣立刻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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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兄弟谈心

    第一百三十章

    宴罢,无忧无忌与马夫人同行出宫,庄煜则被皇后留在了宫中一会儿有话吩咐。庄煜猜着母后同淑妃还有要说,便拉着庄炽一起去了配殿,兄弟两个先说说话儿。

    一进配殿,庄煜命原本在配殿里服侍的人都退下,只留了他和庄炽的心腹小太监,然后才笑着说道:“十弟将要大喜,做哥哥先给你道喜了。”

    庄炽是脸皮儿极薄之人,只被庄煜打趣了一句,白净的脸儿就红透了,只低头搓着手呐呐道:“五哥不要乱说话,小弟有什么喜。”

    庄煜笑道:“没有喜事?没有喜事你这脸怎么象块大红缎子似的?”

    庄炽被打趣的不行,不禁哀求的叫了一声:“五哥……”

    庄煜摆摆手笑道:“好好,五哥不说了,知道你脸皮儿嫩,不象五哥这么没皮没脸,再说你得真恼了五哥。”

    庄炽忙叫道:“不不,小弟绝不会恼了五哥,五哥别生气。”

    “傻弟弟,五哥怎么会恼你呢,你真是读书读的脑子都被塞满了,一点儿都不透气,五哥和你开玩笑的。头几年马小姐还小,五哥常在忠勇郡王府里见到她,她真的是个极好的姑娘,和你未来嫂子很要好的,我和无忧无忌都把她当成自家小妹妹。”庄煜笑着说了起来。

    庄炽眼睛一亮,脸上却越发显出几分羞涩,看上去倒象个姑娘一般。庄煜不由摇了摇头,他这个隔母弟弟自小生的单薄,又不爱习武只爱读书,所以通身透着极文雅的书卷气,十足随了淑妃,与他们的父皇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五哥,父皇真会下旨为小弟赐婚么?”庄炽有些犹豫的问了起来,皇子的婚事最终要由隆兴帝决定,皇后所拥有的不过是挑选权。按说淑妃都没有权利来挑选自己的儿媳妇,只不过是皇后宽和,淑妃素日里又是极知道进退的,所以才给了淑妃这个恩典。

    庄煜笑道:“放心吧,若没有准信儿,马夫人也不会带马小姐来给母后相看的,你刚才也看到了,母后和淑妃娘娘都很满意,我想这赐婚诏书最迟不会超过你今年的生辰便能颁下来。”

    庄炽惊喜的叫道:“真的么五哥?”

    庄煜拉着庄炽坐下来,笑着说道:“五哥还能骗你。只是那时五哥可能已经不在京中了,赶明儿你到五哥王府去一趟,看上什么只管拿,权当是五哥送你的贺礼。”

    庄炽忙摆手道:“不不,五哥,小弟不要什么贺礼,五哥,小弟什么都不缺的。”

    庄煜知道庄炽除了爱书之外便没有什么喜好,性情很是澹泊。就是因为知道庄炽的这个性子,所以庄煜才有些担心。他这一走,他们的父皇身边能顶用的儿子便只有太子一个了,这样势必会加重他们父皇处理政务的负担。虽然隆兴帝一直很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身为与父亲朝昔相处的儿子,太子和庄煜其实都知道他们的父皇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这让他们两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很是忧心。

    所以庄煜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和十弟庄炽谈一谈,庄炽自小爱读书,下的一手好棋,自是胸中有丘壑之人,若是他能出来为隆兴帝和太子分忧,多少也能减轻些隆兴帝的负担。

    庄煜直接无视六皇子庄烃,他相信刑部尚书马大人一定会查出两次袭击绑架案的幕后主使之人。庄煜心里很清楚,那幕后之人必是庄烃无疑,所以庄烃被圈禁是早晚的事情,他若能少作些妖蛾子惹隆兴帝生气,庄煜便已经很感谢他了,哪里还能奢望庄烃为父皇分忧的,只怕不是分忧而是添忧了。

    “十弟,你知道五哥过几日就要去鬼方了,五哥走的不放心啊。”庄煜语气沉重的说了起来。

    庄炽瞪大眼睛问道:“五哥你怎么这样说?你不放心什么呢?”

    庄煜低声道:“十弟,我不放心父皇,父皇已是知天命之年,却每日勤政不息为国操劳,我很担心父皇的身体。若是我在京中,自能与大哥一起尽心尽力为父皇分忧,可是我马上就要去鬼方了,只怕五年之内都不会经常回京,只大哥一人帮着父皇怎么行呢,大哥也不是铁打的。”

    做为在诸皇子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庄煜的确有说这种话的本钱,太子虽然也自小习武,可他受自身条件所限,身上并没有多好的工夫,只是身子骨比普通人略好一些罢了,若是和寻常百姓一般的过活,太子的身体自是没的说,可做辅国太子,做皇帝,便有些不太够用了。

    隆兴帝和太子每天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也超不过三个时辰,哪一夜不是处理政务熬到三更半夜才睡下,天不亮便要起身上早朝了。似这般长期熬下去,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自不必说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大伤小伤无数的隆兴帝。就算是太子年轻力壮,长期下去也是吃不消的。

    庄炽轻轻点点头,父皇和大哥的辛苦他是尽知道的,只是他不敢主动提出来为父皇分忧,怕被误会为他有野心。“五哥,父皇和太子大哥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便是想休息也没有机会啊,这个,谁也帮不了他们。”

    庄煜摇摇头道:“不对,十弟,其实你能帮父皇和大哥。”

    “我,不行不行,五哥你不要取笑弟弟了。”庄炽指着自己的鼻子连连摇头。

    庄煜抓住庄炽的手,低声说道:“十弟,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关在书斋中读书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不能眼看着父皇和太子哥哥日夜辛苦,自己却在一旁躲清闲。”

    庄炽急的涨红了脸,拼命摇头道:“五哥,我没有躲清闲。”

    庄煜反问道:“你真没有躲清闲?”

    面对庄煜的逼视,庄炽心虚了,的确,他整日埋头读书万事不问的行为就是一种躲清闲。

    “十弟,我们兄弟并不多,三哥身子骨太差,只能每日卧床静养,他早就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可父皇母后却不敢让他出宫,连指婚都不敢指,只能这样慢慢将养着。我么,让我冲锋陷阵没问题,可说到朝政,我却是一脑袋的浆糊,六皇弟……不说他了。剩下便只有你十弟了。你自小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读书读的这么好,你有这么聪明的脑子,就该为父皇分忧出力,这才不枉忠孝二字。”庄煜很诚恳的说道。

    庄炽不明白为什么说到六皇兄庄烃之时,五皇兄直接跳过去不提了。在他看来,六皇兄虽然为人阴郁,在北巡之时也做下错事,可那事也过去一年半了,庄烃也已经受过责罚,总不能一辈子都揪着这个错处不放吧。

    庄炽不解的皱眉问道:“五皇兄,为何不提六皇兄了呢,六皇兄也是有才干的,他也能为父皇分忧啊?”

    “这……十弟,你在宫中,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了。”庄煜不好说的太清楚,只能含糊其辞的敷衍了一句。可庄炽的脑子极灵光,他想了想便轻轻点了点头,什么都不问了。

    停了片刻庄煜又说道:“十弟,你知道五哥性子直,你是读书,按说五哥不该在你面前说读书人的坏话,可是有些话五哥不得不说。”

    庄炽好奇的挑了挑眉,他真不知道读书人有什么坏话可说的。“五哥请讲,小弟愿闻其详。”

    “天下读书人极多,自然有好有坏,把书读歪了的也大人有在,不过那些没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也考不中科举,五哥就不说那些人。今天五哥要和你说说那些考中科举的读书之人。”庄煜一开口这语气可就不小,将所有中举之人都一网打尽了。庄炽越发好奇,他挪挪了身子,离庄煜距离更近了些。

    庄煜又说道:“十弟,读书之人都有清高之气,这话我说的可对?”

    庄炽轻轻点了点头,自古以来便有文人相轻的说法,大凡有才之人,眼里都是看不到别人的。

    庄煜见庄炽点头,便又说道:“文人好名,做了官更加好名,都想做出花团锦簇的文章好流芳百世。可事实呢?从前五哥也帮父皇看过几本折子,说实话,那些大人们写的折子动不动就五六千字,说的却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明明用几百个字就能写清楚。真要有什么大事,那一本折子洋洋洒洒便要写个上万字,一本折子上万字,父皇一天要批上百本折子,十弟你说说看父皇还有时间休息么?”

    庄炽点了点头,他是爱读书的人,自然知道上百本折子几十万字的东西看下来得有多么的累人。从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父皇和太子哥哥竟然如此辛苦。

    “折子写的啰嗦也就罢了,可他们还总找父皇的麻烦。”庄煜又说道。

    “大臣们敢找父皇的麻烦?五哥,我不会是听错了吧?”庄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能么,他们的父皇可是天下之主,那怕轻轻跺跺脚,天下也要震三震的,大臣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找父皇的麻烦?

    庄煜点点头道:“十弟你没有听错,文臣自视清流,看不起勋贵,便死盯着勋贵不放,动辄上折子参奏弹劾,而勋贵们也看不起清流,每每嘲笑他们穷酸腐儒,仗势欺人之事也没少做。最后还不是要闹到父皇面前,为难的人还是父皇。便是父皇不偏不倚的处置,受罚的一方都会对父皇不满。这不是给父皇找麻烦又是什么?而且他们在朝上就没有一件事情不起争执的。每次上朝之时,听着那些勋贵和清流互相攻击,凭是什么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大吵特吵,五哥我都烦透了。我这才听政几天啊,父皇可是听了十几二十年,大哥也听了五六年。他们不得比我还烦恼么。”

    庄炽想了一会儿,苦恼的说道:“五哥说的有道理,可是五哥,这个也不是我能改变的呀!”

    庄煜笑道:“十弟你小看自己了。你是有能力改变这种局面的人。”

    “五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有那个本事,你太高看小弟了。”庄炽现在完全不明白五皇兄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十弟,我来问你。你是皇子,身份贵重不贵重?”庄煜笑着问道。

    庄炽点点头,流着皇家血脉的他,身份贵重自是不言而喻的。

    庄煜又问道:“你是不是读书人?”

    庄炽又点了点头,他自四岁发蒙至今已经苦读七年,可谓读书破万卷,当然是读书之人。听到这里,庄炽开始明白五皇兄的意思了,以他皇子和读书人的双重身份,若利用好了真的可以平衡勋贵与清流之间的关系。或许还真能让他们之间的矛盾减少一些。

    只是,那样一来自己在勋贵和清流之间必定会竖立一定的威望,这真的好么,庄炽知道没有一位帝王愿意看到自己的臣子尽得勋贵和清流之心,那势必会对皇权造成威胁。

    “五哥,这样不太好吧?”庄炽犹豫的问道。

    庄煜笑着说道:“十弟,你是不是忠孝之人?”

    庄炽一挺胸膛大声道:“我当然是忠孝之人。”

    “这不就结了。”庄煜轻松的说道。

    庄炽有些纠结,真的这么简单么?父皇和太子哥哥不会猜忌?庄炽不象庄煜那样想问题想的浅显,万事他都要在脑子里多多转几道圈子才能做出决定。而庄煜是习武之人,他的思维方式是简单的线性思维,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儿。想问题办事情从来都是走直线,虽然简单粗暴,可有些时候效果却出其的好,当然,有些时候庄煜也会因为自己的脾气而吃些暗亏。不过凭他当朝得宠皇子睿郡王的身份,吃亏的时候到底是少之又少。所以庄煜的直线条思维便越来越强势了。

    其实庄炽还真是想多了,他的父皇隆兴帝其实早就做了安排,太子继位做皇帝,五皇子庄煜为大将军王,掌管天下兵马,六皇子庄烃在朝中辅政,十皇子庄炽掌文事,收尽天下文人之心。只是庄烃后来的所做所为让隆兴帝极为失望,他便有了放弃庄烃,转而让庄炽成为文臣之首在朝中辅政的念头。

    隆兴帝做皇子之时,虽然手足兄弟并不相亲,可是他却有过命的结义兄弟季之慎,季之慎陪着他征战沙场,助他立下赫赫战功,让他的父皇不得不选择他为继承人。所以隆兴帝深知好兄弟的重要性。因此他刻意让庄煜从小便与太子亲近,培养太子与庄煜之间的深厚感情。以确保太子继位之后,庄煜会忠心耿耿的辅佐。

    原本隆兴帝也是打算在庄烃开蒙之后便也与太子放到一处的,只是庄烃一直不肯与太子亲近,每每看到庄煜粘着太子,庄烃眼中的不屑藏都藏不住,在这种情况下,隆兴帝也没办法硬逼着庄烃打从心眼里爱戴太子。其实庄烃的失宠,早在他上书房读书之时便已经种下了根苗。只不过隆兴帝子嗣不丰,才没有彻底放弃他。

    后来北巡之时隆兴帝彻底认识到庄烃是什么样的人,这才果敢的舍弃了庄烃,转而培养十皇子庄炽。庄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北巡归来之后,太傅们给他开列的读书单子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只是庄炽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罢了。

    庄煜此番与庄炽聊天,其实里头也有隆兴帝和太子之意,庄炽聪明归聪明,可他从来没往这上头想,的确需要一个人点醒庄炽。

    “十弟,别想那么多了,等你的赐婚诏书下来,你就该上朝站班听政了。”庄煜笑着说了一句。大燕朝的规矩,皇子定亲后便已经是大半个成人,可以上朝听政了。要不然隆兴帝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给庄炽定下亲事。凭是看上去多么简单的帝王,心机之深都是常人难以揣测的。

    “啊……哦,我知道了。”庄炽先是一惊,继而点了点头,那个规矩他自是知道的。接着庄炽又想到了娇憨甜美的马家小姑娘,脸上便浮起了羞涩的笑意,那个小姑娘将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呢。

    庄煜是过来人,见庄炽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道他走神去想马府小姐了。庄煜也不叫破,只笑咪咪的看着庄炽。且给他一点时间好好回味回味吧,等赐了婚,以庄炽便死守圣人之训的个性,那相思之苦可有他受的。马府小姐今年八岁,就算过了庄炽的生辰,马府小姐勉强算九岁之时赐婚,庄炽也要熬上六年不能与未婚妻见面的日子,才能将马府小姐迎娶回来。

    庄煜知道没有几个人能象他一样脸皮厚,也没有几个人能象无忧那样豁达,其实若是无忧坚守老规矩,庄煜便要再想与她见脸都做不到。想见一个人不容易,不想见一个人,可是有无数个办法。

    因此庄煜有些同情弟弟,庄炽和他一样,都要等到十八岁才能成亲,思及此处,庄煜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无忧和马家小姐年纪能再大些,他们这难兄难弟便能少受些相思折磨了。

    庄炽见五皇兄忽然冲着自己叹气,不由惊道:“五哥,你怎么了?”

    庄煜拍拍庄炽的肩头,无奈的说道:“十弟,咱们兄弟的命是一样的,我最少还在等上两年半才能迎娶你嫂子,而你,从现在开始算起,还得七年。”

    “啊……不会吧,再有四年我就能大婚了。”庄炽大吃一惊,皇子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五岁,他今年十一岁了,再有四年便能成亲,如何五哥却说还要七年,凭什么要多等三年?做为皇子的庄炽还没有习惯想问题万事不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你也不想想马家小姐还有几年才能及笄?”庄煜顺手敲了庄炽一记。

    庄炽苦着脸说道:“可我不知道马小姐芳龄几何。”他的确是不知道,可是看到马小姐身形样貌,庄炽怎么猜不出她年纪尚小呢。

    庄煜没有说话,只比了个八的手势。庄炽见了不由低叹一声,他真有的等了。

    庄煜很有义气的对庄炽说道:“十弟,五哥教你个法子,你只管先求了父皇母后同意赐婚,这赐婚诏书么,能压多少时间便压多少时间,这样你还能与马小姐多见上几面。”

    庄炽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脸上又红了。自与庄煜聊天以来,庄炽的脸红了好几回,真是象个极容易害羞的姑娘家。

    庄煜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便笑着站了起来,对庄炽说道:“十弟,你好好想想,我去瞧瞧母后同淑妃娘娘说完话没有。”

    庄炽点点头,站起来将庄煜送到殿外,然后一个人坐在椅上思索起来。

    正殿之上,皇后与淑妃相谈甚欢,淑妃很满意马佳媛这个儿媳妇,再三向皇后道谢。刑部尚书戮明虽然没有爵位,可是却是隆兴帝面前极为得力的重臣,庄炽能有这样的岳家,将来自是有好处的。

    让淑妃满意的不只这一点,还有一点更加重要,那便是马夫人是个生育能力极强的女人,她共生养了三子三女,而且全都养活了,这在大燕朝几乎都算的上一个生育奇迹。因为医疗水平不够高,几乎每个妇人都有失去孩子的惨痛经历。

    马夫人的大女儿二女儿都已经出嫁,且都生育了子女,马夫人如今有三个外孙两个外孙女儿。由此可以想见,将来马佳媛也会为庄炽多多生养儿女,绝对能极好的开枝散叶,淑妃想到自己会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便打从心眼里高兴。

    所以淑妃极为感激皇后娘娘,并且想求皇后娘娘在隆兴帝面前说说话,力求早日颁下赐婚诏书,也好彻底敲定这门亲事。皇后自然不会不答应淑妃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其实这也是顺水推舟的一句话儿,皇后知道隆兴帝为了安马大人的心,这赐婚诏书必不会拖的太久。

    淑妃得了准信儿,便满心欢喜的起身告退,她也是快有儿媳妇的人了,日后这四时八节都要打点给儿媳妇一家的礼物,淑妃不想有什么做的不周全之处让马府之人心怀不满,为了儿子的一生安宁,淑妃费这点儿小心思自不在话下。

    淑妃走后,庄煜才从殿外探出半个身子,满脸带笑的唤道:“母后……”

    皇后见庄煜搞怪的好笑样子,不由展颜笑骂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做这等小儿行径,快过来。”

    庄煜快步走到皇后跟前,笑着说道:“母后累不累?儿子给您捶捶背吧。”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庄煜便绕到皇后的身后,握起空拳不轻不重的捶了起来。皇后舒服的微微闭上眼睛,喃喃道:“煜儿这一去鬼方,母后就再没机会让你捶背了。”

    庄煜笑道:“母后放心,儿子去震守鬼方,可儿子的媳妇儿还在京城呢,她会来孝敬母后的!儿子叫她日日进宫给母后捶背。”

    皇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反手轻拍了庄煜一记,笑骂道:“你这熊孩子如今越来越没脸没皮了。还没成亲了就媳妇儿媳妇儿的叫上了?还好意思支使人家!母后这做未来婆婆的都舍不得,你这臭小子能舍得了,就会拿话甜乎母后!”

    庄煜嘿嘿笑道:“母后,这不早晚的事儿么,儿子不过是提前叫了几声。无忧孝敬母后的心可不比儿子少呢。”

    皇后知道庄煜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才故意不顾形象的耍宝,只轻轻将手覆在庄煜给自己捏肩膀的手上,低低说道:“煜儿,到了鬼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得给母后多写信,别让母后心里不踏实。”

    庄煜立刻大声说道:“母后放心,儿子一定天天给您写信。”

    皇后笑道:“哪里要你天天写,隔三五日写一封母后就心满意足了。在鬼方缺什么都写信回来告诉母后,母后替你置办。花费再多母后也担的起,不用替母后省银子。”

    皇后完全有底气这说样的话,皇后出身于平城郡王府,她的父亲平城王早年战死沙场,平城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皇后出嫁之时,王妃将偌大王府家业一分为二,一份给皇后一份给了无忧的娘亲,更在隆兴帝继位之后将平城王爵还给皇家,老王妃皈依佛门,只身一人飘然出京,从此不知所踪。

    皇后又是个极会打理产业之人,所以这二十多年经营下来,皇后的私房可谓极其丰厚,比之隆兴帝的私库可也不差什么。要不然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几十万两银子分给她的三个孩子。在皇后的心中,庄煜就是她的亲生骨生,和庄灵和太子没有什么区别。如今儿子要去远方受苦,皇后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为儿子做好最充分的后勤准备。

    “儿子先谢母后啦,到时候儿子缺了什么就来求母后。”庄煜笑嘻嘻的说了起来,目的当然不是要东西,而是安皇后的心。其实庄煜早就做好了到鬼方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决定。

    皇后听了这话方笑了起来,儿女们越来越大,她能做的也越来越少,唯有在银钱上不让三个孩子受委屈了。至于六皇子庄烃和顺宁公主庄嫣,甚至是十皇子庄炽,皇后对他们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等他们大婚之时,给多给少便要看皇后的心情了。或许会给庄炽多一些,可对于庄烃和庄嫣,皇后是不会补贴什么的。她的私房,爱给哪个孩子连隆兴帝都不好干涉。

    这还是皇后不知道庄烃又在算计庄煜和无忧,若是知道了,皇后不独不给庄烃补贴,还会要他好看!

    皇后留庄煜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之事,她就舍不得将要远行的儿子,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庄煜心里也舍不得母后,母子二人说说笑笑,不觉便过了许多时间。

    隆兴帝听说庄煜还在懿坤宫,便和太子一起出御书房,父子二人匆匆来到懿坤宫,他们同样舍不得儿子和弟弟。总觉得有许许多多的话要交待给庄煜,那些话怎么说都说不完……

    懿坤宫中其乐融融,锦棠宫暮雨殿中,恭嫔便百爪挠心不是个滋味了。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六,从大年三十到现在,隆兴帝每晚都歇在懿坤宫中,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按照老例,初三之后,隆兴帝就应该开始临幸其他的妃嫔。雨露均沾才是后宫安宁的基础。

    恭嫔自被解除禁足以来,每天盼的没有别的,就只有一件,那便是盼着隆兴帝临幸自己,恭嫔不独心理上有需求,这身体也是很强烈的。她如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且又守了近两年的活寡。而且只有被临幸,恭嫔才有机会得到隆兴帝的头发和鲜血。恭嫔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隆兴帝独宠的渴望。不知道儿子已经汲汲可危的恭嫔还在做着成为宫中宠妃甚至是封后的美梦。

    因此在再次得知隆兴帝又歇于懿坤宫之后,恭嫔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决定主动出击,便是半夜截人,也要把隆兴帝截到暮雨殿来。正月初一朝贺之时,锦乡侯夫人给了恭嫔不少银票,正好能派上用场。恭嫔心里清楚的很,太监就没有不爱财的。

    恭嫔想的很美,只是她忘记了自己早就不再是宫中宠妃,不会再有什么人买她的帐,她就算是手里有银子都没那么容易送出去。太监们的确都很爱财,可他们更爱惜自己的命,为了些银子赔上自己的前程性命,凭那个太监都不会傻的做出这样的选择。

    庄嫣送给恭嫔的那个嬷嬷见恭嫔神色不太对劲儿,一直怨毒的望着懿坤宫的方向,便立刻悄悄走出门,命跟着自己的小宫女去西四宫房给顺宁公主报信儿。当日顺宁公主命她服侍恭嫔,可不只是为恭嫔美容养颜这么简单的。

    庄嫣白日里受了一场虚惊,回到西四宫房之后便有些提不起精神,整个人恹恹的,不思饮食也不爱说话,只一个人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伏在窗前透过银红窗纱望着外头,外头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庄嫣到底在看些什么。

    庄嫣身边的大宫女彩绫从外头走进来,在美人榻前跪下回禀道:“禀公主,刘嬷嬷身边的篆儿来了。”

    庄嫣神色一凛,立刻坐直身子低声道:“快叫篆儿进来。”

    少时,一个容貌仅仅算是清秀的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彩绫便极为识趣的退了下去。

    “刘嬷嬷打发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篆儿低眉顺眼的说道:“回公主,娘娘心绪不佳,嬷嬷命奴婢来请公主。”

    庄嫣皱了皱眉,沉声道:“知道了,本宫这便过去探望娘娘,你先回去吧,好生服侍着。”篆儿应声退下,刚出门彩绫便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荷包,篆儿暗暗一捏,硬硬的,个头不大,应该是个小金锞子,篆儿脸上的笑容便浓了几分。果然公主出手最是大方,若一直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等到她二十五岁出宫之时,便能存下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到时候或是做个小生意或是嫁人就都有本钱了。

    庄嫣便人进来服侍自己更衣,然后只带了心腹大宫女彩绫彩绢和安嬷嬷胡嬷嬷匆匆赶往暮雨殿。不得不去暮雨殿的庄嫣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倦怠之意。她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却被硬生生逼成了大人。

    “母妃……”在暮雨殿下,庄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换上灿烂的笑容,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去,边清脆的叫了起来。

    恭嫔一愣,这会儿天都黑透了,怎么女儿突然来了。这两日因为吴道婆在做法,所以恭嫔并没有叫庄嫣到暮雨殿下,生怕她撞破什么,虽然恭嫔将吴道婆安排在极为隐秘之处,庄嫣撞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嫣儿,这天寒地冻乌漆麻黑的你怎么过来了?”恭嫔换上笑脸快步迎了上前去。

    “母妃,看您说的,嫣儿想您了呗。”庄嫣边说边伸手挽住恭嫔的手臂,紧紧挨着她一起走进暮雨殿。

    看到顺宁公主来了,悄悄通风报信的刘嬷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她冷眼旁观恭嫔的气色,怕是她想要做出点什么出格之事。

    刘嬷嬷还真没有猜错,恭嫔真打算再过半个时辰就行动的。她新得些特别的香药,只要将隆兴帝从懿坤宫骗到暮雨殿,恭嫔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让隆兴帝与自己共赴阳台翻云覆雨。可叹恭嫔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以为隆兴帝是从前的隆兴帝,却不知道如今任何非正常的催情助性的东西对隆兴帝都不会再有任何作用了。隆兴帝的行动只会受他大脑的控制。

    “母妃,嫣儿想跟着您睡。”庄嫣虽然不知道恭嫔又想生什么事,可是以她对恭嫔的了解,那事无非就是争宠。庄嫣心里清楚的很,因为五皇兄庄煜刚要去鬼方,只怕在整个正月里,她的父皇都不会再临幸其他的妃嫔。这是为了安庄煜的心。宫中谁不知道庄煜虽然不是中宫嫡子,可皇后最疼爱的就是他,而庄煜也最孝顺皇后,为了皇后开心,叫庄煜怎么样他都愿意的。

    “这……好吧,咱们娘俩晚上好好说说话儿。”恭嫔略一迟疑便笑着说了起来。今天晚上既然不行了,那就明天再做安排,庄嫣不可能每天都跑到暮雨殿睡觉的。

    庄嫣暗暗松了口气,只挽着恭嫔笑道:“母妃,再过几日女儿想请旨出宫去给表姐们添妆,您可看好?”

    为了配合庄烃与胡碧芸的婚期,锦乡侯世子嫡长女胡碧莹的婚期便不得不定在了正月十八。锦乡侯府在短短一个月内要嫁两个孙女儿,自是忙的不可开交,为了便宜行事,也为了不两次麻烦亲朋好友,锦乡侯府两位孙小姐的添妆礼选和锦乡侯府的年酒都定在了正月初九到正月十一这三天。因为此事,锦乡侯世子夫人还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这样的安排分明是再次活活扇了大房一记响亮的耳光。

    做为亲姑姑的恭嫔,自是一定要送上添妆礼的,可恭嫔如今份位低没有出宫的权利,恭嫔又不想只打发嬷嬷出宫送添妆礼,庄嫣这么一要求,正好说到了恭嫔的心坎上。恭嫔立刻笑着说道:“嫣儿愿意去那是再好不过的。回头母妃就让人把添妆礼拿来给嫣儿带回去。”

    庄嫣笑着应了。她想出宫可不仅仅是去锦乡侯府送添妆礼,更多的是想去敬肃郡公府同庄烃再次深谈。庄嫣的感觉很敏锐,她发现自从恭嫔被解除禁足令之后,她的哥哥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化。这让庄嫣本能的不安。

    “嫣儿,你初十出宫去外祖父家吧。”恭嫔笑着说了起来。初十是正日子,以庄嫣的身份,在这一天出席才最合适。庄嫣点了点头,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提到正月初十这个日子,恭嫔突然想起这一天正好是吴道婆作法结束的时间,她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计划得逞的得意笑容。

    庄嫣看到恭嫔笑的古怪,心中很是疑惑,立刻问道:“母妃,您在笑什么呢?”

    恭嫔忙敛了笑容掩饰道:“没……没什么,母妃只是想到你哥哥就要大婚了,心里便很是高兴。”

    庄嫣并没多想,也点头笑道:“是啊,哥哥大婚,父皇一定会提一提哥哥的身份,按着旧例母妃也是要进位的。嫣儿先给母妃道喜了。”

    恭嫔最爱听的就是这种话,脸上立刻笑开了话,只摩娑着庄嫣的手笑道:“我们嫣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嫣儿,等忙完你哥哥的事,母妃就为你做打算。母妃一生只得你哥哥和你两个孩子,只要能让你们称心如意,母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第一百三十一章水落石出(上)

    温诚受刑过重,足足养了三天都没有缓过劲来,马大人用这三天的时间将马豹等人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审了个遍,甚至于连他们几人小时候偷只鸡摸条狗的事情都审了出来。

    马大人仔细的研究了卷宗,却没有得到很有力的证供,不过那个刀子,也就是执行抢头发鲜血任务的瘦小之人倒是提了一句,说他去敬肃公府附近的宅子送头发鲜血之时,曾听温诚无意中说了一句,说是这下子总算是能交差了,刀子好奇的追问,却被温诚用一锭金子给打发了。

    马大人本来就不相信温诚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有了刀子这一句并不算很强有力的旁证,马大人心中越发确定了,他重新制定了审讯计划。传来狱医细细问了温诚的情形,然后便命牢子将温诚用担架抬到了后堂。

    后堂之上,除了马大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马大人连书吏的活计都暂时兼职了。牢子将温诚放下便都退了下去。

    温诚身体很虚弱,可说话却没有问题,他睁开眼睛看着马大人,声音低沉的说道:“大人,一切事情都是小人自做主张做的,与其他人绝无关系,大人不必在小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温诚,你在拖延时间。”马大人并不理会温诚,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马大人话音刚落,温诚眼中就闪过一抹惊慌之色,虽然这抹惊慌之色只是一闪而过,可紧紧盯着温诚的马大人已经发现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离突破口不远了。

    温诚当然惊慌,因为他曾听庄烃无意透露了一句,拿到萱华郡主的头发和鲜血后,只要有七日的时间,他就能心想事成了。所以他才死咬着不松口,想的就是拖过七日。

    只要能让庄烃心想事成,那么温诚就是最大的功臣,那怕日后他不能活着离开刑部,庄烃也会奉养他的母亲照顾他的家人。温诚虽然一肚子坏水儿,却是个极孝顺顾家的人。他就是怕若然供出庄烃,他的家人必会被庄烃所害。

    马大人审案多年,最擅长观察人犯的细微表情,再从这些微表情中推测出人犯的心理,从而更好的审案断狱。温诚脸上那怕一丝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出马大人锐利的双眼。

    “温诚,当日你从刀子手中接过头发和鲜血之时曾感慨一句总算能交差了,本官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要向谁交差。”马大人突然沉声喝道。

    温诚一愣,他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马大人忽然又放缓了语气,淡笑道:“马豹那些人连小时候偷鸡摸狗之事都尽数招了,还有什么是他们敢隐瞒不说的么,温诚,其实有马豹等人的口供做证,你已经犯下满门抄斩诛连九族的不赦之罪。”

    “什么……”温诚忽的瞪大眼睛看向马大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便是诛连九族之罪么?怎么可以!他一个人死就死了,怎么能连累老母兄弟妻子呢。这诛连九族之罪,便是庄烃身为皇子,也是不可能抹平的。

    “不相信?那好,本官就让你看看《大燕律》。”马大人反问一句,便将桌上的《大燕律》拿起来翻到十恶大罪那一页,拿到温诚的眼前让温诚自己看。

    温诚拼命瞪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每多看一个字,温诚的心便冷了一分,果然那是诛连九族之罪,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会尽数被诛杀。

    “不……不……”温诚的激动的拼命摇头,以至于将自己摇昏了过去。

    马大人皱眉试试温诚的鼻息,鼻端还有些气息,他便沉声唤道:“狱医……狱医……”

    少时狱医拿着个小药箱跑了进来,简单给温诚检查一下便站起来对马大人躬身说道:“大人,人犯情绪过激昏厥,并不要紧,泼醒了就行。”

    马大人点点头,狱医便出去提了半桶冰水兜头泼向温诚,冰的温诚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颤,生生被冰醒过来。

    马大人满意的点点头,挥手命狱医退下。然后对温诚说道:“是不是怕了?这诛九族之罚,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了,想必有许多人想看看这个热闹,到行刑之日,你会身披重枷被锁在站笼中,看着刀斧手将你的九族之人一个一个在你面前杀死,那么多人恐怕得杀上几天才能杀完,你有足够的时间欣赏你的所有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在你的面前。”

    温诚一把捂住耳朵,极度痛苦的大叫道:“不要再说了……求求大人不要再说了……”

    马大人一把扯下温诚的双手,厉声喝道:“这便听不下去了?你还没有亲眼看到呢,本官听说你的独养儿子今年才五岁,啧啧,真是可怜啊,小宝真是命苦,没投个好胎,有你这么个爹!”

    “小宝……小宝在哪里,大人,我的小宝在哪里……”温诚突然疯了一般的大叫起来。马大人的话提醒了温诚,他的儿子温小宝被人劫走了,只怕并不是被什么虎峰山的土匪绑架,而是被眼前之人派人掳走了。

    温诚真是冤枉马大人了,掳走小宝之人可与马大人一文钱关系都没有,那是暗卫动的手。小宝如今被秘密关起来,倒也没委屈了他,有个嬷嬷专门照看着,好吃好喝的养着。若是温诚识相,小宝自然不会吃什么苦头,可温诚若是抵死不招,小宝就没好日子过了。

    原本马大人真不想用小宝来威胁温诚,可温诚实在是不识相,所以马大人不得不用小宝来给温诚提个醒。

    “想儿子了?”马大人并不直接回答温诚的问题,只是淡笑着问了一句。温诚瞪着马大人,双眼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我也想我女儿了,因为审你,本官已经三天没有回过家,温诚,你耽误了本官与女儿相聚的时间,你觉得本官还会有耐心么?”马大人的声音里透出冷冽的杀意。

    温诚忽然低了头,捂着脸哭了起来,小宝是温诚的心尖子,他什么都能舍弃,独独舍不下这个儿子。

    马大人在温诚身边坐下,忽又缓声说道:“温诚,你知道今年是皇上的五十圣寿吧?”

    温诚捂着脸点了点头,含糊的说道:“知道”。

    “若你不是主犯,这罪名便要轻很多,再赶上圣寿节大赦天下,说不定你还能有机会活下去。是死是活,端看你自己选择了。哦,对了,本官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你便是拖时间也是没有用的,那日坐在郡主七宝香车中的根本就不是郡主,而是忠勇小王爷的一个容貌俊秀的小厮。”马大人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出一句彻底将温诚打击到底的话,让温诚苦心经营的所有心理防线立刻全线崩溃。

    温诚放下手,呆呆的看着马大人,喃喃道:“那不是郡主的头发和血,是个小厮的?”

    马大人点点头,很诚恳的说道:“你们以为能算无疑策么?其实王爷和郡主就是看破你们的目的,一早便命小厮坐在车中,单等着你们这些蠢货上钩。”

    “怪不得,怪不得……”温诚连说了两个“怪不得”,突然坐起身子抓住旁边的马大人,急切叫道:“大人,小的现在招供还来的及么?”

    马大人淡淡一笑道:“那要看你招供的情况如何了。”

    “大人,小的一定实话实说。”温诚疯了一般的大叫起来。

    马大人回到桌旁,提笔蘸墨沉声说道:“开始说吧。”

    温诚定了定神,急急说了起来。“大人,是我们公爷命小人招集人手为他打探办事的,小人曾经有恩于马豹等人,他们也没个正经营生,投到公爷门下,好歹也能得个温饱。公爷一直也没要他们做些什么,只是命小人拿着银子给他们,将他们养了起来。正月初一那天下午,公爷从宫中回来,急匆匆命小人去通知那些人,着他们派死士扮成卖糖炒栗子的小贩,又命人收买许多乞丐,让他们围困郡主的车驾,引开两位王爷的注意力,好让刀子下手将郡主掳走,可是却失手了。”

    马大人下笔如飞,很快将这段话记下,然后沉声说道:“这一段本官已经尽知,往下说。”

    温诚又说道“当时公爷就在顶子胡同斜对面的茶楼中,他见我们的人失手,便立刻赶回府,并且命小人去清除一切痕迹。后来公爷又命小人去收买季将军夫人身边的丫鬟。”

    马大人立刻出声问道:“什么,还有这事?”

    温诚忙道:“公爷原本打算让季夫人身边的丫鬟收集郡主的头发和三滴鲜血,可是小人从睿郡王府的大管家丁伯口中得到郡主初三准备去城外庄子的消息……啊,我知道了,丁伯是有意把消息透给小人的。”温诚此时才如梦初醒的惊呼起来。

    马大人淡淡一笑,讥讽道:“才想明白过来!”

    温诚惨然摇头,原来从丁伯透消息之时他们就已经彻底输了。略停了一下,温诚继续说道:“小的向公爷禀报了消息,公爷立刻命小人安排马豹等人埋伏在王爷郡主一行必经的小树林中,除了刀子之外,其他人用弓箭阻拦两位王爷和侍卫们,由刀子冲进郡主的车驾抢发夺血,得手后立刻撤退。后来的事情大人都知道了吧。”

    马大人点点头,又问道:“初三那日因何不掳人?”

    温诚忙说道:“公爷特别交待下来,掳人目标太大风险太高,远不如抢发夺血来的方便,只要有郡主的头发和三滴鲜血,公爷便能达成目的,所以不必掳人。”

    马大人写罢抬头看着温诚,等他继续往下说,可是温诚却什么都不说了,马大人沉声道:“只有这些?”

    温诚忙道:“回大人,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

    马大人一拍桌子怒道:“温诚,你还不从实招来。那些头发和血被送去何处,由何人作法?”

    温诚急道:“大人,这个小的真不知道啊!”

    “是么?”马大人逼视着温诚,声音冰寒砌骨。冻的温诚打了个寒颤,赶紧又说了起来。

    “大人,小的真不知道公爷请了什么人作法,只是小人注意到公爷是初一进宫之后才提出此事的,初三那日,公爷一接到头发和血,便急急进宫去了。小的以为那作法之人必在宫中。可作法之人到底是谁,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似这等机密之事,公爷怎么可能告诉小人。”

    马大人脸色立变,巫盅之事历来是宫中禁忌,如今宫里竟然可能有妖人作法,此事断断不可轻忽。马大人连誊写笔录都顾不上了,只让温诚那张他急急录下的口供上画了押,便命牢子将温诚带回牢房严密看管。

    马大人将笔录收好,也顾不上换件衣裳整理仪容,便匆匆递牌子进宫,向隆兴帝回禀这一重大发现。

    “皇上,臣有要事回禀,顾不上净面更衣,请皇上恕臣仪容不整之罪。”马大人几乎是一溜小跑着进宫的,所以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他胡乱拭了拭汗,将温诚的供状交给陆柄,然后急急的告罪。

    隆兴帝大手一挥道:“赦卿无罪。”然后接过陆柄转交的笔录,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太子见马大人站在一旁边喘粗气边擦汗,便命人去拧了帕子递于马大人,马大人感激的向太子点头致谢,然后用力擦了擦脸。等马大人气息稍缓,太子又命人送上热茶,马大人确实也是渴了,两口将茶水饮尽,这才低低道:“谢太子殿下。”

    太子向马大人笑笑,轻轻摆了摆手。

    坐在御书案前的隆兴帝看到最后一段笔录,脸色立刻变的极为难看,他一拍御书案厉声喝道:“竟有此事,逆子好大的狗胆!”

    太子一听这话不想也知道隆兴帝说的是庄烃,他双眉紧紧皱了起来,想必马大人是有了真凭实据,否则他绝对不敢呈上这样的笔录。

    “父皇息怒,弟弟不争气,儿子去教训他,您千万保重,别气坏了身子。”太子见自己的父皇被气的双手发抖,忙跪下恳求起来。

    隆兴帝将那纸笔录重重甩到地上,喝道:“看了再说话。”

    太子也没敢起身,就跪在地上将那份笔录拿过来看,前面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是他们先前已经知道的。可最后那一段,真真是惊的太子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宫中有巫盅之事!太子顿觉背生寒意,他立刻站起来向隆兴帝说道:“父皇,此事必须彻查!”

    隆兴帝当然知道儿子说的彻查巫盅之事,便沉声问道:“如何查,从何处查起?”

    太子略略迟疑后方说道:“从六弟两次入宫的行程查起。”

    隆兴帝点点头,太子的回答还算得体,只是此事并不能交给太子去办,隆兴帝已经在心中认定此巫盅之事必然发生于锦棠宫暮雨殿内。隆兴帝是绝对不会做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之事。

    宫中有巫盅之事,如何才能悄无声息的查出来?隆兴帝想了几个主意,却都觉得不太合适,他扫了侍立一旁的太子和马大人,沉声问道:“马卿家有何好建议?”

    马大人真是犯了难,这宫闱之事岂是他一个外臣能插嘴的,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可隆兴帝动问,他也不能不提出建议,想了想,马大人咬牙道:“臣以为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此事发生于宫中,当征询皇后娘娘的意见。”

    马大人倒是有急智,总算说出一个还算靠谱的建议。隆兴帝想想也是,便收起笔录,带着太子去了懿坤宫。马大人是外臣,自不必随同前往。

    隆兴帝与太子到懿坤宫之时,见庄煜和无忧无忌都在此处陪皇后说话,皇后见隆兴帝怒冲冲的大步走进来,脸上全没有平日的笑容,而太子则是双眉紧锁,似有什么难解之事。

    皇后忙率庄煜无忧无忌迎上前来,微笑着柔声问道:“皇上,这大正月的是谁若您生气了?”

    隆兴帝将笔录塞到皇后的手中,愤然道:“你自己看。”

    皇后飞快看完笔录,亦惊的脸色大变,忙问道:“皇上,宫中绝不可有此等祸事,还请皇上彻查。”

    太子躬身道:“母后,父皇正有此意,只是兹事体大,若大肆搜宫,只怕会惊了妖人。”

    没由来的,无忧突然想起大驸马遍寻不着的吴道婆,她轻声说道:“不会就是那个不知所踪的吴道婆吧,当日就是她作法谋害无忌的。”

    隆兴帝眼前一亮,立刻追问道:“无忧,那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讲来。”

    无忧便将那邓嬷嬷的供述讲了一回,众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无忌更是一想起来就气的小脸通红,愤愤大叫道:“姨丈,一定要把那个恶道揪出来。”

    隆兴帝摸摸无忌的头,随意的说道:“无忌可有什么好办法么?既不能有太大的动静,还要将贼人揪出来。”

    无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的思考起来,隆兴帝其实也没指望着无忌能想出什么绝妙的好主意,只看向皇后道:“皇后,你有何高见?”

    皇后听了隆兴帝的问话,犹豫片刻说道:“老六的两次进宫的行程查起来并不难,只是要搜宫,这动静便不可能小的了。”

    太子立刻躬身道:“父皇,母后,儿臣这便去查六弟两次进宫所去过的地方。”

    隆兴帝点点头,沉声道:“煜儿,你陪你太子哥哥一起去查。”庄煜躬身称是,与太子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子与庄煜回到懿坤宫复命。庄烃两次进宫,在除了锦棠宫暮雨之外的其他地方几乎没有过停留,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居于暮雨殿中的恭嫔。

    只是大过年的去搜恭嫔的住处,这动静怎么都小不了,慈安宫的太后可是卯足了劲各种找别扭,隆兴帝和皇后都不想给太后任何可乘之机。

    这时无忌开口了,他很沉稳的说道:“皇上姨丈,其实也不用有太大的动静,只让恭嫔娘娘带着她的人换个住处不就行了。”

    懿坤宫中诸人都是眼睛一亮,隆兴帝大笑道:“好主意,朕怎么没有想到?无忌,你真聪明!”

    无忌被隆兴帝夸的不好意思起来,只抓抓头嘿嘿笑了。

    隆兴帝略一思忖,立刻对陆柄说道:“陆柄,多带几个人前往暮雨殿传朕口谕,着恭嫔率所有宫婢内侍既刻搬回锦棠宫正殿,暮雨殿封宫。”陆柄应声称是,他服侍隆兴帝多年,自然明白隆兴帝未曾言明之意。

    陆柄正要走,庄煜和无忌同时出声叫住他。陆柄惊愕的回身问道:“睿王爷,小王爷,有何吩咐?”

    庄煜道:“谁知道那妖人有什么妖法,陆总管得带些护僧物方可前去。无忌,那道护身符还在你身上么?”

    无忌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荷包,将放在里面的护身符取了出来,递给陆柄说道:“陆总管,当日就是这道符退了妖人法术保住我的性命,你拿去护身吧。”

    陆柄连连摆手道:“不不,这是小王爷的护身符,老奴怎么能拿。”

    无忌将护身符塞到陆柄的手中,急急叫道:“是借给你的又不是送给你的。等用完了你还得还给我,这是五哥给我的。”

    无忌的话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关于这道符的来历,在场之人都是知道的。因此隆兴帝便笑着说道:“这是守一天师所制的护身符,其效力非同一般,陆柄你先带上,等了了差事再还给无忌。”

    陆柄这才躬身称是,将护身符小心的收到怀中,向隆兴帝等人行过礼,这才带人去了锦棠宫暮雨殿。

    恭嫔听到小太监禀报,说是勤政殿总管太监陆柄亲自前来传旨,直把恭嫔喜的眉飞色舞,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通常由陆柄亲传的圣旨多半都是好消息。恭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熬出头后的无限风光……

第一百三十章兄弟谈心

    第一百三十章

    宴罢,无忧无忌与马夫人同行出宫,庄煜则被皇后留在了宫中一会儿有话吩咐。庄煜猜着母后同淑妃还有要说,便拉着庄炽一起去了配殿,兄弟两个先说说话儿。

    一进配殿,庄煜命原本在配殿里服侍的人都退下,只留了他和庄炽的心腹小太监,然后才笑着说道:“十弟将要大喜,做哥哥先给你道喜了。”

    庄炽是脸皮儿极薄之人,只被庄煜打趣了一句,白净的脸儿就红透了,只低头搓着手呐呐道:“五哥不要乱说话,小弟有什么喜。”

    庄煜笑道:“没有喜事?没有喜事你这脸怎么象块大红缎子似的?”

    庄炽被打趣的不行,不禁哀求的叫了一声:“五哥……”

    庄煜摆摆手笑道:“好好,五哥不说了,知道你脸皮儿嫩,不象五哥这么没皮没脸,再说你得真恼了五哥。”

    庄炽忙叫道:“不不,小弟绝不会恼了五哥,五哥别生气。”

    “傻弟弟,五哥怎么会恼你呢,你真是读书读的脑子都被塞满了,一点儿都不透气,五哥和你开玩笑的。头几年马小姐还小,五哥常在忠勇郡王府里见到她,她真的是个极好的姑娘,和你未来嫂子很要好的,我和无忧无忌都把她当成自家小妹妹。”庄煜笑着说了起来。

    庄炽眼睛一亮,脸上却越发显出几分羞涩,看上去倒象个姑娘一般。庄煜不由摇了摇头,他这个隔母弟弟自小生的单薄,又不爱习武只爱读书,所以通身透着极文雅的书卷气,十足随了淑妃,与他们的父皇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五哥,父皇真会下旨为小弟赐婚么?”庄炽有些犹豫的问了起来,皇子的婚事最终要由隆兴帝决定,皇后所拥有的不过是挑选权。按说淑妃都没有权利来挑选自己的儿媳妇,只不过是皇后宽和,淑妃素日里又是极知道进退的,所以才给了淑妃这个恩典。

    庄煜笑道:“放心吧,若没有准信儿,马夫人也不会带马小姐来给母后相看的,你刚才也看到了,母后和淑妃娘娘都很满意,我想这赐婚诏书最迟不会超过你今年的生辰便能颁下来。”

    庄炽惊喜的叫道:“真的么五哥?”

    庄煜拉着庄炽坐下来,笑着说道:“五哥还能骗你。只是那时五哥可能已经不在京中了,赶明儿你到五哥王府去一趟,看上什么只管拿,权当是五哥送你的贺礼。”

    庄炽忙摆手道:“不不,五哥,小弟不要什么贺礼,五哥,小弟什么都不缺的。”

    庄煜知道庄炽除了爱书之外便没有什么喜好,性情很是澹泊。就是因为知道庄炽的这个性子,所以庄煜才有些担心。他这一走,他们的父皇身边能顶用的儿子便只有太子一个了,这样势必会加重他们父皇处理政务的负担。虽然隆兴帝一直很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身为与父亲朝昔相处的儿子,太子和庄煜其实都知道他们的父皇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这让他们两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很是忧心。

    所以庄煜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和十弟庄炽谈一谈,庄炽自小爱读书,下的一手好棋,自是胸中有丘壑之人,若是他能出来为隆兴帝和太子分忧,多少也能减轻些隆兴帝的负担。

    庄煜直接无视六皇子庄烃,他相信刑部尚书马大人一定会查出两次袭击绑架案的幕后主使之人。庄煜心里很清楚,那幕后之人必是庄烃无疑,所以庄烃被圈禁是早晚的事情,他若能少作些妖蛾子惹隆兴帝生气,庄煜便已经很感谢他了,哪里还能奢望庄烃为父皇分忧的,只怕不是分忧而是添忧了。

    “十弟,你知道五哥过几日就要去鬼方了,五哥走的不放心啊。”庄煜语气沉重的说了起来。

    庄炽瞪大眼睛问道:“五哥你怎么这样说?你不放心什么呢?”

    庄煜低声道:“十弟,我不放心父皇,父皇已是知天命之年,却每日勤政不息为国操劳,我很担心父皇的身体。若是我在京中,自能与大哥一起尽心尽力为父皇分忧,可是我马上就要去鬼方了,只怕五年之内都不会经常回京,只大哥一人帮着父皇怎么行呢,大哥也不是铁打的。”

    做为在诸皇子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一个,庄煜的确有说这种话的本钱,太子虽然也自小习武,可他受自身条件所限,身上并没有多好的工夫,只是身子骨比普通人略好一些罢了,若是和寻常百姓一般的过活,太子的身体自是没的说,可做辅国太子,做皇帝,便有些不太够用了。

    隆兴帝和太子每天睡觉的时间加起来也超不过三个时辰,哪一夜不是处理政务熬到三更半夜才睡下,天不亮便要起身上早朝了。似这般长期熬下去,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自不必说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大伤小伤无数的隆兴帝。就算是太子年轻力壮,长期下去也是吃不消的。

    庄炽轻轻点点头,父皇和大哥的辛苦他是尽知道的,只是他不敢主动提出来为父皇分忧,怕被误会为他有野心。“五哥,父皇和太子大哥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便是想休息也没有机会啊,这个,谁也帮不了他们。”

    庄煜摇摇头道:“不对,十弟,其实你能帮父皇和大哥。”

    “我,不行不行,五哥你不要取笑弟弟了。”庄炽指着自己的鼻子连连摇头。

    庄煜抓住庄炽的手,低声说道:“十弟,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关在书斋中读书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不能眼看着父皇和太子哥哥日夜辛苦,自己却在一旁躲清闲。”

    庄炽急的涨红了脸,拼命摇头道:“五哥,我没有躲清闲。”

    庄煜反问道:“你真没有躲清闲?”

    面对庄煜的逼视,庄炽心虚了,的确,他整日埋头读书万事不问的行为就是一种躲清闲。

    “十弟,我们兄弟并不多,三哥身子骨太差,只能每日卧床静养,他早就到了出宫开府的年纪,可父皇母后却不敢让他出宫,连指婚都不敢指,只能这样慢慢将养着。我么,让我冲锋陷阵没问题,可说到朝政,我却是一脑袋的浆糊,六皇弟……不说他了。剩下便只有你十弟了。你自小聪明,要不然也不会读书读的这么好,你有这么聪明的脑子,就该为父皇分忧出力,这才不枉忠孝二字。”庄煜很诚恳的说道。

    庄炽不明白为什么说到六皇兄庄烃之时,五皇兄直接跳过去不提了。在他看来,六皇兄虽然为人阴郁,在北巡之时也做下错事,可那事也过去一年半了,庄烃也已经受过责罚,总不能一辈子都揪着这个错处不放吧。

    庄炽不解的皱眉问道:“五皇兄,为何不提六皇兄了呢,六皇兄也是有才干的,他也能为父皇分忧啊?”

    “这……十弟,你在宫中,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明白了。”庄煜不好说的太清楚,只能含糊其辞的敷衍了一句。可庄炽的脑子极灵光,他想了想便轻轻点了点头,什么都不问了。

    停了片刻庄煜又说道:“十弟,你知道五哥性子直,你是读书,按说五哥不该在你面前说读书人的坏话,可是有些话五哥不得不说。”

    庄炽好奇的挑了挑眉,他真不知道读书人有什么坏话可说的。“五哥请讲,小弟愿闻其详。”

    “天下读书人极多,自然有好有坏,把书读歪了的也大人有在,不过那些没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也考不中科举,五哥就不说那些人。今天五哥要和你说说那些考中科举的读书之人。”庄煜一开口这语气可就不小,将所有中举之人都一网打尽了。庄炽越发好奇,他挪挪了身子,离庄煜距离更近了些。

    庄煜又说道:“十弟,读书之人都有清高之气,这话我说的可对?”

    庄炽轻轻点了点头,自古以来便有文人相轻的说法,大凡有才之人,眼里都是看不到别人的。

    庄煜见庄炽点头,便又说道:“文人好名,做了官更加好名,都想做出花团锦簇的文章好流芳百世。可事实呢?从前五哥也帮父皇看过几本折子,说实话,那些大人们写的折子动不动就五六千字,说的却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明明用几百个字就能写清楚。真要有什么大事,那一本折子洋洋洒洒便要写个上万字,一本折子上万字,父皇一天要批上百本折子,十弟你说说看父皇还有时间休息么?”

    庄炽点了点头,他是爱读书的人,自然知道上百本折子几十万字的东西看下来得有多么的累人。从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父皇和太子哥哥竟然如此辛苦。

    “折子写的啰嗦也就罢了,可他们还总找父皇的麻烦。”庄煜又说道。

    “大臣们敢找父皇的麻烦?五哥,我不会是听错了吧?”庄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能么,他们的父皇可是天下之主,那怕轻轻跺跺脚,天下也要震三震的,大臣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找父皇的麻烦?

    庄煜点点头道:“十弟你没有听错,文臣自视清流,看不起勋贵,便死盯着勋贵不放,动辄上折子参奏弹劾,而勋贵们也看不起清流,每每嘲笑他们穷酸腐儒,仗势欺人之事也没少做。最后还不是要闹到父皇面前,为难的人还是父皇。便是父皇不偏不倚的处置,受罚的一方都会对父皇不满。这不是给父皇找麻烦又是什么?而且他们在朝上就没有一件事情不起争执的。每次上朝之时,听着那些勋贵和清流互相攻击,凭是什么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大吵特吵,五哥我都烦透了。我这才听政几天啊,父皇可是听了十几二十年,大哥也听了五六年。他们不得比我还烦恼么。”

    庄炽想了一会儿,苦恼的说道:“五哥说的有道理,可是五哥,这个也不是我能改变的呀!”

    庄煜笑道:“十弟你小看自己了。你是有能力改变这种局面的人。”

    “五哥,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会有那个本事,你太高看小弟了。”庄炽现在完全不明白五皇兄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十弟,我来问你。你是皇子,身份贵重不贵重?”庄煜笑着问道。

    庄炽点点头,流着皇家血脉的他,身份贵重自是不言而喻的。

    庄煜又问道:“你是不是读书人?”

    庄炽又点了点头,他自四岁发蒙至今已经苦读七年,可谓读书破万卷,当然是读书之人。听到这里,庄炽开始明白五皇兄的意思了,以他皇子和读书人的双重身份,若利用好了真的可以平衡勋贵与清流之间的关系。或许还真能让他们之间的矛盾减少一些。

    只是,那样一来自己在勋贵和清流之间必定会竖立一定的威望,这真的好么,庄炽知道没有一位帝王愿意看到自己的臣子尽得勋贵和清流之心,那势必会对皇权造成威胁。

    “五哥,这样不太好吧?”庄炽犹豫的问道。

    庄煜笑着说道:“十弟,你是不是忠孝之人?”

    庄炽一挺胸膛大声道:“我当然是忠孝之人。”

    “这不就结了。”庄煜轻松的说道。

    庄炽有些纠结,真的这么简单么?父皇和太子哥哥不会猜忌?庄炽不象庄煜那样想问题想的浅显,万事他都要在脑子里多多转几道圈子才能做出决定。而庄煜是习武之人,他的思维方式是简单的线性思维,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儿。想问题办事情从来都是走直线,虽然简单粗暴,可有些时候效果却出其的好,当然,有些时候庄煜也会因为自己的脾气而吃些暗亏。不过凭他当朝得宠皇子睿郡王的身份,吃亏的时候到底是少之又少。所以庄煜的直线条思维便越来越强势了。

    其实庄炽还真是想多了,他的父皇隆兴帝其实早就做了安排,太子继位做皇帝,五皇子庄煜为大将军王,掌管天下兵马,六皇子庄烃在朝中辅政,十皇子庄炽掌文事,收尽天下文人之心。只是庄烃后来的所做所为让隆兴帝极为失望,他便有了放弃庄烃,转而让庄炽成为文臣之首在朝中辅政的念头。

    隆兴帝做皇子之时,虽然手足兄弟并不相亲,可是他却有过命的结义兄弟季之慎,季之慎陪着他征战沙场,助他立下赫赫战功,让他的父皇不得不选择他为继承人。所以隆兴帝深知好兄弟的重要性。因此他刻意让庄煜从小便与太子亲近,培养太子与庄煜之间的深厚感情。以确保太子继位之后,庄煜会忠心耿耿的辅佐。

    原本隆兴帝也是打算在庄烃开蒙之后便也与太子放到一处的,只是庄烃一直不肯与太子亲近,每每看到庄煜粘着太子,庄烃眼中的不屑藏都藏不住,在这种情况下,隆兴帝也没办法硬逼着庄烃打从心眼里爱戴太子。其实庄烃的失宠,早在他上书房读书之时便已经种下了根苗。只不过隆兴帝子嗣不丰,才没有彻底放弃他。

    后来北巡之时隆兴帝彻底认识到庄烃是什么样的人,这才果敢的舍弃了庄烃,转而培养十皇子庄炽。庄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北巡归来之后,太傅们给他开列的读书单子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只是庄炽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罢了。

    庄煜此番与庄炽聊天,其实里头也有隆兴帝和太子之意,庄炽聪明归聪明,可他从来没往这上头想,的确需要一个人点醒庄炽。

    “十弟,别想那么多了,等你的赐婚诏书下来,你就该上朝站班听政了。”庄煜笑着说了一句。大燕朝的规矩,皇子定亲后便已经是大半个成人,可以上朝听政了。要不然隆兴帝也不会随随便便就给庄炽定下亲事。凭是看上去多么简单的帝王,心机之深都是常人难以揣测的。

    “啊……哦,我知道了。”庄炽先是一惊,继而点了点头,那个规矩他自是知道的。接着庄炽又想到了娇憨甜美的马家小姑娘,脸上便浮起了羞涩的笑意,那个小姑娘将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呢。

    庄煜是过来人,见庄炽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道他走神去想马府小姐了。庄煜也不叫破,只笑咪咪的看着庄炽。且给他一点时间好好回味回味吧,等赐了婚,以庄炽便死守圣人之训的个性,那相思之苦可有他受的。马府小姐今年八岁,就算过了庄炽的生辰,马府小姐勉强算九岁之时赐婚,庄炽也要熬上六年不能与未婚妻见面的日子,才能将马府小姐迎娶回来。

    庄煜知道没有几个人能象他一样脸皮厚,也没有几个人能象无忧那样豁达,其实若是无忧坚守老规矩,庄煜便要再想与她见脸都做不到。想见一个人不容易,不想见一个人,可是有无数个办法。

    因此庄煜有些同情弟弟,庄炽和他一样,都要等到十八岁才能成亲,思及此处,庄煜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无忧和马家小姐年纪能再大些,他们这难兄难弟便能少受些相思折磨了。

    庄炽见五皇兄忽然冲着自己叹气,不由惊道:“五哥,你怎么了?”

    庄煜拍拍庄炽的肩头,无奈的说道:“十弟,咱们兄弟的命是一样的,我最少还在等上两年半才能迎娶你嫂子,而你,从现在开始算起,还得七年。”

    “啊……不会吧,再有四年我就能大婚了。”庄炽大吃一惊,皇子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十五岁,他今年十一岁了,再有四年便能成亲,如何五哥却说还要七年,凭什么要多等三年?做为皇子的庄炽还没有习惯想问题万事不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你也不想想马家小姐还有几年才能及笄?”庄煜顺手敲了庄炽一记。

    庄炽苦着脸说道:“可我不知道马小姐芳龄几何。”他的确是不知道,可是看到马小姐身形样貌,庄炽怎么猜不出她年纪尚小呢。

    庄煜没有说话,只比了个八的手势。庄炽见了不由低叹一声,他真有的等了。

    庄煜很有义气的对庄炽说道:“十弟,五哥教你个法子,你只管先求了父皇母后同意赐婚,这赐婚诏书么,能压多少时间便压多少时间,这样你还能与马小姐多见上几面。”

    庄炽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脸上又红了。自与庄煜聊天以来,庄炽的脸红了好几回,真是象个极容易害羞的姑娘家。

    庄煜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便笑着站了起来,对庄炽说道:“十弟,你好好想想,我去瞧瞧母后同淑妃娘娘说完话没有。”

    庄炽点点头,站起来将庄煜送到殿外,然后一个人坐在椅上思索起来。

    正殿之上,皇后与淑妃相谈甚欢,淑妃很满意马佳媛这个儿媳妇,再三向皇后道谢。刑部尚书戮明虽然没有爵位,可是却是隆兴帝面前极为得力的重臣,庄炽能有这样的岳家,将来自是有好处的。

    让淑妃满意的不只这一点,还有一点更加重要,那便是马夫人是个生育能力极强的女人,她共生养了三子三女,而且全都养活了,这在大燕朝几乎都算的上一个生育奇迹。因为医疗水平不够高,几乎每个妇人都有失去孩子的惨痛经历。

    马夫人的大女儿二女儿都已经出嫁,且都生育了子女,马夫人如今有三个外孙两个外孙女儿。由此可以想见,将来马佳媛也会为庄炽多多生养儿女,绝对能极好的开枝散叶,淑妃想到自己会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便打从心眼里高兴。

    所以淑妃极为感激皇后娘娘,并且想求皇后娘娘在隆兴帝面前说说话,力求早日颁下赐婚诏书,也好彻底敲定这门亲事。皇后自然不会不答应淑妃这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其实这也是顺水推舟的一句话儿,皇后知道隆兴帝为了安马大人的心,这赐婚诏书必不会拖的太久。

    淑妃得了准信儿,便满心欢喜的起身告退,她也是快有儿媳妇的人了,日后这四时八节都要打点给儿媳妇一家的礼物,淑妃不想有什么做的不周全之处让马府之人心怀不满,为了儿子的一生安宁,淑妃费这点儿小心思自不在话下。

    淑妃走后,庄煜才从殿外探出半个身子,满脸带笑的唤道:“母后……”

    皇后见庄煜搞怪的好笑样子,不由展颜笑骂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做这等小儿行径,快过来。”

    庄煜快步走到皇后跟前,笑着说道:“母后累不累?儿子给您捶捶背吧。”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庄煜便绕到皇后的身后,握起空拳不轻不重的捶了起来。皇后舒服的微微闭上眼睛,喃喃道:“煜儿这一去鬼方,母后就再没机会让你捶背了。”

    庄煜笑道:“母后放心,儿子去震守鬼方,可儿子的媳妇儿还在京城呢,她会来孝敬母后的!儿子叫她日日进宫给母后捶背。”

    皇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反手轻拍了庄煜一记,笑骂道:“你这熊孩子如今越来越没脸没皮了。还没成亲了就媳妇儿媳妇儿的叫上了?还好意思支使人家!母后这做未来婆婆的都舍不得,你这臭小子能舍得了,就会拿话甜乎母后!”

    庄煜嘿嘿笑道:“母后,这不早晚的事儿么,儿子不过是提前叫了几声。无忧孝敬母后的心可不比儿子少呢。”

    皇后知道庄煜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才故意不顾形象的耍宝,只轻轻将手覆在庄煜给自己捏肩膀的手上,低低说道:“煜儿,到了鬼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记得给母后多写信,别让母后心里不踏实。”

    庄煜立刻大声说道:“母后放心,儿子一定天天给您写信。”

    皇后笑道:“哪里要你天天写,隔三五日写一封母后就心满意足了。在鬼方缺什么都写信回来告诉母后,母后替你置办。花费再多母后也担的起,不用替母后省银子。”

    皇后完全有底气这说样的话,皇后出身于平城郡王府,她的父亲平城王早年战死沙场,平城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皇后出嫁之时,王妃将偌大王府家业一分为二,一份给皇后一份给了无忧的娘亲,更在隆兴帝继位之后将平城王爵还给皇家,老王妃皈依佛门,只身一人飘然出京,从此不知所踪。

    皇后又是个极会打理产业之人,所以这二十多年经营下来,皇后的私房可谓极其丰厚,比之隆兴帝的私库可也不差什么。要不然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拿出几十万两银子分给她的三个孩子。在皇后的心中,庄煜就是她的亲生骨生,和庄灵和太子没有什么区别。如今儿子要去远方受苦,皇后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为儿子做好最充分的后勤准备。

    “儿子先谢母后啦,到时候儿子缺了什么就来求母后。”庄煜笑嘻嘻的说了起来,目的当然不是要东西,而是安皇后的心。其实庄煜早就做好了到鬼方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决定。

    皇后听了这话方笑了起来,儿女们越来越大,她能做的也越来越少,唯有在银钱上不让三个孩子受委屈了。至于六皇子庄烃和顺宁公主庄嫣,甚至是十皇子庄炽,皇后对他们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等他们大婚之时,给多给少便要看皇后的心情了。或许会给庄炽多一些,可对于庄烃和庄嫣,皇后是不会补贴什么的。她的私房,爱给哪个孩子连隆兴帝都不好干涉。

    这还是皇后不知道庄烃又在算计庄煜和无忧,若是知道了,皇后不独不给庄烃补贴,还会要他好看!

    皇后留庄煜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之事,她就舍不得将要远行的儿子,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庄煜心里也舍不得母后,母子二人说说笑笑,不觉便过了许多时间。

    隆兴帝听说庄煜还在懿坤宫,便和太子一起出御书房,父子二人匆匆来到懿坤宫,他们同样舍不得儿子和弟弟。总觉得有许许多多的话要交待给庄煜,那些话怎么说都说不完……

    懿坤宫中其乐融融,锦棠宫暮雨殿中,恭嫔便百爪挠心不是个滋味了。今天已经是正月初六,从大年三十到现在,隆兴帝每晚都歇在懿坤宫中,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按照老例,初三之后,隆兴帝就应该开始临幸其他的妃嫔。雨露均沾才是后宫安宁的基础。

    恭嫔自被解除禁足以来,每天盼的没有别的,就只有一件,那便是盼着隆兴帝临幸自己,恭嫔不独心理上有需求,这身体也是很强烈的。她如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且又守了近两年的活寡。而且只有被临幸,恭嫔才有机会得到隆兴帝的头发和鲜血。恭嫔可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隆兴帝独宠的渴望。不知道儿子已经汲汲可危的恭嫔还在做着成为宫中宠妃甚至是封后的美梦。

    因此在再次得知隆兴帝又歇于懿坤宫之后,恭嫔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决定主动出击,便是半夜截人,也要把隆兴帝截到暮雨殿来。正月初一朝贺之时,锦乡侯夫人给了恭嫔不少银票,正好能派上用场。恭嫔心里清楚的很,太监就没有不爱财的。

    恭嫔想的很美,只是她忘记了自己早就不再是宫中宠妃,不会再有什么人买她的帐,她就算是手里有银子都没那么容易送出去。太监们的确都很爱财,可他们更爱惜自己的命,为了些银子赔上自己的前程性命,凭那个太监都不会傻的做出这样的选择。

    庄嫣送给恭嫔的那个嬷嬷见恭嫔神色不太对劲儿,一直怨毒的望着懿坤宫的方向,便立刻悄悄走出门,命跟着自己的小宫女去西四宫房给顺宁公主报信儿。当日顺宁公主命她服侍恭嫔,可不只是为恭嫔美容养颜这么简单的。

    庄嫣白日里受了一场虚惊,回到西四宫房之后便有些提不起精神,整个人恹恹的,不思饮食也不爱说话,只一个人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伏在窗前透过银红窗纱望着外头,外头漆黑一片,也不知道庄嫣到底在看些什么。

    庄嫣身边的大宫女彩绫从外头走进来,在美人榻前跪下回禀道:“禀公主,刘嬷嬷身边的篆儿来了。”

    庄嫣神色一凛,立刻坐直身子低声道:“快叫篆儿进来。”

    少时,一个容貌仅仅算是清秀的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彩绫便极为识趣的退了下去。

    “刘嬷嬷打发你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篆儿低眉顺眼的说道:“回公主,娘娘心绪不佳,嬷嬷命奴婢来请公主。”

    庄嫣皱了皱眉,沉声道:“知道了,本宫这便过去探望娘娘,你先回去吧,好生服侍着。”篆儿应声退下,刚出门彩绫便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荷包,篆儿暗暗一捏,硬硬的,个头不大,应该是个小金锞子,篆儿脸上的笑容便浓了几分。果然公主出手最是大方,若一直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等到她二十五岁出宫之时,便能存下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到时候或是做个小生意或是嫁人就都有本钱了。

    庄嫣便人进来服侍自己更衣,然后只带了心腹大宫女彩绫彩绢和安嬷嬷胡嬷嬷匆匆赶往暮雨殿。不得不去暮雨殿的庄嫣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倦怠之意。她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却被硬生生逼成了大人。

    “母妃……”在暮雨殿下,庄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换上灿烂的笑容,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去,边清脆的叫了起来。

    恭嫔一愣,这会儿天都黑透了,怎么女儿突然来了。这两日因为吴道婆在做法,所以恭嫔并没有叫庄嫣到暮雨殿下,生怕她撞破什么,虽然恭嫔将吴道婆安排在极为隐秘之处,庄嫣撞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嫣儿,这天寒地冻乌漆麻黑的你怎么过来了?”恭嫔换上笑脸快步迎了上前去。

    “母妃,看您说的,嫣儿想您了呗。”庄嫣边说边伸手挽住恭嫔的手臂,紧紧挨着她一起走进暮雨殿。

    看到顺宁公主来了,悄悄通风报信的刘嬷嬷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她冷眼旁观恭嫔的气色,怕是她想要做出点什么出格之事。

    刘嬷嬷还真没有猜错,恭嫔真打算再过半个时辰就行动的。她新得些特别的香药,只要将隆兴帝从懿坤宫骗到暮雨殿,恭嫔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让隆兴帝与自己共赴阳台翻云覆雨。可叹恭嫔什么都不知道,她还以为隆兴帝是从前的隆兴帝,却不知道如今任何非正常的催情助性的东西对隆兴帝都不会再有任何作用了。隆兴帝的行动只会受他大脑的控制。

    “母妃,嫣儿想跟着您睡。”庄嫣虽然不知道恭嫔又想生什么事,可是以她对恭嫔的了解,那事无非就是争宠。庄嫣心里清楚的很,因为五皇兄庄煜刚要去鬼方,只怕在整个正月里,她的父皇都不会再临幸其他的妃嫔。这是为了安庄煜的心。宫中谁不知道庄煜虽然不是中宫嫡子,可皇后最疼爱的就是他,而庄煜也最孝顺皇后,为了皇后开心,叫庄煜怎么样他都愿意的。

    “这……好吧,咱们娘俩晚上好好说说话儿。”恭嫔略一迟疑便笑着说了起来。今天晚上既然不行了,那就明天再做安排,庄嫣不可能每天都跑到暮雨殿睡觉的。

    庄嫣暗暗松了口气,只挽着恭嫔笑道:“母妃,再过几日女儿想请旨出宫去给表姐们添妆,您可看好?”

    为了配合庄烃与胡碧芸的婚期,锦乡侯世子嫡长女胡碧莹的婚期便不得不定在了正月十八。锦乡侯府在短短一个月内要嫁两个孙女儿,自是忙的不可开交,为了便宜行事,也为了不两次麻烦亲朋好友,锦乡侯府两位孙小姐的添妆礼选和锦乡侯府的年酒都定在了正月初九到正月十一这三天。因为此事,锦乡侯世子夫人还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这样的安排分明是再次活活扇了大房一记响亮的耳光。

    做为亲姑姑的恭嫔,自是一定要送上添妆礼的,可恭嫔如今份位低没有出宫的权利,恭嫔又不想只打发嬷嬷出宫送添妆礼,庄嫣这么一要求,正好说到了恭嫔的心坎上。恭嫔立刻笑着说道:“嫣儿愿意去那是再好不过的。回头母妃就让人把添妆礼拿来给嫣儿带回去。”

    庄嫣笑着应了。她想出宫可不仅仅是去锦乡侯府送添妆礼,更多的是想去敬肃郡公府同庄烃再次深谈。庄嫣的感觉很敏锐,她发现自从恭嫔被解除禁足令之后,她的哥哥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变化。这让庄嫣本能的不安。

    “嫣儿,你初十出宫去外祖父家吧。”恭嫔笑着说了起来。初十是正日子,以庄嫣的身份,在这一天出席才最合适。庄嫣点了点头,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提到正月初十这个日子,恭嫔突然想起这一天正好是吴道婆作法结束的时间,她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计划得逞的得意笑容。

    庄嫣看到恭嫔笑的古怪,心中很是疑惑,立刻问道:“母妃,您在笑什么呢?”

    恭嫔忙敛了笑容掩饰道:“没……没什么,母妃只是想到你哥哥就要大婚了,心里便很是高兴。”

    庄嫣并没多想,也点头笑道:“是啊,哥哥大婚,父皇一定会提一提哥哥的身份,按着旧例母妃也是要进位的。嫣儿先给母妃道喜了。”

    恭嫔最爱听的就是这种话,脸上立刻笑开了话,只摩娑着庄嫣的手笑道:“我们嫣儿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嫣儿,等忙完你哥哥的事,母妃就为你做打算。母妃一生只得你哥哥和你两个孩子,只要能让你们称心如意,母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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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郡主威武介绍:
王府嫡女季无忧七岁失双亲,遵祖母之命低嫁逸阳侯府,怀胎七月惊闻幼弟身死,又逢小妾投毒,只落得一尸两命孤独惨死。死前无忧以血为誓,若有来生,她绝不再任人利用欺凌,所受种种必百倍还之。
一梦醒来,赫然竟是痛失双亲之时。这一回,季无忧抚养幼弟弹压族亲独掌王府暗选夫婿,一朝出阁为王妃,弹笑间斩光夫婿滥桃花,展眉际报尽姐弟前世恨。
端看重生孤女如何活的风生水起意气飞扬,一时妒煞多少闺中女儿。重生之郡主威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郡主威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郡主威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