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上回说到庄嫣一句“郡王爷好”惊了庄煜庄烃和无忌三个人,敢情在庄嫣的眼中,她只看得到季无忌这个忠勇郡王,将庄煜这个五皇兄明晃晃的忽视了。
庄烃双眉紧锁,却不便说什么,庄煜脸色微沉,反背双手看向庄烃和庄嫣,淡淡道:“六皇弟怎么来了?”
庄烃心中很是尴尬,只能干笑道:“七皇妹给我们送点心过来,她头一次来东四宫房,路不熟。”说罢,庄烃给了庄嫣一个眼色,庄嫣忙福身道:“五皇兄安好。”
庄煜看看庄嫣身边拿着点心的宫女,淡淡点头说了一句:“七皇妹有心了。”
庄嫣直起身子,一双眼睛又直勾勾的盯在无忌的身上,她见季无忌头中尽是汗珠子,便极热情的说道:“郡王,你流汗了,快擦擦吧。”说着,庄嫣就将自己的帕子递给无忌。
庄煜和庄烃两人看到庄嫣如此,如何还看不出庄嫣的心思,两人心思异,可脸色却是极为一致的铁青。
“七皇妹!”庄烃语带警告之意的低低叫了一声,而庄煜则冲着跟在一旁服侍的小太监喝道:“还不快去备水服侍小王爷净面。”
无忌虽然不懂男女之情,不明白庄嫣递帕子过来的意思,可是他记得就是庄嫣做怪,才让他的姐姐扭伤了脚踝,小半个月不能正常走路,无忌平日很大方,可是一但涉及无忧之事,无忌便小气的不行,所以在无忌心中,一直记着庄嫣害他的姐姐扭伤脚这件事情。
无忌举袖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子,轻哼了一声道:“我不用女人的东西。”
庄嫣大受打击,泫然欲泣的看向无忌,就在庄烃以为她要发飚之时,庄嫣却低声下气的小声道:“我知道了。”
庄烃惊的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险些儿要掉出来,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低声下气服软的话怎么可能出自他一向心高气傲的妹妹口中。庄煜也吃惊不小,他皱起眉头玩味的看着庄嫣,这个异母妹妹。
庄煜看到庄嫣眼中那藏不住的火热,心中不由一凛,若不是动了真心,庄嫣再不会有那样的眼神。可是她才九岁啊,而无忌还不满七岁,这……这真的让庄煜有些无法接受。
“无忌,快去净面,洗好五哥送你去找你姐姐。”庄煜用前所未有的沉稳语气对无忌说了起来。
无忌微微一愣,他与庄煜认识到现在,这是庄煜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无忌不笨,他立刻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便顺从跟小太监到房中洗脸。
庄嫣的眼神一直跟着无忌,庄煜见状沉声道:“七皇妹,这禁足的大半年中,嬷嬷们教的就是这样的规矩?”庄烃听了这话,竟破天荒的没有替妹妹说话,反而用与庄煜相差无几的语气说道:“七皇妹,点心已经送到了,你快回去吧。”
显然庄嫣的心神全放在无忌的背影上,直到无忌进了房,小太监关上门,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齐齐瞪着自己的庄煜和庄烃,庄嫣疑惑的问道:“五皇兄六皇兄,你们刚才和我说话了么?”
庄烃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此时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风度,一把攥住庄嫣的胳膊,硬将她拽了出去。
庄煜看着那兄妹二人的背影,冷冷的一笑。
少时无忌洗完跑了出来,轻吁一口气道:“总算走了,五哥,七公主真奇怪!”
庄煜转身定定的看着无忌,好半天才缓缓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每日和无忌厮混在一起,总把无忌当成小男孩儿,却忽略了无忌如今看上去已经象个英俊阳光的少年。因为长期习武的关系,无忌的身高比同龄人至少高出一头,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是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
“五哥,你笑的真奇怪!”无忌不高兴的说了一句,虽然个头看上去象少年,可心性上无忌还是个孩子。
庄煜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无忌的头,果然无忌很不给面子的甩开他的手,闷闷不乐的说道:“五哥,明天我们再打个痛快,今天真不过瘾。”
庄煜笑道:“好啊,明天五哥和你一起去师傅家。”无忌听了这话方才高兴起来,只说道:“五哥,我要去找姐姐了。”
庄煜笑道:“我送你去。”
无忌不解的说道:“我又不是不认识路,刚才说给那个七公主听也就罢了,五哥你真送啊。”
庄煜还是笑着说道:“自然是要送的,五哥还有事情告诉你姐姐。”无忌没细想,只随便哦了一声,两人便向东四宫房的大门走去。
路过庄烃的院子,庄煜见庄嫣的随身宫女嬷嬷还站在院子里,淡淡的笑了一下,便带着无忌走开了。
在庄烃的书房中,庄烃脸色阴沉,愤怒的瞪着庄嫣,压低声音喝道:“妹妹,你想干什么?”
庄嫣抬头看着庄烃,辣气壮的说道:“给你们送点心啊。”
庄烃愤怒的狠狠一掌拍到桌上,怒道:“给谁送点心,我看你是冲着忠勇郡王来的吧。”
庄嫣梗着脖子低叫道:“是又怎样,难道不行么?”
庄烃气的肺都要炸了,暴躁的冲着庄嫣扬起手,却在庄嫣惊愕的眼神中缓缓放了下来,他低低道:“嫣儿,你对哥哥说实话,到底想做什么啊?”
庄嫣低低道:“哥,我要做忠勇郡王妃。”
庄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跌坐进四出头黄花梨官帽椅中,摇头道:“嫣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庄嫣极为坚绝的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什么,那季无忌比你足足小三岁,等你到选驸马的年纪,他都还不到议亲事的年纪。”庄烃愤怒的叫了起来。好在他还算有狼,没有大吼大叫,仍然是压低了声音。
“什么?他今年才六岁?”庄嫣惊叫一声,被这个消息惊的不轻。
庄烃沉着脸重重的重复一遍:“没错,他今年只有六岁。”
庄嫣还是不能相信,一个劲儿的摇头道:“这不可能,他看上并不比哥哥小。”
庄烃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沉声道:“嫣儿,不管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都立刻给我彻底打消,否则,你会害了自己。”
庄嫣的脸涨的通红,眼中弥漫着湿意,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么这滚了下来。庄烃还没见妹妹这样伤心过,只能放缓了声音说道:“嫣儿,哥哥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最好的驸马。”
庄嫣没有说话,只是哭,庄烃越发着急,连声说道:“嫣儿你别哭……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庄嫣抬起头,用含泪的双眼看着庄烃,哭道:“哥,我真的喜欢他。”
庄烃大惊,愕然看着庄嫣,迟疑的问道:“嫣儿,你说你喜欢谁?”
庄嫣冲着庄烃叫道:“我喜欢季无……呜……”
庄烃不等庄嫣把话说完,便冲上前捂住庄嫣的嘴巴,不让她再说下去。
庄嫣被憋的满脸通红,使劲儿拽下庄烃的手,瞪着眼睛低声叫道:“他比我小三岁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做忠勇王妃,哥哥,除了皇族之人,你认为还有什么人能比忠勇郡王的身份更高贵?我知道哥哥你有大抱负,若是我做了忠勇王妃,不也是给哥哥一大助力么?”
庄烃皱眉看着妹妹,沉声道:“嫣儿,你怎么能这样想?哥哥不用你这样做。”
庄嫣拼命摇头道:“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他,圣寿节那日,我在观鱼台看到他,就打定了主意非他不嫁。这事我已经告诉母妃了。”
“什么,母妃也知道?母妃同意你这么胡闹?”庄烃更加震惊,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了。
庄嫣肯定的点点头道:“母妃当然知道,母妃还说要替我求父皇的旨意呢。”
庄烃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妹妹抽疯也就罢了,怎么母妃也跟她一起疯呢,这明明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他的父皇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还向父皇请旨,这不是找死么。
庄烃觉得这会儿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妹妹说什么了,当务之急是打消母妃的念头,真不知道母妃是怎么想的!
“嫣儿,你若真想做忠勇王妃,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说这种话,而且要格外远着忠勇郡王,你这么巴巴儿贴上去,只会让人家觉得你很轻浮的。现在忠勇郡王还小,若他懂事之后再想想现在你的行为,你看他会不会要你!”庄烃心念急转,很快就有了说服庄嫣的理由。
庄嫣是被娇纵惯了的,她现在不懂这些,只疑惑的皱眉问道:“哥哥,是这样么?”
庄烃立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当然是这样,嫣儿,你连哥哥都不相信了么?”
庄嫣忙道:“我相信哥哥。”庄烃脸上这才露出些笑意,点点头道:“这样才乖,听哥哥的话,快回宫去吧,你才被父皇解除了禁足令,还是要乖一些才好。”
庄嫣点点头,就这么让庄烃哄着回西四宫房了。庄嫣一走,庄烃立刻赶去锦棠宫,找丽妃商议庄嫣之事。
庄烃看到庄煜和季无忌在前方不远处,便刻意放缓了脚步,等他们拐上了通往懿坤宫的宫道,庄烃才又疾步走向锦棠宫。
庄煜和无忌来到懿坤宫里,叶氏已经先到了,无忧仔细打量叶氏的形容神情,见她的脸色还好,身上的衣裳也没有什么变化,才略略松了口气,将一直提着心放回肚子里去。
皇后见无忧如此担心叶氏,不由有些小小的醋意,只笑着说道:“季夫人好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无忧怕是要冲到慈安宫去要人了。”
叶氏忙道:“郡主一片厚爱,臣妾铭感于心。”
皇后说罢那样的话,自己也笑了,只轻轻推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无忧一下,笑道:“无忧,快去检查检查季夫人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不成。”
无忧知道皇后姨妈在开玩笑,便也玩笑的说道:“哎呀,刚才来的匆忙,都没有数数三婶的头发丝儿到底有多少根呢。”言毕,众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一回,皇后方正色问道:“季夫人,太后没有没难为你?”
叶氏浅浅笑道:“太后斥责了妾身,别的倒没有难为什么。”
皇后眉头皱起,片刻之后方才缓声道:“季夫人受委屈了。太后有了年纪,她的话不要往心里去。”
叶氏心里清楚的很,便躬身笑道:“娘娘言重了,太后娘娘只是训斥了几句,并没有什么。说起来也是妾身没有看好太后娘娘赐下的宫女,受几句斥责也是应该的。”
皇后听了这话眼中含了一丝笑意,只吩咐道:“孟雪,把前儿安南进贡的金丝血珊瑚凤钗取来赐于季夫人。”
孟雪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捧着一只极为精致的沉香木匣子回来,径直走到叶氏的面前。
叶氏赶紧跪下谢了赏,举起双手接过那只一尺长的沉香木匣。
皇后刚赏完东西,庄煜和无忌便来了,无忌看到叶氏便跑上前去,拉着叶氏的手仔细打量一番,才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放开叶氏去给皇后行礼。看到无忌的行为,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后心里清楚无忧无忌其实都不喜欢进宫,这不是说两个孩子不喜欢她这个姨妈,事实上无忧无忌对她这个做姨妈的极为关心孝顺,而是不论无忧还是无忌都不喜欢宫里的沉闷的勾心斗角,那两个孩子只想过单纯的日子。
其实皇后自己也不喜欢深宫生活,当初她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是既然已经当了皇后,便没了由着性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权利。正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所以皇后才不想勉强无忧和无忌。因此便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无忧无忌,则季夫人一起出宫吧。等跟皇上北巡,咱们娘儿几个有的是时间说话。”
无忧正想再问问叶氏在慈安宫的情形,便站起来说道:“姨妈,无忧告退了。”无忌和叶氏也都跟着行礼。
庄煜没事儿都要送无忧无忌她们出宫的,何况现在还有事,便也躬身行礼。
皇后看了笑道:“煜儿,替母后送无忧她们出宫。”
庄煜乐的满脸是笑,大声应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旨意。”
皇后笑笑,对叶氏道:“季夫人,陈国公主就快分娩了,若是有时间,便陪无忧一起过去帮本宫照看照看。本宫不能轻易出宫,想照看灵儿也不能够。”
叶氏躬身称是,无忧则笑道:“姨妈放心,灵儿姐姐一定会平安生下宝宝的。”
皇后笑着挥了挥手,命常嬷嬷和孟雪将无忧一行人送出宫。
走出宫门上了马车,无忧这才问道:“三婶,太后真的没对你怎么样吧?”
叶氏勉强了笑了一下,轻声讲了起来。
自一进慈安宫,太后便黑沉着一张脸,叶氏上前跪下请安,太后也不叫起,只冷道:“叶氏,哀家以为你是个好的,想不到你连哀家的旨意也敢违抗,你好大的胆子。”
叶氏虽然不能起身,却抬头看着太后,满脸不解的神色,委屈的问道:“请太后娘娘明示,臣妾抗了什么旨?”
太后见叶氏还敢顶嘴,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喝令掌嘴之时,李嬷嬷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在太后耳边低语道:“回太后娘娘,叶氏是和萱华郡主还有小王爷一起进宫的,郡主去了懿坤宫,说是在那里等叶氏。”
太后脸上怒意更甚,咬牙切齿道:“拿皇后来压哀家,胆子可不小!”
李嬷嬷小声道:“娘娘且息雷霆之怒,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太后冷哼一声,好歹压住火气怒道:“哀家问你,娇红绿如二人现在何处?”
叶氏脸上浮起一层恼意,愤愤道:“回太后娘娘,娇红绿如进门当日,便出言不逊顶撞我们老爷。被老爷下令责罚。不想她们竟说是太后赐下的人,我们老爷无权责罚她们,我们老爷极为生气,便将她们关进柴房。原想让她们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想娇红绿如二人当夜便逃走了。”
太后一怔,这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回答,太后立刻扭头怒视李嬷嬷,李嬷嬷大惊失色,忙跪下道:“太后娘娘,这绝对不可能,娇红绿如都是极忠心的人啊。”
太后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叶氏,冷道:“叶氏,休要信口雌黄,还不从实招来,你道哀家居于深宫,便查不出真相么?”
叶氏只一口咬死,“太后娘娘,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只敢去查,若臣妾有半句虚言,任凭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听叶氏说的这般确定,心中便犯了猜疑,她怀疑叶氏害了娇红绿如二人,可是却没有真凭实据,因此真不能对叶氏怎么样。叶氏怎么说也是从四品的诰官夫人,若然真在慈安宫里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正好给了隆兴帝把柄。太后深深吸口气,她知道现在不能动叶氏。
不过想到那百万两银子全都落入叶氏手中,太后便不甘心,只沉声道:“既然娇红绿如逃了,那哀家再赏你两个人帮着打理家务。”
叶氏一个头磕到地上,沉稳的说道:“请太后娘娘恕臣妾不敢接受。”
“什么?你敢抗旨!”太后立刻坐直了身子,两眼逼视叶氏,似是要将叶氏身上瞪出一个窟窿。
叶氏抬起头说道:“太后娘娘先前赐下娇红绿如,不想这两二人却偷偷逃了,臣妾派人四处寻找,至今没有消息,想来已经逃出京城了,如今太后娘娘再赐下两个人,臣妾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何况老爷远在边关,臣妾家中只有臣妾和两个孩子,服侍的下人已经足够多了,不敢劳太后亲自赐人,这般的荣宠臣妾承受不起。”
太后怒道:“你……你这不识进退的妇人……”太后以为自己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叶氏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以为那百万两银子就能这么一口吞了,做梦!
在太后心里,叶氏得回的百万两银子全是她的私产,太后绝对舍不得丢掉那么大一注银子,没有银子,她还怎么成就大事。所以太后说什么也要从叶氏手中夺走那百万两银子和那几家收益极好的铺子,只要叶氏一天不识趣的交出来,她就一天不让叶氏好过。
叶氏一言不发,任由太后责骂自己,她也看出来了,太后顾忌着皇后,并不敢对自己动手,只能骂几句出气,叶氏自小被打骂的多了,以太后这样的水准,真伤不着她什么。
太后足足骂了一刻钟,叶氏却象没事人似的跪着,太后气的七窍生烟,却想不出什么处置叶氏的最佳办法,在太后的眼中,叶氏现在就象是滚刀肉一般难以对付。
李嬷嬷见太后气的快要发疯了,忙在太后耳边低声道:“娘娘息怒,季将军总有回京的时候,而且奴婢刚才想到一个好办法,不如您先让叶氏回去,让奴婢向您慢慢禀报。”
太后一向信任李嬷嬷,这才放叶氏出了慈安宫。
叶氏细细的向无忧讲了她在慈安宫的经历,讲完之时也马车也已经到了季府的门前。叶氏下了车,庄煜则继续送无忧无忌回王府。
到了王府,庄煜寻了个借口支开无忌,无忧还以为庄煜想和自己说什么悄悄话儿,先自红了脸。庄煜心里想着庄嫣看中无忌之事,可没有心情想别的,只对无忧说道:“无忧,今日七皇妹特意跑到东四宫房来看无忌。”
“啊……”无忧惊愕的叫了一声,庄嫣跑去看无忌,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到无忧惊愕的睁圆眼睛,红润的双唇也微微张开,那吃惊的样子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庄煜一时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只傻呆呆的看着无忧。
无忧见庄煜没了下文,便着急的推他道:“五哥你倒是快说啊!”
庄煜被推的一趔趄,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道:“七皇妹今日打着送点心的名头去了东四宫房,她一看到无忌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人了,还要拿帕子给无忌擦汗,依我看七皇妹是看上无忌了。”
无忧极度无语,她彻底风中凌乱了,这算什么事!她家弟弟才六岁好不好,还是个小屁孩子,怎么就被庄嫣看上了?等等,庄嫣几岁?、
心里想着,无忧口中便问了出来:“庄嫣几岁?”
庄煜想了想才说道:“七皇妹九岁。”
“九岁!”无忧又吃惊了一回,难道皇家的人都是这么早熟么,才九岁便想着选驸马了。
庄煜见无忧始终没有抓住重点,便急急说道:“无忧,你先不要管年龄好不好,你不知道七皇妹的性情,她既看上无忌,无忌就有苦头吃了。”
无忧不解的皱眉问道:“五哥,这话怎么说?”
庄煜叹了口气道:“无忧,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怕说给你知道,七皇妹很……霸道,只要是她喜欢的,她就一定要得到,如果得不到,她宁可毁了也不让别人得到。我记得七皇妹五岁那年,父皇赏了我一头幼獒,七皇妹也想要,可父皇没有答应。七皇妹哭闹了一场,却被父皇训斥了一番。”说到此处,庄煜明显有些伤感。
无忧急急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三日之后,我的幼獒突然暴毙。”庄煜想起那头幼熬,心里还是很难过,声音也低沉下来。
“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顺宁公主做的?”无忧惊呼一声低低问了起来。她见庄煜面露难过之意,心中不由有些心疼,伸手轻轻握住庄煜的手以示安慰。
庄煜心中一喜,立刻反手握住无忧的小手,无忧轻轻一挣没有挣脱,便也由着庄煜拉着自己的手,既然认定了庄煜,无忧对于这样的小小亲近便不会排斥。
“我在幼獒的爪子里发现一小片碎布,那布是江南织造进贡的金丝雪缎,七皇妹那阵儿穿的就是金丝雪缎做的衣裳。”庄煜又轻声说了起来。
无忧眉头轻蹙道:“既是贡上的金丝雪缎,想必不只顺宁公主一个人有,五哥你怎么能确定就是她呢?”
庄煜沉沉道:“我的幼獒死后,我便派人潜入锦棠宫查看,找到了那件还没被销毁的金丝雪缎裙子,裙角破了一个口子,正好与我手中的碎片对的上,而且,那条裙子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
无忧点了点头,既然庄煜这么说,那他必有十足的把握。想到庄嫣才五岁便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无忧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心肠也太狠毒了。
“无忧,若非有这件事,我也不会这样担心,七皇妹看上无忌,我怕她会对无忌不利。”庄煜低低说了起来。
无忧皱眉,缓缓点了点头。虽然拿无忌和一条幼獒类比有些不对劲儿,可道理却是这样的道理,不论怎么样无忧都不可能让庄嫣做自己的弟媳妇。只从上次的见面无忧便知道庄嫣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才不能让这样的人来祸害自己的弟弟。
“五哥,顺宁公主比无忌可大三岁呢,这显然不可能啊,姨丈和姨妈不会答应的。她不能把无忌怎么样吧?”无忧心里不太有底气的说道。
庄煜摇摇头道:“无忧,你不懂,深宫之中手段重重,七皇妹如今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只怕……”
无忧心存侥幸的说道:“说不定过段时间她就淡忘无忌了呢?”
庄煜却没这么乐观,摇摇头道:“你是没有看到七皇妹看无忌时的眼神,若不是因为她那样的眼神,我也不会这样郑重的同你说这件事。”
无忧点了点头,轻声道:“五哥,我相信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庄煜立刻说道:“从现在开始绝不能让七皇妹单独见到无忌,往后除非必要就不要让无忌到宫里去了。”
无忧点点头道:“这个不难,无忌马上就七岁了,不入内宫也说的过去,只是姨妈会惦记无忌,总不让无忌去给姨妈请安也也不好。”
庄煜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以后我们陪无忌给母后请安,我会事先安排好调开七皇妹的。”
无忧听庄煜说的郑重,忽然咯咯轻笑起来,庄煜被她笑的一头雾水,赶紧追问道:“无忧你笑什么?”
无忧笑道:“我笑我们两人,无忌才六岁呢,何至于这样严防死守,无忌自小习武,难道还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给算计了么?咱们是不是有些儿杞人忧天了?”
庄煜却没有笑,只正色道:“无忧,你不知道后宫的手段有多么阴险狠毒,再怎么防备都不为过的。”
无忧敛了笑容,轻轻点头道:“五哥,我明白。”
庄煜见无忧面上有伤感之色,忙又安慰她道:“无忧,好在我是要出宫建府的,日后咱们也不用常常进宫……”
无忧脸上一红,白了庄煜一眼,嗔道:“谁和你是咱们!”说着便将手抽了出来转过身去。
庄煜急急跑到无忧的面前,硬拉着她的手道:“无忧,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做我的王府的女主人!”
无忧大羞,甩开庄煜的手背过身去,轻啐道:“啐,谁要理你!”
庄煜可不知道这是女孩儿家的娇羞,只道无忧真不理自己的,立时急的满头汗,一把扳过无忧的身子,将她死死搂入怀中,急切道:“无忧,你别不理我。”
无忧羞的不行,忙用手去推庄煜,可她哪里能推的动,只急的攥拳轻捶庄煜,羞恼的低叫:“你放开我!”
庄煜听到无忧的声音里蕴着哭意,吓了一大跳,赶紧松开双臂低头查看,果然见无忧红了眼圈儿。
庄煜急坏了,忙低头对无忧道:“无忧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你打我,你使劲儿打!”
无忧见庄煜急出了一头汗,脸色都白了,心中不由一阵甜蜜,只将自己的帕子甩到庄煜怀中,娇嗔道:“你象块木头似的,打你我还嫌手疼呢,看你那一脑门子的汗,还不快擦擦。”
庄煜见无忧不再生气,这才嘿嘿笑着拿无忧的帕子擦了汗。无忧虽然不喜欢薰香,可她的帕子上染了她身上天然的女儿香,让庄煜闻了不禁心情激荡,不知觉间,庄煜又牵上了无忧的小手。
无忧抬头看着庄煜,见他那双黑亮的双眸中尽是对自己的情意,无忧有些恍忽了,十三岁的少年,真的就能懂得情爱了么?无忧以两世为人的身份审视着庄煜。
“五哥,我有什么好?”无忧突然问了起来。
庄煜一怔,片刻之后他很诚恳的说道:“无忧,我不知道你哪里好,我只知道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不舒服,看到你笑,我心里就开心,你要是难过,我心里就堵的慌。”
听了这样的话,无忧怔怔的看着庄煜,轻声问道:“若是以后你对别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呢?”
庄煜立刻猛烈摇头道:“不会不会,无忧,我只对你有这样的感觉。”
无忧勉强的笑了一下,轻轻推开庄煜的手,低声道:“五哥,你现在才见到几个人呢,这话,可说的太早了。”
庄煜急的直挠头,他一向不擅长言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切感受,只是看到无忧那仿佛落寞的神色,庄煜觉得自己的心好象被挖了个大窟窿,空荡荡的疼。
无忧转身欲走,庄煜行动快过狼,冲上去一把抓住无忧,他有种直觉,若是让无忧就这么走了,他怕是就要失去无忧了。
无忧急道:“五哥你拉住我做什么?”
庄煜硬把无忧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无忧,我是没见过多少姑娘,可是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只有看到你,我才不会有那种厌恶的感觉。”
无忧一愣,显然庄煜的话实在太过劲爆。无忧一时消化不了。
庄煜拉无忧坐下,不好意思的说道:“无忧你不知道,除了母后,大姐姐,再就是你,除了你们三个人,别的女人一接近我,我心里就种特别厌烦的感觉。我是皇子,身边服侍的大小宫女也不少,她们若是没有不好的心思,我还勉强能忍受,若是存有私心,只要她们一靠近我,我就想恶心的想吐。你或许不知道,可无忌知道,如今我身边服侍的都是小太监,连一个宫女都没有了。”
无忧用不相信的眼神看向庄煜,她才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庄煜急道:“真的,无忧你不相信可以去问母后和大姐姐,她们都知道。其实……父皇也知道,父皇母后之所以准备给我们赐婚,就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那样的感觉,和你在一起,我总觉得特别舒服。每次见到你,我都不想从你身边走开。”
无忧暗自忖道:“难道这是真的?可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转念一想,无忧便明白了,这可是庄煜的隐密之事,怎么可能张扬的天下皆知呢。不过若真象庄煜所说,那她以后的保障岂不又多了一层!
无忧想到这里脸儿又争气的红了。
庄煜见无忧脸色一会儿变了好几变,心里也吃不准无忧到底是什么意思。长在皇宫之中的孩子心智成熟早,连九岁的庄嫣都知道给自己选驸马了,何况已经十三岁的庄煜。他可是已经认准了无忧,自然不能让无忧生出不嫁给他的心思。
“无忧”握住无忧的手,庄煜轻轻叫了一声,无忧低低的应了,庄煜心里才踏实了些,他忙说道:“无忧,你还记得我在鸡鸣斋同你说过的话么?”
无忧低着头强道:“那几日你说了成百上千句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庄煜嘿嘿一笑,低头轻道:“就是抱你那日说过的话。”
无忧脸上立时如此着了火了一般,烫的让她都有些受不住,推开庄煜站起来就要跑,庄煜却一把将无忧拽住带入自己的怀中,他霸道的圈着无忧的身体,低笑道:“无忧,我说过从今往后我会分担你的一切,不叫你一个人扛着所有的责任,你还记得么?”
无忧胡乱点头,心慌意乱的不行。
庄煜又低声道:“无忧,其实那天我还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无忧听庄煜说的郑重其事,不由抬头看向庄煜,庄煜用如同起誓一般的沉稳语气说道:“无忧,我想告诉你,照顾你,是我的权利,你不许拒绝。”
无忧的心慌意乱被庄煜这一句霸道的承诺安抚了。她不再回避庄煜的眼光,轻声道:“五哥,值得么?”
庄煜眼儿弯弯笑了起来,“只要是无忧,什么都值得。”
无忧轻轻俯身伏于庄煜的胸前,听着那剧烈跳动的声音,无忧忽然长长出了口气,低低道:“五哥,我很幸运。”
被突若其来的好运砸中的庄煜已经全身僵硬,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是有用,可是在行动上,庄煜可是彻头彻尾的生涩小子。
感受到庄煜的僵硬,无忧心情大好,这从另一个侧面映证了庄煜的干净。无忧知道皇子们十岁之后,就会有宫女爬床了,而庄煜的表现分明是从来没有这样近的接触过女人,否则他的身体不可能这样僵硬,无忧能感觉到庄煜僵的象石头一样。
无忧缓缓离开庄煜的胸前,庄煜僵硬的身子才算松驰下来,松驰过后,庄煜心中却升起了一抹失落,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落。只低低叫道:“无忧……”
无忧专注的望着庄煜,轻声而清晰的说道:“五哥,就这样等我长大吧!”
第八十九章
“姐姐,五哥怎么了?象个疯子似的又叫又笑的跑出去,别不是生病了吧?”无忌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坐在椅上笑极为甜蜜的无忧,不由皱起那双英挺的眉毛,飞快的问了起来。
原来自无忧向庄煜说了那句:“五哥,就这样等我长大吧!”庄煜便狂喜的跳了起来,如一阵旋风似的冲出了忠勇郡王府。
庄煜往外跑的时候刚好遇到无忌,无忌连一句话都不曾说完,庄煜已经闪电般的从无忌身边掠过,只余一道残影。无忌见追是追不上了,只有去问姐姐无忧。
听无忌问到庄煜,无忧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了几分,只柔柔说道:“五哥必是有事情要做,无忌,不许这么说五哥。”
无忌歪头看着无忧,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从前他糗庄煜的时候,姐姐是从来没有反对过的。
“姐姐,你没事吧?”无忌担心的问了起来。
无忧忙板起脸,可唇角却忍不住向上勾起,被告白了的无忧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便是想板起脸来都做不到了。“无忌,姐姐没事儿,你找姐姐有事情么?”
无忧不想无忌再追问自己,便转移了话题。
无忌急急道:“姐姐,刚才三婶在车上都说了什么,太后有没有欺负三婶啊?”
无忧含笑将弟弟拉到身边坐下,歪着头认真打量无忌,然后轻声赞叹道:“我们无忌真俊!”姐姐……“无忌不高兴的拖长声音叫了一句,心中暗自纳闷,怎么五哥就同姐姐说了一会儿话,姐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无忧被炸毛的弟弟逗乐了,可是看到无忌那愤愤的小眼神儿,无忧赶紧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太后罚三婶跪了三刻钟,其他的倒没怎么样。“
无忌气鼓鼓的叫道:”凭什么就罚三婶跪啊,三婶又没有做错事情。“
无忧低声道:”无忌,就因为她是太后,所以她想罚谁就罚谁,不需要理由。“
无忌一愣,似这样的话无忧从没都没有对他说过。无忧看着无忌,轻声道:”无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不用象一般的失怙孩子一样跟着祖母住,反而能分家出来住在王府里?“”当然是皇上姨丈下了圣旨啊,祖母不敢抗旨的。“无忌理所当然的说道。
无忧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对,就是因为皇上姨丈下了旨,所以才能让这件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皇上姨丈有这样的特权,太后也有。“
无忌想了一会儿,眼中犹带疑惑之色,却轻轻点了点头,无忧见弟弟的神色有些沉郁,她的无忌钻了牛角尖儿,忙浅笑说道:”无忌,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和太后是一样的人?“
无忌抬头看无忧,闷闷道:”难道不是么?“
无忧轻笑道:”无忌,这不一样。皇上姨丈下旨,我们搬出来自立门户,那是因为若不如此,我们便会被祖母和二叔一家算计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皇上姨丈是为了保护我们。我们搬出来,堂堂正正的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可太后不一样,她想夺走原本属于三婶的东西,三婶不答应,太后便要处罚三婶。“
无忌喃喃道:”姐姐,你的意思是不必太在乎手段,而要看动机与结果,是么?“
无忧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深知无习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他要独自挑起王府的重担,所以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妇人之仁,无忧宁愿弟弟是一匹狼一头狐狸,也不愿无忌变成软绵绵的小白兔。这是上一世的惨痛经历给无忧最深刻的教训。
看着姐姐那坚定的眼神,无忌的心也坚定了,他重重点头道:”姐姐,我明白了。“
无忧不知道弟弟明白了多少,但是她能确定一点,那就是无忌再不会象上一世那样,被人圈养成小白兔,随便什么人都能在他身上恶狠狠的咬一口,甚至被人剥皮拆骨吃了个精光。忠勇郡王季无忌要做英勇无敌的大将军,绝不做任人鱼肉的傀儡郡王。
姐弟又说了许久,无忌本就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孩子,无忧说的又细,不知不觉间,无忌的心性又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了许多。
因答应了皇后娘娘常去看望陈国公主庄灵,叶氏在过府探望过一次之后,便带着一双儿女住进了郡王府,这里到底离陈国公主府更近一些,陈国公主发动了,也能早些知道。
自太后叫叶氏进宫训话之时算起,过去了十余日,太后见一直没有动静,便压不住性子责骂李嬷嬷:”素青,你是怎么办事的,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嬷嬷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太后娘娘,叶氏带着儿女住进了忠勇郡王府,再没法子把人绑出来。“
这便是那日李嬷嬷和太后献上的毒计,绑架季维如和季维扬,以逼迫要协叶氏交那上百万的家产。”她们住到忠勇郡王府了?这怎么可能,那叶氏有家有业的竟全都不管么?“太后难以置信的喝问。
李嬷嬷伏在地上小声说道:”奴婢打听到,只要季将军不在府中,叶氏有大半的时间都带着孩子们住到郡王府,她是萱华郡主的女工师傅。“
太后怒喝一声:”又是萱华郡主,这个死丫头生来就是与哀家做对的!“李嬷嬷不敢说话,只能由着太后发怒。太后愤愤说了几句,又冷声道:”便是郡王府又如何,我们的人不是会高来高去么?趁夜偷两个孩子都做不到,他们有什么用!“
太后这就是不知道了。因为无忧无忌年纪都小,所以大驸马严谨安在督造忠勇郡王府之时,已经特意加高了墙头,又因为庄煜那次带着无忌翻墙头,无忧一气之下命人在墙头上埋下铁钉钢针等物,彻底绝了无忌翻墙头的念想儿。
郡王府的守卫则是卫老公爷特意派出的炎狼队,炎狼队的每一名成员都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们对于危险有些异乎寻常的敏锐,以前也有打郡王府主意的宵小之徒,只是他们刚一靠近郡王府的外墙就已经被炎狼队发现,其下场是再没有人能见到活着的他们。
太后命李嬷嬷派出的杀手也不是没到忠勇郡王府试着掠人,只是他们的下场和过去的宵小之徒没有区别,都在世上消失的干干净净。连着折了三四个人手,李嬷嬷这才知道忠勇郡王府碰不得,不得不打探清楚之后硬着头皮来向太后回禀。”竟有这等事?“太后听罢李嬷嬷的回禀,不由惊讶的问了一声。
李嬷嬷忙磕头道:”回太后娘娘,真的如此,外头已经折了四个人。“
太后神色阴沉,沉默片刻之后忽然说道:”给吴王去信,让他再送些人手过来。“
李嬷嬷忙应了下来,既然太后已经向吴王要人了,想必也就不会再追究她办理不利之罪。见太后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李嬷嬷赶紧轻声说道:”奴婢告退。“
太后闭着眼睛沉沉的嗯了一声,让李嬷嬷退下。李嬷嬷走后,太后猛的睁开眼睛,冷冷道:”季无忧,季无忌,哀家绝不放过你们。“
眼见北巡日期将近,庄灵还没有动静,皇后心里很是着急,她怕自己离京这后,庄灵分娩会有什么意外。而此番北巡,隆兴帝要与关外几个大部族首领会盟,所以皇后是一定要参加的,不只是她,除了太子留下监国之外,其他的皇子公主都要随行,至于妃嫔们,皇上却是一个都没打算带上。
皇后正担忧着,北巡是大事,已经诏告天下,是不可能为庄灵一个人而推迟日期的。正担忧着,孟雪从外头跑进来,因跑的急额上都冒了汗珠子。”皇后娘娘,大公主发动了。“
皇后闻言大喜,猛的坐起身子说道:”真的,灵儿发动了?“
孟雪使劲儿点头道:”邱嬷嬷来报的信儿,请娘娘送催生礼呢。“
大燕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女儿分娩,娘家一定要送红枣花生鸡蛋米面布匹等六色礼物做为催生礼,若是不送,便是娘家失礼,婆家人会拿这事来说嘴,给做媳妇的没脸。
皇后大喜道:”快送快送。“六色催生礼皇后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准备妥当了,专等着庄灵发动的消息,如今还有四天才北巡,皇后想着还能参加小外孙孙的洗三礼,心情自然很好。
少时皇后的六色催生礼送到陈国公主府,在此之前,无忧和叶氏也已经得了消息赶了过去。因无忧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所以她不便进产房,只能在产房外听消息,而叶氏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所以她能进去帮着安抚因为阵痛而有些心烦意乱的陈国公主。”季……夫人……你怎么……啊……“庄灵一句话没有说话,便疼的尖叫起来。
叶氏尽快握住庄灵的手笑着说道:”娘娘不便来看公主,命妾身照顾公主分娩。“
庄灵眼中闪过一抹感激,她和婆婆卫国公夫人的关系并不算很好,要不然卫国公夫人也不能在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因为嫌烦而把表小姐李月璃丢到公主府来。皇后也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拜托叶氏看顾庄灵一二。上一次若非庄灵身边的嬷嬷机警,庄灵险些儿因为卫国公夫人的不经心而一尸两命,皇后可是被吓着了,她绝不敢再把女儿完全交给卫国公夫人。宁可惹卫国公夫人不高兴,皇后也要让叶氏和无忧到公主府来照顾着,她承受不起任何可能失去女儿的风险。
叶氏都已经进了产房,卫国公夫人才姗姗来迟,无忧心里很有些不高兴,却碍着面子不得不上前笑着颌首道:”严伯母。“
卫国公夫人看到无忧,倒是微微吃了一惊,旋即笑道:”是无忧啊,你怎么来了?“
无忧笑道:”今日闲着无事,便和三婶一起来探望灵儿姐姐,不想正巧遇上灵儿姐姐发动了。三婶是过来人,便留下来帮忙,我也想第一时间看到出世的小宝宝。“
卫国公夫人虽然不喜庄灵,可对无忧却没有不喜欢,她很喜欢无忧这个坚韧的小姑娘,甚至有时还遗憾无忧年纪太小,若是她早出生十年,便能让无忧做她的儿媳妇,那样就不会让她最心爱的儿子严谨安因为尚主而没了好前程。
其实卫国公夫人不喜欢庄灵,不是不喜欢庄灵这个人,而是不喜欢她大公主的身份,就因为做了大驸马,严谨安的满怀壮志从些不得实现,这对任何一个做母亲的人来说,都是没有办法接受的。”难得你有心,可你还小呢,没的在这里受了惊吓,跟伯母到前头院子里等着,这才发动,且有的等呢。“卫国公夫人笑着说了一句,便上前携了无忧的手将她带出了产房所在的院子。
无忧也不好拒绝,只能给身边的崔嬷嬷使了个眼色,崔嬷嬷会意,立刻重重点了点头。无忧这才放心的去了。
在外院花厅里坐下,卫国公夫人笑着问道:”无忌怎么没来,前儿他囔着要吃伯母做的香糟鸭信,昨儿晚上才得了,原想他今日会过来,就没打发人送过去。“
无忧笑着说道:”大伯母,您可别再惯着无忌了,他现在可算本事了,只要说他几句,他就吵着要去找您评理呢,倒象是这个姐姐怎么委屈他一般。今天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找什么雪熊皮。“
卫国公夫人听了这番话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只说道:”无忌可是个好孩子,他必是前儿听我说了一句要给老公爷做副雪熊皮护膝,可巧家里没了好皮子,他就上了心。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无忧你可不能总说他。无忌够不容易的了。“
无忧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说。卫国公严信年轻的时候一直在西北苦寒之地征战,早就落了一身的病,便是夏日也不能着单衣,所以卫国公夫人要早早为他准备御寒之物,雪熊皮又轻薄又暖和,关键是不燥热,所以卫国公夫人便想给卫国公做些雪熊皮护具,谁知卫国公府库房中的雪熊皮已经用完了,所以卫国公夫人就念叨了几句,刚巧被无忌听见,无忌便存了心,一心要为他的师傅找最好的雪熊皮。”是,都听严伯母了,往后再不说他就是了,严伯母,您可有点儿偏心哦。“无忧开玩笑的说道。卫国公夫人听罢也笑了起来。
与花厅之中的轻松气氛相比,产房里就紧张多了。庄灵已经生过一个孩子,按说生这一胎应该轻松许多,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庄灵觉得比生头胎之时还要艰难些。她的嗓子都喊哑了。
而两个稳婆却扎煞着手站在一旁,其中一个风轻云淡的说道:”公主,是女人都这么熬过来的,您得忍着。“
叶氏听着这话不象,哪有稳婆敢这么和公主说话的,她还要不命了。庄灵听了这话也是眼神一冷,愤怒的瞪向那个稳婆。
倒是旁边那个稳婆笑眯眯的说道:”公主,女人生孩子就是痛,痛您就叫,做女人,就这一天能叫个痛快呢。“
叶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个让庄灵忍着的稳婆看了身边的稳婆一眼,眼神有些责备之意。而让那个庄灵叫的稳婆则微微瑟缩了一下。
叶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然后俯身在庄灵耳边说道:”公主,您的身子很好,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您不能因为疼痛而乱了方寸,留着些力气好生孩子。“庄灵吃力的点了点头。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稳婆上前检查,都说产门开了九指,可以用力生了。庄灵极为讨厌那个说风凉话的稳婆,指着另一个愤愤道:”你来给本宫接生。“
那个被点到的就是叫庄灵不要忍痛只管放声大叫的稳婆,她眼中露出一丝喜色,而另一个脸上便有些愤愤之意。叶氏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死死盯住那个稳婆的一举一动,若是她有什么异常之举,叶氏绝对不会让她继续接生。
因此时已经进了六月,庄灵只盖了一床轻薄的夹纱被,所以那个稳婆接生之时双手的位置叶氏隔着被子也能看的很清楚,她见那稳婆一只手总是有意无意伸向庄灵的腰部,而庄灵虽然拼命用力,可就是没有办法将孩子推出来,此时的痛苦对庄灵来说已经是无法承受了,她的惨叫声甚至都传到了隔了一个院子数重墙壁的无忧耳中。
卫国公夫人听着这叫声不对,不由也变了脸色,她虽然不喜欢庄灵,却也不敢让庄灵难产而死。顶多她只盼着庄灵多受些罪罢了。
无忧腾的站了起来,急急道:”伯母,我们去看看灵儿姐姐吧,她叫的好吓人。“
卫国公夫人正要说话,便听到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她和无忧抬头一看,只见严谨安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慌乱的大声囔道:”娘,灵儿怎么样!“
卫国公夫人一看儿子这么紧张庄灵,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只冷声道:”没听到她正尖叫么,死不了!“
严谨安脸色一变,想要说什么却因为看到无忧而咽了回去,硬生生说道:”我去看灵儿。“
卫国公夫人大怒道:”不许去,男人进血房,一冲就要倒霉三年!“
严谨安急道:”娘,那都是骗人的鬼话,您快让我过去。“
卫国公夫人死死堵住去路,愤愤叫道:”你敢,你敢过去我死给你看!“
就在卫国公夫人和严谨安母子争执不下之时,无忧悄悄去了产房所在的院子。
崔嬷嬷赶紧迎上来红着眼睛说道:”郡主,公主的情况不好。“
无忧一惊,立刻跑到产房窗下叫道:”灵儿姐姐,我们都等着你平安生下宝宝,你要加油啊!三婶,你帮帮灵儿姐姐。“
叶氏听到无忧的喊叫,将心一横,站直身子对那个脸上犹有愤愤之色的稳婆说:”你把她替下来,给公主接生。“
那正在床边忙活的稳婆不由一愣,立刻叫道:”这位夫人,你凭什么把我换下来!“
无忧在外头都听到那稳婆的叫声,她心知不对,立刻对崔嬷嬷道:”崔嬷嬷,你快进去看看,若有不对,立刻告诉我。“
崔嬷嬷应了一声,飞快进产房察看情况。她看见叶氏什么都不顾了,只将那站在一旁的稳婆推到产床旁边,将另一个稳婆一把扯了下来。”
那愤愤不平的稳婆一站到床边,脸上便没了愤愤之色,她的神情很专注,就连声音听上去也有了些温度。“公主,不要着急,跟着我的话呼吸,来……放松……吸气……推……”
庄灵本能的跟着那稳婆的话去呼吸用力,只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便顺利的将小婴儿生了出来。
“哇……哇……”的哭声响彻整个院子,庄灵心里一松,连看孩子一眼的力气都没了,头一歪便昏睡过去。
叶氏大惊,忙叫道:“公主公主……”却听那正在为小婴儿清洗的稳婆淡淡说道:“不碍的,只是累脱了力,睡一觉就好。”
叶氏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她见庄灵脸上虽然满是汗水,可脸色还好,也没怎么出血,再试试她的脉,虽然叶氏并不懂诊脉之术,不过庄灵的脉强劲有力,随便是谁都能试的出来,所以叶氏便也不那么担心了。只看向小婴儿,笑着问道:“是小公子还是小千金?”
那稳婆笑着托起小婴儿道:“是个小千金。”
叶氏看了一回,笑着说道:“快把孩子包起来,外头等着看呢。”
那个半路被扯下来的稳婆见叶氏和同伴的注意力都在婴儿身边,便不着痕迹的向产床移动,叶氏虽然在看孩子,可还分了三分心去看那个稳婆,见她悄悄将手伸向庄灵,叶氏立刻冷冷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稳婆没有想到叶氏还在盯着自己,不由吓的一哆嗦,忙缩回手摇头道:“不,不做什么。”
抱着孩子的稳婆此时冷冷看了一眼,沉沉叫了一声“徐姐姐”,那声音里的警告之意便叶氏都能听出来。叶氏心中有些明了,向崔嬷嬷使了个眼色。
崔嬷嬷会意,立刻上前说道:“季夫人,请您抱小小姐出去。两位大娘,也一并出去领赏吧。”
叶氏并两个稳婆出了产房,崔嬷嬷看着庄灵的丫鬟嬷嬷们上来服侍庄灵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床褥,又等太医进来诊了脉,方才快步走出产房。
此时卫国公严信也赶了过来,见公主生了个孙女儿,严信没有一丁点儿的不高兴,只乐呵呵的说道:“孙女儿好,夫人,咱们家一向小子多闺女少,如今添了个孙女儿,可得好好庆贺庆贺。”
卫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淡多了,她喜欢孙子,就算庄灵已经为她生了一个孙子,可卫国公夫人总是嫌少,还想多要几个孙子。严谨安是驸马,轻易不能纳妾,所以这生孙子的希望便全寄托在大公主庄灵的身上,是以卫国公夫人看到是孙女儿,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严谨安倒是欢喜的很,只是女儿在父亲手中,他紧忙没有机会抱,便向叶氏道谢之后问道:“季夫人,公主还好吧?”
叶氏见严谨安没有只顾孩子忘记大人,对严谨安的印象又好了许多,笑着点头道:“公主很好,就是累的脱了力,太医正诊脉,驸马回头仔细问问太医吧。”
严谨安点点头,匆匆往里头走了。这让卫国公夫人心中又添了一层不满。
叶氏看看无忧,无忧会意,悄悄与叶氏走了出去。在院中,叶氏低低对无忧说道:“无忧,方才大公主好险,那个姓徐的稳婆有问题。”
无忧一惊,忙道:“三婶,她对灵儿姐姐做了什么?”
叶氏皱眉道:“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她在做手脚,她给公主接生了大半个时辰,公主越叫越惨,孩子却不见出来,换了个稳婆,公主就顺顺当当的生下孩子。刚才我还见她想伸手去碰公主,因被我叫破没有碰到。”
无忧点点头道:“竟然还有此等事,三婶,我这就让人请大姐夫出来,你都告诉大姐夫。”
叶氏点了点头,无忧命人将严谨安悄悄请出来,叶氏又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严谨安气的钢牙直咬,恨声道:“好个恶毒的贱妇,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罢,严谨安向叶氏深深做揖道:“季夫人,多谢你了。等内子出了月子,必当亲自上门致谢。”
叶氏摆摆手道:“驸马爷不必如此,妾身也是受人之托。公主母女平安比什么都强。”
严谨安只道是无忧拜托叶氏的,便向无忧说道:“无忧,大姐夫谢谢你。”
无忧立刻摇头道:“不是我,是……”无忧本想说是受皇后姨妈所托,可是见叶氏悄悄做了个“严夫人”的口型,她立刻会意,笑着说道:“大姐夫,是伯母拜托三婶的。”
严谨安一愣,无忧赶紧说道:“真的是伯母,伯母因自己晕血不能进产房,才特意托了三婶的。”
严谨安听了这话脸上立刻涌起笑容,放松的笑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多谢季夫人您。”
叶氏笑道:“驸马爷真的不必客气了,您府中事多,我们便先回去了,三日后再来给姐儿添盆。”
严谨安立刻命人将无忧和叶氏好生送回王府。因为叶氏和无忧这一善意的谎言,严谨安刚才对母亲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了。他跑到卫国公夫人面前,二话不说磕下去扑通扑通扑通磕了三个极响的头,大声道:“儿子刚才冲撞母亲,特来给母亲请罪。”
卫国公夫人先是一愣,继而欣慰的笑了,俯身扶起儿子笑着说道:“世上哪有生自己儿子气的母亲,快起来吧。看你,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还说跪就跪的。快来看看你的女儿。”
严谨安站了起来,看看父亲怀中的女儿,小丫头皮肤红红的,头发很黑,双眼紧紧闭着,小鼻梁高高的,小嘴巴红红的,真是越看越可爱。
卫国公夫人从丈夫手中接过孙女儿,脸上的笑意也温柔了许多,轻声道:“这丫头和谨安刚出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严谨安爱怜的看着女儿,低低说道:“宝宝,爹爹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卫国公听着这话意思不对,立刻瞪眼问道:“谨安,可是公主分娩之时出了什么岔子?”
严谨安点点头,将叶氏所说之言又学了一遍,听得卫国公夫妻都不由一阵后怕,严谨安说罢,又向母亲说道:“多亏娘拜托季夫人看顾公主,要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我拜托季夫人?”卫国公夫人喃喃自语了一句,旋即点头道:“是啊,真是多亏了季夫人,回头娘得好好谢她。”叶氏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止让卫国公夫人和儿子媳妇拉近了关系,更为自己赢得卫国公夫人的感激和支持,这为她往后在亲贵女眷之间行走减少了许多的麻烦,更为维如维扬的亲事打下了基础。
皇后在宫中很快就得到了女儿顺利分娩的消息,因庄灵已经有了儿子,所以皇后听说这回生了个女儿,并没有觉得失望,反而更加喜欢,当下便命常嬷嬷去勤政殿下找陆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隆兴帝。
常嬷嬷走了不到两刻钟,兴奋的满面红光的隆兴帝便急匆匆冲到了懿坤宫,他还没有进门便大声囔了起来:“灵儿真的生了个女儿?”
皇后迎上前笑道:“自然是真的,刚生了个七斤八两的丫头,娘儿俩个都好着呢。”
隆兴帝哈哈大笑道:“好好,灵儿真争气。阿蘅,你去给外孙女儿洗三吧。”
皇后惊喜过望,抓着隆兴帝的手道:“皇上,我真的能去给灵儿的孩子洗三?”
隆兴帝大笑道:“当然能,咱们熬了这么多年,可不就是为了过合自己心意的日子。去吧去吧,朕不便去看灵儿,回头你把朕给灵儿还有外孙女儿的东西都带过去。”
皇后笑着屈膝道:“是。”隆兴帝又是哈哈大笑,庄灵生了女儿,隆兴帝比自己得了孩子还要高兴。其实在隆兴帝心中,只有与皇后所生的儿女才是他真正的儿女,这也是自隆兴帝登基以来,后宫没有多少孩子出生的原因之一。若是隆兴帝愿意,如今宫中站住的孩子少数也得有十几二十个。
锦棠宫中,丽妃听到庄灵平安生下一个女儿的消息,不由恨恨的撕烂了自己的手帕,砸了好几件摆设。她再没想到庄灵竟然有这么好的运气,连那样隐密的暗算都能躲的过。原本,她以为是万无一失的。除了大公主庄灵,一方面能重重打击皇后,另一方面,她的女儿顺宁公主就会成为隆兴帝唯一的女儿,到时隆兴帝岂能不独宠这个女儿,而她这个顺宁公主的生母便也能母凭女贵,重新夺回隆兴帝的宠爱。
在愤恨过后,丽妃心中不由一阵后怕,立刻叫贴身宫女柳月去东四宫房,向庄烃传了一句话,那句话很简单。柳月对六皇子庄烃说道:“六殿下,娘娘近日食欲不佳,想吃余兴记的酸李子。”
庄烃笑着点了点头,只说回头就出宫去买,便将柳月打发了回去。连柳月这个丽妃的贴身大宫女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丽妃早就和庄烃约定好的暗语,真实意思是:稳婆失手,速除后患。
庄烃有太后给的腰牌,如今出宫是极方便的,他匆匆换了便服拿好腰牌,便从西华门出了宫。庄烃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之处,一直缀着个极不起眼的小太监。庄烃出了西华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小太监也靠着一枚尚膳监的腰牌混出了西华门。
庄烃出宫之后径直去了最热闹的西市,小太监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忽然,小太监的肩上一沉,他吓的一颗心都要从嗓眼里跳出来,急忙回头去看。只见拍自己肩膀的是五皇子庄煜,这小太监方才松了口气,忙低声陪笑道:“五……爷您也出来啦?”
庄煜被小太监硬生生拧过来的称呼惹的笑了起来,只拍着他的肩膀道:“小陆子,你怎么也出来了?”
这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陆柄年前从刚进宫的小太监中挑的干儿子,他原本姓石,因做了陆柄的干儿子便改姓陆,改名叫陆石。他就是陆柄派出暗中监视庄烃之人。当然,这是奉了隆兴帝的密旨。对于非皇后所出的儿子,隆兴帝都不怎么放心。
“五爷,小的……小的……”陆石还没有学会撒谎,因此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庄煜知道陆石是陆柄的干儿子,被陆柄派出来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也有可能,因此见他为难,庄煜便也不再为难他,只松手笑道:“忙你的去吧。”
陆石赶紧给予庄煜行了礼,朝着庄烃的方向追了过去。
陆石跑开后,无忌跑到庄煜的身边,朝陆石跑开的方向低声说道:“五哥,那不是你六弟?”
庄煜点了点头,对无忌道:“走,我们去看看他出宫做什么?”
无忌兴奋的双眼发亮,拽着庄煜道:“我们还不快走!”
庄煜与无忌悄悄跟在陆石身后,不多时便到了鸿兴茶楼的门口。庄煜见庄烃在柜台上要掌柜的开雅间,便推了推无忌,让他用心听庄烃要了什么房间。少时庄烃直接上了楼,无忌和庄煜点了点头,低声道:“五哥,他去了狮峰云水。”
庄煜点点头,等庄烃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之后,方才和无忌一起走到柜台前,要了紧邻独狮峰云水的六安古渡。陆石见状忙溜到庄煜的身边,讨好的笑道:“小的服侍五爷。”
庄煜屈指弹了陆石脑门一记,笑道:“走吧。”
三人进了六安古渡,无忌便贴墙而坐,他也不吃茶,只将耳朵竖起来去听隔壁的动静。陆石也竖着耳朵听,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听到,这鸿兴茶楼的雅间隔音做的很好,象陆石这样没有功夫的小太监自是什么都听不到。
无忌听了一会儿,低声道:“五哥,只有一个人。”
庄煜看了陆石一眼,低声道:“小陆子,出去盯着。”
陆石脑子挺灵光的,他立刻明白了庄煜的用意,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莫约过了一刻钟,陆石跑了进来,他刚要张嘴,却被庄煜严厉的瞪了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陆石赶紧死死闭上嘴巴,连呼吸都憋住了,生怕弄出什么的大的动静。
庄煜见陆石一张脸憋的通红,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又做了个自由呼吸的动作。陆石这才张开口大大的吸了一口气,脸上才没有那样红了。
无忌没有理会庄煜和陆石,只贴在墙上仔细的听着什么。只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无忌便回到桌旁坐下,低声道:“两人都走了。”
庄煜点点头,推开临街的窗子,将陆石叫到跟前问道:“刚才进去的是什么人?”
陆石往下看了一回,暗暗指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石青色劲装的男子,小声说道:“就是他。”
庄煜看看无忌,想了一下说道:“小陆子,你继续办你的事。无忌,我们走。”
陆石愣了下来,赶紧跟着庄煜无忌跑下楼,在鸿兴茶楼外分别往南北两个方向追去。陆石追的是向南走的庄烃,庄煜和无忌则悄悄缀上了那个身着石青劲装的高大男子。
“无忌,刚才你听到什么?”庄煜边走边低声问道。
无忌轻声道:“五哥,你弟弟叫那个人立刻下手以绝后患。”
庄煜急忙问道:“他要对什么人下手?”
无忌摇了摇头,低低道:“你弟弟没有提到任何人名。”
庄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个六皇弟果然很不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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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无忌和庄煜两人跟踪着身着石青劲装的高大男人一直到了北城的东梁里,常在京城四处行走的庄煜知道这里是京城中三姑六婆一流的集中居住地,他便有些想不通,能让庄烃特特出宫亲自联系杀手除去的人物,她的身份难道是三姑六婆?这有些挨不上啊。
庄煜正暗暗思索着,无忌忽然拽住他轻声说道:“五哥你看,那是大姐夫身边的姜民。”
庄煜顺着无忌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姜民脖子上搭了条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汗巾,穿了件宽大的灰色短衫,下身穿灰蓝色犊鼻裤,俱是灰扑扑的土布衣裳,看上去就象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扛长活的苦力,他和几个苦力蹲下墙根底下等着挑人的主家。
庄煜不由一笑,点头道:“真的是他。”
无忌道:“姜民到这里做什么,五哥,问问他?”
庄煜摇摇头道:“许是大姐夫派了他什么差使,咱们先不要管他,跟着前头那人要紧,他跑到这里来杀什么人?”
无忌点点头,和庄煜继续盯着与庄烃见面的杀手。
姜民看似蹲在墙根底下无所事事,可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他看到那身穿石青衣裳的高大男人径直往十三娘娘胡同走去,心中一动,便擦着墙根儿站了起来。还没等他迈开脚,姜民便看到庄煜和无忌,姜民不由吓了一大跳,偏在这时,无忌看了姜民一眼,做了个淘气的鬼脸儿,姜民这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两位公子可是要找人干活?”姜民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立刻迎上前假装揽生意,悄悄问了一句:“五爷和小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庄煜见姜民都迎了上来,便也压低声音道:“我们跟踪一个杀手过来的,你来做什么?”
姜民知道不论庄煜或是无忌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因此不敢直说,只能隐讳的说道:“前同胡同里住着个徐婆子,她有问题,大爷命小的盯着她。”
无忌还没有反应过来,庄煜眼神一凛,低声道:“是什么婆子?”
姜民看了看无忌,对庄煜低低道:“是稳婆。”
无忌还不知道稳婆是做什么的,便没有在意,可庄煜知道,他立刻变了脸色,急急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姜民忙道:“有惊无险,生了位小姐,母女平安。”
庄煜这才松了口气,故意高声道:“你手艺行不行啊?”
姜民会意,立刻指着十三娘娘胡同高声道:“这位公子您别看小人长的粗,可活计做的却精细,不信,您跟小的到前头王妈妈家看看,小的才给她们修了房子。”
庄煜故意高声道:“那就去看看吧。”
周围之人都以为姜民揽到了生意,只羡慕他的好运气,谁能想到这两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真是来找力巴的呢。并没有人多想些其他的。
于是乎庄煜无忌和姜民便堂而皇之的进了十三娘娘胡同。一拐进胡同口,姜民便指着第三户人家小声道:“那就是徐婆子家。”
庄煜点点头,放轻脚步飞快的走了过去。徐婆子家大门虚掩,庄煜想了想,对无忌说道:“无忌,你到房顶上去撩哨,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动手。”
无忌点点头,如灵猿一般蹿上徐婆子家对面的一棵大树,沿着树枝悄悄潜伏到徐婆子家的房顶。
庄煜见无忌已经就位,向他打了个手势,无忌便将身子伏在起脊之后,仔细的听了起来。
无忌埋伏好之后,庄煜对姜民道:“你去叫门讨碗水喝。”说完,庄煜也上了树,从另一头摸上徐家的院墙,寻了个隐蔽之处藏身,在庄煜藏僧处,正好能将徐家整个院子看的清清楚楚。
姜民上前叫门,叫了数声也没有人应门,庄煜看到徐婆子家的房门是敞开的,心里一惊,立刻对姜民做了一个用力推门的动作。
姜民立刻用力推开两扇木门,木门撞到墙上发出嘭嘭两声巨响,庄煜紧紧攥住掖在靴筒里的匕首,双睛一眨都不眨的盯住徐家的院子。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从屋中冲出来扑倒在地上,而那个穿着石青衣裳的高大男人也紧跟着冲了出来,探掌便向那个婆子的后心打去。
就在那婆子将要被打中的一瞬,一片瓦片打着旋儿呼啸而至,那男子明明已经听到了风声,却还是没有躲过去,被那片瓦片生生打断了腕骨。
“狗贼看剑!”随着一声怒喝,无忌从天而降跃下,那杀手听到“看剑”二字,本能跃起后退躲避,这一跃,便露出前胸好大一片空门,无忌手中何曾有剑,他就是要诈那杀手露出空门,杀手果然中计,无忌借跃下之势足尖直取那杀手的心脏之处。
庄煜见状大叫一声:“留活口……”也跟着跳了下来。庄煜知道无忌这一脚有多重,若正踢在心窝,那杀手必然当场暴毙。
无忌足尖一晃,避开那杀手的心口,右移两寸正踢在那杀手的膻中穴,杀手“啊……”的喷出一口鲜血,便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那杀倒下之时,庄煜才刚刚落地。门外的姜民听到动静也飞快的跑了进来。
庄煜喝了一声:“将此贼捆起来。”姜民四下一看,见院墙边有一捆粗麻绳,便拿过来将那杀手捆了个严严实实。
庄煜这才和无忧去看那徐婆子,徐婆子昏死在地上,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庄煜叫过姜民问道:“是这个婆子?”
姜民点点头,庄煜冷声道:“速叫人进来将这两人都绑起来带走。”
姜民打了个忽哨,很快便有七八个人跑了过来,将昏死的杀手和徐婆子抬了出去。无忌也要跟着起,却被庄煜拽住,陪他一起进了徐婆子的屋子搜查起来。
无忌见庄煜好象在找什么,便皱着眉头问道:“五哥,你在找什么?”
庄煜一心找证据,只随口说了一句:“打金银珠宝。”
无忌大惊,跳到庄煜面前叫道:“五哥,你很穷么了,要是缺银子跟我说啊,我这里有,你不能拿别人的银子。”
庄煜一愣,继而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无忌大眼着那双点漆一般的黑亮眼睛看着庄煜,见庄煜笑起来没完,便气恼的叫道:“五哥,我在说正经的。”
庄煜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按着无忌的肩头说道:“无忌,五哥不穷,我是在找贼赃。”
无忌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也跟着庄煜翻霜倒柜的找了起来。这两人都是从来不缺钱的主儿,自然也不必藏银子,是以两人几乎把徐婆子的房子给拆了,才从炕洞里找出一只包袱,包袱里包着六个足金金锭,看样式象是库银,品相极新,应该是不久前才铸造出来的。
无忌探头一看,惊呼道:“呀,六十两金子,是谁花这么多钱买通这个婆子,要她做什么?”
庄煜将金锭包好,沉声道:“无忌,我们去师傅家。”
无忌忽然拍了自己脑袋一记,叫道:“我还没给师傅找到雪熊皮呢。”
庄煜急道:“我有雪熊皮,回头就叫人送给你,现在去师傅家要紧。”
无忌嗯了一声,和庄煜一起去了卫国公府。在路上,庄煜将徐婆子可能被人收买意图加害庄灵母子之事告诉无忌,气的无忌小脸紫涨,直埋怨庄煜没有早些告诉他。
庄煜沉声道:“无忌,若我早告诉你,你一定会杀了那徐婆子,我们就没有追查的线索了。”
无忌这才不再吵闹,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到了卫国公府,严信和严谨安父子得了消息已经迎了出来,严信一把抱住无忌,黑沉着脸粗声说道:“无忌,谁许你擅自与人动手,让师傅看看伤着没有?”
无忌赶紧送上大号笑脸,乖巧的说道:“师傅,无忌一点儿事情都没有,您刚才没有瞧见,无忌一脚就把那个杀手踢晕啦。”
严信从头到脚检查了一边,见无忌果然毫发无伤,这才将他放下来,缓了声气向庄煜说道:“做的不错。”
庄煜立刻狗腿的笑道:“都是师傅教的好,师傅,徒儿发现有人买凶杀人,和无忌跟踪之后才发现他要杀的就是给大姐接生的稳婆。”
严信皱了皱眉头,对严谨安庄煜无忌道:“进屋说话。”他刚才注意到庄煜那闪烁的眼神,想必此事定有内情,刚才人多眼杂,庄煜必然不会实话实说。
进了房间,屏退下人,严信沉声道:“阿煜,买凶之人是何人?”
庄煜眉头皱起,正在犹豫之时,无忌却抢先说道:“师傅,我和五哥看到六殿下与那杀人在鸿兴茶楼见面。我亲耳听到六殿下让那杀手立刻下手以绝后患,后来我们跟着杀手一路到了徐婆子家,亲眼看到那人行凶杀人。”
严信眉头皱的更紧,严谨安脸色阴沉,双拳紧紧的攥了起来。他已经知道这个亏,自己一家子不吃也得吃了。就算将此事告到他的皇上岳父面前,严谨安也不相信皇上会真的问亲生儿子的罪。
庄煜听无忌已经把什么都说了,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心中又浮起一层担忧,庄烃再不是东西也是他父皇的亲生儿子,再加上目前手中的证据并不充分,庄烃能有无数个理由为自己脱罪。
严信在为官一生,心中更是清楚,他沉声道:“阿煜无忌,此事你再不要过问,就当作从来不知道。”
庄煜自然明白严信的用意,可无忌不懂,只跳着脚的叫道:“为什么?师傅,我和五哥都是人证啊!”
严信将无忌拉到面前,神情凝重的说道:“无忌,师傅教过你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
无忌点点头,可他还是不明白这和自己是人证有什么关系。严信看着无忌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如果可能,他真不想现在就让无忌明白那些阴私不公之事。
庄煜比严信了解无忌,他还了解无忧,庄煜知道无忧从来都不想将弟弟养成一个不知人间世事的天真之人,他轻声问道:“无忌,若是六皇弟一口咬死没有让那杀手去杀人,你怎么说?”
无忌瞪着眼睛辣气壮的说道:“可就是他指使的,我听的清清楚楚。”
庄煜摇摇头道:“无忌,孤证不立,你说你听到,他却说他没说,各执一辞,便没有绝对的可信度。”
无忌急道:“不还有那徐婆子和那个杀手么?”
庄煜沉声道:“徐婆子是否是受六皇弟亲自指使的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而那个杀手,他已经犯了杀人之罪,说实话是死,不说实话也是死,可他若咬死不招,他死之后他的家人必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银两,若是说了,他的家人便会和他一样不得好死。你认为他会如实招供么?”
无忌想了一会儿,气恼的叫道:“难道就这么白白算了,灵儿姐姐就白被算计了?凭什么!”
庄煜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不能,大姐姐的苦不能白受,这后头必定还有内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严信皱眉唤道:“阿煜,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为师自有主张。”
庄煜头一回没有听从师傅的吩咐,倔强的说道:“不,不论谁敢害徒儿的大姐姐,徒儿绝不能容他。”无忌也拼命点头道:“对,绝不能放过他们。”
严谨安摸摸庄煜和无忌的头,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他咬牙道:“五弟,无忌,灵儿是我的妻子,这笔帐,我会自己去算。”
严信沉沉唤了一声:“谨安。”
严谨安躬身道:“父亲放心,儿子不是那等鲁莽之辈。要出手,必会一击即中。”
严信看了儿子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严谨安这才对庄煜无忌笑道:“你们两个不想去看看小外甥女儿么?”
无忌是孩子心性,立刻笑着叫道:“要看要看!”庄煜却还有郁郁之色,严谨安俯身在庄煜耳旁说了几句话,庄煜点点头,脸色才好了起来。和无忌一起向严信行了礼,便去隔壁看刚出生的小外甥女儿了。
严信等无忌和庄煜走远了方才问道:“谨安,你打算怎么办?”
严谨安沉沉道:“先去审那两个人,审完上密折奏报。”
严信点了点头道:“阿煜无忌所说之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这是自然,父亲,儿子心里有数。”严谨安沉稳的说道。
严信看着儿子,自责之心油然而生。他这个儿子说文武双全都不过份,只是因为尚了主,便再不能有所发展。这全是受了他的连累。当初他立下军功太多,在军中威望极高,若是不和皇族联姻,严信知道自己必然遭到隆兴帝的猜忌,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上表请辞军职,并为大儿子求娶大公主庄灵。隆兴帝龙心大悦,从此才真正把严信当成了自己人。可是这样一来,便不得不牺牲严谨安原本一片光明的前程。
严谨安知道父亲的心结,便笑着说道:“父亲,虽然儿子的前程受限,可是儿子得了好妻子好儿女,日后您孙子的前程绝小不了,而且皇上也知道儿子有才干,虽不能走正途,可暗地里皇上对儿子是很器重的。这比那些面上的东西都来的实在。”
严信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谨安,你说的为父能明白,只是你母亲心里却还没过去,有时间多陪陪你母亲,全家和睦才是兴旺之兆。”
严谨安笑道:“是,儿子明白。”
严信挥手道:“明白就好,快去审犯人吧。口供砸瓷实些。”
严谨安躬身应了,转身走了出去。严信看着一表人材的儿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这一辈子算是圆满了,要是没有那讨人嫌又甩不脱的庶妹和胆小的象兔子似的外甥女儿,他会觉得更圆满。
庄煜和无忌来到公主府时,无忧和叶氏已经回去了,卫国公夫人正在月子房里和庄灵说话。因着刚才严谨安磕的那三个响头,卫国公夫人心里也有些触动,她想起丈夫说过的话,虽然儿子的前程被耽误了,可孙子的前程却会更加远大,等孙子长大,估计太子已经继了位,庄灵和太子关系极好,她的孙子便是皇帝的外甥,以目前太子对虎头的疼爱来看,将来必会重用虎头。
这么一想,卫国公夫人便舒服多了,她坐在床边看着疲惫不堪的庄灵,心中也有了怜惜之意。自庄灵下嫁之后,对她这个婆婆并没有不敬之处,也没摆过大公主的架子,虽然碍着品级没有去请安,可是虎头的请安却是一日不曾落下的。
越想,卫国公夫人越觉得有些对不起庄灵,生虎头的时候险些儿难产,此番又险些被奸人所害。庄灵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婆婆坐在床边,眼圈儿红红的看着自己。
庄灵吓了一跳,忙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卫国公夫人忙按住庄灵,用前所未有的和蔼语气说道:“公主快躺着别动。”
庄灵生完孩子便沉沉睡去,这会儿连男孩女孩儿都不知道,她有些不安的用眼睛寻找,卫国公夫人立刻笑道:“是个小妞妞,漂亮极了,眉眼象谨安,鼻子嘴巴象公主。”
庄灵听说是个女儿,便有些紧张的看着婆婆,她知道婆婆喜欢孙子。
卫国公夫人看着庄灵那紧张的神情,赶紧笑着说道:“公主,我们严家一向男丁多女儿少,你如何生了小妞妞,你公公和我还有谨安都欢喜的紧。”
“娘也喜欢?”庄灵迟疑的问道。都说生个孩子傻三年,庄灵那聪明伶俐的大脑这会儿运转失灵,有些反应不过来。
卫国公夫人笑道:“当然喜欢,小妞妞可是我的宝贝孙女儿。公主,小妞妞才吃了奶睡了,回头等醒了再抱过来。”
庄灵看着婆婆的眼睛,终于确定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女儿,便笑着说道:“谢谢娘。”
卫国公夫人被庄灵谢的有些心酸,她一把抓住庄灵的手道:“好孩子,一家人不说这种话。”
庄灵看着卫国公夫人,眼泪禁不住滚了出来,她嫁给严谨安已经七年了,直到今天才真正得到夫家的全部承认。
卫国公夫人一见庄灵哭了,慌忙拿帕子给她拭泪,边擦边急切说道:“公主,月子里可不能哭,会伤着眼睛的。”
庄灵握住卫国公夫人的手,含泪笑道:“娘,在家里就叫我灵儿吧。”
卫国公夫人看着庄灵那诚挚的眼睛,笑着点了点头,唤了了一声:“灵儿……”
庄灵响亮的答应一声,心情很是激动。能得到婆婆的认可,对她来说真的相当不容易。
服侍庄灵的嬷嬷丫鬟们知道公主因为在意驸马,所以也特别在意婆婆,只是从前老夫人总是不冷不热的让人无法亲近,如今看到老夫人终于肯接纳公主,都暗暗替公主高兴。
叫过第一声之后,卫国公夫人再叫“灵儿”便顺溜多了,她笑着说道:“灵儿,你如今身子虚,得好好养着,等出了月子咱们好好聊。”
庄灵点点头,笑着说道:“媳妇听娘的,虽然有**们,可小妞妞还要请娘多多看顾。”
卫国公夫人笑道:“这是自然,往后白天我都过来看着,晚上再回去。你好好歇着吧,后儿是洗三礼,人多闹腾,又不能好生歇息了。”
庄灵笑着点头,命管事嬷嬷替自己送卫国公夫人出门,看着卫国公夫人走后,庄灵长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刚才发生过什么,老夫人怎么突然象是变了个人?”
一屋子的嬷嬷丫鬟都不能回答庄灵的这个问题,她们刚才都没有到前院去,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庄灵见众都茫然摇头,便闭上眼睛休息,想着等叶氏无忧再来探望自己之时问个明白。
卫国公夫人去了东厢房看孙女儿,刚好小妞妞尿了正在换尿布,卫国公夫人笑着逗孙女儿,小妞妞很给面子的张开红润润的小嘴笑了起来,把卫国公夫人稀罕的不行,上一次卫国公府有小婴儿,那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事情了。
正逗着孙女儿,卫国公夫人听到外头传来丫鬟禀报的声音,“回老夫人,五殿下和小王爷要看小姐。”
卫国公夫人笑着说了一句:“他们两个的腿倒是长。”便命**将小妞妞抱起来,亲自抱出去给庄煜无忌看,横竖现在天气暖和的很,这会儿日头也不毒,不冷不热的正舒服。抱小妞妞出去透透气再合适不过了。
庄煜和无忌见卫国夫人抱着个翠绿贡缎襁褓走出来,便都围了上去,无忌踮脚探头一看,便失望的叫道:“这么丑,象只红皮猴子。”无忌从来没见过刚刚出生的婴儿,他还以为所有的婴儿生下来都是白白胖胖的。
庄煜拽了无忌一下,赶紧笑着解释道:“师母,无忌懂事乱说的,您别介意。”
卫国公夫人听无忌说自己孙女儿丑,心里自然是介意的,不过她知道无忌小,又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才会这么说,便笑笑道:“没事儿,我们小妞妞还没长开,等小妞妞满月了再来看,保准是最漂亮的小妞妞。”
无忌不相信,不过他现在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说小外甥女儿长的丑,便嘿嘿笑着起来。
谁知无忌这一笑,倒让小妞妞哭了起来,小丫头没由来的放声大哭,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可把卫国公夫人心疼坏了,怕轻轻拍着小妞妞,边摇边哄道:“小妞妞乖,不哭哦,舅舅来看我们小妞妞了……”
庄煜和无忌两人傻了眼,他们几时见过这么号淘大哭的小婴儿。卫国公夫人哄了好一会儿,小妞妞才不再放声大哭,改为小鼻子一揪一揪的抽气,看着越发让人心疼了。
庄灵在房中听到小妞妞哭,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赶紧打发嬷嬷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卫国公夫人忙让嬷嬷把小妞妞抱回房,对庄煜无忌笑道:“阿煜,无忌,你们从哪儿过来的?”
庄煜笑道:“回师母,我们刚见过师傅和大姐夫。”
卫国公夫人笑道:“阿煜,去窗下跟你姐姐说两句话就跟师母过去吧,别扰了她休息。”
庄煜一愣,从来师母也没对他大姐姐这么体贴过,今儿是怎么了。无忌却不想这些,只跑到窗下叫道:“灵儿姐姐你还好么?”
庄灵听是无忌的声音,便笑着应道:“是无忌啊,我很好。”庄煜也走了过来喊道:“大姐姐,你好好养着,等我们回来一定给你和小妞妞带礼物。”
庄灵笑道:“煜儿,你头一回跟父皇母后出门,要听话,不许惹事,还有,多照顾着无忧无忌,特别不能让那起子混人冲撞了无忧。”
庄灵曾随隆兴帝北巡过,知道那些游牧部族之人是何等凶悍粗鲁,是以要特特嘱咐一句。
庄煜笑道:“我知道了,大姐姐,你好好养着,我和无忌这就算向你辞行啦。”
庄灵笑笑,朝着窗子说道:“行了,快去吧。”
卫国公夫人等他们说完了,才领着两人回了隔壁的卫国公府。拿出特特为无忌准备的香糟鸭信。见无忌吃的香甜,庄煜不禁暗暗吃醋,他到卫国公府可是从来没有这份待遇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连老夫人都特别偏疼无忌。
当然庄煜的醋意只是一闪念,他怎么能不知道无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特别待遇,还不是大家都觉得无忌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双亲,都忍不住想多疼爱他一些。其实就是庄煜自己也是这样的,他不论见到什么好东西,头一个想的便是给无忧无忌,然后才会想到自己。
饱饱的吃了一顿晚饭,庄煜见天色已晚,心中不由窃喜,他又有理由在郡王府留宿了,一想到能离无忧更近一些,庄煜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开心。
果然严信命庄煜送无忌回府,虽然无忌功夫比庄煜好,可在大家的心里,无忌总是那个最需要关爱照顾的小孩子。
无忧知道弟弟在卫国公府,便没有去管他,只亲自打点给小妞妞的添盆之物,因为小妞妞满月的时候她不在京城,便一并连满月礼都准备好了,到时让叶氏替她送去就行。
边收拾东西,无忧边说道:“三婶,等我们走了,你就带着弟弟妹妹一直住在这里吧。”
叶氏笑道:“那怎么好,我隔几日过来看看就行了。”
无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叶氏跟前低声说道:“三婶,这阵子总有人绕着我们两府打转转,我怕是太后要对三婶不利。”
叶氏惊的脸色煞白,急忙追问道:“有这等事?”
无忧点点头道:“前几日护院拿住四个窥探之徒,只有一个活口,可不等万管家审问,那人便服毒自尽。我命人去从衣裳兵器上头去追查那些窥探之人,却没有追查出什么结果,所以我越发怀疑这些人与太后有关。我们王府的守卫森严,三婶带着弟弟妹妹们住在这里更安全些。”
叶氏被吓的不轻,身子都有些颤抖,她抓住无忧的手道:“无忧,这都是真的么,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无忧感激安抚的笑道:“三婶也别太紧张了,这事发生没多久。我们王府的护卫是严伯伯的炎狼队,有他们在,凭是什么样的宵小之徒也接近不了王府半步。所以内院中听不到任何动静的。”
叶氏恍忽的点了点头,还被那个消息惊的没有回过神来。无忧双眉轻蹙,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要不我把弟弟妹妹带走,三婶去公主府帮着照顾灵儿姐姐?”
叶氏一听这话忙摇头道:“无忧,这不合适。”无忧细想想的确不合适,便不再说这种话了。
叶氏沉思许久,方对无忧说道:“无忧,看来我们娘儿三个现在只能借住在王府了。你到了漠南之后千万别告诉你三叔,别让他分了心,我这阵子正好仔细想想应该怎么办,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无忧点点头道:“好,就听三婶的。”
叶氏长长叹了口气道:“都是银子闹的,她都已经贵为太后了,还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
听了叶氏之言,无忧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脑子一闪而过,她坐下静静的想了起来。叶氏没有打扰无忧,只默不作声的拿起绣绷安静的绣花。这是叶氏让自己心绪宁静的最好办法。
“太后需要银子,她的一应开销都有宫中供应,还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除非是要给什么人提供援助。太后的娘家已经没落,她也没有亲生骨肉……”无忧喃喃的说了起来。
叶氏听了无忧的话,轻声说道:“或许是要给那位皇子呢,又或者太后也要用银子拉拢人。”
无忧摇了摇头,轻声道:“太后已经是至尊至贵之人,她要拉拢人根本不需要用银子。至于给皇子们?当今的皇子之中,没有一人与太后有血缘之亲,太后会对没有任何血缘的孙子们这样尽力么?看她对三婶的态度,就差动手硬抢了。这真不是一朝太后能做出来的事情。”
叶氏点点头,无忧说的的确有道理,若太后要拉拢人,只能许以高官厚禄,而不是直白的给银子。拿银子砸人,先不要说效果如何,太后只要这么一做,便和那些个暴发户没有区别。太后出身不低,她不可能做出那种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事情。
“不用银子拉拢人,那么太后需要大量银钱便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养人,养各种各样能为太后所用之人。”无忧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叶氏奇道:“太后养人做什么用?”
无忧淡笑道:“太后绝不是没有野心之人,她对姨丈的不满已经到了不加以掩饰的地步,若说太后要谋朝纂政,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叶氏惊道:“这不可能吧,她已经是太后了,难道还想当皇帝么?”
无忧一怔,喃喃道:“三婶说的对,太后不是个头脑清明在朝政上有见地之人,她应该不会有做皇帝的野心。除非她是为了什么人。可她到底是为着什么人呢,竟不惜与姨丈为敌?”
叶氏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太后的年纪比陈老夫人都大不少,叶氏自然不可能知道太后的过往。
无忧见从太后这里想不通,便摇摇头道:“算了,不想了。三婶,你也不必太担心,在王府里安全绝对有保证,三婶若要见铺子掌柜和庄头们,也只管叫他们到王府里来,安全是最要紧的,其他的都无所谓。”
叶氏见无忧将自己想推辞的话都给堵了回来,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点点头道:“好,谢谢你无忧。”
无忧靠着叶氏笑道:“三婶怎么又说这样外道的话,咱们是一家人呢。”
叶氏轻轻拍着无忧,忽然担忧的轻声说道:“无忧,若是你们走了老夫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无忧不在意的笑道:“三婶不用担心,她若有自知之明就一定不会来,若是真来了,三婶也不用理会,只让宁嬷嬷去招呼好了。”
宁嬷嬷有了年纪,受不得北地风霜,是以无忧此次特意让宁嬷嬷留在王府不跟着自己出行,宁嬷嬷还老大的不高兴,非要跟着照顾无忧姐弟,无忧好说歹说,又说让宁嬷嬷为她坐镇王府,才让宁嬷嬷松了口,答应留在王府看家。
叶氏听了这话不由轻笑起来,陈老夫人每回见到宁嬷嬷就象是见到鬼一般,让宁嬷嬷来应对陈老夫人,果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无忧和叶氏讨论太后之时,太后也“惦记”着无忧和叶氏,当然,她“惦记”最多的还是叶氏的那百万两财产。也不知道太后钻了什么样的牛角尖,非认定先顾氏夫人的嫁资是她的财产,太后铁了心要夺回叶氏所得的一切。
“素青,皇帝北巡期间是下手的最好机会,你已经数次失手,此番再办不好,也就不用回来见哀家了。”太后冷冷说出这句杀机重重的话。
李嬷嬷吓的浑杀颤,她服侍太后几十年,最是了解太后的性情,太后说她不用回来,那便是要她死无葬僧地,甚至连她的儿孙都要受到太后的迁怒。
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脚边,李嬷嬷赶紧币心,指天誓日的保证一定会为太后夺回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太后看着李嬷嬷拼命的磕响头,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这才缓声道:“起来吧。”
李嬷嬷哪里敢起来,只伏在太后脚边,太后见状越发满意,亲自伸手拉了李嬷嬷一把,李嬷嬷受宠若惊,这才赶紧站了起来。
“等皇帝他们出宫了,就把你家小孙女儿带进来吧,哀家记得那是个齐整孩子,带来陪哀家解解闷。”太后微笑着说了一句,又让李嬷嬷急出了一声冷汗。她明白太后的意思,是在要这段时间里让她的孙女儿爬上太子的床,最好气的太子妃小产,闹的东宫甚至是整个皇宫都鸡犬不宁。
原本做太子的女人是件极荣耀的事情,可是李嬷嬷深知太后的谋划,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孙女儿跟了太子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没有人比李嬷嬷更清楚,在太后的心中,隆兴帝,皇后,太子,以及其他的皇子们都只是那个人的垫脚石。为了那个人,太后会不惜一切!
第九十一章
隆兴帝用过午膳,值司太监捧上放着各宫妃嫔名牌的银盘等着皇上翻牌子。明日隆兴帝便要起驾北巡,留在宫里的妃嫔们可都眼巴巴的盯着这一夜的侍寝机会。特别是丽妃,她更是下足了功夫,让自己的名牌被放到了最显眼的地方。确保只要隆兴帝看一眼银盘,便会立刻看到锦棠宫丽妃的牌子。
只可惜丽妃白费了一番心机,隆兴帝连看也不看一眼便挥袖道:“退下。”
捧银盘的太监心中极为纳闷,按从前的惯例,皇上出巡之前,必会临幸留守在宫中的妃嫔,今儿怎么破了例。虽然拿了丽妃不少的好处,可这个太监也没胆子说话,只能举着牌子退下。
锦棠宫的丽妃自从午时之后便眼巴巴的等着传旨太监来宣读圣旨命自己侍寝,岂知都等到未时三刻,也不见传旨太监的身影,丽妃心中很是不安,立刻便小太监出去打听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小太监不多时便跑了回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娘娘,皇上没翻牌子。”
“什么,又没翻牌子?”丽妃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色,恨恨的抓起手边的粉彩小盖盅摔到了地上。溅了一屋子的碎瓷碴子。
隆兴帝只在两种情况下不翻牌子,一是政事繁忙独宿勤政殿,二便是宿于中宫。皇后是皇上的妻子,自然与一般妾侍不同,她是不需要有名牌的。
摔了粉彩小盖盅,丽妃才恨声问道:“懿坤宫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刚才陆总管去懿坤宫传了皇上了旨意,命皇后娘娘备膳。”小太监胆颤心兢的说了一句,便立刻死死的缩着脖子,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被丽妃的怒火波及。
丽妃一听隆兴帝又要去懿坤宫,气的脸都变了形,五官全都移了位,这会儿要是让隆兴帝见了,必定立刻将她打入冷宫,她那副狰狞的样子让人看了是要做恶梦的。
“贱人贱人贱人……”丽妃撕了帕子掀了桌子砸了陈设,直到房中再没个下脚的地方,她的才发泄的差不多了,冷着脸走出房间,命人立刻将房间收拾干净。至于那些被砸碎的东西,丽妃只需往内府递句话,便有人给她补上来。若非丽妃在内府里有助力,她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砸东西。
丽妃刚砸完东西,懿坤宫的皇后便已经得了消息。她只是淡淡一笑,爱砸东西是吧,那就尽管砸吧,砸的越多闹的越凶,皇上便会越不喜欢丽妃。所以皇后认为丽妃还可以砸的再厉害些,若是有胆子跑到懿坤宫来砸更是再好不过了。丽妃真以为自己得了几天宠就可以无法无天,真是愚蠢可笑,她现在闹的越出格,将来的下场就会越悲惨。
酉时刚过,天色还亮的很,隆兴帝便兴冲冲的来到懿坤宫,一见到皇后便笑着嚷道:“皇后,灵儿和孩子都好么?”
原来今日皇后出宫给外孙女儿洗三添盆,隆兴帝心里很是惦记女儿,才没有兴趣翻牌子临幸妃嫔,他还想早些听皇后说说外孙女儿的小模样呢。
皇后迎着隆兴帝笑道:“灵儿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小妞妞也很好,象极了灵儿小时候的样子,长大了一定会出落成水灵灵的漂亮大姑娘。”
隆兴帝想起大女儿小时候那招人疼的小模样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携了皇后的手道:“走走,阿蘅你给朕细细说一说。”
皇后知道隆兴帝很想见外孙女儿,又不能君入臣府,便笑着拿出一小卷细竹纸在案上展开,笑着说道:“皇上,这是您外孙女儿的小像,画的和真人一样,您快看看吧。”
隆兴帝大喜过望,捧着小像仔细的看了起来,边看边指点着,说这里象灵儿那里象女婿之类的话。
一张一尺见方的小像,足让隆兴帝看的一刻钟,皇后在一旁看着丈夫,心中又是欢喜又伤感,她轻轻靠着隆兴帝,低低道:“皇上,咱们的外孙女儿是个福气的。”
隆兴帝立刻说道:“这是自然,朕的外孙女儿没有福气谁还有福气。”说罢,隆兴帝听着皇后的声音不太对劲,终于将眼神自小像上移看,看着皇后问道:“阿蘅,你怎么了?”
皇后轻叹一声道:“皇上,您不知道,若不是多亏了季夫人,咱们就要失去灵儿和小妞了。”
隆兴帝大惊,立刻坐正身子沉声道:“皇后,出了什么事,你与朕仔细说来。”
皇后将庄灵分娩之时徐稳婆做怪之事细细说了一回,隆兴帝大怒,喝问道:“一个下贱的稳婆岂有那天大的胆子加害灵儿,可查出是何人指使?”
“谨安去抓那婆子之时,正遇上有人杀之灭口,杀人连同只剩一口气的婆子都被抓了起来,还从那婆子的家中搜出六十两黄金。那杀手被抓之后服毒自尽,那婆子如今还在昏迷之中,没办法审问。谨安只能从那六十两黄金入手,皇上,那些黄金都是今春新铸的库金。”皇后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隆兴帝震怒,他双眼凝冰,冷冷道:“查,一定要彻查到底。连朕的公主也敢害,还有什么是那些人不敢做的!”
皇后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交给隆兴帝,轻声道:“这是谨安上的折子,此事不可传扬出去,是以请妾身替他交给皇上。”
隆兴帝点点头,立刻打开折子细看。看罢之后,隆兴帝的脸色更差了,他双眉紧锁,许久都没有松开。
皇后该说的都说完了,便没有再说什么,站到隆兴帝背后轻轻按揉隆兴帝的太阳穴,许久,隆兴帝的双眉才渐渐松开。
“阿蘅,朕不会让灵儿母女受委屈的。”隆兴帝将大手覆在皇后的手背之上,喃喃说了一句。
皇后柔声道:“妾身相信您。”
隆兴帝听了这话忽然转身抱住皇后,也不动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着,皇后身子微微僵了一下,很快便放松下来,她伸手环着隆兴帝的腰,将头贴在隆兴帝的胸前,听着那缓缓跳动的心跳声。
莫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隆兴帝方才松开皇后,脸色也正常了许多,他笑道:“阿蘅,朕饿了。”
皇后立刻命人摆膳,夫妻二人用了晚膳,一个内侍也不带就去懿坤宫后园散步了。随着年纪的增长,如今的隆兴帝越发在意养生之道。
懿坤宫中温情脉脉,锦棠宫便阴气森森了,丽妃的怒意在听说隆兴帝没有独宿勤政殿而是去了懿坤宫后又飙升了数级,简直如飓风过境一般,就差没把锦棠宫给折了。
自从丽妃被解除禁足令后,她只被点了一次,这一次还不是隆兴帝到锦棠宫来,而是命小太监将光溜溜的丽妃裹到毯子里抬到了养心殿,丽妃得光着身子从隆兴帝脚边上爬上床承宠,事毕,隆兴帝连一柱香的时间都不许丽妃多留,命陆柄看着丽妃喝下避子汤后立即送回了锦棠宫。
这是低品级嫔妾侍寝的待遇,嫔以上的品级,通常都是隆兴帝亲自到各妃嫔的居所,而不是将人抬去养心殿。所以说丽妃那一回承宠,不是恩宠而是羞辱。丽妃一时成了宫中的笑柄。还是太后赏了丽妃几件东西,才算让丽妃有了点体面。
丽妃很是感激太后,觉得娘家没白给太后送银子,只是她不知道,太后越是抬举她,隆兴帝便越会疏远冷落她,丽妃容貌是生的好看不错,可皇宫从来不是缺少美人的地方。她如今已经两个孩子的母亲,拼年轻美貌,她又怎么能拼的过刚进宫的美貌少女们呢。
“娘娘息怒。”等丽妃已经没了力气跌坐在美人榻上之时,丽妃最信任的刘嬷嬷上前轻声劝了起来。
丽妃愤怒过后,心里只剩下悲伤难过,她扑上前抱住刘嬷嬷呜呜的哭了起来。
刘嬷嬷一边拍着丽妃的背,一边在丽妃耳畔低低说起话来。渐渐的,丽妃不再哭了,她坐直了身子,低声道:“嬷嬷,这样真的行么?”
刘嬷嬷胸有成竹的点头道:“娘娘放心,只要用了这个法子,奴婢保证皇上往外只宠您一人。”
丽妃急道:“嬷嬷你怎么不早说,明天皇上就要北巡了。”
刘嬷嬷忙道:“娘娘恕罪,老奴也不知道这法子管不管用,总得先在外头试过才能推荐给娘娘不是。”
丽妃点点头道:“对对,还是嬷嬷想的周到。皇上北巡不过几个月,他总是要回宫的。嬷嬷,正好趁着皇上离宫这段时候把人弄进宫来。”
刘嬷嬷道:“娘娘尽管放心吧,老奴一定会安排的妥妥贴贴。”
丽妃心情这才好了起来,命人将被砸了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洗洗睡了,明日要给帝后送行,丽妃要将自己打扮的极美,好让隆兴帝心里记着宫中还是她这么一位美丽的妃子在盼着皇上早日归来。
次日一早,帝后二人率五皇子六皇子七公主十皇子去慈安宫辞行,做足了官面文章。太后也想趁在帝后不在京城之时做些小动作,因此倒没说什么怪话,只说了几句让帝后珍重之类的话,便让众人离了慈安宫。
辞别了太后,所有被留在宫中的妃嫔们都去给帝后送行,打扮最出挑的自然是丽妃,一身桃红软缎覆纱宫装勾勒出她那窈窕的曲线,脸上敷了薄薄一层宫粉,并没有完全遮住眼下淡淡的青意,再配上微微泛红的眼圈儿和那如同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眼神,活脱脱表现出一个妃子对皇上的依恋和不舍,隆兴帝都不免多看了丽妃几眼。
皇后看在眼中,心中自然不痛快,丽妃的勾引之意也太明显了,下头还站着皇子公主呢。真真是不自重。
“僖妃,你心最细,皇上和本宫不在宫中这的段时间,你要好生照看着三殿下,回来本宫必重重谢你。”皇后浅笑说了一句,立刻将隆兴帝的注意力引到了僖妃的身上。
僖妃立刻福身道:“是,臣妾谨遵娘娘吩咐,一定好好照顾三殿下,请娘娘放心。”
隆兴帝的三皇儿庄辉已经十五岁了,他的生母是敏妃,在三皇子十岁那年已经过世,被追封为敏仪贵妃。这三皇子自生下来身子骨便不扎实,十二岁年意外落水,被救上来之后便一直卧病在床,所以隆兴帝不敢让这个儿子出宫开府,也不能指亲事,只能在宫中精心调养着。
三皇子庄辉在宫中的存在感极低,平日也就是皇后对他多有照看,太后和其他的妃嫔们几乎都忘记了宫中还有三皇子这样一位皇帝血脉。
皇后这些年冷眼观察下来,也就是僖妃心性不错,不是那种掐尖要强拼命往上爬的,就算是为隆兴帝生了目前最小的儿子十皇子庄炽,她也没有不可一世,仍然低眉顺眼的在宫中生活着,平平安安把十皇子庄煜养到了八岁。所以皇后相信僖妃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三皇子。
隆兴帝看了僖妃一眼,见她穿了一身清清爽爽的天蓝妆花缎宫装,脸上的妆容干净明朗,嘴角的微笑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僖妃不张扬,自有一种沉静的美,隆兴帝暗想,等回宫后该给僖妃进进位份了。
丽妃见隆兴帝的注意力被皇后一句就给勾走了,心中不由暗恨,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憋的脸上的笑容都生硬了许多。皇后高高在上坐着,自然将丽妃神情的变化全都看在眼中,皇后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了。
众人登车,由太子率文武大臣们送出京城,看着北去的车队已经没了踪影,太子才率众臣回宫。自此,在隆兴帝北巡期间,国家大事便都要由太子一人承担了。这是隆兴帝给太子的一次考验,看他到底有没有能力担的起家国重任。
一出京城,最欢快的人便是无忌了。他如今的骑术已经相当精湛,所以无忧便由着他骑马随行。反正还有严谨安和庄煜照顾着,无忧完全不必担心无忧会出什么事。
皇后坐在极宽敞的凤辇之中,一个人闷坐无聊,便命人传话,叫无忧到凤辇之中陪伴。在皇后的凤辇之后便是顺宁公主的座车,无忧的车子还在顺宁公主的后面,是以无忧奉命到皇后这里来,势必要经过顺宁公主的车子。
服侍顺宁公主的宫女名叫云芳,她如今最得顺宁公主的心意,刚才无忧经过之时云芳挑开车帘往外看,便将无忧从车旁经过去了前头皇后的凤辇之事看了个清清楚楚。
“公主,娘娘也太偏心了吧,不叫您去陪伴,反叫那萱华郡主到凤辇上去。”云芳愤愤不平的低声叫了起来。
庄嫣一愣,继而低声道:“她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儿,自然比我亲近的多。”
“可您才是高贵的公主啊!”云芳很是愤愤不平。此番出行,除了皇后之外,便是她们公主和那萱华郡主身份最高,若然公主就这么让人压在头上,连带着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宫女都没了体面。堂堂皇家公主连个外四路的郡主都比不上,这话说出去,岂不是折了七公主的名头。
“云芳,不许再说三道四。”庄嫣忽然严厉的喝斥了一句,吓的云芳立刻紧紧的闭上嘴,可脑子里却转的更快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公主突然对那位萱华郡主这样忍让退避。这里头必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原来当日庄嫣说要做忠勇郡王妃这后,丽妃便将庄嫣身边的宫女嬷嬷全都换了,并且狠狠告诫庄嫣,心里怎么想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挂在嘴上。
庄嫣也不笨,从此再没敢说要做忠勇郡王妃这类的话,只将这个念头深深的埋在心里,所以对季无忧这个未来的大姑姐,庄嫣自然要礼敬三分。庄嫣已经打听过了,季无忌什么都听季无忧这个姐姐的,她还想通过讨好季无忧而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无忧上了凤辇,皇后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笑着问道:“无忧累不累?”
无忧摇头道:“姨妈,无忧不累,倒是姨妈身子骨才好起来没多久,终日坐在车上不得松散,可得注意身子。”
皇后揽着无忧笑道:“自从解毒之后,姨妈的身子好多了,而且姨妈还每日练习你教姨妈的八缎锦,如今精神更足了,再没那么容易觉得累。”因车上没有外人,凤辇的隔音效果又好,所以皇后说起话来比在懿坤宫中自由多了。
无忧笑道:“姨妈长命百岁可是我们的福气呢。”
皇后笑道:“无忧,姨妈还有件心事呢,你要不要帮姨妈解决啊?”
无忧立刻坐起身子郑重问道:“姨妈,您有什么心事,只要是无忧能做到的,无忧一定为您做。”
皇后笑着将无忧揽到身边,轻松的说道:“不用这么紧张,这事儿啊无忧一定能做到。”
无忧急道:“姨妈您倒是快说啊。”
皇后拉着无忧的手,慈爱的笑道:“无忧,你今年都十一了,也该相看人家,你爹娘去的早,姨妈得替他们操这份心。”
无忧一听皇后提到亲事,脸上立刻升了两团火,只低着头羞涩的说道:“姨妈,不急呢。”
皇后笑道:“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相看的年纪就得议亲事,说什么急不急呢,总要慢慢的选个又合适又可你心意的人呢。”
无忧越发害羞,只低着头一个劲儿的绞帕子。皇后知道小姑娘家都这样,便拍拍无忧的手背说道:“无忧,你娘亲不在了,姨妈就是你的娘亲,女儿家成亲是最要紧的大事,你又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所以姨妈想先问问你的心意。”
无忧大羞,她除了庄煜之外就没见过什么适龄男子,再者,这种事情让她怎么开口呢。
皇后想想也笑了,“无忧,姨妈这么问你吧,你看煜儿怎么样?”
无忧脸上的羞红更浓,她低着头小声说道:“五哥自然是好的。”
皇后笑了起来,果然庄煜那臭小子没说错,无忧对他也是有意思的。原来那日庄煜如疯了一般跑出忠勇郡王府,便一口气跑回宫中,把无忧对自己也有意思之事全都告诉皇后,求皇后选个合适的机会给他和无忧赐婚。
皇后一直没有机会和无忧深谈,如今在北巡路上倒有些时间,所以皇后便问了起来。总不能只听庄煜的一面之辞,婚姻之事,一定要双方情同意合才是好姻缘。庄煜和无忧都是皇后心爱的孩子,皇后可不愿意他们将来成为一对怨偶。他们两个那一个受委屈皇后都会心疼。
“无忧,姨妈现在和你说的是正事,煜儿已经求他父皇和我赐婚了。你现在要正式告诉姨妈,愿不愿意嫁给煜儿,做皇子妃,为他主持中馈?”皇后握着无忧的手,郑重的问道。
无忧抬起头,脸上尽是羞红,她看向皇后,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姨妈,无忧愿意做五哥的妻子。”
看着无忧那澄净安定的眼神,皇后笑了,她将无忧搂入怀中,慈爱的说道:“这就好了,无忧,姨妈真怕你不愿意嫁给煜儿呢。”
无忧奇道:“姨妈,若是无忧不愿意,您难道还能拦着姨丈不赐婚么?”
皇后点点头,真诚的说道:“无忧,若你不愿意,姨妈一定会劝阻你姨丈,不让他下赐婚诏书,若你不愿意,就算是强行赐婚,你这一世都不会快乐,姨妈不能让你空有无忧之名,却无无忧之实。”
无忧感动极了,她紧紧抱住皇后,叫了一声“姨妈”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泪水很快浸透了皇后的衣襟。
皇后轻轻拍着无忧的背,眼圈儿也红红的,此刻,她又想起了她的小妹妹,“婉儿,姐姐一定会替你照顾好无忧和无忌的,你和妹夫放心吧。”皇后在心中暗自祷告。
哭了一会儿,无忧不好意思的直起身子,皇后不去管自己被无忧哭湿了的衣服,只拿着帕子给无忧擦泪,笑着说道:“快把眼泪擦干了,回头叫煜儿瞧着指不定以为姨妈怎么欺负你了呢。”
无忧大羞,扯着皇后的衣袖不依的轻声叫道:“姨妈取笑人家。”
皇后轻轻拍了拍无忧的手,笑着说道:“好了,姨妈不说笑,咱们说正事。等此番北巡结束回宫后就给煜儿和你赐婚,等你及笄之后就成亲。”
无忧听了这话,脸上有些犹豫之色,皇后一看便知道无忧在想什么,便笑道:“可不是放心无忌一个人?”
无忧紧紧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皇后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只要把煜儿的王府修在郡王府附近就行了,再过几年,姨妈给无忌选个好媳妇,你肩上的担子就能卸下来啦。”
无忧忽然想起那日庄煜所说之事,心中不由一沉,若然庄嫣真的看中了无忌,那她还真得快些与庄煜定下亲事早些成亲。只要她嫁给庄煜,那庄嫣就再没有嫁给无忌的可能。
想到这里,无忧轻轻点头道:“无忧听姨妈的安排。”
皇后笑道:“下回煜儿再来缠着姨妈,姨妈可算有话应对他了。无忧,煜儿性子直,一根筋,日后你多管着他一些,姨妈看出来了,他肯听你的话。”
无忧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姨妈,您说什么呢。”
皇后笑笑,知道无忧脸皮薄不好意思,便不再说了。
皇后在凤辇上和无忧说话,隆兴帝也正在銮驾上向陆柄问话。
“朕记得你前日回禀,说是六皇儿出宫去见了什么人?”隆兴帝沉沉问了起来。
陆柄赶紧回禀道:“是,六殿下于未时出宫,前往西市鸿兴茶楼见了一个陌生男子,与之谈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离开茶楼,前往余兴记买了一包酸李子便回宫了。回宫之后六殿下先去了锦棠宫,想来是将酸李子送给丽妃娘娘。”
隆兴帝沉沉嗯了一声,立刻追问道:“与六皇儿见面之人是何等扮扮什么模样?”
陆柄想了想才说道:“是个身材高大健硕,长方脸的中年男子,穿的是石青倭缎劲装。”
隆兴帝点点头,命陆柄去将大驸马严谨安叫过来。不多时严谨安策马奔来,隆兴帝命他上车,沉声说道:“那服毒自尽的杀手可有画像?”
严谨安立刻道:“儿臣立刻就画。”
隆兴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严谨安去案前将杀手的画像画出来。严谨安很喜欢画画,这是个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昨日皇后给皇上看的小妞妞画像,就是严谨安亲笔所画。
严谨安画的很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将那杀手画的维妙维肖。隆兴帝看了很满意,夸了严谨安几句才命他下去。严谨安心里知道这是隆兴帝要暗查是何人暗害庄灵和小妞妞,心中抑郁之气顿时为之一去。
严谨安走后,隆兴帝对陆柄说道:“到了驻跸之所,着陆石来见朕。”陆柄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隆兴帝脸色不豫,便低低应了声是,什么都没有多问多说。
隆兴帝一行人在驻跸之地安顿下来,用过晚膳之后陆柄便悄悄把陆石带到了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也不问他什么,只让陆柄将严谨安画的那幅画像拿给陆石去看。
陆石一看画像便惊的瞪大了眼睛。隆兴帝这才问道:“你见过画像上之人?”
陆石赶紧点头道:“回皇上,奴才四日前见六殿下与此人在鸿兴茶楼会面。”
隆兴帝嗯了一声,便挥了挥手。陆柄赶紧叫陆石磕头退下。出了房门陆柄才压低声音说道:“今儿这事谁都不许告诉。”
“爹,您放心,儿子跟谁一个字都不说。”陆石赶紧小声的保证。
陆柄点点头,笑着把一个纸包塞给陆石,低声道:“拿着吃吧,别叫人瞧见。”
陆石憨憨笑道:“谢谢爹。”
陆柄摸了摸陆石的头,因为陆石现在要做小探子监视六皇子庄烃,是以他是陆柄干儿子这个身份除了隆兴帝和太子五皇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明面上,陆石还是个打杂的小太监。自然没有什么有油水的东西吃。所以陆柄偷偷塞给他一包肉干,好歹饿的时候能顶一阵子。他是真的喜欢陆石,把他当成亲儿子看待。
送走了陆石,陆柄刚想进门,却听隆兴帝沉声道:“朕要静一静。”
陆柄听着隆兴帝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的许多,显然是心情很不好,便轻轻应了声“是”,守在了廊下。
隆兴帝坐在房中,看着手中的画像,牙根都要咬断了。虽然他平日不象对庄煜那样对待庄烃,可是做为已经快成年的皇子,隆兴帝对庄烃也是有期望的。之所以命陆石暗中监视庄烃,那是因为隆兴帝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庄烃不象庄煜那样什么都摆在面上,喜欢的就大大方方的说喜欢,不喜欢的,也摆明态度说不喜欢。庄烃太过阴沉了。这是隆兴帝这个父亲的感受。
可隆兴帝怎么都想不到庄烃会买凶谋害自己的姐姐,凭怎么想隆兴帝也想不明白。庄灵对庄烃没有任何威胁,庄灵是嫁出宫的公主,不只是对庄烃,便是对丽妃还有庄嫣同样没有威胁。庄烃实在是没有理由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陆柄听到房中传出沉沉的叹息声,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他了解隆兴帝的性情,隆兴帝是那种有心事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性子,陆柄生怕他把一切都积在心里,白白熬坏了身子。
就在陆柄担忧之时,他看到皇后微笑的走了过来。陆柄赶紧站起来迎上前行礼,故意大声说道:“奴才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笑道:“陆总管平身,皇上可在房中?”
陆柄立刻大声道:“回娘娘,皇上在房中。”
皇后听陆柄刻意大声说话,便疑惑的看了陆柄一眼,暗自忖道:难道是皇上在里头临幸哪位妃嫔么?可没听到皇上有旨意啊,还是谁胆子大到擅自跑来勾引皇上?陆柄正大声通风报信呢。
皇后正猜疑的看向窗户打开的房间,只见隆兴帝从桌前起身向外走,却也没见到什么女人。
隆兴帝从房中走了出来,皇后忙上前见礼,隆兴帝意兴阑珊的说道:“皇后平身,此时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陆柄见隆兴帝肯走出房,心中暗喜,皇后来的真是时候,她一来,皇上就不会一个人闷坐房中了。
皇后笑道:“妾身确是有事要告诉皇上。”
隆兴帝听皇后用了“告诉”二字,而用没有正式的“回禀”,心情便轻松了些,点点头道:“陪朕边散步边说吧。”
帝后二人散步,陆柄等人远远跟在后头,保持着既能看到帝后,又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距离。
“皇上,等回宫之后您就下旨给煜儿和无忧赐婚吧。”皇后笑着说了起来。
隆兴帝听说这话,心情好了许多,微笑道:“问准无忧了?”
皇后点点头道:“问准了,煜儿这小子没白下功夫,无忧愿意做煜儿的皇子妃。”
隆兴帝笑道:“那便好,等回宫朕就颁旨,任安的闺女做朕的儿媳妇,好,很好!”
皇后也笑道:“可不是,除了煜儿,凭把无忧嫁给谁,妾身都不放心的。唯有跟了煜儿,妾身心里才踏实。”
“说的是,无忧这孩子极好,嫁到别人家里朕也舍不得。”隆兴帝的心情越发轻松,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说话也越发的随和。
就在帝后二人商议庄煜和无忧的亲事之时,庄煜带着无忌捧着一盘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寻了过来,无忌眼力好,一眼便看到隆兴帝和皇后,便招手叫道:“皇上姨丈,姨妈……”
隆兴帝和皇后看了过去,见是庄煜和无忌,隆兴帝笑道:“才说这小子小就来了,走,去看看他们有什么事。”
庄煜和无忌来到近前,无忌捧着水晶盘子献宝道:“皇上姨丈,姨妈,这是五哥和无忌摘的野葡萄,可甜啦,姨丈和姨妈快尝尝。”
隆兴帝才被六皇子伤了心,此时见庄煜如此孝顺,自是心情大好,便伸手拿起一颗葡萄便要往嘴里送。只是葡萄还没有送入口中,隆兴帝便听到有人大叫:“父皇别吃!”
众人一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一个人飞奔过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庄烃。
六皇子跑到帝后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父皇,这葡萄还不曾试过毒。”
庄煜和无忌一听这话气的脸都涨红了,庄煜立刻说道:“回禀父皇,儿臣在摘葡萄的时候已经尝过了,当时亦有侍卫在场可以做证。正是因为这葡萄极为甘甜多汁,正是消暑佳品,在宫中再见不到这么新鲜的葡萄,所以儿臣才和无忌采摘了一些贡于父皇母后。”
庄烃反唇相讥道:“五皇兄怎么一出宫便什么规矩都忘记了,父皇母后不论进食何物,都应该先由太监试毒,若然这果子有问题,那后果不是五皇兄能当的起的。”
无忌气急,一把揪下三四个葡萄丢入口中,连嚼边瞪着庄烃说道:“我吃给你看!”
------题外话------
还有一千明日补齐。
第九十二章
庄烃冷汗淋淋,只能拼命磕头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葡萄是否有毒,儿臣只怕万一,倘若真的有毒而父皇误食,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怎样?”隆兴帝怒喝一声,震的庄烃心兢胆寒,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父皇如此震怒过。庄烃一时语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隆兴帝转身拂袖道:“陆柄,将庄烃带下去秘密关押起来。”
庄烃又惊又急,跪爬上前抱住隆兴帝的脚,凄厉叫道:“父皇,儿臣一片爱父忠君之心啊……父皇……”
隆兴帝心中怒极,喝道:“陆柄,还快将这逆子押下去。”
陆柄赶紧上前伸手拿住庄烃的琵琶骨,庄烃顿觉全身酸软无力,抱着隆兴帝双腿的手再也用不上劲,软软的垂了下去。
陆柄沉沉说了一句:“六殿下得罪了。”便将庄烃抓起带了下去。
隆兴帝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庄烃一眼,便快步走入房间。虽然刚才石太医说的挺轻松,可是没看到无忌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面前,隆兴帝的心便一直悬着。
“无忌怎么样?”隆兴帝沉沉问了一句。
石太医赶紧跪下道:“回皇上,微臣已经为小王爷解了毒,小王爷并无性命之忧。只好好歇上两日便可。”
隆兴帝暗暗松了口气,刚才看到无忌肚子疼的直不起腰来,隆兴帝心中极为担忧,生怕无忌有个好歹,他的好兄弟没了后继香烟。如今听到无忌性命无碍,隆兴帝的脸色才略略和缓了一些。
石太医已经用了药,无忌的肚子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绞痛了,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他要起身,隆兴帝却坐到床边按住无忌低声说道:“无忌别动,告诉姨丈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
无忌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故做轻松的说道:“姨丈,无忌已经不疼了,您别担心。”
隆兴帝明明见无忌额上一直在渗出汗珠子,而他却死咬着牙说不疼,这是多么懂事的好孩子啊,隆兴帝伸手轻轻摸去无忌的头上的汗,轻柔的说道:“无忌真是个好孩子。”
自从季之慎过世之后,季之慎的故交好友都很心疼无忌,每每见到无忌都是柔声抚慰,无忌已经习惯了这种来自长辈的怜惜,他向隆兴帝身边挪了挪,挨着隆兴帝厚实温暖的手掌,小声说道:“姨丈,无忌是铜皮铁骨,没事的,好在无忌先吃了,要不然姨丈和姨妈就该闹肚子疼了。疼起来会很难受的。”
在场之人听到无忌的童言童话,不由都是一阵心酸,无忌本事再高也只是个七岁的孩童,怎么能让他受这份罪呢。
隆兴帝轻轻抚着无忌的肚子,轻柔的说道:“无忌,好好睡一觉,睡醒肚子就不会再疼了。姨丈不会让你白白肚子疼的。”无忌眨巴着大眼睛,乖巧的嗯了一声,真的双手捂着肚子闭上了眼睛。
看着无忌眉头皱起的小脸,隆兴帝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他看向眼中含泪的皇后,再看看满脸怒意的庄煜,最后看向石太医。隆兴帝沉声道:“皇后,你留下照顾无忌,煜儿,与石卿家随朕出来。”
皇后点点头,庄煜看了看无忌,这才与石太医一起跟上已经快步走出房门的隆兴帝。
在廓下,隆兴帝沉声问道:“石卿家,无忌中了什么毒?”
石太医道:“回皇上,小王爷中了绞肠草之毒,万幸小王爷吃的少,身子骨又壮实,发现的也及时,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绞肠草是什么东西,是葡萄里的毒么?”隆兴帝皱眉问了起来。
石太医忙道:“回皇上,绞肠草是一种很少见的草药,有毒,但不致命。误食之人会下腹绞痛难当,腹泻三至七日。微臣方才查验葡萄,发现葡萄表面被人洒了含有少量绞肠草粉的水。以微臣判断,那些绞肠草粉的量应该会让一个成年人立时腹痛腹泻。”
隆兴帝冷道:“只是腹痛腹泻?”
“是,只是让人腹痛腹泻,绝无性命之忧。”石太医斩钉截铁的说道。
隆兴帝点了点头,心中更加明白了。挥手道:“去照顾小王爷吧。”石太医磕头退下,廊下便只剩隆兴帝和庄煜父子二人。
“父皇,儿臣绝未在葡萄上下绞肠草之毒。”庄煜梗着脖子**的说了一句。
隆兴帝沉声道:“朕知道。”
庄煜先是一愣,继而心中欢喜起来,他立刻跪下道:“父皇,请您彻查此事,给无忌一个公道,还儿臣清白。”
隆兴帝沉声道:“煜儿起来说话。”
庄煜顺从的站了起来,隆兴帝问道:“这葡萄是你和无忌亲手摘的,亲自洗的?”
庄煜有些苦恼的低着头闷闷的说了一声“是”,这会儿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清楚了。
隆兴帝知道这个儿子心思坦荡,从来没有那些阴险诡诈的心机,便拍了拍庄煜的肩膀道:“煜儿,水是从何处取来的,葡萄洗过之后你和无忌可曾吃过?”
庄煜立刻抬头道:“回父皇,水是内侍们抬来了,因是要贡给父皇母后品尝的,儿臣和无忌特意选了最好的葡萄,洗完之后没有吃。”
隆兴帝点点头道:“这便是了,煜儿,父皇知道你和无忌都是纯孝的孩子,你们绝对不可能下毒。万幸无忌没有大碍,这事你不必再过问了,父皇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庄煜愤懑的气道:“父皇,为何不让儿臣查,儿臣要亲自把下毒之人揪出来。”
隆兴帝笑道:“煜儿,让你冲锋陷阵,父皇相信你必是万人难敌的虎将,可审案断狱之事,你不是那块材料。”
庄煜不服气的说道:“儿臣好歹也在刑部历练了大半年。”
隆兴帝似笑非笑的说道:“是么,你是熟读了大燕律,可真正独立审了几个案子,当朕真不知道?”
庄煜的脸刷的红了,低下头小声道:“父皇圣明。”
隆兴帝拉着庄煜径自坐在台阶上,耐心的笑道:“煜儿,让你去刑部,父皇不过是想让你通读大燕律,要不凭你那暴碳脾气,还不知道要给父皇惹出多少事端。”
庄煜仔细回想了一番,果然自从去了刑部之后,他真的没再惹事生非了。
隆兴帝笑道:“自你去了刑部,朕耳根子可清净不少。”庄煜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好象是这么回事。没去刑部之前,他可是宫中的小霸王,平日里没少闹事,王族同辈的孩子中没吃过他一双铁拳的人寥寥可数。虽然有些人的确该打,可他也不该滥用私刑。去了刑部之后,再对上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们,庄煜渐渐学会了用律法来解决问题。在不知不觉间,庄煜狼了许多。
隆兴帝笑道:“朕知道你最想去的是兵部,明春朕便调你去兵部,煜儿,为朕看好兵部。”
庄煜心潮激荡,腾的跳起来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隆兴帝也站了起来,拍拍庄煜的肩膀道:“回头去找无忧吧,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无忧。”
庄煜脸上一红,隆兴帝笑骂道:“臭小子,这会儿知道脸红了,早先吵着要朕赐婚的时候脸皮怎么那样厚。”
庄煜越发的不好意思,可还是抬头看着隆兴帝,眼巴巴的等着下文。隆兴帝又好气又好笑,敲了庄煜的脑门一记,笑着说道:“做那可怜样子给谁看的,回宫就赐婚。”
庄煜大喜过望,立刻跪倒在梆梆梆磕了三个货真价实的响头,大声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隆兴帝轻踢庄煜一脚道:“行了,快去吧。”庄煜响亮的应了一声“是”便乐颠颠的跑开了。
隆兴帝看着儿子那高兴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庄煜一气跑到无忧所住的院子,可巧春竹端着盆出来倒水,一见庄煜便屈膝行礼,笑着说道:“才郡主还问五殿下怎么没把小王爷送回来,五殿下您就来了。咦,我们家小王爷呢?”
庄煜忙道:“春竹,快请你们郡主出来。”此时天色已黑,庄煜不会不顾无忧的名节跑进房中与无忧见面,叫她出来到院子里说话是最合适的选择。
春竹赶紧放下盆转身进屋,少时,无忧便快步走了出来。笑着招呼道:“五哥,怎么才……无忌呢?”无忧原本以为庄煜是送无忌回来的,不想一出门却只看到庄煜一个人,并没有无忧的身影。
“无忧,无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疼,已经命太医看过了,如今母后正在照看他。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担心。”庄煜一看到无忧,脸上便难以自制的扬起灿烂的笑容,虽然他此时说的话与脸上的笑容很有些不相衬的意思。
无忧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无忌吃坏了肚子?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吃了什么就吃坏了肚子,不行,我得去看看无忌。”
庄煜忽然问道:“无忧,刚才我命贵喜送过来的葡萄你吃了没有?”
无忧点点头道:“吃了啊,味道的确不错。可这和无忌吃坏……五哥,你的意思是无忌是吃葡萄吃坏了肚子?”
庄煜点点头,吩咐春竹道:“那葡萄可还有剩下的,若有,立刻装起来拿来。”
春竹笑道:“回五殿下,还有一些,奴婢这便去拿。”
无忧快步走到庄煜面前,低声问道:“五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庄煜忙道:“无忧,你先跟我去看无忌,我们跟上再细说。”
无忧点点头,立刻带着春竹春晓随庄煜去看无忌。路上,庄煜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无忧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低声道:“这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六殿下倒是真欢喜做。”
庄煜急急低声道:“无忧,你能确定是六皇弟所为?”
无忧轻声道:“五哥,这是我推断出来的,并没有真凭实据。我想,六殿下的用意不在于谋害姨丈和姨妈,他只是想嫁祸于你。”
“嫁祸于我?为什么,我并不曾得罪过他。”庄煜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不解的问道。近来庄煜只要一和无忧在一起,便自然而然的不动脑筋,把所有要思考的问题都丢给无忧,无忧也不在意,想完再告诉庄煜自己思考的结果。数次之后,庄煜在无忧面前越发不爱动脑子了。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低低道:“你受宠呗,如今丽妃失了圣心,顺宁公主也没有从前那么受宠,六殿下难免着急。”
庄煜摸摸头道:“没有吧,父皇对六皇弟还是挺好的。”
无忧轻叹一声,低声道:“五哥,你难道没有留意姨丈是如何称呼你和六殿下的?”
庄煜笑道:“父皇一向都叫我煜儿的,叫六皇弟……嗯,有时叫他六皇儿,有时叫老六,对啊,父皇从来都没有叫过他烃儿。”
无忧低声道:“不只是六殿下,三殿下和十殿下,姨丈多数以排行呼之,唯有灵儿姐姐太子哥哥还有你,被父皇那么亲昵的称呼。”
庄煜想了想,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无忧看了看庄煜,将刚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庄煜却坦然说道:“太子哥哥是母后的亲生骨肉正宫嫡出,六皇弟便是忌妒却也不能说什么,只有我本是妃嫔所出,却一直养在母后跟前,享受着正宫嫡子的待遇,所以六皇弟才会特别忌恨,无忧,是不是这样?”无忧看着庄煜的眼睛,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
庄煜见无忧眼中满是担心,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他拉住无忌的柔荑,低声说道:“无忧,不用为我担心,我不在乎那些,母后对我极好,她除了没有生养我之外,生母能做的母后都做了,甚至做的更多更好,我自小就是在母后的百般呵护下长大的,如今我长大了,自当百倍孝敬母后才是,又岂会因为嫡庶之见而心中不自在呢。”
无忧笑着点点头,这才想起来庄煜还抓着自己的手,便使劲儿抽了出来,瞪了庄煜一眼,嗔道:“我们还不快走。”
庄煜和无忧不知道她们的这番话刚巧被陆柄听了去,陆柄回到隆兴帝身边,立刻全都说了。
隆兴帝听罢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只记得他母后的好,倒把朕撇在一边,枉费朕那时候天天去看他。”
陆柄笑道:“谁说不是呢,怪只怪五殿下那时候太小,根本不记事。”
隆兴帝笑道:“是啊,自打他记事开始,朕隔几日不揍这臭小子一顿,他就敢上房揭瓦。想必他能记着的尽是怎么挨打了。”
陆柄想起庄煜小时候的各种淘气,不由也笑了起来。那时候,宫中最热闹的事情就偷偷去看隆兴帝胖揍五皇子。偏偏庄煜记吃不记打,疮疤没好就忘了疼,非得把整座皇宫折腾的鸡飞狗跳。说庄煜是一次又一次的挨隆兴帝胖揍中成长起来的可一点狂都不过份。
说笑过后,隆兴帝叹道:“无忧是个聪明的孩子,要不是太子已经有了正妃,朕才不白便宜煜儿那个臭小子,以无忧的聪慧,母仪天下也是够格的。”
陆柄知道庄煜与无忧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便笑着说道:“老奴看皇上还是心疼郡主。”
隆兴帝笑道:“这怎么说?”
“皇上知道母仪天下有多辛苦,您舍不得郡主受委屈。”陆柄笑着说了起来。
隆兴帝指着陆柄笑道:“偏你这个老东西知道朕的心思。朕问你,在老六住处可发现了什么?”
陆柄摇头道:“回皇上,六殿下的屋中并没有什么,倒是六殿下贴身小太监来旺暗藏了一包东西,老奴已经拿去请石太医查验,石太医说那正是绞肠草粉。”
隆兴帝听罢冷冷道:“立刻仗毙来旺,再多派个人暗中盯着老六。”
陆柄应了下来,他懂隆兴帝的心思,庄烃到底是皇子,处置一个皇子是件极重大的事情,现在是最不合适的时机。陆柄还知道若是隆兴帝现在就发作了庄烃,那也就算了,就是因为现在没有发落,将来隆兴帝必会和庄烃算总帐。最轻的也得削去王爵,往重里说,贬为庶民也未必没有可能。端看六皇子庄烃往后怎么做了。
陆柄去安排杖毙来旺之事,无忧和庄煜也来到了无忌的床边,无忌解毒之后已经睡着了,无忧见他睡的香甜,便没有吵醒他,只轻声说道:“姨妈,您累了一天,快去歇着吧,我看着无忌就行。”
皇后笑道:“姨妈不累,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的觉多,快去睡吧,无忌已经没事了。这都是你平日里照顾的精心,无忌底子好,恢复的也快。”
庄煜一在旁帮腔道:“母后,您去歇着吧,我和无忧在这里守着就行。”
皇后瞪了庄煜一眼道:“又乱说话,还不快去睡觉,明儿你可还是得骑马的,若没了精神从马上摔下去可不是玩的。”
庄煜嬉皮笑脸的说道:“母后,都是哪年的事了您还提,如今儿子就算是在马上睡觉都不会掉下来。”
皇后却不理庄煜,赶苍蝇似的把他轰了出去,只留无忧在身边。
无忧知道皇后有话单独对自己说,便去倒了杯茶送到皇后手中,轻声道:“姨妈,您和姨丈没事,无忌也没事,这就行了,不用把事情闹大了,免得影响我们天朝上国的形象。”
皇后微微一怔,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拉着无忧的手道:“无忧,你这孩子这么贴心懂事,真让姨妈不知说什么好了。”
无忧扶皇后坐到榻上,轻声说道:“姨妈看您说的,您和姨丈有多么护着我们,无忧心里比谁都清楚。对姨丈和姨妈的关爱呵护,无忧姐弟总觉得受之有愧,我们对大燕并无尺寸之功,却享受了太多太多的恩宠,如今若再因为一己之私让姨丈姨妈为难,我们成什么人了。所以无忧恳求姨妈告诉姨丈,只要姨丈知道真凶是何人就行,一定不要因为无忌而把事情闹大。”
皇后揽着无忧的肩头轻道:“无忧,难为你能想的这么透彻,姨妈原本还想劝你的。”
无忧笑道:“姨妈,无忌现在不是没事儿,他啊,也该吃点亏长点儿记性。明明办法多的很,他偏偏用最笨的一个。”
皇后笑道:“不过也是最有用的,若然无忌不这么做,煜儿再不能那样快洗清嫌疑。所以说无忧和无忌都是煜儿命里的福星。”
无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还没有习惯和皇后公然讨论关于庄煜的事情。
皇后笑笑,轻拍着无忧道:“无忧,无忌没事了,你到榻上来睡吧。明儿还得早起赶路呢。”
次日一早,陆柄命御林军当众杖毙六皇子庄烃的贴身小太监来旺。庄烃此时已经被放了出来,他眼睁睁看着来旺被活活打死,来旺的嘴巴已经被堵了起来,他一句话都喊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庄烃,眼中尽是愤恨怨毒之意。直到被活活打死,来旺都没有闭上眼睛,他仍在死死的盯着庄烃。
庄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到天灵盖,他不想看,可是不敢不看。因为他的父皇就高高在上的坐着,一双龙目扫视下方,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被看的清清楚楚。
庄烃清楚的记得,昨夜他的父皇又亲自到关押他的地方问了一遍,庄烃自然是死咬着不松口,坚持说自己没有下毒陷害庄煜。庄烃因为一直跪着,所以并没有看到隆兴帝眼中深沉的失望之色。
隆兴帝只冷冷说了一句:“你的贴身太监暗藏绞肠草粉,葡萄上被下的就是这种毒,既然不是你,那必是你的贴身太监来旺,明日一早朕便下旨杖毙来旺,你要看仔细了,看看阴毒小人到底有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杖毙来旺之时,庄烃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那一杖一杖明明打在来旺的身上,庄烃却觉得是自己在受刑一般。
行刑已毕,隆兴帝看着死不瞑目的来旺,冷冷道:“拖出去喂野狗。”
庄烃脚下一软,竟然瘫坐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浸湿。庄烃此时才见识了天子龙威。上面坐着的那个人不只是他的父亲,更是随时能要了他的小命的夺命判官。
有了这样一层认知,庄烃在接下来的行程之中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他小心翼翼的夹起尾巴做人,处处陪小心讨好。再没有找过任何人的麻烦。尽量让自己不被人注意。这让随扈北巡的妃嫔官员侍卫们都觉得很奇怪。从前的六皇子殿下是阴郁而高傲的,怎么只是身边的小太监犯了错被杖毙,他就被吓的象极易受惊的兔子一般。不要说尽力表现自己,甚至连接近隆兴帝都不敢了。
经过十余日的行程,北巡队伍终于到了大燕最北部的漠南关。此时漠南关的守关大将正是云门偏将季光慎。
隆兴帝看到两列俱是盔明甲亮士气高昂的威武之师,心中很是满意。当他看到头戴凤翅朝天盔,身着亮银锁子连环甲的季光慎,不由眼神有些恍忽,他还记得当年季之慎第一次出征,也穿了这样一身甲胄。
隆兴帝记得那时的季之慎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笑起来特别温暖厚道。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笑起来如阳光一般的少年,他首次出征便大败乃蛮部,一杆银枪连挑乃蛮十三名大将,生擒乃蛮王,彻底铲除了二十多年来屡犯大燕边境,烧杀抢掠无数的乃蛮部。
正是那一战,让季之慎成为大燕军中的神话。季之慎从军十五年,立下战功无数,二十岁便成为大燕军中的战神,对这一美誉,没有一个大燕将军不心服口服。三十岁那年,若不是因为隆兴帝身陷险境,季之慎冲入数万军中救驾,他也不会被敌军用连环弩射中毒发而亡。
自那之后,隆兴帝再不提起御驾亲征之事,到现在他都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若非他一意孤行,又何至于身陷绝境,让季光慎被救他而无辜殒命。
“父皇……”跟在隆兴帝身边的庄煜见父皇明显走了神,忙低低的提醒他。
隆兴帝的眼光再次落到跪在自己马前的季光慎的脸上,总算是回过神来。
“季将军免礼。”隆兴帝笑着说了一句,季光慎这才站起来,引隆兴帝进入漠南关。
隆兴帝驭马缓步行走,看着两旁精神抖擞的将士们,隆兴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季光慎带兵带的不错。
隆兴帝刚刚从京城动身,季光慎便派兵通告草原上的大小部族。那些与大燕交好的部族汗王们立刻带上早就备好的礼物,带着各自的大妃和得心意的儿女们前往漠南关朝见。
而那些与大燕不怎么友好的部族首领们便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他们早就打探清楚,漠南关现在只有六万将士,守关大将也不是威震草原的冯汉卿老将军,而是一个才从军两年的毛头小子。大燕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们又一总全都来了,这样好的机会若是白白放过,就算是长生天都不能答应。所以他们都挑选出最最精壮的一千名武士做为随行卫队,打算打上一把最大的草谷。隆兴帝这只大肥羊,可比什么草谷都肥美。
特别是三月里跑到漠南来打草谷时被季光慎生擒小王子的鞑鞑一部,更是磨刀霍霍准备一雪前耻。鞑鞑可汗蒙玛为了赎回最心爱的小儿子毕力格,动用了近乎整个部落五分之一的财物,这让本就不甚富裕的鞑鞑部的日子比从前艰难多了。所以蒙玛可汗天天盼着隆兴帝快些到达漠南关,他好把大燕皇族连锅端了,狠狠出口恶气不说,他还能跃滦原,却享受那繁华富贵的花花世界。
不论这些部族汗王们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他们都带着人马向漠南关进发。此次隆兴帝与各部族会盟,地点就定于漠南关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季光慎将隆兴帝一行迎入镇边将军府,便立刻向隆兴帝回禀道:“启禀皇上,草原十八大部落三十四家小部落的汗王都已于三日前到达,未将也将皇上的龙帐搭建完毕,请万岁示下。”
隆兴帝微笑点头道:“季爱卿做事果然周全,今日且在关内休整一日,明日朕便出关接见各部汗王。”
季光慎应声称是,立刻下去派人晓喻诸家汗王,让他们明日一早到龙帐参拜。
隆兴帝此番北巡,随扈之人着实不少,漠南关又不大,除了将士和随军家属之外,竟是一个百姓都没有。原来漠南关的百姓要么迁往内地,要么从军。所以漠南关没有民房,除了一座将军府之外,便是成片成片的军营。除少数家在漠南的将官们有单独的房间之外,其他的全是大通铺,根本没有办法安置从安逸惯了的随扈之人。
因此除了隆兴帝一家和近身服侍之的内侍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被引出关,住进了事先搭好的帐篷之中。好在漠南此时气温不冷不热,住在大草原上也别有一番风味,所以没有人提出什么意见,大家交口称赞季将军安排的妥贴,季光慎心里这才踏实下来。
等隆兴帝休息之后,季光慎才有时间去找无忧姐弟。他刚进无忧姐弟所住的西跨院,无忌便如灵猴一般蹿了上来,抱住季光慎道:“三叔,无忌可想你了。”
季光慎紧紧抱了抱无忌,朗声笑道:“无忌,三叔也想你。路上还好吧,累不累?”
无忧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弟弟,季光慎便和无忌一起走过去,无忧笑着唤了一声“三叔”,便将一只包袱捧到了季光慎的面前。
季光慎不解的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无忧笑道:“这是三婶和弟弟妹妹给三叔准备的东西。”
季光慎接过包袱一摸,软绵绵的,便笑了起来,只说道:“来的时候你三婶已经给我准备了不少衣服,怎么还让你带过来。”
无忧笑道:“反正顺路,三婶总是担心三叔不会照顾自己呢。”
季光慎笑笑,低声问道:“她们都还好么,那人有没有再找麻烦?”
无忧轻声道:“倒是找了一回,不过被三婶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三叔,你不用担心三婶,半个月前大公主分娩,多亏了三婶机警,才保得她们母女平安,我们虽然都出京了,可严伯伯严伯母还在京中,他们会关照三婶的,而且我已经请三婶住到王府去了。”
季光慎闻言皱眉道:“竟然到了这般地步,我不在家中,她一个妇道人家可怎么能撑的住。”
无忧可不爱听这种话,立刻皱眉道:“三叔,话可不能这么说,三婶应对的很好呢。”
季光慎看看无忧愤愤的神色,立刻笑着说道:“是是,你们三婶很能干,三叔只是觉得自己不在家中,你们三婶连三叔的担子都得挑起来,着实是为难她了。”
无忧这才罢了,无忌见姐姐说完话,立刻抓着季光慎叫道:“三叔,带我去军中看看吧。”
季光慎点头笑道:“好啊,兄弟们听说你也来,都盼着见见你呢。”
无忧听了这话轻声道:“三叔,无忌还小呢,他虽然爹爹的儿子,却不能倚仗爹爹的威名。”
季光慎立刻说道:“无忧,你的意思三叔明白,大家只是想见见大哥的儿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无忧这才点点头道:“那好吧,无忌,你跟三叔去军中,切记不能丢了爹爹的脸。”无忌撅嘴闷闷道:“知道啦姐姐。”
无忧笑笑,便让季光慎带无忌出去了。无忌生性好动,总拘着他只怕会让他闷坏了。
季光慎带着无忌刚出西跨院,便看到从东跨院里走出来的庄煜,季光慎同庄煜可是老熟人了,便笑着上前见礼道:“未将见过五殿下。”
庄煜赶紧扶起季光慎,笑着说道:“季将军,咱们不是外人,就不必每次见面都行礼了,你这是要带无忌去哪里啊?”
季光慎笑道:“大哥有几名部下在这里,听到无忌来了,都想见见他。”
庄煜笑道:“原来是去军中,季将军,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去看看。”
季光慎笑道:“当然可以。”
三人正说着,只见庄嫣从东跨院里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庄煜面前,福了福身笑着问道:“五皇兄要去哪里?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上我呢?”
季光慎听了这话不免皱了皱眉头,军中那些大老粗们说起话来荤素不拘,怎么能让公主听了去。再看看庄嫣的打扮,季光慎更是在心中暗暗摇头。
庄嫣双眉描成柳叶,颊晕胭脂口点香膏。季光慎离她足有十多步远,也能闻到那浓郁的香气。庄嫣的头上精心梳成双鬟髻,簪了赤金点翠软翅卷须飞凤步摇,高昂的凤口里衔着一颗莲子大小的浑圆珍珠,引出七股直垂到前额的流苏米珠。真可谓光华灿灿。身上则穿了红色妆花缎交领上襦,束了高腰提花零绫锦缀流苏凤尾裙,臂上还缠着大红霞影纱披帛。似这样一身都快堪比新嫁娘的打扮在京城里还算说的过去。但这里是漠南关啊,一个军事重镇,庄嫣打扮成这样到底是要给谁看。这不是要活活刺激死军中那些见了母猪都兴奋的大头兵么。
季光慎暗暗打定主意,便是今日不带无忌去军中,他也不能把这位看上脑子好象有问题的顺宁公主引到军营去刺激他的将士们。
不必季光慎说什么,庄煜先就黑了脸,沉声斥道:“七皇妹,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庄嫣见庄煜当着季无忌和季光慎给自己难看,顿觉气恼尴尬,只**的顶了回去,“五皇兄,我是公主,自然要这么穿。”
庄煜皱眉沉声道:“既知道自己是公主,那就要有公主的样子,还不快回房去,跟着我们算什么。”
庄嫣气急跺脚道:“五皇兄,你……你欺负人,我告诉父皇去。”
庄煜巴不得庄嫣赶紧去告状,免得在这里碍大家的眼,便立刻粗声道:“有本事你就去告啊,我看你也就嘴上说说罢了。”
庄嫣果然中计,提起裙子便往上房跑去,庄煜偷偷一乐,对季光慎和无忌说道:“我们还不快走!”
三人正要开溜,忽听东跨院门口响起了六皇子庄烃的声音。
“五皇兄好手段啊,果然把七皇妹支开了。”
庄煜转过身子,看着庄烃冷淡的说道:“六皇弟,我不去给父皇送吃的,你不用看的这么紧。”
庄烃听了这话太阳穴上的青筋不由跳了几跳,可他很快便用委屈的语气说道:“五皇兄,小弟知道你还在生气,可小弟真的一心为了父皇,也怕五皇兄被人蒙蔽,这才……唉,不说了。七皇妹是公主,自不必到处抛头露面,可小弟身为男子,却没有那么多的禁忌。季将军,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带我到军中走走?”
季光慎虽然不知道庄烃的种种所做所为,可他本能的不喜欢庄烃的阴郁,只是他答应带庄煜和无忌去军中,便没法子不答应带着庄烃。因此只得微微躬身道:“六殿下既有此意,未将自当奉陪。”
庄烃当然知道季光慎并不愿意带自己去军中,却假意装做不知道,只笑着向庄煜和无忌说道:“五皇兄,小王爷,我们一起随季将军走吧。”
无忌哼了一声,转身便回了西跨院,自从那日吃葡萄中毒之后,无忌便没给过庄烃一点儿好脸色,一直视庄烃如无物。无忧也劝了两次,可无忌一但要讨厌一个人,便会往死里讨厌,是以无忧劝了也白劝,何况无忧打心眼里也不愿意让弟弟答理庄烃,自然不会深劝。
庄煜见无忌生气,立刻拨足追了过去,高声叫道:“无忌等等我。”
季光慎看看庄煜和无忌的背影,再看了看庄烃,庄烃脸上挂不住,一甩袖子道:“本殿下也不去了。”
季光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庄烃进了东跨院。他在心中暗自揣测,无忌不会平白无故的讨厌六皇子庄烃,是不是还发生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第九十三章
次日一早,隆兴帝便率众人出关来到龙帐,接受各部族汗王的参拜。
其时,旭日冉冉从隆兴帝和皇后背后升起,给坐在宝座上的帝后二人连同分列帝后两侧的皇子公主以及随扈的大臣们镀上一层极为灿烂的金色。让跪拜的各部族汗王汗妃以及王子公主心里有种莫名的畏惧臣服之感。
隆兴帝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各部族汗王,心中暗暗得意。大燕开国以来,曾数次与草原部族会盟,这一次,是各部族来的最齐的一次。
在三叩九拜之后,隆兴帝双臂微伸浅笑道:“诸位汗王请起,赐座。”
众汗王起身入座,接下来便是敬献礼物,各部汗王们准备的大多是各色毛皮,珍贵药材以及各种宝石等物,不会太出众,也不太失体面。隆兴帝要的也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草原各部对大燕的臣服,是以一直微笑着不时点头,表示对这些礼物的满意。各部汗王见隆兴帝面带满意之色,心里也就踏实下来。今年草原上雨水少,牧草长势不好,恐怕到了冬日,他们还得向隆兴帝求援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敬献礼物一直都很顺利,直到鞑鞑部献礼之时,才有了些不和谐。
只见六个鞑鞑部的勇士抬着一只硕大的铁制囚笼走了上来。众人放眼细看,只见那一丈见方的铁囚笼里关着一匹看不出什么毛色的马匹。
隆兴帝眸色渐深,淡淡笑着问道:“蒙玛可汗,进献马匹何须以铁笼囚之?”
蒙玛可汗站起来高声道:“大皇帝陛下,这是小王动用三百壮士,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在天山上诱捕到的龙驹,说来丢人的很,小王部中无人能降服这匹龙驹,因此只能这般献于大皇帝陛下驾前,想来大皇帝座下勇士无数,必能将龙驹驯服。”
隆兴帝淡淡一笑,看来这蒙玛可汗虽然递了降书顺表,可心里到底不服啊。看来季光慎比起任安还是差了许多,当日任安一战,可是让乃蛮部臣服至今的。
拱卫于隆兴帝左右的众将士们一听蒙玛可汗之言,无不面露怒意。这算什么事,拿匹没有人能驯服的烈马来下大燕的面子么?谁不知道鞑鞑部最出名的就是驯庐技。若连鞑鞑部最好的勇士都不能驯服这匹龙驹,只怕大燕也不会有人有这个本事。
要知道打死一匹马容易,驯服却极难。特别是象天山龙驹这样的异种神驹宝马,更是野性难驯。只怕驯马不成还会断送了驯马人的性命。
事实也确实如此,蒙玛可汗自得到这匹天山龙驹,已经连折了七名鞑鞑部中最好的驯马师,要不然他绝对不会把这匹天山龙驹进献给隆兴帝。
季光慎仔细的观察了那被困于铁笼之中的龙驹,只见那马儿虽然身体有些消瘦,可眼中却含着愤怒的杀气,乌黑的四蹄不时踩踏铸铁笼底,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季光慎衡量再三,他知道自己没有一定能降服这匹天山龙驹的把握,可是现在情势逼人,他明知自己不一定可以,却也得硬着头皮上前了。
季光慎正要上前请旨,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整个草原上都回响着一个清亮的童音。“不过只是一匹马,何需劳动皇上座下的勇士,小爷我便能降服此马。”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出声之人,大家见是十岁左右一脸稚气的孩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其中,蒙玛可汗的笑声是最大的。
隆兴帝脸色一沉,低声道:“无忌,休要妄言。”皇后和无忧也都极为担忧的看着无忌,因为她们二人在隆兴帝右侧,而无忌站于隆兴帝的左下方,所以她们当着那么多部族汗王汗妃和王子公主们,没法子对无忌说些什么。
倒是庄煜仔细审视了那匹龙驹,然后向无忌点了点头,无忌的身手到底怎么样,只是他这个整日与无忌对打的人心里最有数。
无忌向庄煜一笑,两人一起走出来在隆兴帝面前跪下,隆兴帝见无忌来了不算,自己的儿子也过来裹乱,不免沉了脸色斥道:“煜儿,不许陪无忌胡闹。”
庄煜抬头道:“父皇,儿臣与无忌都随师傅学过驯庐道,我大燕勇士是保家卫国的,驯马此等小事就让我们这两个孩子玩玩吧。”
隆兴帝看着庄煜和无忌,眼中渐渐有了笑意,他怎么把严信给忘记了,严信年轻之时素有马王之誉,凭是什么样的烈马到了他手中,都乖的如兔子一般。只是无忌跟他学了四年,庄煜不到三年,他们两个孩子能行么?若然不行,丢脸倒在小事,葬送两个孩子的性命可怎么办?
就在隆兴帝犹豫之时,蒙玛可汗开腔了。“小王一向听说大燕人才倍出,想不到连两个孩子都如此厉害,敢去驯服天山龙驹,真叫小王大开眼界啊。”
季光慎见状立刻上前跪下,大声道:“请皇上恩准末将驯马。”
无忌与季光慎交过手,知道他的功夫到底怎么样,因此便急急叫道:“不过是驯一匹马,何劳皇上座前大将,小爷一人足矣!”
蒙玛可汗见无忌穿着紫蟒绣金四爪团龙王服,已经猜出他的身份,大燕有个不到十岁的小郡王,这是各部汗王都知道的,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位小郡王就是当年大燕战神季之慎唯一的儿子。
草原各部对季之慎又怕又敬,连带着对季无忌,他们也不敢太小瞧了。只是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驯服抬腿便能踢死一头猛虎的天山龙驹,没有人相信。
“无忌!你确有把握?”隆兴帝沉沉问了一句。
无忌立刻把小胸脯拍的嘭嘭直响,高声道:“回皇上,无忌愿立军令状。”
隆兴帝斥道:“胡闹!你立的那门子军令状。”
蒙玛可汗等了一会儿,见隆兴帝还没有下旨,便笑着说道:“大皇帝陛下,小王等还等着一睹天朝上邦勇士的风采。”
无忌见隆兴帝还没有拿定主意,立刻跑上前对隆兴帝低低说了一句话,隆兴帝听罢笑着点了点头,朗声道:“也罢,你想玩就去玩玩吧。”
蒙玛可汗听到这话气直瞪眼,什么叫“想玩就去玩玩”,这隆兴帝也太不给他面子了。蒙玛可汗倒是不记得是他自己先给隆兴帝出难题的,隆兴帝岂会给他面子。
皇后和无忧听了隆兴帝的话,两人都变了脸色,无忧立刻走到皇后身边,皇后抓住无忧的手低低道:“快去看着无忌,可不能让他胡来。”无忧点点头,立刻悄悄退下,去了无忌换衣服的帐篷。无忌要驯马必得先换上行动方便的武士劲装。
庄煜也在帐中,他见无忧一进帐便冷着脸,赶紧迎上前笑着说道:“无忧,你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无忌是我亲弟弟,我唯一的亲人,现在他要去驯那匹能踢死老虎的天山龙驹,我怎么能不担心!”愤怒的无忧不等庄煜把话说话,便一连串的抢白起来。
庄煜正要分说几句,无忧却已经越过他走到无忌的面前,抓住无忌的手严肃的说道:“无忌,你不能去驯马,姐姐不同意。”
无忌哀叫道:“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会受一点点伤的。”
无忧沉着脸问道:“无忌,你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
无忌一听这话,脸上尽是为难之色,他摇着无忧的手道:“姐姐,无忌不能看着那个蒙玛可汗欺负我们大燕无人吧。姨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能只享受不出气。”
无忧刚要说话,便听帐门传来季光慎的声音:“无忌,谁说我们大燕无人,你还小,让三叔去驯马。”
话音刚落,季光慎已经走到了无忧无忌的面前。
无忌扭头看着季光慎,很认真的摇头道:“三叔,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交过手,你打不过我。”
季光慎脸上顿现羞愧之意,他这个自小习武的成年人居然在无忌这个习武四年的孩子手底下过不了五十招,这话,说出去都没有人敢相信。
无忧气道:“无忌,不许胡说。”
季光慎却对无忧说道:“无忧,无忌说的是真的,我的确不是无忌对手。”
无忧惊讶极了,她完全不敢相信季光慎的话,只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庄煜走过来对无忧说道:“无忧,这是真的,我在无忌手下过不了三十招,季将军走不了五十招。能降服那匹天山龙驹的,除了无忌再不会有其他人。”
无忧急的快哭了,她气道:“可无忌才七岁,若有个闪失怎么办?”
庄煜胸有成竹的说道:“无忧,我绝对不会让闪失发生,回头无忌驯马,我会在一旁掠阵,若真有危险,我会立刻杀了那匹马。我虽然功夫不及无忌,可杀匹马还是没有问题的。”
无忌却一个劲儿的摇头道:“不要不要,五哥,你没见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宝马,我正想要这样一匹坐骑。”
无忧又愤怒了,厉声喝道:“季无忌,你再说一句试试。”
无忌赶紧讨好的跑到无忧面前,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足足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姐姐,好姐姐,我真的能行,你相信无忌好不好?无忌是爹爹的儿子,绝对不会坠了爹爹的威名。”
无忧听弟弟把过世的父亲都搬了出来,一时倒不好说什么,只看向季光慎和庄煜问道:“无忌的功夫真的很厉害?”
季光慎虽然不想让无忌去冒险,可也不能不承认无忌身手的确了得,只能点了点头,沉声道:“以无忌的身手,应该能降服那匹天山龙驹。”
无忧心里清楚,就算自己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能阻止弟弟了,毕竟隆兴帝已经当着各部汗王之面发了话。她拿起旁边桌上打开一半的包袱,发现里面竟然是一袭内衬银丝软甲的武士劲装。
无忧真是哭笑不得,指着那套衣裳问道:“无忌,你早就准备好了?”
无忌嘿嘿笑道:“姐姐,你不是总说不论做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么,无忌这是听姐姐的话啊。”
无忧摇了摇头,取出软甲为无忌穿戴起来。从自父母双亡之后,无忧一直是亲自照顾弟弟,所以无忌也没觉得不得劲儿,只站着让姐姐为自己穿衣服。倒是一旁看着的庄煜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无忌都七岁了,这些他完全可以自己做。庄煜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吃醋了。
穿戴整齐之后,无忧看着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郑重的说道:“无忌,你真的想去,姐姐不再拦着你,可你要记住,你身上担着爹爹娘亲的期望,若你有什么闪失,姐姐绝不独活。”
无忌也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姐姐,无忌明白,无忌这一回定会大获全胜,重振爹爹的威名。”
无忧点点头,强自压住心中的担忧,扬声道:“好,姐姐等你大获全胜回来。”
无忌挺着胸膛雄纠纠气昂昂的走出了帐篷,无忧则立刻对庄煜和季光慎说道:“五哥,三叔,若有意外,一定立刻杀了那匹马救下无忌。”
季光慎和庄煜郑重点头道:“一定。”
无忌等人重新回到草原上,此时那个铁囚笼已经被送到了临时围起来的驯马场中。无忌来到隆兴帝面前,隆兴帝挥手道:“无忌去吧!”
无忌笑着应了,转身便往马场走。这时皇后颤声叫道:“无忌……”
无忌忙转过身来跑向皇后,皇后什么都不顾了,一把将无忌搂入怀中,含泪骂道:“你个不省心的东西!”
无忌乖巧的说道:“姨妈别担心,无忌一定会驯服那匹天山龙驹的。”
皇后见连出动无忧都没有劝住无忌,知道此事事在必行,便放开无忌,为他整了整衣裳,尽量笑着说道:“好,姨妈不担心,我们无忌是最棒的。”
无忌跪下磕了个头,便快步向马场走去。无忌经过之处,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之声,大家发现这个看上去有十岁的孩子其实一脸的稚气,绝对没有看上去年纪大。
无忌走到马场边上,沉声喝道:“打开铁笼!”
两个鞑鞑武士合力拽起一条铁索,在马场外将铁笼门拽开,那天山龙驹野性极大,他们已经吃了大苦头,是以根本不敢近前开门。
无忌轻蔑了扫了两个鞑鞑武士一眼,推开他们送上的套马杆和绞了钢丝的马鞭等物,傲气十足的说道:“小爷驯马用不着这些东西。”
两个鞑鞑武士对视一眼,拿着套马杆和马鞭快速退下。因为那匹天山龙驹已经冲出铁笼,正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他们。天山龙驹是异种宝马,自然认得谁是拘禁自己的仇人。
无忌淡然一笑,左手在马场围栏上轻轻一按,整个人便凌空跃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极绚丽的银光。
除了季光慎和庄煜,在场之人谁都没有见过无忌的身手,只见这一手轻灵极灵的凌空飞跃,便已经震惊了众人。隆兴帝欣慰的点点头,对皇后笑道:“无忌果然有任安之风。”皇后也震惊,可是她的担心多过震惊,只低低道:“无忌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孩子,皇上,您也太狠心了。”
隆兴帝闻言只是笑了笑,有些话不便在此时说,只能等回到龙帐再细细告诉皇后了。
无忌凌空跃起飞出三丈开外,稳稳的落在那匹愤怒飞奔而来的天山龙驹的背上。无忌双手揪住龙驹背上那长长的鬃毛,双腿如铁钳一般死死夹住马腹,天山龙驹向来自由自在惯了,如何能受的住这样的约束,只听他顺势向后仰头,一双前腿腾空跃起,竟如人立一般站了起来,想把无忌甩下马背。
无忌却稳稳坐在马背之上,此时他左手揪住天山龙驹的鬃毛,右手控出环住马颈,握拳抵住马颈上的凹陷之处,那天山龙驹立时觉得通身酸麻,再也维持不住人立的姿势,一双前腿重重的踏在草地上。
无忌这才松开拳头,那龙驹身上才有了力气,便在场上飞奔起来,它时而四蹄腾空,整个身体就象颠簸在巨浪上的一叶小舟,急速的忽上忽下,它一心要把无忌从背上颠下去,做没高傲的龙驹之王,它绝不允许任何人类骑到自己的背上。
然而无忌仿佛是粘在马背上,不论这天山龙驹怎么跳跃翻腾,无忌都是稳稳的坐着,似是坐在家中的椅子上一般,那天山龙驹飞奔了近小半年时辰,都没能成功的将无忌从自己的背上颠下去。
天山龙驹渐渐慢了下来,众人都以为无忌已经驯服了天山龙驹,不免对这天山龙驹有些失望,也不过就是这点儿寻常的手段,真不知道那鞑鞑部怎么就没能驯服他。
只有坐在马背上的无忌心里最是清楚,他分明感受到天山龙驹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可全身的肌肉却异常绷紧,这说明它马上就要有大动作。
果然不出无忌所料,就在天山龙驹将下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它突然整个身子向左歪倒,就地来了个懒驴打滚,想将无忌彻底压到身子底下。
围观众人不由惊呼出声,皇后更是惊的不敢再看,无忧却死死的睁大眼睛,不论她怎么担心害怕,她都要不错眼珠子的盯着自己的弟弟。
季光慎手中扣着一把飞刀,他正要甩出飞刀割断天山龙驹的咽寒时,却被庄煜死死抓住手臂,庄煜低声喝道:“季将军,无忌没事,不要打断他。”
季光慎定睛一看,只见烟尘散尽之后,无忌站在翻倒在地的龙驹旁边,一脚踩在天山龙驹的颈下,那天山龙驹如同被人拿住要穴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无忌很多快便跃至一旁,双手背在身后,对那天山龙驹叫道:“起来,是好汉的再来一回!”
无忌那孩子气的话立时逗笑了在场之人,好些汗王妃看着无忌的眼睛已经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彩,草原上以实力为尊,以无忌的实力,哪一位汗王妃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
龙驹一个翻身跃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无忌,似想把无忌顶的胸骨尽断。龙驹快,无忌更快,只见他轻轻一跃闪过马头,便稳稳的坐在龙驹背上,双腿暗运内力一夹,龙驹便觉得背上似有千斤之重,再不能跑的那么舒畅。
无忌清叱一声,双腿略松,那天山龙驹都能轻快的奔跑起来。
这一跑便足足跑了一个多时辰,只见马场之中烟尘漫天,间或能看到一道银光闪过,旋即又没入烟尘之中。懂得驯马的人都知道,这匹天山龙驹马上就要被大燕年纪最小的郡王驯服了。
蒙玛可汗看着那漫天的烟尘,心中暗恨不已,天山龙驹扬起的烟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他的下一步安排直接落了空。
原来蒙玛可汗见隆兴帝命无忌驯马,便心生毒计,他已经安排人暗携毒针,在适当的时候射向天山龙驹,从而达到摔死季无忌的目的。他知道季无忌是季光慎的侄子,而季光慎,是蒙玛可汗乃至鞑鞑部不共戴天的仇人。
马场之上烟尘散尽,众人看到无忌连马鬃都不拽,轻松自在的坐在天山龙驹的背上,而天山龙驹也没有先前的桀骜不逊,对无忌的指令服从的不能再服从。
无忌骑着天山龙驹出了马场,跳下马背后摸摸天山龙驹的脖子,天山龙驹立刻低下头来方便无忌抚摸自己。无忌摸摸龙驹的鬃毛,笑着问道:“五哥,给我炒豆子。”
庄煜笑着递过一只小口袋,无忌抓了一把炒豆子送到龙驹的面前,龙驹就着无忌的手吃了起来,态度极为温驯。
吃过豆子,无忌这才牵着天山龙驹缓步走到隆兴帝面前,跪下道:“回禀皇上,臣驯马完毕。”
隆兴帝大笑着走下来,也不顾无忌身上全是灰尘,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朗声道:“无忌好样的!”
蒙玛可汗的小儿子毕力格突然冷冷道:“谁知道你对龙驹下了什么黑手!”
无忌一听这话立刻从隆兴帝身上滑下来,大步走到毕力格面前冷声道:“你说什么?”
毕力格被无忌的气势吓的往后退了一步,继而愤怒的上前一大步,高声道:“龙驹神情萎顿,必是你对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要不然凭你岂能驯服它。”
无忌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道:“既然你怀疑我做了手脚,那好,你自己去检查检查啊!”
蒙玛可汗正要喝止小儿子,毕力格却已经抢先说道:“检查就检查,难道还怕你不成!”说罢他就大步向那匹天山龙驹走去。而无忌却没有动,只是双手环于胸前,以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看着毕力格。
天山龙驹一见毕力格,一双极大的眼睛里便射出冷冷的恨意,它一动也不动的等着毕力格走近。毕力格知道这匹龙驹的厉害,没敢从正面接近它,而是从侧面走过去,在毕力格走到只有半个马身的距离之时,天山龙驹忽然一转身子,抬起左后腿狠狠踢向毕力格,将毕力格踢到半空,怪叫一声直直向后飞去。
蒙玛可汗大惊,飞一般冲上前去,可到底晚了一步,没有接住毕力格摔下来的身子,眼睁睁看着毕力格摔在自己的面前。
“毕力格,毕力格……”蒙玛可汗大叫起来。毕力格挣扎着抬了抬头,吃力的叫了一句:“父汗……”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蒙玛可汗吓的心胆俱裂,连声惨叫着:“毕力格……额么其……额么其在哪里,快来救我的毕力格……”
无忌见没戏可看了,便走到龙驹旁边,拍拍龙驹的背,带着它向一旁走去。
蒙玛可汗猛的抬头看到无忌带着马走开,便怒吼道:“你站住,本汗要杀了那匹马为毕力格报仇。”
隆兴帝冷哼一声,看来上回还打的还不够重,这鞑鞑汗王还没觉得疼。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季光慎听到蒙玛可汗的大叫,立刻高声喝道:“蒙玛可汗,你要杀死上贡吾皇的贡品么?”
蒙玛可汗一时语塞,停了一下才叫道:“此马性子极烈,若伤了天朝之人,小王担当不起,请大皇帝陛下准许小王另献贡品。”对于杀到王帐生擒自己小儿子的季光慎,蒙玛可汗心中还是忌惮的。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了几分底气。
“老头,你胡说什么,谁说这马儿性子烈,它不知道有多听话。是你儿子心怀歹意,这马儿才奋蹄自卫。”无忌一听蒙玛可汗说天山龙驹的坏话,立刻愤怒的大叫起来。
无忌年纪小生的又好,刚才还显了那么神俊的身手,而蒙玛可汗确如无忌所说,是个满脸大胡子的老头,更何况蒙玛可汗明晃晃的不占理,是以众多汗王们都对无忌的话表示赞同,便是和蒙玛可汗比较亲近的,也低声劝道:“蒙玛可汗,刚才的事我们也都看见了,天山龙驹性子烈是我们都知道的,它只服从于驯服它之人,毕力格不曾驯服它就走过去,挨踢再正常不过了。你就不要再生事了。”
自从春上鞑鞑被季光慎打的大败,蒙玛可汗那隐隐凌驾于众位可汗之上的位置便保不住,如今连个小族汗王都敢对他随随便便的说话。
蒙玛可汗做了几十年的可汗,自不是笨人,他心知这会儿自己断断讨不了好。这口恶气非得忍下不可。便愤愤的哼了一声。此时鞑鞑部的额么其已经为毕力格检查了身体,毕力格摔断了左臂左腿,左肋的肋骨也断了两根,他的运气还算不错,断了的肋骨并没有扎入脏器,因此只要养上半年便能好起来。
蒙玛可汗听说儿子死不了,这才做罢。
无忌牵着天山龙驹来到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大笑道:“忠勇郡王少年神勇力降龙驹,朕便将此马赐于你,日后骑上它为大燕建功立业。”
无忌高兴坏了,立刻跪下谢恩,然后冲到隆兴帝面前,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隆兴帝,兴奋的叫道:“谢谢皇上姨丈。”
隆兴帝摸摸无忌的头,笑着说道:“无忌,好好教教你的马,不能让它胡乱伤人。”
无忌痛快的点头道:“是,无忌记住了。”
皇后见隆兴帝说话,立刻将无忌拽到自己的面前,拿帕子蘸水给无忌擦了脸,见无忌的小脸上一点儿伤都没有,还是那般白白的脸儿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这才放心的笑道:“无忌,可吓死姨妈了。告诉姨妈,身上有没有受伤?”
无忌笑着摇头道:“姨妈放心吧,无忌一点儿伤都没有受。”
皇后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轻点无忌的额头道:“你个不省心的小东西,再有下回看姨妈不打你。”
无忌嘿嘿一笑,他知道姨妈只是说说,她才舍不得动自己一根指头呢。
站在皇后身边的庄嫣直勾勾的看着无忌,已经看痴了。全然没了仪态万方的公主风度。无忌皱皱眉头,他是习武之人,感官自然比一般人敏锐的多。
皇后见无忌突然皱眉,还以为无忌哪里不舒服,立刻紧张的问道:“无忌怎么了?”
无忌摇摇头,闷声说了一句“没事”,便跑到无忧的身旁。
无忧立刻侧了侧身子挡住庄嫣的视线,对无忌道:“无忌,真是好样的,累不累,要不要喝些水?”
无忌笑着点头道:“要喝,姐姐,闪电也要喝。”
无忧奇道:“闪电是谁,是你的马儿么?”
无忌用力点头道:“对,就是我的马儿,姐姐你看它跑起来象不象闪电。”
无忧笑道:“的确象,无忌你先喝水,喝完再去喂闪电。”
侍立在无忧身边的春竹立刻递上盛水的皮囊,无忌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才用袖子擦擦嘴,开心的笑道:“真痛快!”
无忧让春竹再拿一个盛满水的皮囊给无忌,笑着说道:“去喂闪电吧。”无忌接过皮囊,从右侧走了下去,明明他走左边更近些,就是因为庄嫣盯着他看会不自在,所以无忌才舍近求远。
皇后已经看到庄嫣的眼神一直追着无忌,不由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想在无忌身上打主意,休想!皇后暗暗有了提防。
无忌大展神威,让各部族之人无不心服口服,几乎每一位汗王妃都打起了无忌的主意,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位神勇无比的小王爷。可无忌却浑然不知这些,只带着闪电跑到庄煜身边,和他嘀咕着给闪电配什么样的鞍辔之类的事情。
接下来的献贡再无什么出格之事,各部汗王老老实实的献上礼物,隆兴帝命人一一收下,献礼完毕,也到了午饭时间,隆兴帝命各部汗王返回营地休息,装备参加晚上的盛宴。隆兴帝则率众返回漠南关,养精蓄锐以应付晚上各部汗王的敬酒攻势。隆兴帝深知这些汗王们常日里都是在酒里泡着的,他若不提前做好准备,就完全应付不了晚上的轮番敬酒。
简单用过午膳,隆兴帝等人便休息了。独无忌精神极好,与庄煜无忧三人一起去河边为闪电洗澡。闪电身上脏极了,完全看不出它本来的毛色。
庄煜对无忧总是特别心细,他命随身太监贵喜在河边树下的草地上铺好厚厚的毛毯,放上各色糕点水果,还准备了一壶无忧很喜欢喝的果子露,然后才对无忧笑道:“无忧,你坐着看风景,我陪无忌洗马。”
无忧见庄煜如此周到,心里有些歉意,刚才因为无忌要去驯庐事,她可是狠狠抢白了庄煜一番。
“五哥,对不起。”无忧轻咬下唇,终是说出了这句道歉。
庄煜听了一愣,不解的问道:“无忧,你好好的向我道歉做什么?”
无忧见庄煜竟然完全没把自己抢白他之事放在心上,越的不好意思,便低低道:“刚才无忌换衣服的时候我不该那样抢白你。”
庄煜呵呵笑道:“原来是为那个呀,我都不记得了。无忧,我知道你那会儿着急,没事儿,你不就说我几句么,没有关系的,就算你打我我都不会不高兴的。”
庄煜越这么说,无忧越是不好意思,不过意思过后,心中又涌起一丝甜蜜,她抬头看向庄煜,眼中尽是柔柔的笑意。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无忧的身上,如点点金星,将无忧衬的越发娇俏美丽,庄煜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这样的无忧,他的眼睛都直了,只会直愣愣的看着无忧,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都给忘记了。
无忌可不懂庄煜与自己姐姐之间的情丝暗涌,他只站在河边高声叫道:“五哥,快些来啊!”
庄煜转身冲着无忌的方向高声应了一句:“就来……”然后回头看向无忧,低低说了一句:“无忧,你真好看!”说完便拨腿奔向无忌。
无忧看着庄煜奔跑的背影,心中的甜意越来越浓,她忍不住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庄煜帮无忌打水冲向闪电,无忌用刷子一遍一又遍的刷洗着闪电的皮毛,随着黑水顺着闪电的皮毛流到地上,它的本来颜色也渐渐显露出来,庄煜和无忌足足冲洗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闪电彻底洗干净。无忧放眼看见,只见闪电通体洁白,甚至还闪着浅浅和银光。她不由站起来向无忌庄煜他们走过去。
闪电用力抖去身上的水渍,无忌轻轻抚摸着闪电的闪滑的皮毛,欢喜的叫道:“闪电真漂亮。”
庄煜看着无忌欢喜的样子,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只说道:“闪电真的很神气,不愧是天山龙驹。”
无忧走到庄煜的身边,和他并肩欣赏闪电,忽然无忧眉头轻蹙,飞快的说道:“无忌,你看看这里怎么了?”
无忌赶紧跑过去扒开闪电浓密的鬃毛,发现那里有一处暗红的伤痕,他立刻心疼的抚摸闪电的头,轻声说道:“闪电,这是那些鞑鞑人捉你的时候弄伤的吧?”
闪电那极有灵性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眼中尽是委屈之意,庄煜看了闪电那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委屈眼神,不由失笑道:“忙了这半天,都没看看闪电多大了。”
无忌赶紧上前去查看闪电的牙口,不由惊奇的“呀”了一声,闪电身材高大,无忌还以为他少说也得有四五岁,不想连竟连两岁都不到,都还没有成年。
“五哥,闪电还不到两岁呢。”无忌这么一说,庄煜也吃惊的“啊”了一声,无忧不懂这些,便好奇的问道:“不到两岁是什么时候?”
庄煜耐心的解释道:“马儿三岁以后才可供役使,闪电不到两岁,是匹小马。”
无忧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极为高大的闪电,指着它叫道:“它是小马?”
庄煜见无忧睁大眼睛的样子很是可爱,便握住无忧的手笑道:“对啊,它就是小马。等过几年无忌长大了,闪电也正当壮年,那时无忌一人一马就能横行天下了。”
无忧嗔道:“我宁愿无忌在家里太太平平的。”
无忌急道:“姐姐,我不愿意。”
无忧瞪了无忌一眼,笑骂道:“你若要横刀立马,那必是天下不太平,难道你想天下不太平么?”
无忌想了一会儿,才闷闷的说道:“不愿意。”
庄煜这才明白无忧的意思,便笑道:“原来无忧想的这么深远,我们都不如你。”
无忧被庄煜夸的不好意思起来,眼波流转嗔了庄煜一眼,却没有将自己的手从庄煜的手中抽出来。握着无忧柔嫩的小手,庄煜美的都快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他多么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就让他这么握着无忧的手,直到天荒地老……
第九十四章
庄煜的希望是不可能实现的,甚至他想多握一会儿无忧的手都不可能,一阵急促的叫声打破了庄煜和无忧的小温馨。
“五皇兄,萱华姐姐,王爷……”庄嫣的叫声传入庄煜无忧无忌的耳中,让这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庄煜和无忧是因为知道了庄嫣的心思而皱眉,无忌虽不知道,却因为本能的讨厌庄嫣而不高兴。
三人向庄嫣看去,只见庄嫣只带了一名侍婢摇摇走了过来。她依旧着绯色妆花贡缎公主正装,与这蓝天白云绿树碧水的自然环境极不和谐。
无忧轻轻抽自己的手,庄煜依依不舍的放开,对庄嫣这个隔母的妹妹心中很是怨念,她一来,什么气氛都被打破了。
“七皇妹不在房中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庄煜迎上前淡淡问了一句,语气里的不悦很是明显。
庄嫣假装没有听出庄煜话中的不高兴,只扬起笑脸道:“我听说五皇兄和王爷在这里洗马,便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庄煜上下打量了庄嫣一番,毫不客气的指着庄嫣头上簪的凤钗花钿和身上那极为繁复的华贵衣裳,淡笑问道:“七皇妹,你这身打扮只合站着或是坐着不动,帮忙洗马?快别说这种话了,没的让人听到笑话我大燕的公主没有常识。”
庄嫣脸上一白,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委屈的说道:“五皇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好心来帮忙难道还帮错了?”
无忌极不喜欢庄嫣这娇柔造作的腔调,他边轻轻抚摸闪电的背,边冷冷沉声道:“本王的马本王自会妥善照顾,用不着公主多事。”
庄嫣自出生以来,除了上次被隆兴帝罚禁足受过委屈之外,就再没受过任何委屈,她虽然倾心无忌,却也受不了无忌这样冷冰冰的拒绝,她立刻变了脸色,涨红着脸跺脚怒道:“本公主偏要洗马,你敢拒绝试试看!”
无忌也不是能受委屈的人,他厉声喝道:“你敢碰闪电一指头,休怪本王手下无情!”
无忧皱眉,向无忌轻轻摇了摇头,这里不比京城,到底都有草原各部之人,到底不适合将事情闹大。
庄煜则冷声喝道:“庄嫣,你太过份了!还不快回去老实待着。”
庄嫣瞪向庄煜,从前庄煜虽然不喜欢她,却没有说过什么重话,所以庄嫣以为庄煜不敢得罪自己,她却不知道那是庄煜懒得理会,说到底教养庄嫣是丽妃的责任,庄煜犯不上去说些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丽妃没有随扈,那么庄嫣若是做出什么不得体之事,便是皇后的责任,庄煜自然要对庄嫣严厉起来。
庄煜并不理会计嫣瞪着自己,只向庄嫣身边的婢女冷声喝道:“还不快送公主回房。”
庄嫣大怒叫道:“五皇兄,你凭什么命令我回房!”
庄煜冷声道:“只凭我是你的皇兄,兄长有命你敢不从?”
庄嫣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愤愤叫道:“父皇还好好的,你逞的是那门子的威风!我偏不走。”
无忧见庄嫣越吵越不象话,心念一动便用庄嫣能听到的声音对无忌说道:“无忌,可还记得孝悌做何解?”
无忌立刻朗声道:“孝悌者,指孝敬父母尊敬兄长,无忌没有兄长只有姐姐,所以无忌一向很尊敬姐姐的。”
无忧暗暗向无忌竖起大指指,她这个弟弟果然有灵性,真是一点就透。
庄煜和庄嫣都听到了无忌那大声的解释,庄煜看着庄嫣,沉声道:“七皇妹,无忌年纪比你小都如此懂事明理,你真是太失体统了。”
庄嫣并不在乎庄煜说什么,只是听到无忌的话,她的眼圈儿立刻红了,咬着嘴唇犹豫再三,到底没说出什么,转身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开了。
庄煜的婢女云芳赶紧向庄煜屈膝行了个礼,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了庄煜一眼,娇声道:“奴婢告退。”
庄煜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象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自他十二岁之后,象云芳这样的心大的宫女不知见了多少,早就已经懒的理会了。
庄嫣的到来让庄煜无忧无忌三人心中都不太痛快,特别是庄煜,庄嫣怎么说都是他的妹妹,就算是隔母的妹妹,他们身上也有一半的血脉相连。
无忧见庄煜黑沉着脸,知道他心里不自在,便笑着说道:“五哥,你和无忌忙了这半天,一定饿了吧,要不要吃些点心?”庄煜和无忌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饿,所以无忧才会这样问。
庄煜知道无忧担心自己,便笑着点了点头,故做轻松的说道:“好啊。”
无忌早就想吃点心了,平时无忧怕他吃坏了牙齿,并不许他多吃甜食,如今无忧发了话,他便一溜烟似的冲到树下,抱起盘子便大吃起来。
庄煜见无忧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不免笑了起来,对无忧说道:“无忧,吃过点心多漱漱口也就是了,看你把无忌拘的,跟几个月没见过点心似的。”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嗔道:“你还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无忌带点心的事,有你惯着他尽够了,我再一起惯着,无忌那口牙可别再想要了。”
庄煜见无忧白自己一眼的神情特别的娇俏可人,立刻拉住无忧的手,笑着说道:“无忌是我弟弟,我不惯着他惯谁。”
无忧脸上一红,轻啐了一声,倒没再把手抽出来。庄煜为她的无忌已经做了那么多,她不想让庄煜连这点儿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
再次握住无忧的手,那柔软温暖的触感让庄煜的心幸福的一塌糊涂,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凭着无忌怎么招手高喊,他都不愿结束这段段的路程。
无忧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只这么牵着手低头走路怪怪的,便没话找话轻声说道:“五哥,你头一次跟姨丈北巡么?”
庄煜摇摇头道:“这是第二次了,六年前我跟父皇来过一次。”
无忧听了低低问道:“那时爹爹还在。”
庄煜赶紧停下来,紧张的看着无忧,担心的说道:“无忧,对不起,你别伤心。”
无忧抬起头看着庄煜,轻轻摇头道:“五哥,我没事,只是……只是想到我和无忌和爹爹的缘份这么浅,心里有些遗憾,爹爹纵横沙场十五载,可我和无忌都没有机会看爹爹有多威武。”
庄煜忙道:“我见过,无忧,你想知道我说给你听啊,你听我说,季叔叔不愧是我们大燕的战神,他一出场……”庄煜忙给无忧细细描述起他所见过的季光慎。
无忧听的很是出神,不知不觉被庄煜牵着手,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两人顺着河岸缓缓向南走。
无忌吃饱了肚子,见自己的姐姐和五哥已经走出好远,便立刻跳起来拨足追了过去。边走边招手高声囔道:“姐姐,五哥,等等我……”
庄煜和无忧听到无忌的叫声,不由相视一笑转过身来,站在哪里等无忌,无忌刚跑到近前,无忧便说道:“无忌,五哥正在讲爹爹的战绩,我们一起听。”
无忌高兴的跑到庄煜和无忧的中间,抓住庄煜和无忧的手,三人继续往前散步。庄煜也继续讲了起来。
远处,一座山坡上,本应该回房的庄嫣站在庄烃的身边,指着庄煜无忧无忌的背影愤愤道:“哥哥你看他们。”
庄烃强行压住眼中的怨毒,沉声道:“你叫我出来就是看这个?五皇兄和她们姐弟走的近,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嫣愤愤跺脚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刚才五皇兄当着他的面给我没脸,哥哥你就不能替我出口气么?”
庄烃冷道:“嫣儿,哥哥是怎么对你说的,你心里再怎么喜欢忠勇郡王,现在也不能有任何的表现,你是公主,他是郡王,你们的亲事都得由父皇做主,除非……”
庄嫣立刻追问道:“除非什么?”
庄烃一脸失言的表情,赶紧摇头道:“没有什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是庶出的皇子公主,听上去尊贵,其实能算的上什么呢,嫣儿,你听哥哥的,算了吧。日后父皇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我不,凭什么大皇姐就能由着自己的心思嫁给她喜欢的人,我却要委屈自己?”庄嫣愤愤不平的跺脚叫了起来,反正这山坡上只有她的庄烃两个人,所有的侍卫宫婢们都在山坡下面守着。
当日大公主庄灵与卫国公世子严谨安偶遇,两个人一见钟情,隆兴帝和皇后都觉得严谨安是不错的人选,这才有了严信上表为儿子求娶大公主庄灵之事。庄灵和严谨安一见钟情之事虽然知道的人很少,可是庄灵同皇后说话之时,被丽妃安插在懿坤宫的钉子听到了,所以丽妃便知道了这件事,有次不小心说漏了嘴,所以庄烃庄嫣才会知道。
庄烃沉声道:“就因为我们是是皇后娘娘亲生的,是庶子,嫣儿,你明白什么是庶子庶女么,在宫外,庶子庶女就是奴才生的孩子,分家业,能得一成便是天大的恩典,庶女的嫁妆至少比嫡女少七成。夫婿的身份也要差许多。”
庄嫣出生后不久庄灵下嫁严谨安,所以她一直是宫中唯一的公主,所以庄嫣真不知道什么嫡庶之别,想来也是,丽妃怎么可能当着女儿自打脸面,所以庄嫣一直觉得自己是最高贵的公主,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听了庄烃的话,庄嫣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庄烃似是没有说够一般,继续说道:“大驸禄是个国公府的世子,嫣儿,你觉得你的夫婿身份有可能高过大驸马么?你也不想想,忠勇郡王是什么身份,若做你的驸马,岂不是活打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脸,父皇那么宠爱大公主,他岂会做这样的事情。你听哥哥的劝,再不要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庄嫣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立刻拼命摇头道:“不,我不要。哥哥,我一定要嫁给忠勇郡王。哥哥你最疼我了,你帮帮我。”
庄烃沉默许久,方才沉声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你事事听哥哥的安排,哥哥有办法让季无忌必须娶你。”
庄嫣喜道:“真的么?只要哥哥能帮嫣儿达成心愿,嫣儿什么都听哥哥的。”
庄烃点点头道:“那好,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现在开始远着季无忌。”
“为什么?”庄嫣不解的问道。
庄烃沉声道:“嫣儿,你已经引起五皇兄怀疑了,若然再不收敛,只怕五皇兄在父皇母后面前进几句馋言,你及笄后便得去和亲了。”
“什么,五皇兄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我并没有碍着他什么啊!”庄嫣听到“和亲”二字,吓的脸色惨白,惊慌的问了起来。
“傻妹妹,你现在还没有看出来么,五皇兄要娶萱华郡主做皇子妃,你也知道皇子公主不可能只与一家联姻,若你做了郡王妃,那萱华郡主便绝了嫁入皇族的路。五皇兄对萱华郡主志在必得,他怎么可能允许你嫁给忠勇郡王坏了他的姻缘。”
“啊……五皇兄他……”庄嫣只说了半句便没再说下去,这一路行来,庄煜对季无忧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虽然庄煜已经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可是他的心在无忧身上,便忍不住会带出幌子,所以只要留心庄煜之人都会看出些端倪。
“哥哥,那我怎么办?”庄嫣带着哭腔问了起来。
庄烃沉声道:“嫣儿,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你放心,哥哥说什么也要帮你达成心愿。不过萱华郡主只比你大两岁,现在谈亲事还早,你沉下心来再等上四年,到时候,哼,哥哥一定有办法让她做不成五皇子妃。”
庄烃浑身上下透着阴邪之气,让庄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忙点头道:“好,我听哥哥的。”
庄烃看看庄嫣,忽然说道:“嫣儿,晚宴我们都要陪父皇出席,你切记不可强出风头,衣裳也换的素净些,把风头让给萱华郡主。”
庄嫣立刻不高兴的问道:“为什么要让给她?”
庄烃冷冷一笑道:“她越是出尽风头,便越会引起各部汗王的注意,再加上今日季无忌出的风头,你说那些汗王们会不会为自己的儿子向她提亲?”
庄嫣眼睛一亮,欢喜的叫道:“好,哥哥你真厉害,只是,我此次带来的头面衣裳都很华贵,现做也来不及了。”
庄烃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挑件最素净的,只簪一枝凤钗,别戴那么多头面,你也不嫌沉。”
庄嫣想到可以设计季无忧,便高高兴兴的应了,完全不象平时被庄烃说打扮的太过之时那么生气。庄烃看了只能暗暗摇头,亏他的母妃整日夸庄嫣聪明,其实她真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漠南关下的草原上已经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篝火,硕大的烤架上,肥美的牛羊已经上了架,羊脂牛油滴到炭火上,散出一阵阵扑鼻的香气,盛满美酒的银壶被陆续送到每一个席面。一场欢腾的盛宴即将开始。
隆兴帝与皇后并肩前行,庄煜身为此番随扈北巡年纪最大的皇子,自然紧随在隆兴帝身后,在他身后是庄烃和十皇子庄炽,其后才是无忌和一干随扈前来的大臣们。
皇后的身后便只有顺宁公主庄嫣和萱华郡主季无忧,为了看上去相衬些,庄嫣和无忧各带上两名贴身婢女,好歹看上去没有那么失礼。
各部族汗王和汗妃王子公主们都已经分列两侧恭迎,帝后入座之后,隆兴帝方抬手微微下压,朗声笑道:“诸位汗王汗妃请坐。”
前三巡酒,各部汗王们都恭恭敬敬的陪隆兴帝饮了。许是有了酒意,众人都放开了许多,敬起酒来就随意多了。在又敬了隆兴帝与皇后一轮后,各部汗王汗妃便示意自己的儿子女儿向隆兴帝的皇子公主们敬酒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庄嫣才是正牌公主,可是那些王子们却全都端着酒杯冲着无忧而去。庄嫣还以为是自己的低调姿态有效,心中暗暗得意,忍不住向庄烃看去。
庄烃却没有看到妹妹的眼神,他的注意力都被庄煜和无忌吸引了。虽然庄烃心里清楚庄煜和无忌必是要大出风头的,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庄煜和无忌那么受欢迎,这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同样的皇子,甚至那季无忌还不是皇子,他凭什么这么张扬威风!
做为此次随扈北巡年纪最大的皇子,庄煜自然会受到各部公主们的追捧,不论哪个部落的公主嫁做五皇子妃,便等于和大燕结成亲家,有了大燕的支持,想统一草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对那些有野心的部落来说是极有吸引力的。
除了庄煜,最受欢迎的便是无忌,毕竟白日里无忌力降天山龙驹是在场之人有目共睹的,草原女儿最崇拜英雄,所以无忌此时也有些应接不暇了。
无忌年纪小,无忧并不许他吃酒,便是今日前来赴宴,无忧也没少叮嘱无忌,庄煜也特地命自己的贴身小太监贵喜去服侍无忌,将席上的酒调换成果子露。无忌连吃了十数杯,脸色都不曾有稍微的改变。
庄烃一看便知道这里有明堂,他看不得无忌这般自在,心中暗生一计,站起来立刻向对面的乃蛮汗王一席走去。在路过无忌席前之时,庄烃假装没留神,将端着酒杯前来向无忌敬酒的花达罕部族的尼鲁王子撞了一下,尼鲁王子杯中的酒尽数洒在地上。
庄烃立刻放将自己的酒杯放到无忌的桌上,连声道:“尼鲁王子真对不住,刚才我脚底滑了一下,把你的酒撞翻了。”说着,庄烃便从贵喜的手上抢过那壶果子露斟满尼鲁王子的酒杯,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这杯是我向王子赔礼的,王子请。”说罢,庄烃便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庄烃的行动太快,让为人憨厚的尼鲁王子完全没有时候思考,他愣了一愣才说了句“没关系”,抬手喝干了杯中之“酒”。
喝过之后,尼鲁愣了神,庄烃心中暗暗叫道:“快叫破这不是酒啊!”
尼鲁王子并没有如庄烃意料那般叫破无忌席上的酒并不是酒,而是甜丝丝带着果味的果子露。他只是向庄烃笑笑道:“六殿下,你太客气了。”说完,尼鲁王子便向旁边一侧身子,将路让了出来。
庄烃大失所望,心中直怨这尼鲁王子没有用,连果子露和酒都分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了,只得命贴身太监拿上酒壶跟在身后,去向乃蛮可汗敬酒了。
庄烃走后,尼鲁王子走到无忌的面前,憨厚的笑道:“小王爷,你是大英雄,尼鲁敬你一杯。”
无忌见庄烃抢了自己的酒壶给尼鲁王子敬酒,不由也捏了一把冷汗,他知道这些草原上的人最是好酒,若有人拿水代酒便是不给他们面子,虽然无忌不在乎他们给不给自己面子,可无忌知道此番北巡,是为了与各部缔结友好盟约而来,所以无忌怕因为自己而破坏了会盟之事。
见尼鲁没有说破,无忌便站起来举杯笑道:“多谢王子。”这一声道谢里有两重意思,尼鲁王子应该是听出来,只憨憨笑道:“小王爷言重了,我知道你今年才七岁。”
无忌有些不好意思,脸儿有些泛红,赶紧回敬了尼鲁王子一杯,笑着说道:“尼鲁王子,若你有机会到京城,我一定请你吃最好的酒。”
尼鲁王子笑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两人说说笑笑,倒越来越投契,尼鲁王子是随性之人,他干脆坐了下来,与无忌说了个不亦乐乎。
这一幕看在庄烃的眼中,自是要多刺眼有多刺眼,连带着,尼鲁王子也上了庄烃秘密的黑名单。
庄煜和无忧都一直分心关注无忌,庄烃刚才的行为他们都看在眼中,无忧眼神渐冷,庄煜眼中则已经蕴了怒意,若非是在这样事关大燕脸面的场合上,庄煜必定已经跳起来狠狠教训庄烃了。
“尊贵的殿下,请您满饮一杯。”一声清脆甜美的声音打断了庄煜的思绪,他定睛一看,见一个头戴高高的尖顶帽子,身穿火红织锦镶金银二色宽边长袍的姑娘捧着银杯站在自己的席前。
庄煜不知道这位姑娘是那家汗王的女儿,他的贴身太监贵福忙在庄煜背后悄身道:“乃蛮部乌伦珠日格公主。”
庄煜站了起来,刚要伸手接过酒杯之时,乌伦珠日格却缩回手,捧着银杯边唱边跳起来。贵福见状赶紧在庄煜背后低低说了一句话,庄煜的脸色立刻变了。
在北巡路上,庄煜曾经恶补过这些草原部族的风俗,因此他知道一个姑娘家公开向一个单身男子敬情唱情歌,便是向那男子求爱之意,若男子有意,便接过酒杯一口饮尽,再将自己的随身佩刀送于姑娘,就算是订下了亲事,只等秋季牛羊最肥美之时便可成亲。
那乌伦珠日格公主喝的就是草原上每个人都会唱的情歌,庄煜虽然听不懂,可架不住他身后站了个出身草原精通乃蛮语的小太监贵福。贵福知道自家主子早就认定萱华郡主是皇子妃,自然不会让庄煜稀里糊涂上了乌伦珠日格公主的当。虽然这乌伦珠日格公主素有草原之花的美名,可在贵福看来,她比萱华郡主差远了。
一曲舞罢,乌伦珠日格公主将酒杯捧到庄煜的面前,用那双水灵多情的眼睛看着庄煜,乌伦珠日珠自信凭自己的美貌,必能让大燕五皇子庄煜拜服在自己的脚下。
庄煜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冷冷道:“公主这杯酒本皇子不想喝。”
乌伦珠日格脸色大变,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你说什么?”乌伦珠日格能听的懂大燕官话,说的却不好,因此声音听上去怪腔怪调的,让人只觉得可笑。
庄煜又冷冷说了一遍:“公主这杯酒本皇子不想喝。”
“你……”从来没有被拒绝过的乌伦珠日格眼圈一红,她将酒杯一扔,愤愤一跺脚转身便跑了。
就在乌伦珠日格向庄煜敬酒跳舞的时候,整个草原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看大燕五皇子是否会喝下这杯有特别含意的酒。隆兴帝和皇后自是知道这酒的意思,不过他们并不担心,庄煜恶补之事他们是知道的。无忧也不担心,她相信庄煜不会对不起自己。
当庄煜大声拒绝了乌伦珠日格,隆兴帝和皇后只是相视一笑,而草原各部不免都失望的暗暗叹息一回。特别是乃蛮汗王,他更是失望极了,他原以为凭着女儿的美貌,他能和隆兴帝攀上亲家。
自从当年季之慎一战平乃蛮,乃蛮部便再没了反心,他们只些借大燕之事让乃蛮部的处境好一些。若是乌伦珠日格没有草原之花的美名,乃蛮汗王也就不抱这份希望的,偏偏乌伦珠日格生的极美,草原上的小伙子们无不为她痴狂,乃蛮汗王心里这才有了希望,不想就这么被庄煜无情的打破了。
乃蛮王自是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是让汗妃赶紧去安抚女儿,可那些乌伦珠日格的仰慕者们可都坐不住了。乌伦珠日格的头号仰慕者,巴尔虎部族的大王子波日特攥着拳头冲到庄煜的面前,大声囔道:“我要和你摔跤,你输了,就得喝下乌伦珠日格的酒。”
庄煜冷道:“是不是你输了也得喝下乌伦珠日格公主的酒,在波日特王子心里,喝乌伦珠日格公主的酒是对失败者的惩罚么?”
庄煜很不喜欢冲到自己面前大叫的波日特王子,所以不给他留一点点面子,只一句话就让波日特王子代替他成为所有乌伦珠日格仰慕者们的公敌。
坐上正中宝座上的帝后二人听到庄煜的话都是一愣,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可都不知道一根筋的笨儿子庄煜也有这么厉害的辞锋,看来平日小瞧这臭小子了。
倒是无忧听后心中暗笑,她知道那波日特王子是真的把庄煜惹毛了,要这然他也说不出这么机智的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波日特王子黑红的面庞涨的发紫,想要解释解释却发觉没法子解释清楚。此时他已经听到好几声喊叫,那是好几个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在向他挑战。
庄煜冷道:“王子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请回吧。本皇子要去敬酒了。”
波日特王子见庄煜起身要走,立刻伸手抓住庄煜的肩膀,想将他举起来摔到地上,可是庄煜这几年的功夫不是白练了,他身子一晃甩开波日特王子的手,然后单臂往波日特王子左腋下轻轻一撩,波日特王子那高大健硕的身子便横飞了出去,飞过熊熊燃烧的篝火,重重的摔到了草地上。
庄煜手中留了分寸,他只是给波日特王子一个教训,并没有打算摔伤他,因此波日特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便又跳了起来。他瞪着滚圆的堪比牛眼的大眼珠子,用力抓抓头,满脸都是困惑,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摔倒的。
庄煜只是淡淡一笑,端着酒杯到对面敬酒去了。庄煜露了这么一手,让各部汗王们都狠狠的大吃一惊,要知道波日特可是草原上的跤王,在草原是没有谁能将他摔倒。众位汗王心里想的都差不多,怪不得大燕越来越强盛,就连一个十来岁的皇子都有这么神奇的身手。因为没有人看破庄煜是怎么把波日特王子摔倒的,所以众汗王们只能用神奇来形容庄煜了。
庄烃自是看到庄煜的威风,他心里酸极了,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若是他也有庄煜的机缘拜卫国公严信为师,难道身手会比庄煜差么。还不是大公主庄灵偏心庄煜,才让他没有拜卫国公为师的机会。
庄煜是一定不会承认庄煜为了拜严信为师,付出了多少艰苦的努力,以诚意打动了卫国公严信。其实庄灵从来没有为庄煜说过情,庄灵心疼弟弟,并不想让他受那份辛苦。
无忧看着庄煜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骄傲之感。就在无忧笑盈盈看向庄煜的时候,她的眼前忽然一暗,庄煜的身影被人遮住了。
“萱华郡主你好,在下是达尔只斤部的王子乌恩奇,不知乌恩其可否能请郡主共舞?”一道极有磁性的声音传入无忧耳中,她抬头一看,见自己的席前站着一位身着宝蓝长袍,面容清秀的少年。这少年眉目极象大燕之人,和其他的汗王王子们都极为不同。便是那达乐只斤部的可汗,也是个极粗犷的大汉。说这少年是他的儿子真没人敢相信。
乌恩奇王子见季无忧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便笑着说道:“郡主或许不知道,我的母妃是大燕人,我生的象母妃多过象父汗。”
无忧微微点头,站起来敬了乌恩奇王子一杯酒,然后婉拒道:“谢谢乌恩奇王子的好意,我有些累了,并不想跳舞。”
乌恩奇王子深深的看了看无忧,有风度的微笑道:“郡主既然累了,在下便不勉强您。以后若有机会,在下再请郡主共舞。”
无忧微笑颌首,看着乌恩奇王子回到自己的席位,方才缓缓坐了下来。这位乌恩奇王子行为大方举止得体,说话之时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声音里透着真诚,所以无忧对他的印象不错。
庄煜正敬着酒,当他听到有人叫“萱华郡主”之时,全身的神经都紧紧的绷了起来,赶紧敬完酒便转身看了过去。他看到无忧对乌恩奇笑着说话,整颗心便象是浸到了醋缸里一般,又酸又涩难受的不行。自来庄煜也没见无忧对除他和无忌之外的男人那样笑过。
庄煜重重走到无忧的面前,一张俊脸黑的都堪比锅底了。无忧还不知道庄煜生的是什么气,只蹙眉问道:“五哥,你不舒服么,是不是刚才喝酒喝急了,要不要含块醒酒石?”
庄煜没好气的粗声道:“我没喝多!”
无忧疑惑的看着庄煜,两世为人的无忧,都不明白吃醋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五哥,你到底怎么了?”无忧担心的问了起来。
庄煜刚要说话,却听皇后在上前唤道:“煜儿过来。”
庄煜赶紧走到皇后身边,皇后温柔的笑道:“刚才去敬了一圈儿酒,可是上头了?”
庄煜急忙摇头道:“回母后,并没有上头。”
皇后轻声嗔道:“没上头怎么还想胡闹,有什么回去不能说?”
原来皇后一直留意宴上的情形,庄煜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他尾巴一翘,皇后就知道庄煜想做什么,所以才会抢先拦住庄煜,免得在草原各部贵族面前失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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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千明早补上。
第九十五章
却说胡戈进入鞑鞑大帐高呼一声“诸位勇士,杀狗皇帝的时间到了……”,可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胡戈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照亮,只见那些精壮勇士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每一个勇士手中拿攥着一只皮囊,每一只皮囊都瘪瘪的,想来里头的东西已经被喝光了。
胡戈大吃一惊,忙俯下身子夺过一只皮囊去闻,一股极浓烈的酒气直冲他的脑门,胡戈勃然大怒,狠狠踢了脚旁的武士,喝骂道:“混帐东西,谁允许你们喝酒的!”
那被胡戈踢中之人翻了个身子,口中喃喃嘟囔了一句:“好酒……”
胡戈大怒,抓起马鞭没头没脸的抽向那些酩酊大醉的武士们,那些人已经被抽的流了血,却依然没有醒来。
胡戈狠狠走出这座聚集了所有百夫长的营帐,去查看其他几座营帐,没有一座营帐例外,那一千名军士都醉的如死猪一般,别说是他们去偷袭隆兴帝,只怕这会儿来个孩子都能将这些人一刀一个活活捅死。
胡戈只能回到中军帐,将千夫长拖到帐外,用水将他泼醒。千夫人被水一激散了些酒意,茫然的坐起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戈愤怒喝道:“阿陌千夫长,你们怎么敢喝酒,还喝的这么醉。”
阿陌千夫长用力摇摇头,似是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只是他不摇还好,这一摇,脑袋里就象是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耳门嗡嗡直响,眼前晃动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金星。
“晕……”阿陌千夫人只说了一个字,便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还是身体全都落到实处,那种眩晕的感觉才能轻一些。
胡戈一把提起阿陌千夫长,在他耳旁怒吼道:“说啊!”
可阿陌千夫人却又睡着了,睡的象死猪一般,就算是在他耳旁敲锣打鼓他都听不到。
季光慎的手下在暗处看到这一幕,憋笑憋的肚皮都快涨破了,看来这鞑鞑部今晚什么动静都闹不出来了,他便立刻原路返回,悄悄的向季光慎禀报。
听说鞑鞑一千武士全都烂醉如泥,季光慎也很吃惊,那蒙玛可汗既然安排了在今夜动手,又怎么会允许手下吃酒呢?
虽然知道鞑鞑人都吃醉了酒,可季光慎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命令三军轻甲精兵继续在暗中藏匿,直到酒宴结束隆兴帝回到漠南关中才可以收兵。
蒙玛可汗苦等手下精兵,却迟迟没有消息,他心中不免着急,季光慎见蒙玛可汗心神不定,便端着酒杯走了过去,淡笑道:“蒙玛可汗,本将敬您一杯。”
若说谁是蒙玛可汗此生最痛恨之人,莫过于季光慎了,蒙玛可汗连坐梦都想活活剐了季光慎。只是此时,面对着季光慎的敬酒,蒙玛可汗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因为他那一千精兵还没有杀过来,所以蒙玛可汗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端起面前案上的酒杯,蒙玛抖动着面皮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不敢不敢,小王敬季将军。”
季光慎淡淡一笑,饮尽杯中之酒,蒙玛可汗忙也把自己的酒喝干了,季光慎仍是淡淡笑着,用极不经意的口吻说道:“怎么不见胡戈大王子?”
蒙玛可汗惊出的一身冷汗,干干笑道:“想是那孩子吃多了酒,不知道醉在何处了,小王这就派人去找。”
季光慎笑笑道:“是应该去找,后半夜草原上的饿狼可多。”说罢,季光慎便转身走了,这话听在蒙玛可汗的耳中,不异于晴天霹雳一般,他甚至等不及季光慎走远,便转身对身边的侍卫说道:“还不快去把大王子找回来。”
季光慎回到隆兴帝身边侍立,隆兴帝低低问了一句:“可有什么异动?”
季光慎笑笑低声道:“鞑鞑人全都烂醉如泥的躺在他们的营帐中。”隆兴帝惊讶的低低咦了一声,不知道鞑鞑营地发生了什么。
隆兴帝自然不知道,可庄煜和无忧无忌就再清楚不过了。
庄煜护送弟弟妹妹回到漠南关后,庄烃和庄嫣还有庄炽都回东跨院休息了。只有无忌因为太过兴奋而睡不着,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刻钟便跳了起来,偷偷溜到东跨院庄煜的房中。
“五哥,咱们去城楼上玩会儿吧。”无忌见庄煜只宽了大衣裳,便上前抓着庄煜的手闹了起来。
庄煜见无忌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完全没有一丝困意,这会就算是把他按倒床上去他也睡不着。若是自己不答应,无忌指不定怎么折腾。倘若他自己偷偷溜出去反而更麻烦。庄煜只得没奈何的摇了摇头,重新穿好衣裳,与无忌两个人悄悄溜出了东跨院。这两人身手极好,自然不会惊动了同住在东跨院的庄烃等人。
只是一出东跨院,庄煜和无忌便被板着俏脸的无忧堵了个正着,其实无忧也是走了困睡不着,就想去看看无忌睡的怎么样,结果发现无忌不见了,无忧一想就知道无忌去找庄煜,两人一准打算偷偷溜出去,这才堵在了东跨院外的路上。
无忌一见姐姐来了,心里有点儿发虚,赶紧上前拉住无忧的手讨好的说道:“姐姐,我刚才吃了好多肉肚子涨,你涨不涨啊,我们去城楼上消消食吧。”无忌早就想到城楼上去瞧瞧,一直没能实现,这会夜深人静的也没什么人看着他,正好往城楼上走一遭。
无忧轻戳无忌的额头嗔道:“你就折腾吧。”然后又白了庄煜一眼道:“五哥你也是,尽惯着他。”
庄煜呵呵一笑,无忧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必是同意了,便笑道:“我们一起去城楼上看看,今天来的部族不少,家家都燃起篝火,从城楼上看去应该挺好看的。”
无忧轻轻点了点头,她倒不是想消食,而是没有她看着无忌,凭庄煜那纵容无忌的性子,这两人还不得在城楼上折腾一夜。
三人登上城楼,扶着垛口向外看,只见繁星点点的夜空之下,草原之上各部族的营地上都燃着熊熊篝火,许多些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又喝的好不热闹。驱散了草原夏夜特有的寒意。独那鞑鞑部的营帐前虽也燃着篝火,却没有人围在篝火边,显的分外冷清。
无忌指着鞑鞑营地的方向叫道:“那里怎么没有人?”
庄煜顺着无忌手指的方向上去,不由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听说此番鞑鞑可汗带来了一千名军卒,他难道是想……不好,无忧无忌我们赶紧下去想想办法。”
无忧也想到了那种可能,忙道:“五哥别急,先找个军士问问。”
庄煜立刻叫过一个守城的军士,飞快的问道:“这一晚上鞑鞑营地都是这样么?”
那名军士忙说道:“天擦黑的时候他们都在外头吃饭,吃完饭就进去了。”
庄煜点了点头,立刻说道:“无忧无忌,我们赶紧下去。”
无忌还没有想明白过来,便被庄煜无忌拽着离开了垛口,三人匆匆下了城楼。在楼梯上,庄煜已经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无忌急道:“五哥,快去告诉姨丈,叫姨丈派兵剿了鞑鞑人。”
无忧忙道:“万万不可,鞑鞑人此刻并未造反,姨丈若派兵便是师出无名,此番会盟原是为和平而来,岂可轻启战端。”
庄煜点点头道:“无忧说的极是,倘若贸然出兵剿灭鞑鞑人,必会寒了其他部族之心。”
无忌急道:“那怎么办?”
无忧启发无忌道:“无忌,不能强攻便要智取,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些鞑鞑兵丧失战斗力?”
无忌立刻认真的想了起来,庄煜也在用心思索,用什么办法才能悄无声息的让鞑鞑兵失去战斗力?
无忌想一片刻,不耐烦的说道:“若能让鞑鞑兵也象那些汗王们一样都喝的大醉就好了。”
庄煜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对啊,这个办法好。”
无忌白了庄煜一眼嘟囔道:“好什么好,那么多人,得多少酒才能把他们灌醉,又怎么把酒送到鞑鞑营地呢?”
无忧笑道:“普通的酒自是不行,何不去寻石太医想想办法?至于送酒,那个倒不是问题。找几个鞑鞑话说的好的士兵去送酒就行了。”
庄煜无忧无忌立刻去找到石太医,将来意一说,石太医立刻说道:“五殿下郡主小王爷请先去准备二十大坛酒,下官立刻配药。加了药的酒,便是只喝上一口,都能让他们醉上一整天。若要喝的多了,怕是到会盟结束那些人也不能完全醒来。”
庄煜无忌大喜,立刻去准备酒,无忧见自己帮不上忙,若留在这里还会碍事,便嘱咐无忌几句,便先自回西跨院等消息了。
石太医将配好的药粉倒入酒中,无忌还不太相信加了料了酒有那么厉害,石太医便笑咪咪的叫过不远处的一个小兵,舀了一勺酒对他说道:“小兄弟,天凉了,喝口酒祛祛寒气。”
那个小兵赶紧双手接过勺子,笑着道了谢,方才捧着勺子喝起来。一口酒下肚,那小兵只说了一个字“好……”,那个“酒”字还未出口,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醉的不省人事。
石太医向无忌挑了挑眉,得意的笑道:“小王爷以为这酒如何?”
无忌大吃一惊,忙道:“真厉害!”
庄煜笑着拱手道:“辛苦石太医了,明日我必向父皇禀报为大人请功。”
石太医笑称不敢,便做揖退下,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便看庄煜和无忌如何将这一车酒送到鞑鞑营地。
庄煜和无忌找到守城的牙将,正好此人是无忌先父季之慎从前的亲兵,他一见无忌自是亲热极了。一听无忌说完鞑鞑营地有异样,这名牙将二话不说便招来军中鞑鞑话说的最好的十来个人,命他们立刻将酒送到鞑鞑营地,说辞,庄煜已经替他们想好了,只说是可汗念他们辛苦,每人赏酒一碗以壮行色。
鞑鞑人素有出战之前喝酒的习惯,因此竟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些酒不是蒙玛可汗赏下来的。众军都拿出自己的皮囊灌上小半袋酒,回各自营帐喝了起来。
庄煜无忌是亲眼看着那些鞑鞑兵醉死倒地的,这才与那十来个穿了鞑鞑军服的大燕军士一起回到漠南关,他们回程的时候自然不会忘记连酒坛子和车一起带走,两个极有经验的士兵还不忘在车后绑上树枝子,扫去大车经过的痕迹。
庄煜无忌他们离开后不过两刻钟,胡戈大王子便回到了营帐,他看到的,只能是满营地烂醉如泥的醉猫们。
胡戈赶紧奔回去向蒙玛可汗禀报,蒙玛可汗听到这个消息,从脚后跟寒到头顶心,什么擒住隆兴帝跃滦原的心都没了,他此刻只想立刻带着所有的兵马立刻回到鞑鞑龙庭,不,他要立刻将龙庭远迁到漠西去,只要能远离大燕兵马,那怕水草稀少些他也认了。
隆兴帝见蒙玛可汗脸色大变,他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却假做不知的笑问道:“蒙玛可汗怎么满面是汗,可是身体不适么,要不要朕传太医给可汗诊个脉?”
蒙玛可汗从大儿子的诉说中已经猜出是大燕人对他的一千武士做了手脚,此时正把大燕人当成妖魔一般的存在,他怎么敢让任何一个大燕人再接近自己的身边。忙站起来摇头道:“不必不必,多谢陛下美意,小王只是吃多了酒有些头晕,大皇帝陛下恕罪,小王不能奉陪了。”
隆兴帝微笑道:“汗王既如此说了,那今日之宴就到此为止吧。”此时席上还清醒着的就只有隆兴帝一方的人马和蒙玛可汗还有其他部族的汗妃等人了,若他们决定散席,这酒便不必吃到天亮。
蒙玛可汗巴不得隆兴帝这样说,立刻连连点头躬身行礼道:“大皇帝陛下说的极是,就散了吧。小王恭送大皇帝陛下。”
隆兴帝笑笑,起驾返回漠南关。各部汗王也都被自己家汗妃带回营地去了。
回到漠南关之时,东方天空上已经能看见长庚星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天光大亮了。隆兴帝深深呼吸着草原上特有了青草香气,淡笑道:“明日便与他们分别签定会盟和约,但愿,我大燕边境再无战事。”
皇后笑道:“一定会的,皇上,时候不早了,您方才也吃了不少酒,快安歇吧。”
隆兴帝这会儿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困意,精神极了,只摇头道:“朕不困,朕还要查查那些鞑鞑兵怎么会烂醉如泥,这是谁立下的奇功,朕要重赏!”
隆兴帝说这番话的时候,季光慎和那名守城的牙将都在隆兴帝身边,牙将立刻出来跪下道:“末将有事启禀皇上。”
隆兴帝心情正好,便温和的笑道:“说吧。”
“是,回皇上,鞑鞑兵酒醉完全是五殿下和小王爷的功劳。”牙将大声说了起来。
“什么?”众人不约而同惊叫起来。就算庄煜和季无忌身手绝高,也不可能把那一千名鞑鞑兵灌醉吧,这草原上的人个个都是海量,别说是一千人,就是单拎一个出来,把庄煜和无忌绑起来都喝不过人家。
“此话当真?”隆兴帝将信将疑的问道。
那名牙将立刻大声道:“回皇上,真的是五殿下和小王爷出奇计送酒至鞑鞑营地,灌醉了所有的鞑鞑兵。令他们完全失去作战能力。”
隆兴帝见那牙将急的脸都红了,样子很是面熟,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又是如何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名牙将立刻大声回禀道:“回皇上,末将名叫宋四五,是今夜的值夜守将,五殿下和小王爷命末将在军中挑选精通鞑鞑话的士兵,所以末将才会知道。”
“宋四五?这个名字好熟,朕仿佛听过。”隆兴帝皱着眉头喃喃低语。
宋四五立刻磕头道:“回皇上,末将于昭德十九年至元嘉四年做过大将军的亲兵,有幸随皇上和大将军平定沙陀之乱。”
隆兴帝哈哈笑道:“对对,宋四五,朕想起来了。”这宋四五的父母都不识字,他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四斤五两,险些儿没养活,便起了这么个贱名儿。因大燕已经很少用出生斤两给孩子取名字的,所以隆兴帝对这个整天跟着季之慎进进出出,被季之慎“四五四五”的叫着的亲兵有了印象。
“宋四五,干的不错,朕必会论功行赏。先下去休息吧。”隆兴帝想起曾和季之慎跃马沙陀的快意日子,心情大好,对宋四五也格外和气,宋四五忙磕了头,快步退到一旁,此时还未到换班的时候,便是隆兴帝许他退下休息,他也不能放弃自己的职责。
季光慎听说是庄煜和无忌巧施妙计灌醉了一千鞑鞑精兵,心中的欢喜几乎都要从胸膛中溢出来,他骄傲极了,无忌不愧是他大哥的好儿子,才七岁便能立下如此奇功,季光慎相信十年之后,大燕必会诞生一位新的战神。
隆兴帝看到站在旁边的季光慎高兴的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笑的两排白灿灿的牙齿全都露了出来,竟比他自己立功还要高兴,不免打趣道:“季老三,这才叫后生可畏,你这个做叔叔的可不能被侄儿比下去哦。”
季光慎想也不想便立刻说道:“回皇上,末将的资质远不及无忌,末将相信假以时日,无忌必不会坠了大哥的威名。”
隆兴帝点头道:“说的好!朕也相信无忌将来的成就必在任安之上。”
听到皇上脱口而出叫了大哥的字,季光慎心中一震,只这短短两个字,便让季光慎听出来隆兴帝这四年来未曾有一日忘记过他的大哥。想想从前大哥对他说过的话,季光慎现在才有些明白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皇后瞧着隆兴帝的意思是立刻把庄煜无忌叫到跟前来问个清楚,便笑着说道:“这会估计孩子们都睡熟了,皇上,您也该歇了,不如等天亮之后再细细问个清楚?”
隆兴帝笑道:“好好,朕知道你心疼孩子们,难道朕就不心疼了,陆柄,朕传的话,命嬷嬷们今日不必叫起,让他们睡足了再起床。”
陆柄笑着应了,赶紧去东西跨院传话,隆兴帝则与皇后一起安置了。他如今也不是二十几岁的青壮年,熬了这大半夜,隆兴帝其实也有些吃不消的。
一觉,随扈北巡参加酒宴之人都睡到日上三杆方才醒来,皇后亲手服侍隆兴帝穿好衣裳,隆兴帝便笑着问道:“煜儿他们可都起了?”
皇后笑道:“他们几个早就起了,听说煜儿和无忌带着几个人已经去草原上溜达了一圈儿?”
隆兴帝挑眉笑道:“哦,他们该不会特特跑到鞑鞑营地验收成果去了吧?”
“皇上圣明,那两个孩子还真的去了鞑鞑营地,听常嬷嬷说那两个孩子一路大笑着回来的,那一千个鞑鞑兵烂醉如泥,蒙玛可汗带着亲兵们守了一夜没敢合眼,生怕被咱们连锅端了。”皇后越想越是好笑,边说边笑了起来。
隆兴帝闻言更是哈哈大笑,连声赞道:“好,好!”
正说话间,陆柄走进来回禀:“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五殿下六殿下十殿下和顺宁公主前来请安。”
隆兴帝皱皱眉头道:“无忧和无忌怎么没来?”
皇后笑道:“皇上,无忧无忌是外臣,不可与皇儿们一同前来请安。”
隆兴帝想想也笑了起来,随口说道:“朕都把他们姐弟两个当成自家孩子了。”
帝后二人各归主位,命诸皇子和顺宁公主进来请安,庄煜领着弟弟妹妹行了礼,隆兴帝叫了起,庄嫣便立刻笑盈盈的问道:“父皇母后夜里歇的可好?”
帝后二人点点头,均道了一声:“好”。庄嫣立刻说道:“儿臣想着父皇昨日吃了许多的酒,今天一早亲自做了一碗燕窝羹给父皇解酒补身子。”隆兴帝有些意外的“嗯”了一声,庄嫣自幼娇生惯养,从来没下过厨,她做的东西能吃么,再者,只做了一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做为庄嫣母后的皇后连吃她一碗燕窝羹的资格都没有么?
因为知道庄嫣昨日的言行,所以隆兴帝心中对这个女儿很是失望,所以庄嫣做了燕窝来讨好于他,隆兴帝想到的并不是女儿很孝顺,而是只盯着庄嫣的错处,直接给她扣了个不敬嫡母的罪名。
皇后与隆兴帝夫妻多年,只一看隆兴帝的神色,她便能将隆兴帝的心思猜个**不离十,见隆兴帝眼中稍稍流露出不豫之色,皇后便明白庄嫣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了。
庄煜庄煜甚至连比庄嫣还小的庄炽都察觉出他们的父皇心中不悦,独庄嫣这个当事人却完全没有察觉,还殷勤的捧着燕窝羹劝道:“父皇您尝一尝吧。”
隆兴帝沉声道:“陆柄,去军中看看今日的早饭是什么,去打些回来,今日朕要与众军吃同样的饭食。”
庄嫣一听这话,小脸儿立刻变的煞白,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转,她倔强的捧着那盏燕窝羹就是不退下,颤声道:“请父皇尝尝儿臣的心意。”
隆兴帝看着庄嫣,淡淡问道:“果然是你亲手所做?一丝一毫都不曾假手于人?”
庄嫣正想说“是”,可是看到隆兴帝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终于聪明了一把,羞愧的低下头去。她只不过一早吩咐随扈的御厨准备燕窝羹,然后亲手端了过来,甚至连厨房她都没有进去,如何能谈的上“亲手”二字。
隆兴帝面色一沉,冷声道:“顺宁,你可知欺瞒朕是何等罪名?”
庄嫣吓的赶紧跪了下去,颤声道:“是……是欺君之罪。”
隆兴帝冷道:“既然知道如何还明知故犯?”
庄嫣低着头无言以对,庄烃见状不得不站出来说道:“回禀父皇,看在七皇妹年纪小,对父皇又是一片至诚孝心的份上,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儿臣相信七皇妹再不会这样了。”
隆兴帝也没真打算这里发落庄嫣,不过他也不会轻巧的把这个人情送给庄烃。皇后明白隆兴帝的心思,便淡笑说道:“皇上,顺宁的确还小,要她独自做一碗燕窝羹确实也有些个为难,念在顺宁也曾为您茹素一个月的份上就饶她这一回吧。”
隆兴帝这才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顺宁,若非你母后为你求情,朕决不饶你,还不快叩谢你母后的恩典。”
庄嫣不得不咬牙向皇后磕了头,口称:“谢母后为儿臣说情。”
皇后淡笑道:“罢了,起来吧,你是你母妃亲自教养的,日后还要好好跟着你的母妃学习,今日之错,日后绝不可再犯。”
其他人听到皇后之言都没有觉得什么,独有庄烃心中气的不行,这岂不是明晃晃的给他和庄嫣的母妃丽妃上眼药么。丽妃没能随扈已经吃了暗亏,如今又被皇后上眼药,她连个分辩的机会都没有,离回京还有段日子,若让皇后这么一直上眼药下去,等回了京城,丽妃必定再难翻身。
庄烃心中暗自思忖起来,得想个什么法子让皇后出个大丑,从此永失圣心才好。
庄嫣心中自是气不平,在庄嫣看来,皇后就是夺走隆兴帝宠爱的恶人,她也不想想不论是论身份还是与隆兴帝相伴的时候,甚至是子女,丽妃又有哪一点能与皇后相提并论。
可心中再怎么气不平,庄嫣也不敢再说什么做什么,只能灰溜溜退到一旁,等着陆柄将军中的早饭送来。
诸皇子公主请过安,便轮到无忧无忌以及随扈前来的外臣。庄嫣在一旁看到她的父皇在面对无忧无忌里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看他那神情,好象恨不得无忧无忌是他的亲生儿女才好。庄嫣不会忌妒无忌,可她会忌妒无忧,看到隆兴帝与皇后对无忧的百般宠爱,庄嫣狠的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只能死死攥紧藏在袖中的拳头,任尖利的指甲刺破手心,用那种疼痛来缓解心中的恨意。
少时陆柄带着四个小太监回来,他们分别抬了一桶米粥和一只硕大的双层食盒,隆兴帝看到那桶米粥和大食盒,眼中浮现出一抹追忆的神色,当年他御驾亲征,素来与将士们同甘共苦,糙米粥窝窝头配老咸菜疙瘩,他可没少吃。
“众卿可都用了早饭,若还未用,便与朕一起尝尝边关将士们的伙食。”隆兴帝笑着说了一句。眼神却特特扫了户部侍郎一眼。扫的户部侍郎江守成心里一阵发毛。他自是知道隆兴帝为什么会扫他一眼的。
底下站着的大人即便是已经用了早饭,也得捧隆兴帝的场,纷纷摇头说没有用,或者说是早上只喝了些稀的,并没有吃饱之类的话。
陆柄带着小太监们盛粥分窝头,先送了一份给石太医,石太医验毒可比任何试毒太监都灵,见石太医笑着点了头,陆柄才将盛好的粥和窝头咸菜分了下去。
隆兴帝立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若非是当着诸皇子和群臣,他真想象从前那样,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窝头和咸菜疙瘩,随便找个地方一蹲,稀里哗拉的喝起来。
皇后吃这样简陋的饭食也没有不习惯之处,当年隆兴帝出征在外,皇后心疼隆兴帝吃苦,也曾命人做熬粥蒸窝头配咸菜,好与隆兴帝甘苦与共。
便庄煜和无忌都没有不习惯,卫国公府过上十天半个月便会做一顿这样的饭菜以儆示子弟不可忘本,庄煜和无忌可没少吃。无忧也能吃的下,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有什么苦吃不下。
只是可怜了庄烃庄炽和庄嫣还有好几位大臣,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如何能咽得下那粗的剌嗓子的窝窝头和苦咸苦咸的咸菜疙瘩。
隆兴帝并不关注别人,只看着户部侍郎江守成,见江守成噎的直梗脖子,隆兴帝淡笑问道:“江爱卿,你觉得军中伙食如何?”
“呃……嗯……回皇上,微臣觉得这饮食……也能填饱肚子。”江守成被噎的直翻白眼儿,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窝头,又灌了一大口糙米粥,这才倒过气来回隆兴帝的话。
隆兴帝点了点头,江守成说的没有错,这样的饮食的确能填饱肚子,只是太过粗糙,大燕军中士卒七成以上都有或轻或重的胃疾,若然户部每年多拨两成军饷,这些军士们便能吃上去了皮的细米粥和白面馒头,胃疾也会因此减轻很多。只可恨户部那些官员死不松口,别说是两成,就连一成都不肯加。隆兴帝一提起增加军饷之事,户部上下个个都追着隆兴帝哭穷,可把隆兴帝气的不轻。
隆兴帝也知道户部官员也不容易,要管着天下人的生计,可他们也不能太偏心了不是,若没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其他什么都是虚话。
“既然江爱卿以为这饮食也能填饱肚子,那从今日开始,江爱卿每日便与军士们一起用饭吧。”隆兴帝淡淡说了一句,便让江侍郎心中叫苦不叠,他自小生长于富庶的鱼米之乡,何尝吃过这样粗劣的食物,偶尔尝一尝也就罢了,还要一直吃到回京,江侍郎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黑暗。
在场的众臣立刻明白了隆兴帝的用意,原来皇上是嫌户部不和追加军饷,变着法子的让江侍郎也受受军中将士们受的罪。
江侍郎苦着脸跪下接旨谢恩,隆兴帝目光扫过众臣,回到诸位皇子身上。庄煜已经将东西都吃完了,这让隆兴帝很满意。庄烃正皱着眉头咀嚼,他的样子一看便是极不习惯吃这样的东西,可还是拼命的往里塞,而十皇子庄炽只是咬了一小口窝头便将之放下,转而小口小口的喝着米粥,他只喝了四五口便停了下来。
隆兴帝见状唤道:“老十,怎么不吃了?”
庄炽赶紧上前躬身回禀:“回父皇,儿臣实在吃不下这样的食物。”他倒是个实诚孩子,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没必要假装好吃。
隆兴帝不置可否,眼光移向庄烃,淡淡问道:“老实以为如何?”
庄烃尽力咽下口中的食物,赶紧上前回道:“回父皇,儿臣觉得还不错,吃起来别有风味。”
隆兴帝又看向庄煜问道:“煜儿以为如何?”
庄煜早就吃完了,他上前笑着说道:“回禀父皇,这些饭食不好吃。”
隆兴帝淡淡道:“不好吃你还都吃光了?”
庄煜忙道:“儿臣每月都会在师傅府中吃一两次这样的饭食,所以已经习惯了,正是因为吃过这样的饭食,儿臣才会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锦衣玉食,也更加理解师傅所说的军人的天职是奉献一切的深意。”
隆兴帝脸上现了笑意,点头道:“说的好,煜儿没有白吃这些粗糙饭食。”
庄烃一听隆兴帝之言便知道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本想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能吃苦,不想却弄巧成拙,失了他父皇最想要的诚实。
吃罢这顿特殊的早饭,隆兴帝让皇后带着庄嫣和无忧退下,这才开始询问庄煜和无忌有关鞑鞑人醉酒之事。
庄煜和无忌细细说了一回,众大臣都是惊喜过后心头又涌起一阵后怕,若然庄煜和无忌没有使计灌醉那些鞑鞑兵,那他们此时还能不能平安站在这里就两说了。就算是季光慎已经做足了准备,可一但开战岂能没有伤亡?特别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对上那些孔武有力的鞑鞑武士,不都得白给啊。
一时之间赞颂之声充斥着整座将军府正堂,庄煜和无忌都不象是面皮薄的人,也被夸的满脸通红,着实的不好意思。
庄煜无忌赶紧把石太医拉出来高声叫道:“若没有石太医配的药,我们再有本事也不能把鞑鞑兵灌醉。”无忌又叫道:“还有那十多个会说鞑鞑话的士卒,没有他们,我们也没办法把酒送到鞑鞑营地骗鞑鞑兵喝下。”
隆兴帝见庄煜和无忌都不居功自傲,反而一个劲儿的把功劳往石太医和将士们身上退,更是龙颜大悦,朗声大笑道:“好好,都有功劳,朕都有重赏。”
听到重赏二字,众臣立刻都没了声音,大家都望着隆兴帝等他宣布如何赏。其中最紧张的人是庄烃。他和庄煜现在都是空头皇子,若是庄煜现在就被封王,他这个只比庄煜小一个月的六皇子便会成为最尴尬的存在。
只听隆兴帝大声道:“煜儿立下大功,朕便封你为睿郡王,回宫之后便可在宫在择旨建府,明年在宫中过完生辰便可出宫。”
隆兴帝一言既出,众臣无不暗惊,大燕旧制,一字亲王二字郡王,皇上既然单赐五皇子一个“睿”字,可见他日后必为亲王。于是众臣对庄煜的热情立刻升了好几个等级,人人上前热络的道喜。
庄煜还以为父皇会赐婚,想不到竟封王,心中不免有小小的失望。可他还是上前跪下谢恩。隆兴帝上前亲手扶起儿子,低声道:“回宫就赐婚。”庄煜大喜,立刻梆梆梆连磕三个响头,隆兴帝看了心中暗笑,看来在儿子心中,王位还不如一个称心合意的媳妇来的重要。
“忠勇郡王季无忌听封。”隆兴帝朗声唤了起来。
无忌一愣,忙上前摆手道:“回皇上,为国效力是臣的本份,臣不求赏赐。”
隆兴帝笑着摸摸无忌的头,慈爱的说道:“无忌,有功当赏有过必罚,如此才是治军之道。”
无忌抬起头看着隆兴帝,听话的哦了一声,顺从的跪了下去。隆兴帝大声道:“忠勇郡王爵世袭罔替。”
众臣大惊,这是可是连皇家亲王都没有的待遇,世袭罔替,这忠勇郡王的王爵可就成了铁帽子王,真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众臣因感念庄煜无忌救下他们的性命,只是羡慕高兴,却没有嫉妒和恨,只是庄烃心中恨的如同燃起一团熊熊烈火,烧的他五内俱焚。
第九十六章
隆兴帝封赏完庄煜和无忌,便对石太医和那十二名精通鞑鞑语的军士进行封赏,石太医由从五品太医升为从四品太医院副院判,若没有意外,等明年郑院判致仕之后,石副院判便能升为四品院判了。这对于要苦熬资历的太医们来说,已经是相当迅速的升迁速度了。
除了升了品级之外,石太医还被封为正四品正议大夫,可以拥有一小片传家的封地,这可是太医们从来没有获得过的荣誉。
石太医赶紧上前谢恩,谢罢皇恩,石副院判起身站到一旁,心中对庄煜和无忌更加高看一眼。他心里清楚凭庄煜和季无忌的皇子郡王的身份,完全可以命令他配制醉酒药,并不需要特特为他向隆兴帝请功。然而庄煜和无忌都没有那样做,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庄煜和无忌当然不会贪占别人的功劳。
十二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兵惴惴不安的来到正堂,跪在了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大手一挥笑道:“免礼平身。”
这十二人原本都是没有品级的大头兵,隆兴帝金口一开,他们立刻升为正八品游骑副尉,从此除了军饷之外还有了一份俸银,也从平民成为官身,日后好好干,总有一份对他们来说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前程。直喜欢的十二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跪下拼命给隆兴帝磕头磕头谢恩。
隆兴帝素来喜欢性子忠直的臣子,似那等满肚子鬼心眼儿小算计的臣子,是隆兴帝最忌讳的,所以看到这十二个人诚心诚意的磕头,隆兴帝心里很是高兴。又将众人夸奖了一番,并且命季光慎好生栽培他们,没有意外的话,这十二人的前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封赏已毕,隆兴帝命众人退下。一出正堂无忌立刻飞快蹿到庄煜的身边,要庄煜陪自己去溜马,庄烃见左右除了十皇弟庄炽之外再没有什么人,便忍不住酸溜溜的说道:“五皇兄委实偏心,有这等立功机会也不提携提携自家兄弟。”
庄煜正笑着答应无忌,忽听庄烃那样说,立刻转身看着庄烃,他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眼中隐约有一丝笑意。庄烃被看的脸上挂不住,愤愤道:“大概在五皇兄眼中只有忠勇郡王才是亲兄弟,我和十皇弟能算什么。”
庄炽一听这话吓的小脸儿煞白,慌忙拼命摆手道:“不不,五皇兄,我绝对没有这样想过。五皇兄,多谢你没有叫小弟,要不然小弟吓也吓死了。”
庄煜看着庄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庄炽只喜欢读书习字,极为讨厌练武骑射。他看到那些只知道炫耀武力的粗鲁之人便心生厌烦。昨日晚上提前回到漠南关中,庄炽是最开心的一个。庄煜温和的笑了,摸摸庄炽的头说道:“十弟,五哥相信你。你爱读书是好事,可也得记得起来活动身体休息眼睛,若是把身体熬坏了,可就什么书都读不了了。”
庄炽立刻深深施礼道:“小弟恭领五皇兄教导。”看着庄炽小小年纪却象个老夫子似的,庄煜不由摇了摇头。庄炽和他的母妃没有野心,只想平安度日,这是庄煜早就知道的。
庄炽自生下来身子便不很健壮,平日里除过日常请安之外并不出门,只一门心思的读书写字,若没有人打扰,庄炽能独个儿读一整天的书都不嫌气闷。而僖妃对庄炽也没有什么要求,只由着他的性子去读书写字,就连皇子们必修的骑射功课,僖妃都为儿子求了恩典,不必每日练习,一旬只练一个下午也就够了。僖妃只求庄炽能平平安安长到十五岁出宫那建府,安安稳稳的做一世太平王爷,等到隆兴帝百年之后,她就能出宫跟着儿子过活。
庄炽年纪虽小,可他读的书多,因此在最初的惶恐之后,他立刻反应过来会么六皇兄要拉着他一起说事,庄炽自小深受僖妃那套远离是非以策安全的教导,便在直起身子之后又向庄煜庄烃躬身行礼:“五皇兄六皇兄慢慢聊着,小弟先告退了。”
庄煜自然不会为难这个小弟弟,便点了点头。庄炽立刻向无忌颌首微笑,无忌还礼笑道:“十殿下慢走。”庄炽点点头,从容的向东跨院走去。
庄烃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有控制住情绪,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只是说出口的话便泼出去的水,是怎么都收不回来的。庄烃干脆赌气到底,索性直直的瞪着庄煜和无忌。
无忌微微皱眉,却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意,无忌可不是有勇无谋之人,就算要收拾庄烃,他也会挑选最合适的时机,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庄煜并没有再理会庄烃,只对无忌说道:“无忌,此番北巡父皇母后都曾训诫过要我多多照看你,你既想去跑马,五哥陪着你就是了。我们是姨表兄弟,又是师兄弟,再怎么亲近也是应该的。走吧”
庄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如何能不知道庄煜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只是他此刻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庄煜,只能眼睁睁看着庄煜和无忌肩并肩走了。
此时真是四下无人了,庄烃恨恨的一拳砸向廊下的柱子,砸出“嘭”的一声闷响,倒把庄烃自己吓了一跳,他并没有练过武功,哪里能想到这一拳竟然能打的这么重。庄烃赶紧也回了东跨院。
庄烃走后,陆石悄悄探了头,吐了吐舌头叫了一声:“妈呀!”便也赶紧溜开了。不过一刻钟,在门口发生的一切便都被陆石写成条子送到了陆柄手中。陆柄看罢不由冷冷一笑,心中暗道:这六皇子真是越来越不上道了,他这么作下去,最终害的是他自己,连累的是顺宁公主和丽妃。
做为隆兴帝最贴心的内侍,陆柄甚至比皇后还了解隆兴帝的心思,丽妃这宠,怕是复不起来喽。
京城之中,锦棠宫内,丽妃可没有想过自己不可能复宠,她此时正与一个枯黄面皮三角眼的婆子在锦棠宫的灵嫣阁上说话。灵嫣阁是锦棠宫后院一座三层小楼,在楼上可以看到不远处御河中的田田莲叶和出水娇荷,曾经丽妃得宠之时,隆兴帝也曾陪她上楼远眺荷池共沐清风,说些让人面红耳热的亲密之语。只是从庄嫣出生之后,隆兴帝便再没给过丽妃这样的恩典。
那枯黄面皮三角眼的干瘦婆子身上穿的是宫中嬷嬷们常穿的青灰色杭绸衣裳,看上去象是个不起眼的嬷嬷,可若是陈老夫人或邓嬷嬷在此,她们一定会认出这人就是那个她们遍寻不着的吴道婆。
这吴道婆确定也有些手段,大驸马那么派人搜捕于她都没有将之擒住,吴道婆甚至还趁隆兴帝北巡的机会混入宫中,这下子严谨安便是布下再多的人手都不可能在宫中抓住吴道婆。
“仙姑,您这法子一准灵么?”丽妃见吴道婆瘦小干枯貌不惊人,没有一点子仙风道骨的气息,不免有些怀疑的问了起来。
吴道婆习惯性的手一挥,却忘了手中并无拂尘,只能空甩了一下,没有拂尘的映衬,她那装出来的高深莫测便失了几分感觉。“娘娘放心,只待圣驾回宫,贫道之法必见奇效。”
虽然吴道婆言之凿凿,可丽妃没有亲眼看到成效又怎能真的相信,只皱眉道:“万岁回宫还早,仙姑何不先在别处试试,也好让本宫见识见识仙姑的仙家手段?”
吴道婆知道外头有人在抓自己,要不然她也不能千方百计混到宫中,打的就是在宫中混上三四年,等风声息了再出宫去寻陈老夫人,好夺那萱华郡主的元红,炼就可白日飞升的仙丹。在得到元红炼成金丹之前,她需要一个极为安全的栖僧所,而皇宫就是吴道婆眼中最安全的地方。
就因为有栖身皇宫的念头,所以吴道婆对丽妃不敢不顺从,她立刻笑着说道:“不知道娘娘想怎么试呢?”
丽妃笑道:“太子妃有身孕不能服侍太子,太后赐了太子两名美人,太子至今也未曾碰过她们,不如就以此为试?”
吴道婆笑道:“这个容易,不过得有太子和那两位美人的生辰八字,贫道做法七日便可成功。”
丽妃笑道:“七日便可?”
吴道婆点头道:“七日即可。不过太子乃是皇子,有真龙之气,若要确保施法成功,贫道还需要太子的七根头发三滴鲜血。”
丽妃听到这个要求不免有些为难,七根头发容易得,可这三滴鲜血却很难。太子是一国储君,身边的卫士不知道有多少,想让他受伤流血,几乎是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非得要太子的血么?”丽妃皱眉问道。
吴道婆点了点头,很坚定的说道:“一定要被施术之人的头发鲜血,其他人绝不能替代。”自从上次吴道婆在陈老夫人的小佛堂里做法遭到反噬之后,吴道婆便认定是了那些头发指甲不是受法术之人所有而导致的,她压根不愿意相信有人道法比她高深,所以只能有那一种解释。此番事涉皇帝太子,吴道婆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万一做法不成,吴道婆知道自己再也活不到取萱华郡主元红炼金丹那一天了。
“这……”丽妃犹豫了,就算她真能想出办法让太子出血,可她也没有办法让太子把鲜血滴在清水之中让她拿回锦棠宫,这根本就不可能。
“娘娘可是觉得取太子之血不易?”吴道婆察颜观色,见丽妃面有为难的神情,便低声问了起来。
丽妃沉着脸点了点头,她是丽妃娘娘,却连一个道姑提出的要求都办不到,这让丽妃很没有面子。
吴道婆立刻说道:“娘娘只是想看贫道是否道法精深,也不一定非要用太子来试,换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换其他人?丽妃暗自思忖起来,只是这宫中除了女人就是太监,总不能拿太监宫女来试吧,万一到时不成功,吴道婆岂不是又有理由。丽妃想了许久,方才想出一个办法。
丽妃记得前次锦乡侯夫人进宫请安,曾说起想把她的庶妹菁华嫁给丽妃外祖家的表弟,可是菁华和她那个身为贵妾的娘亲却不肯答应,撒娇使痴的让丽妃的父亲给菁华另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丽妃那个表弟吃喝嫖赌无一不沾,才十六岁便已经淫遍家中的丫鬟,所以没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丽妃的外祖母没有办法,只能求嫁做锦乡侯夫人的女儿帮忙。可巧锦乡侯夫人最恨的就是庶女胡菁华和她那妖妖娆娆的娘,所以便一口答应将菁华许给倍子。不想被菁华和菁华的娘得了消息,母女两人在锦乡侯面前哭闹不休。这门亲事便搁浅了。
说起庶妹菁华,丽妃也是恨的直咬牙,丽妃是嫡女,却没有庶女菁华会来事儿讨锦乡侯的欢喜,在她手下可没少吃暗亏。自从丽妃进宫之后,锦乡侯夫人才得了势,狠狠打压着菁华和她的娘亲,这也是菁华都十五了还没有定下亲事的根本原因。
“仙姑,只要给你双方的八字,还有血和头发,你就能做法对么?”丽妃有了主意,脸上的神情也和缓了许多。
吴道婆重重点头道:“是。”
丽妃笑了,淡淡说道:“那仙姑先歇几日,等东西齐了便请做法。”吴道婆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下楼之后,丽妃立刻命人给锦乡侯夫人捎信,叫她递牌子进宫有要事相商。
锦乡侯夫人以为宫中出了大事,一接到消息立刻揣上银子匆匆赶到宫中。丽妃屏退下人与锦乡侯夫人耳语一番,喜的锦乡侯夫人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点头,把银票塞给女儿之后便匆匆出了宫。
次日,丽妃便收到锦乡侯夫人送进来的两份滴在清水中的鲜血和十四根头发。丽妃看着这些东西,脸上露出的得意的笑容,她心中暗道:“胡菁华,本宫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狂傲。”
吴道婆拿到东西之后立刻在丽妃安排的秘室之中做法。不觉便是七日。七日之后,吴道婆神彩飞扬的出了秘室,丽妃见她七日不吃不喝却有如此好的精神气色,心中不免又信了几成。
第八日,锦乡侯夫人的嫂子遣官媒到锦乡侯府提亲,锦乡侯夫人一口答应,在一旁立规矩的贵妾徐氏吓的魂飞天外,急忙去找女儿菁华,让她快去求锦乡侯阻拦这门亲事。不想菁华却含羞带怯的说道:“姨娘,婚姻大事自当由父母做主,如今母亲既已经答应了,您就别再说什么了吧。”
徐姨娘惊的眼珠子险些掉到地上去,她的女儿菁华人才品貌样样都比她嫡出姐姐丽妃强的多,这要是进了宫,是一定能得到圣宠,甚至份位还会比丽妃高的。怎么能就这样嫁给那个五毒俱全的败家子儿。那可是个最多只能得三成家业的老二啊。
惊过之后徐姨娘放声痛哭着去找锦乡侯做主,不想却被女儿一把拉住,菁华跪下求道:“姨娘别再让父亲为难了,女儿真心愿意嫁过去。”
徐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拼命摇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中邪了,我这就找老爷派人请人为你驱邪。”
徐姨娘的话立刻传入锦乡侯夫人的耳中,她心中本就有鬼,闻言自然勃然大怒,将徐姨叫来当着她的面摔了个喜上眉梢的翡翠簪子,然后以徐姨娘摔簪子不敬主母之名将她关了起来。直到菁华的亲事彻底定下来无法反悔之后,徐姨娘才被放了出来。
因恐夜长梦多,定亲之后不到一个月,菁华便嫁出了锦乡侯府。听说小夫妻两个粘乎的很,锦乡侯夫人的二倍子石宝玉生的又黑又胖,菁华却把他当成再世潘安一般,爱的都不知怎么才好了。石宝玉得了菁华这么个美人,也是如珠似宝的捧着她,一改从前的整天不着家的浪荡行径,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在菁华的身上,
石宝玉与菁华如胶似漆的情形不知道惊了多少人。独有丽妃知道内情,心中暗暗快意冷笑。吴道婆说的很明白,她的法术只能保三个月,三个月后若不重新施法,先前的法力便会尽数消散,到时候,可就有胡菁华好日子过了。
有了胡菁华这个成功案例,丽妃自然对吴道婆信服极了,自此便将她供养在锦棠宫中。只等隆兴帝回宫,好请她施法术让自己永得帝宠,最好能迷的隆兴帝眼中再没有其他的女人,将皇后废黜打入冷宫,再立自己为皇后,然后废了太子立她的儿子庄烃为太子。从此她们母子三人横行宫中,看谁还敢小瞧了去。
丽妃日日做着凤袍加身的美梦,却不知道她的儿子庄烃已经失了圣心,在漠南关的隆兴帝得知了庄烃说的那番话,气的脸色发青,半晌之后方冷声道:“不知羞耻。”
陆柄垂手肃立,心中也是暗暗惊讶,平日里六皇子虽然为人阴郁高傲显得非常目下不尘,可还不至于这么缺心眼吧,何况他现在不只是缺心眼,都快能称的上缺心少肺了,那样的话他堂堂一个皇子也能说的出口,就连他这个太监都觉得不齿。
隆兴帝本来心情不错,可看了密报之后什么好心情都没了。每到心烦之时,隆兴帝都习惯去找皇后说说话儿,夫妻两个说道说道隆兴帝的心情便能平复许多。皇后就是隆兴帝御用的心理垃圾投放地。
隆兴帝到了后头,无忧已经没在这里了,房中除了皇后和庄嫣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这阵仗让隆兴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顺宁又惹了什么事吧?”
庄嫣眼圈儿红红的,脸上犹有愤愤不平之色,她上前给降兴帝福身行了礼,便退到一旁直挺挺的站着,紧紧的咬着下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就想让隆兴帝来问一问她。
可惜此时隆兴帝心情正不好,看到庄嫣这副死板样子心情就更不好了,立刻如赶苍蝇般的挥手道:“顺宁退下。”
庄嫣先是一愣,继而捂着嘴巴飞奔出去,隆兴帝甚至能听到她没完全捂住的“呜呜……”之声。
皇后见隆兴帝面色不豫,立刻绕到后头开了箱子取出一只小巧的银罐,拿到前头亲手沏了一杯香茶送到隆兴帝的手中。
隆兴帝揭盖一闻,面色便舒展了很多,缓声道:“还是你最知道朕的心思,朕许久不曾喝政山茶了。”
隆兴心绪不佳之时便喜欢喝上一杯皇后亲手沏的政山茶,纵有再多的烦心事,只要夫妻两人坐下静静品茗聊天,隆兴帝的心境便会在袅袅茶雾淡淡茶香之中渐渐安定下来。皇后的地位牢固不可动摇,并不是她生养了儿子,而是她能真正的为隆兴帝解忧。
“到了这漠南,肉食多素食少,隔几日喝上一回政山茶化腻健胃,对身子极好,昨儿皇上进不了少肉食,今天正该吃些政山茶化一化。”皇后笑吟吟的说着,只字不题喝政山茶能让隆兴帝心情变好之事。
隆兴帝点了点头,缓声道:“还是阿蘅你关心朕啊。对了,刚才顺宁犯了什么错,朕进来之时,看你面上似有怒意?”
刚才隆兴帝进门之时,皇后脸上确实带着三分怒意,原本她的怒意不只三分,只是因为顾忌着隆兴帝,才刻意收敛了几分,只余三分怒意让隆兴帝看见,她待会儿才好说话。
听了隆兴帝开口询问,皇后不由长长叹了口气,犹带些许怒意的说道:“顺宁公主昨日在您召见各部汗王之时,不错眼珠子的盯着无忌看,妾身觉得有失皇家公主的体统,便训诫她几句,不想却惹出了她的性子。”
隆兴帝挑眉道:“顺宁都说了什么?”
皇后低声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都开始给自己择驸马了,连要做忠勇郡王妃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这让妾身如何能不生气。”
“什么?”隆兴帝震惊,腾的站了起来,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走回皇后面前沉声问道:“她真这么说了?”
皇后忙起身跪倒在隆兴帝面前,委屈的说道:“皇上,她若没说,难道妾身还会诬陷她一个孩子么?顺宁纵然不是妾身的亲身骨肉,可她也要叫妾身一声母后的啊。妾苫有保护她的名节,岂能破坏呢?”
隆兴帝赶紧将皇后拉起来道:“阿蘅,朕并没有那个意思,你快起来说话。”
皇后就势站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委屈的说道:“皇上,妾瑟道兹事体大,是屏退了下人之后才训诫顺宁的,如今倒连个人证都没有了,这让妾身怎么说的明白呢。”
隆兴帝忙道:“阿蘅,朕都说了绝对没有那种意思,你怎么还这样说呢,你是什么样的人朕难道还不清楚。朕只是震惊,顺宁今年才……她才八岁吧?”隆兴帝果然对不是皇后所出的孩子便不会真正的用心,唯二的女儿之一,庄嫣到底有多少岁都不能确定。
皇后道:“顺宁已经九岁了。”
隆兴帝沉声道:“九岁,哼,九岁就开始想驸马,真是有出息,眼光还真够高的!”
皇后了解隆兴帝,她知道在隆兴帝心中,无忧无忌姐弟的份量很重,隆兴帝把对亡友季之慎所有的内疚歉意全都给了无忧无忌这两个孩子。庄嫣在隆兴帝心中,应该比不上无忧和无忌来的重要。
更重要的一点是隆兴帝已经内定了无忧做自己的儿媳妇,便不会让无忌做女婿,无忌今年才七岁便已经大展雄风威震草原,隆兴帝还要重用无忌做大将军,又怎么会用驸马这个身份去束缚无忌呢,皇家有严谨安这个大驸马已经足够了。
“如今顺宁的母妃并没有跟出来,妾身便得暂时负教养她的责任,总不能让她失了体统惹人笑话吧。若非昨日顺宁那般盯着无忌,妾身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皇后不无委屈的低低诉说起来。
隆兴帝心中更怒,立刻道:“你是顺宁母后,怎么训诫她都不为过的,她既然敢不听母后训诫,那就让陆柄和常嬷嬷传朕口喻去训斥于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真是气死朕了。”
皇后赶紧扶隆兴帝坐下,将玉瓷茶盏送到他的手上,隆兴帝喝了一口,情绪好歹和缓了些。
皇后忙道:“皇上,顺宁到底是公主,叫陆柄和常嬷嬷去训斥却也打了她的脸,她还小,慢慢教吧。这阵子妾身会看紧她的,等回了宫自有丽妃教导她,想来等大上几岁就会好的。”
隆兴帝一听皇后提到丽妃,脸又黑沉了几分,只冷声喝道:“丽妃!哼,她能教出什么好的,都是朕当初一时心软,竟允了她教养六皇儿和顺宁,看看她把六皇儿和顺宁教成什么样子,简直辜负圣恩!来人……”
隆兴帝越说越气,立刻冲着门口高声叫了起来。陆柄赶紧跑了进来,跪下道:“老奴在。”
隆兴帝立刻道:“拟旨,丽妃教养无方,着即贬为恭嫔,旨到之日立刻移至锦棠宫偏殿居住。朕未返京之前不许出宫半步,不许探望。”
隆兴帝虽然生气,却没有失去狼,他知道这道旨意一下,恭嫔必然会闹事,如今京中监国的是太子,他年纪轻又是晚辈,若恭嫔闹的狠了太子怕也制她不住。干脆直接禁足断绝消息,一切等回京之后再做处置。
陆柄赶紧应声称是,下去找禀笔太监拟旨,旨意拟好之后再拿过来请隆兴帝用玺。隆兴帝毫不犹豫的用了玺,然后下旨道:“六百里加急传回京城。”
陆柄暗暗咋舌,刚才顺宁公主得惹的皇后娘娘多么生气啊,刚才六皇子说出那种小家子气没斤两的酸话,皇上都没有降丽妃的品级,这回可倒好,不独品级,就连封号都变了,丽妃,哦不,应该说恭嫔,这回丢脸可丢大发了。
陆柄特意挑选三名身体素质极好的传旨太监,命他们六百里加急日夜兼程返回京城传旨。
三日后,传旨太监到达京城求见太子。太子一听说漠北关六百里加急,惊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撂下手中所有的公务,命三名传旨太监进见。
太子是监国储君,三名太监便立刻将传旨之事说了,并将圣旨副本交给太子,好整理归档。太子打开圣旨一看,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是贬丽妃为恭嫔的圣旨,何需六百里加急,真真吓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还以为漠南关那边出了什么塌天的大事。
缓了一口气,太子便开始问候他的父皇母后弟弟妹妹们,听说他们一切都好,太子方笑道:“你们去锦棠宫传旨吧,传完旨意再过来,孤还有事要问。”
三名太监应声称是,立刻去锦棠宫传旨。陆柄特意挑选这三名太监可不仅仅因为他们身体好,而是这三人都受过丽妃的责罚,其中一人还险些丽妃葬送了性命,如今丽妃失了圣心,可正是三个出气的好时候,陆柄要丽妃知道太监也不是好欺负的。
丽妃正盘算着隆兴帝何时能回宫,回宫之后又用什么办法才能得到隆兴帝的血,她正苦思冥想着,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低声叫道:“娘娘,崔平来传圣旨了。”
崔平,正是那个险些被丽妃害死,被陆柄救下的太监。
丽妃柳眉倒竖冷声道:“胡说,那崔平是什么东西,他也配传圣……”
“丽妃胡氏接旨……”丽妃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这样一声尖利的喊叫。
丽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又不是没有接过旨意,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喊的,他们通常都会软软和和的喊“恭请丽妃娘娘接旨”谁敢喊“丽妃胡氏接旨”,真真是寿星公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丽妃身边服侍的人脸色都不好看,丽妃正要发怒之时,她身边的安嬷嬷忙小声劝道:“娘娘,先接了圣旨再说。”
丽妃冷着脸愤愤的嗯了一声,众人摆香案的摆香案,服侍丽妃按品大妆的按品大妆。
足足折腾了一刻钟,丽妃才由两个宫女扶着,趾高气昂的来到香案前跪了下去。
崔平冷冷看着丽妃的做派,等丽妃跪下,方才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
丽妃听到自己被贬为恭嫔,还得被禁足于偏殿之中,顿时眼前一前昏死了过去。
崔平等三人看到丽妃的样子不由暗自称快,崔平冷冷看着昏死的丽妃,沉声道:“来人,叫醒恭嫔娘娘,这圣旨咱家还没宣完呢。”
安嬷嬷赶紧上前弄醒恭嫔,恭嫔虽然醒了,却如同被人抽了筋骨一般软在安嬷嬷的身上,崔平见状冷道:“请恭嫔娘娘跪好听旨。”
恭嫔恨的睚眦尽裂,倒气出了精神,一把推开安嬷嬷,重新跪好听旨。崔平这才拖长声音将圣旨读完。
听完圣旨恭嫔倒冷静下来,她站起来接过圣旨,仔细看那方鲜红的朱砂大印。她多么想找出一证据来证明这道圣旨是假的。
崔平一看便知恭嫔的用意,只冷声道:“娘娘尽管放心,这是万岁爷亲手用的宝,已经归档备案,并交宗令府撤金册重立玉碟了。”
恭嫔“啊……”的大叫一声,彻底昏死摔进安嬷嬷的怀中。崔平却不理会恭嫔的死活,只冷声道:“来人,撤去锦棠宫中违制之物,请恭嫔娘娘移驾暮雨殿,封锁正殿及朝云殿。”
暮雨殿是锦棠宫的右偏殿,而大燕以左为尊,崔平这是恨透了恭嫔,才钻了个空子将恭嫔发落进了正殿右侧的暮雨殿。日后若有宫人晋位封嫔,倘若住进左偏殿朝云殿,便会自然高恭嫔一头,恭嫔必会又多了一样笑柄。
宣罢旨意,崔平看着小太监们一样一样将锦棠宫中逾制的器物一样一样搬出去登记造册装箱打上封条入库存放。得亏崔平带的小太监多,才很快办完这件事情。
接下来便是看着恭嫔搬入暮雨殿,然后封宫。一切都完成之后,崔平才冷笑着离开锦棠宫,当年他被丽妃冤枉,在锦棠宫的院子里被打的死去活来之时,丽妃一定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日之难。
崔平走后,恭嫔才彻底醒了过来,她听说自己被关在暮雨殿,心中却松了口气,那吴道婆正被她安置在暮雨殿中,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恭嫔相信吴道婆一定有办法帮自己复宠,只要有了圣宠,还怕复不了位份么。
安嬷嬷见恭嫔神色安定了许多,方才上前跪下道:“娘娘受委屈了。”
恭嫔咬牙恨声道:“去把皇上的圣旨拿来给本宫看。”刚才恭嫔只想着自己被降了位份,都没有来的及细听自己的罪名。
安嬷嬷忙捧过圣旨,恭嫔展开细看,只见圣旨上斥责她教养无方。恭嫔顿时觉得脑子都懵了,此时的她已经不去想自己被降了位份之事,脑子里想的全是庄烃和庄嫣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隆兴帝震怒成这样子。
恭嫔颤抖着双手将圣旨递给安嬷嬷,低声道:“嬷嬷你看看。”
安嬷嬷不用看,刚才宣旨之时她听的清清楚楚,所以安嬷嬷这会儿也糊涂着,在她看来,不论六皇子和七公主都是极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让皇上震怒的事情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道是皇后娘娘使了阴招?
恭嫔与安嬷嬷想到一处,她撕着帕子恨声道:“定然是皇后在皇上面前说了本宫的坏话。”安嬷嬷张了张嘴,到底没把劝说的话说出来,被降这嫔,便失去了自称为“本宫”的资格,恭嫔这样自称若让有心人听见,可又是一桩罪名。不过安嬷嬷转念一想,如今暮雨殿都被封了起来,凭什么消息也传递不出去,就由娘娘去吧,她心里也苦着呢。
隆兴帝派人传回贬丽妃为恭嫔,并禁足于锦棠宫右偏殿暮雨殿,还不许任何人探望,太后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极为震惊,要知道丽妃可是太后在宫中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上回丽妃被禁足,太后便已经觉得有许多的不方便,才解禁两个月又被禁了足还降了位份。太后不由冷声骂道:“没有用的东西,没跟去北巡都能获罪,看来哀家得重新选人了。”
李嬷嬷忙道:“回太后娘娘,明年就是大选之年,您命奴婢准备的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太后点点头,满意的说道:“好,要颜色最好的,哀家就不信他们父子是铁石心肠,对上那样的美人也能不动心。”
太后这说是冲着太子去的,太后到底塞给太子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不料太子却随意挑了个错处将两人撵去做洒扫的杂役,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就把两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美人折磨的叫苦连天,恨不得生了翅膀逃出东宫。
太后知道这个情况,自是勃然大怒,将太子叫到北安宫足足训了大半个时辰,太子也不生气,只微笑着听训,等太后训完话,他才平静的说道:“太后容禀,您赐下的两名宫女手脚不干净,不独偷拿东宫财物,还偷入书房翻看奏折,此等居心险恶之人,本不当再留在东宫,然而她们是太后所赐,所以才不得不打发她们去做杂役,总好过白白养着她们做蛀虫,不知太后以为孤之安排可否合适?”
太后硬是从牙缝中挤出“合适”二字,挥手命太子退下。太子走后,太后心中怒意更甚,愤怒大骂隆兴帝与太子两人,骂着骂着自然将庄煜等人也都带了进去。太后还以为自己把慈安宫把的滴水不漏,却不想她骂的那些话很快便被人记下来送到太子的面前,太子看罢将之封起来,等隆兴帝回宫之后,太子会把这些东西如数交给他的父皇。
第九十七章
隆兴帝传旨回京发的是明旨,传旨太监刚离开漠南关,庄嫣身边的大宫女云芳便得了消息,惊慌失措的奔回房中,向正坐在桌旁闷气的庄嫣叫了起来:“不好了公主,咱们娘娘被皇上贬为恭嫔了!”
庄嫣大惊,腾的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云芳面前,厉声喝道:“胡说,母妃远在京城,如何能被降了位份?”
云芳赶紧跪下道:“回公主,奴婢听的真真的,皇上下旨降了娘娘的位份,已经派人六百里加急回京传旨了。”
“这怎么可能,不会的,父皇一向宠爱母妃,他一定不会的。”庄嫣连连摇头,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公主在么,六殿下请您过去说话。”说话的小太监正是新选到六皇子庄烃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冯保。
庄嫣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知道了,本宫这便过去。”
冯保在门外应了一声“是”,赶紧回去禀报。
少倾,庄嫣去了庄烃的房间,做为贴身小太监的冯保却没有资格待在房中服侍,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守在廊下。因冯保是陆柄安排的,所以庄烃根本就不相信他,只拿他当杂使太监,并不要他近身服侍。
“嫣儿,你听说母妃被父皇降为恭嫔之事了么?”庄烃不等庄嫣坐下便急急的问了起来。
庄嫣点头道:“我刚刚听说,哥哥,怎么会这样呢,母妃也不曾跟来,她怎么会触怒了父皇?”
庄烃立刻说道:“刚才我已经打听了旨意的详细内容,父皇降母妃位份的理由是母妃教养不力,嫣儿,你是不是惹父皇生气了?”
庄嫣一怔,继而涨的满脸通红,火急火燎的说道:“哥哥你说什么呢,分明是你惹父皇生气的,要不然父皇如何会下旨杖毙来旺。”
庄烃一听这话顿里沉了脸,冷声道:“若是因我之故,在杖毙来旺之时父皇就下旨了,如何还会等到现在,嫣儿,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你我都未成年,如今只能子以母贵,现在母妃不独位份被降,连封号都变了,恭嫔,你也不想想那恭字用意何在,父皇分明是指责母妃没有恭敬之心。如今父皇所有的子嗣生母中,只有我们的母亲是嫔位,而且还是从妃降为嫔的,从今往后我们在父皇的子女中便是最低贱的存在,嫣儿,你再不说实话,哥哥也没有办法可想了,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样,母妃没有出头之日,我们兄妹两个永远被人瞧不起?”
庄嫣又气又急的叫道:“我当然不想。可我怎么知道父皇为什么突然下旨降了母妃的位份。”
庄烃只得压下心中的火气哄着庄嫣,好生好气的说道:“嫣儿,你今天你可曾在皇后面前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庄嫣脸色大变,吱吱唔唔的说道:“没……我没有说什么。”
庄烃一看庄嫣的样子,便知道她一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定怎么触怒了皇后。一把攥住庄嫣的手腕,庄烃沉声低喝道:“嫣儿,你不说实话,哥哥也帮不了你,那就让我们母子三人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好了。”
庄嫣素来自傲,她怎么肯让自己成为笑柄,“皇后讽刺我不知廉耻自重,光天化日之下盯着他看,我被皇后逼急了,就……”
“就怎么样,你该不会当着皇后的面说要做忠勇郡王妃吧?”庄烃只觉得一股寒直冲天灵盖,抱了最后一丝丝幻想的问了起来。
庄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也回过味儿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庄烃狠狠的一记耳光扇到了庄嫣的脸上,将庄嫣打的跌坐在地,庄嫣捂着脸瞪着庄烃,她不敢相信自己被亲哥哥打了。
庄烃怒不可遏,一巴掌打倒庄嫣之后,复又一脚踢到庄嫣的腿上,边踢,庄烃边恨声骂道:“你一生下来母妃怎么不把你掐死的,留着你如珠似宝的养着,就为了留着你祸害母妃么!”
庄嫣从来没挨过这样的打,吓的忘记反抗,只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尖声大叫“救命啊……”
守在门外的冯保和云芳赶紧冲进来,就连在隔壁房间读书的十皇子庄炽闻声也带着贴身太监奉书跑了出来。他急急问道:“七皇姐出了什么事?”
就连在府中巡逻的御林军都听到动静飞奔而来,个个刀出鞘箭搭弓,齐刷刷对准了六皇子的房间。
庄烃一见冯保和云芳把门撞开,便勃然大怒的喝道:“滚出去,谁许你们进来的!”
冯保和云芳正要退出去,庄炽便来到了门前,他紧张的问道:“六皇兄,方才我听到七皇姐惊呼救命,声音就是从六皇兄房中传出的,七皇姐怎么了?”
庄烃的脸黑的堪比锅底,因为他不只看到了十皇子庄炽,还看到了一排荷枪实弹的御林军,更要命的是庄烃已经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从传来的声音判断,怕是人数不下百人。
庄烃急忙快步走出房门,还不忘记将门关上,对庄炽和众御林军士们说道:“并没有刺客,你们都退下吧。十皇弟,你也回房读书吧。”
庄炽还小,又整日只知道读书,完全就是个不知人情世故的小书呆子,他皱着眉头直不愣噔的说道:“不可能啊,刚才明明听到七皇姐叫救命!”
那些御林军士本来已经将信将疑的准备收起武器了,被庄炽这么一囔,所有御林军士的手又都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庄烃的房间。
此时隆兴帝也得了消息,东跨院住的是他的儿女,隆兴帝怎么能不上心,他立刻在陆柄季光慎等人的保护下来到了东跨院。
庄烃一看到父皇都来了,心凉了半截,他知道今日是怎么都混不过去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隆兴帝一见东跨院的情形很奇怪,便沉声问了起来。庄烃急的浑身是汗,饶他自负聪明,此时却想不出任何蒙混过关的计策。
倒是十皇子庄炽见隆兴帝到来,赶紧跑上前行礼,隆兴帝对这个爱读书的小儿子一向很喜欢,便温言道:“老十起来,告诉父皇这里发生了什么?”
庄炽干脆利落的说道:“回禀父皇,儿子正在房中读书,忽听六皇兄房中传出七皇姐大叫救命之声,儿子忙出房查看,此时御林军也赶了过来,冯保和云芳撞开六皇兄的房门,儿子只看到六皇兄走出来,他告诉儿子说没有事情发生,然后父皇您就到了。”
庄烃听到庄炽把什么话都说了,气的直咬牙,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庄炽嘴这么快呢。
隆兴帝看向庄烃,冷冷道:“顺宁在你房中?”
庄烃实在瞒不下去了,只能点了点头老实说道:“是,七皇妹在儿臣房中。”
“没有刺客?”隆兴帝又冷声问道。
庄烃又点了点头,勉强说道:“是七皇妹与儿臣开玩笑才叫救命的,没想到……”
“胡闹!”隆兴帝怒喝一声,震的身边之人耳朵嗡嗡作响。
陆柄屏气凝神仔细听了庄烃房中的动静,向隆兴帝微微点了点头,隆兴帝这才沉声道:“御林军退下,季卿,命侍卫各归其位。老十,先去你母后那里吃些果子点心。”
季光慎应了一声,知道这是皇帝的家事,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便立刻带着赶来的侍卫们同御林军士一起退出了东跨院。庄炽也躬身称是,赶紧带着贴身太监奉书去皇后处吃点心。
隆兴帝抬脚走入庄烃的房间,庄嫣一见父皇来了,扑跪到隆兴帝面前,抱着隆兴帝的腿便呜呜哭了起来。
隆兴帝看了庄烃一眼,伸手将庄嫣拉了起来,一眼便看到庄嫣白皙的脸上赫然有个通红的手掌印,隆兴帝勃然大怒,喝道:“顺宁,是谁打了你!”
庄嫣有了靠山,说话都有了底气,一指庄烃道:“父皇,是他打了女儿。”
隆兴帝看着庄烃,冷冷道:“庄烃,你真有本事,父母在堂便敢对妹妹下此狠手,好,真是朕的好儿子!”
庄烃在庄嫣指向自己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懵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庄嫣竟然如此拎不清,在这种时候还出卖自己,难道她嫌他们母子三人的境况还不够惨么!
扑通一声,庄烃直直的跪倒在隆兴帝的面前,漠南关条件艰苦,就连帝后的房间里都没有铺地毯,更不要说诸位皇子公主的房间了。庄烃这么一跪,便硬生生的将膝盖磕在青石砖地面上。那份钻心的疼,直疼的庄烃脸色发白。只是盛怒中的隆兴帝并没有注意到,只有陆柄注意到了,却故意没有提醒隆兴帝。
“儿臣……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庄烃知道隆兴帝的脾气,若是他一味求饶,将在承受的惩罚越发会翻倍,倒不如先认错请罚,或许也有一线希望。
隆兴帝冷道:“你知错?那便说说错在何处?”说罢,隆兴帝便在陆柄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大有庄烃不彻底说清楚他便不会离开的架势。
庄烃思量再三,决定赌一把,若是赌赢了,那什么都好说,若是赌输了……庄烃暗暗咬牙,心道:“嫣儿,是你先对不起我的,就别怪哥哥狠心了。”
一个头磕到地上,庄烃愤愤道:“回禀父皇,儿臣之所以打了七皇妹,是因为她对母后不敬。”说到这里庄烃有意停了下来,想听听他的父皇有什么反应。
隆兴帝见庄烃到现在还和自己玩小心眼儿,对他越发的失望。只冷冷看着伏在地上的庄烃,眼光如凝冰一般。庄烃没有看到,可陆柄和庄嫣都看的很真切。
庄嫣还陷于庄烃动手打自己的愤怒之中,所以根本儿没想着去提醒庄烃,而陆柄就更不会去提醒庄烃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庄烃已经被隆兴帝放弃了。隆兴帝就算是儿子不多,他也不会去抬举象庄烃这么一个心肠狠毒陷害手兄的儿子。
庄烃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心知自己赌对了,便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母妃一向教育儿臣和七皇妹要孝敬母后,不想七皇妹恃宠生娇,连母后的训诫都不听,儿臣气不过责问于她,可七皇妹却不知悔改,儿臣一时激愤才动手打了她。”
隆兴帝看向庄嫣,沉声问道:“顺宁,是这样么?”
庄嫣没想到庄烃把自己彻底卖了,心中又气又恨,立刻跪倒在隆兴帝面前,委屈的哭道:“父皇,儿臣迷了心窍才会顶撞母后,儿臣已经知道错了。”
隆兴帝淡淡道:“顺宁,你如今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你母妃倒三不着两,没有好好教导于你,朕已经重重罚了她,日后好好跟着嬷嬷们学规矩,若再做出有失体统之事,朕绝不轻饶于你。”
庄嫣见自己不用受罚,心里顿时轻松多了,赶紧磕头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隆兴帝沉声道:“不必谢朕,依你今日之错,朕将你贬为庶人都不为过,是皇后为你求情,让朕看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饶你一回,若非如此,哼!你以为朕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你?”
庄嫣赶紧磕头,这会儿她倒是什么气都不敢置,连声要去给母后磕头请罪。
隆兴帝淡淡道:“先回房把你的脸处理了,当当大燕公主被人打脸,你不怕丢人朕还嫌丢人。”
庄嫣臊红了脸小心的退了出去。她是女孩子,自然极在意自己的容颜,赶紧回房敷药,力求尽快消除脸上的手掌印。
庄烃听了隆兴帝和庄嫣的对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刚才说的,当初庄嫣生下来之时怎么没被活活掐死,让她活在现在祸害他们母子。
等庄嫣命人关房门的声音传到隆兴帝的耳中,隆兴帝方才冷冷说道:“顺宁是你的亲妹妹,做兄长的管教妹妹也无可厚非,可你不能动手打她,她再不好,也是公主之尊,便是朕都没有打过她,你倒是有本事,举手就打抬脚便踢,顺宁衣服上的鞋印你不要告诉朕那是有意印上去的。”
庄烃心中发苦,只能连连磕头请罪,隆兴帝并不理会他拼命磕头,只冷声道:“朕此时不会罚你,等回宫之后一起算总帐。庄烃,你好自为之。”说罢,隆兴帝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陆柄赶紧跟上。庄烃还没有反应过来,连说一声“儿臣躬送父皇”都没有说出来。
隆兴帝走后,冯保躲在门外不敢进来服侍,他现在知道自己撞开房门是犯了多么大的过错,六皇子高高在上,要收拾他比捻死只蚂蚁都容易。冯保就算是个太监,也不能由着人随便把自己弄死。
庄烃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无处可发,他突然大叫一声道:“冯保……”
躲在门外的冯保下的一哆嗦,心中叫苦不叠,不得不一步三挪的挪进了房间。
“关门,过来。”庄烃暴喝一声。
冯保吓的直哆嗦,胆颤心兢的把门关上,怯生生的挪到庄烃的面前,庄烃一脚踹向冯保的肚子,同时厉声喝道:“不许叫,你敢叫一声本皇子便要了你的小命。”
冯保硬是没敢叫出声,只一口咬住自己的胳膊,庄烃立刻追上前对他一通拳打脚踢,冯保只能咬着胳膊死死忍着,庄烃也没敢往冯保脸上打,怕带了幌子又给自己招来麻烦。
这一通拳打脚踢足足延续了一刻钟,冯保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太监,身子骨也没有多么结实,被庄烃一通毒打,便昏死在庄烃的房中。
庄烃见冯保也没吐血什么的,便将一杯残茶泼到冯保的脸上,冯保却依然没有醒来。庄烃这时才有些惊慌,他口上说要了冯保的小命,其实他根本就不敢,冯保若犯了错另当别论,可他没有犯错,庄烃就没有权利打死他。
蹲下去用力拍打冯保的脸,庄烃总算把冯保弄醒了。他见冯保醒来,便没再当回事,只沉声道:“今日不要你服侍,下去吧。”
冯保吃力的爬起来,蹒跚的走了出去。一出房门,冯保就再也撑不住了,扶着门框“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在了庄烃的门前。
好巧不巧庄煜和无忌正从外面走进来,将冯保吐血的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服侍庄煜的小太监贵喜和冯保是同一个村子的,冯保净身进宫做了太监之后,贵喜没少关照过他。一见冯保吐血,贵喜大惊失色,飞快冲上前抱住冯保,急切叫道:“柱子,柱子……”柱子正是冯保的小名。
庄煜和无忌也飞奔过来,庄烃在房中听到有人大叫,便也开了门查看,只见冯保被庄煜的贴身小太监抱着,他的胸前有好大一滩殷红的血迹。
庄烃的心眼转的可是不慢,他立刻指着庄煜义愤填膺的喝道:“五皇兄,你对我有意见只管说,何必命你的人殴打我的贴身太监,还把他打到吐血。你太残忍了!”
庄煜理都没理庄烃,只冷哼一声便走上前对贵喜说道:“快送他回房,爷立刻去请大夫。”
庄烃心虚,立刻上前阻拦道:“五皇兄何必惺惺做态,打了我的人,又替他请大夫,你太虚伪了!”
无忌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意,他冲上前指着庄烃喝道:“你少诬陷五哥,他刚刚同我一起进的院门,贵喜还在我们身后,又如何能将这个小太监打的吐血,我看是你自己打的吧!”
庄烃已经受了一上午的气,此时全都暴发出来,只喝道:“季无忌,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这样说话!”
“无忌是堂堂皇上亲封世袭罔替的忠勇郡王,敢问六殿下,堂堂郡王应该怎么样和一个光头皇子说话!”一声蕴着愤怒的女子声音陡然在东跨院门口响了起来。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无忌的姐姐季无忧。
她原本接到无忌溜马回来的消息,开开心心的迎了出来,刚走到西跨院门口便听到了庄烃那充满恶意的训斥。自重生以来,无忧便极为护短,无忌是她的逆鳞,任何人敢说无忌的不是,无忧都不会答应。
弟弟受了欺负,无忧这个姐代父职的姐姐便得站出来保护他,就算无忌有通身的好本事也是一样。
庄煜和无忌赶紧跑到无忧的身边,庄煜立刻说道:“无忧,你别生气。我不会让人欺负无忌的。”
无忧淡淡道:“五哥,这不关你的事,我只想问问六殿下,无忌该怎样和他说话,是不是要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呢?”
庄煜了解无忧的性子,他知道无忧是动了真怒,此时拦是拦不住她的,只有让无忧把火发出来才行。他便沉默着退到了一旁。
庄烃见此情形,立刻冷笑道:“五皇兄不是很威风么,怎么一见了女人脚就软了!”他此时真的是被怒意妒意恨意冲昏了头脑,连什么话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全然不顾了。
庄煜无忧无忌听了庄烃这句话顿时大怒,跟在无忧身后的崔嬷嬷立刻上前正色道:“六殿下,请您注意言行,休要辱及睿郡王和我们郡主的清名。”
庄烃哈哈大笑两声,愤然道:“清名,他们也配有这个东西!你们做的我却说不得!”
无忧气的脸色通红,她一把拉开崔嬷嬷,冷声道:“六殿下,你可有胆子到皇上皇后面前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庄烃语塞,他当然不敢。无忧心中极恨庄烃羞辱庄煜无忌和她自己,立刻逼问道:“六殿下不敢了,原来你也就这点儿胆子,只敢背着皇上皇后说这种荒诞不诞的假话!”
此时御林军和季光慎安排的侍卫们听到动静都涌了过来,当着这么多人,庄烃怎么也不甘心犯怂,只梗着脖子道:“去就去!本皇子说的是都是实话,走到哪里都这么说。”
庄煜暗暗摇头,他已经可以预见到庄烃会有多惨了。无忧若无把握,又岂会将他逼到帝后面前呢。
无忧转身看向御林军和侍卫们,扬声道:“诸位,刚才六殿下的话大家可都听到了?”
御林军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应道:“听到了。”可那些个侍卫们却个个横眉竖目瞪着庄烃,齐声高喊道:“小人听到了。”
这些侍卫都是季光慎原本的亲兵,便是无忧无忌不占理,他们都要为无忧无忌站阵助威,何况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也都看到了,正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出发,如今郡主要他们做证,他们正求之不得。
东跨院又闹腾起来,将军府并不大,所以隆兴帝很快就听到了动静,他那刚被皇后劝的平静些的心又烦了起来,只怒喝道:“陆柄,东跨院又闹腾什么,快去把人都带过来。”
陆柄应声称是,赶紧跑往东跨院,刚走到半道上,陆柄便遇上了清一色阴沉着脸的庄煜无忧无忌还有簇拥着他们的侍卫御林军,另一边,庄烃带着两三名御林军士气咻咻的走着,方向却一致,都是奔正堂而去的。
众人看到陆柄,都停下来招呼了一声,庄煜招呼之后立刻说道:“陆总管,冯保突然吐血,请你快安排大夫为他诊治,千万别耽误了。”
陆柄一惊,立刻躬身道:“是,请睿郡王放心,老奴即刻便去安排,敢问两位郡王爷,郡主,六殿下可都是从东跨院来的?”
庄煜点头道:“正是。”
陆柄赶紧说道:“请诸位速去正堂,皇上正传唤诸位。”
庄煜点点头,与众人立刻往正堂而去。陆柄则命令跟着自己的小太监赶紧去请大夫给冯保治病,其实都不用治病,陆柄想也能想的出来,必是刚才六皇子庄烃憋了气没处发,就拿冯保这个小太监出气了。
众人到了正堂,见隆兴帝铁青着脸坐在堂上,隆兴帝一见来的人还有无忧,心中很是惊讶,便招手唤道:“无忧过来。”
无忧走到隆兴帝的身边,还没开口眼泪先涌了出来,她忽然跪下请求道:“请皇上恩赐萱华剃度出家以证清白。”
隆兴帝大惊,立刻伸出双手扶起无忧,急急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好好的怎么就要出家了,好孩子别哭,可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姨丈一定给你做主。”说着,隆兴帝便往身上摸帕子,他是一国之君,身上岂会带帕子这种小物件儿,一向都是随侍太监带着的。
陆柄赶紧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隆兴帝,隆兴帝笨拙的替无忧擦眼泪,只是他越擦,无忧就哭的越凶。隆兴帝手上的温暖让无忧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过世的父亲,若是父亲还在,他怎么会让自己姐弟受这样的羞辱。
隆兴帝这辈子上挛军下挛民,却独独不会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而底下的庄煜和无忌一看到无忧哭的这么伤心,早就心疼气愤的不行,若不是陆柄压着,这两人便已经冲上来了。
庄烃见隆兴帝那样对无忧,心中更是妒恨交加,此刻他只想一刀捅死无忧,唯有这样方能消除他心中的恨意。
“陆柄,快请皇后出来。”隆兴帝实在没辙了,只能向皇后求助。
刚才无忧哭的时候,陆柄虽然拉着不让庄煜无忌上前,他自己心里也极不好受,陆柄很了解无忧,当年父母双亡,无忧以七岁之龄照顾弟弟,为父母守孝,还要保护父母留下的遗产,面对亲祖母亲叔叔的百般算计,是那样的艰难,无忧都没有这样痛哭过。
陆柄几乎是跑起进去将皇后请出来,皇后一听无忧在正堂大哭,惊的什么似的,立刻如旋风一般冲到了正堂,一把将无忧搂往怀中,柔声抚慰道:“好孩子,姨妈知道你一定受了极大的委屈,乖啊,姨妈为你做主!好孩子咱们不哭了,先告诉姨妈出了什么事?”
隆兴帝急道:“是啊,无忧不哭了,姨丈姨妈一定为你做主,快不许想什么剃度出家,姨丈绝不能答应。”
“剃度出家?”皇后一听到这四个字,眼睛都红了,瞪着底下众人,厉声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了本宫的无忧!煜儿,是你?”
庄煜赶紧跪下道:“母后,儿臣绝对没有欺负无忧。”
皇后的眼光直接跳过无忌看向庄烃,无忌最听无忧的话,这世上他是最不可能欺负无忧的人。
庄烃极恨无忧,只恨声道:“母后也不必查问了,是儿臣说了几句实话,郡主受不住才会哭闹着要出家,想凭此遮……啊……”
庄烃的话还没有说话,怒不可遏的隆兴帝便将手边上的紫檀虎头镇纸狠狠的砸向庄烃,庄烃见异物飞来本能的一躲,却还是被那虎头镇纸砸中肩膀,隆兴帝含怒出手,这一下自然是轻不了,庄烃才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庄烃不躲不叫,隆兴帝或许还不会气的更狠些,偏偏庄烃不只是躲了,他还当着御林军和侍卫们大声惨叫,这可就丢足了隆兴帝的面子,隆兴帝勃然大怒,他也不问庄烃到底犯了什么浑,只一叠声的叫道:“拖下去把这逆子活活打死不论!”
众人听了隆兴帝的旨意,都惊呆了,庄烃可是皇子啊,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打板子没问题,可是活活打死,谁有这样胆子啊,这会儿隆兴帝正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等他翻过来后悔了,倒霉的还是不打板子的人。
“皇上,是人都有驱利避害的本能,六皇儿虽然行为失当,却也算情有可原,不由先记着,等问清了您再一总发落?”皇后轻声劝了起来。
隆兴帝刚才说的的确是气话,庄烃再不是东西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哪能说打死就打死了。就算隆兴帝心里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那也不表示他要断送了庄烃的性命。是以皇后一劝,正好给了隆兴帝一个台阶,他只沉沉点头道:“既然皇后讲情,那便先记着。”
庄烃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若是皇后不递梯子,只怕他就得被活活打死了。
“煜儿,刚才东跨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从实讲来。”隆兴帝看向庄煜,声音明显和缓了许多。庄煜的为人,隆兴帝还是非常了解的。他绝对不会说假话。
庄煜想了想,对隆兴帝说道:“父皇,刚才东跨院发生之事,是儿子和无忧无忌和六皇弟之间发生的,若让儿子一个人说,难免会让六皇弟觉得不公平,儿臣叩请父皇恩准,请将这几个见证当时情形的御林将士和侍卫们带下去分别询问,记好笔录,再拿来与儿臣等人所说的相对照,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隆兴帝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赞道:“煜儿行事越发有章法了,就依煜儿所言,陆柄,安排人将御林军士和侍卫们带下去,分别做笔录,尔等务必俱实作答。”
众人齐声称是,陆柄将他们带下去安排。不过一柱香的工夫,陆柄便拿着一沓纸张走了进来,向隆兴帝回禀道:“回皇上,老奴看过了,有七份是一样的,另外三份却各不相同。”
隆兴帝点点头,沉声道:“将那三份各不相同的抽出来给朕看。”
陆柄抽出三份放到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飞快看了一遍,冷声道:“庄烃,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烃心中暗暗叫苦,刚才来的急,他都没有工夫和那三名暗里是他的人的御林军士对口供,庄烃原以为上了正堂怎么也得让他这个皇子先说话,到时那三名御林军士只要跟着他说就行了,不想庄煜却想出这么阴损的一招,立刻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庄烃这会儿哪里能知道那三人都写了些什么啊。
庄烃当然不会知道庄煜在刑部泡了大半年,整天看的就是如何审犯人做证供什么的,他岂会不明白串供的手段,庄烃那点儿小心思搁到刑部简直不值一提。
“回禀父皇,五皇兄纵其贴身太监殴打儿臣的贴身太监,致其口吐鲜血,正好被儿臣看见,儿臣怒斥五皇兄的贴身太监,不想却引来忠勇郡王的破口大骂,儿臣身为皇室血脉岂能受辱,便斥责了忠勇郡王几句,谁知萱华郡主突然冲到东跨院对儿臣横加辱骂,儿臣气愤不过,才回了几句。”庄烃刻意夸大庄煜纵奴行凶,无忧无忌的跋扈,还有意把自己说的十分可怜。
隆兴帝没有理会庄烃,看向庄煜说道:“煜儿你来说。”
庄煜从回到东跨院看到冯保吐血倒地庄烃门前说起,直说到无忧请诸位御林军和侍卫做证为止,他句句实话,没有一个字的虚言,不象庄烃那样至关紧要的话一句都没有学说出来。
庄煜说话的时候,陆柄已经将那七份口供一样的笔录放到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飞快的看了一遍。事情到底是怎么样,隆兴帝心中再清楚不过了。他立刻对皇后紧紧搂着的无忧说道:“无忧,你受委屈了,姨丈一定为你主持公道。再不许说什么剃度出家之类的丧气话,朕要你做朕的儿媳妇。”
无忧愣住了,庄煜则大喜出望,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庄烃这会儿反应可是一点儿也不慢,他紧跟着庄煜跪下,抢先大声说道:“父皇,儿臣愿娶萱华郡主为妻。”
庄煜大怒,无忌也大怒,两人攥起四只拳头便要打向庄烃。皇后怒喝道:“煜儿无忌,与本宫老实跪着。”说完,皇后拉着无忧的手走下来跪倒在隆兴帝的面前,朗声说道:“皇上,妾身为五皇子庄煜求娶萱华郡主。”
隆兴帝立刻起身将皇后拉了起来,笑着说道:“皇后,你一早就为煜儿看好了无忧,朕也答应回宫便赐婚,如今干脆就在这里赐婚了,也让无忧的叔叔见侄女儿的大喜。”
庄烃一个头磕到地上,高声道:“儿臣求娶萱华郡主。”他这会儿哪里就想求婚,他就是在使坏,历来两位皇子争一位皇妃,其结果就是那个女子被赐死,因为她已经成了皇室不安宁的原因。
庄煜气极怒道:“六皇弟,你那般羞辱无忧和我在先,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无耻之言,你……”
“煜儿,说这些做什么,你求了父皇母后那么久,求的不就是赐婚了,还不快谢谢父皇恩典。”皇后瞪了庄煜一眼,心中暗气这小子抓不住重点。
庄煜恍然大悟,忙梆梆梆给隆兴帝磕了三个响头,直磕的额头都青了,他高声叫道:“儿臣谢父皇赐婚。”
皇后轻推无忧道:“无忧,你也别傻待着,快谢恩啊。”
无忧羞的满脸通红,也给隆兴帝磕了头。隆兴帝哈哈大笑,上前一手一个将庄煜和无忧扶了起来,笑着说道:“煜儿,如今你可算是得偿所愿。”又笑着对无忧说道:“无忧,煜儿这孩子粗心,日后你要多替他想的周全些。”
庄烃没有想到帝后二人竟然完全不理会自己,恨的梆梆梆的拿头直撞地,高声叫道:“父皇母后也太过偏心,为何如此罔顾儿臣的心愿。这不公平,儿臣不服!”
隆兴帝象是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庄烃道:“你不服……哈哈,你对朕的旨意不服……”
庄烃吓的脸色大变,正要替自己描补几句之时,隆兴帝大步上前飞起一脚,将庄烃的腿骨踢断,然后冷声喝道:“来人,六皇子庄烃御前失仪自断其腿,将之抬下去锁入房中,无旨,任何人不得进房探望。”
庄烃腿断之时便已经惨叫一声昏死过去,陆柄立刻命两个小太监抬来一张软榻将庄烃抬回东跨院。
皇后蹙眉道:“皇上,总要给六皇儿治治腿吧?”
隆兴帝沉声道:“叫石魁去治,返宫之前不形好。”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便都明白了,隆兴帝真是恨极了庄烃这根搅屎棍,铁了心要让他一直被锁着,省得出来给大家添堵,丢大燕的脸。
第九十八章
隆兴帝下旨赐婚的消息很快便在漠南关传开了,除了庄烃庄嫣兄妹气的几欲发狂之外,其他人无不为庄煜和季无忧高兴。
随扈北巡的大臣们这一路行来,也都看出五皇子对萱华郡主的心思,其实细细一想,这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皇后娘娘最是疼爱萱华郡主,而五皇子又是落生就养在皇后身边的,两人年纪又相配,这简直就是天做之合,可着大燕朝都找不出比这更加般配的一对了。
至于季光慎和漠南关的将士们,也都高兴的不行,季之慎虽然已经过世四年,可是他的威名在军中仍然有极大的影响力,看到隆兴帝如此厚待烈士遗孤,这也让三军上下对隆兴帝越发的忠诚。
季光慎更是高兴的有些无所适从了,他立刻写信派人飞马传往京城,要叶氏为无忧加快攒嫁妆的速度,最多不过四年无忧就得出阁了。而做嫁妆的好木头却不容易得,得派人到各地花重金收集。无忧是要嫁入皇家做王妃的,那么她的嫁妆当然要用最好的紫檀木,若是能为无忧准备一架沉香木的拨步床,那就更加体面了。最好的拨步床足足要三年多的工夫才能打成,季光慎真的觉得时间太赶了。
与大家的高兴相比,无忌却很是闷闷不乐,刚出了正堂,他就一把推开庄煜,拽着无忧跑回了西跨院,然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凭庄煜怎么叫门无忌就是不开门。他这异常的举动闹得庄煜和无忧都莫名其妙。
无忧被无忌拽着跑的急了,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无忌则猛的在无忧身边跪倒,将头枕在无忧的膝上,伤心的说道:“我不要姐姐嫁人。”
无忧这才算明白无忌是怎么了,她轻轻理顺无忌的头发,柔声道:“无忌,姐姐现在不嫁人,姨丈只是赐婚,姐姐还和你一起住在王府里。”
“姐姐以后也不嫁人。”无忌闷闷的嘟囔了一句。姐姐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把姐姐抢走,这是无忌的真心话。
无忧语塞,她怎么可能永远不嫁人呢,只怕,能陪在弟弟身边的日子不会超过五年了,庄煜比她大三岁,等她及笄之时,庄煜都已经十八了,而在大燕,王公亲贵府上的公子们大多十六七岁就当爹了。
“无忌,我是你的姐姐,不论现在还是将来,这都是不会改变的事实,无忌是姐姐心中最重要的人,这也不会改变。无忌是怕姐姐不管你么?”无忧素来舍不得无忌不开心,忙柔声问了起来。
无忌闷闷的“嗯”了一声。刚才隆兴帝一下旨,无忌就觉得自己的姐姐被人抢走了,在无忌心中,姐姐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就算是对他很好的五哥也不行。不过无忌知道不可以抗旨,所以只能在离开正堂之后才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
“无忌,姐姐永远不会不管你的。因为有无忌,姐姐才会坚强的活着,要不然,姐姐撑不到今天的。”无忧轻轻揉捻着无忌的耳垂,轻声而坚定的说出这句话。
无忌猛的抬起头看着无忧,眼睛瞪的滚圆,他惊叫道:“姐姐!”
无忧轻轻拍拍无忌的头,无忌的个子长的极快,如今都和她一般高了,只有无忌这么半跪着,无忧拍起来才觉得轻松顺手。
“不用这么惊讶,都已经过去啦,无忌,你要牢牢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到哪里,我都是你的姐姐,你都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亲人。”无忧微笑的说道。
无忌仰头看着无忧,很诚实的说道:“姐姐说的无忌都明白,可是无忌心里就是不痛快。”
无忧笑着把无忌拉起来,轻笑嗔道:“现在只是赐婚,其他的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别不痛快啦。瞧这一上午闹腾的,无忌,姐姐还没有问你今天去溜马玩的开心么?”
无忌的注意力立刻被无忧带歪了,他用力点头道:“开心极了,姐姐,明天你也去骑闪电,闪电跑起来简直就象飞一样,那感觉真是无与伦比。”
无忧轻拍无忌道:“你就故意气姐姐吧,明知道姐姐不会骑马,偏还说这种话。”
无忌一拍脑门嘿嘿笑道:“姐姐我忘记了。姐姐,你为什么不学骑马呢,骑马可过瘾了。”
无忧笑道:“我倒是想学,可嬷嬷们一听我要学骑马,吓都吓死了,还是算了吧。”
无忌大眼珠子滴溜乱转,小声对无忧说道:“姐姐,明儿咱们一起出去溜马,今天闪电带我去了个特别好的地方,你在那里悄悄学骑马,保管嬷嬷们发现不了。等她们知道了,姐姐你都已经学会啦。”
无忧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好注意,无忌骑术极精,而且闪电又极有灵性,它几乎都能听懂人言了,想来不会出什么事。若是学会骑马,日后若有个紧急事情,倒也方便许多。
无忌一看无忧的神色就知道她心动了,立刻摇着无忧的手道:“姐姐,反正咱们还得在漠南关很待上一段日子,你总不能每天都关在房中绣花吧,每天就学一个时辰,有我这个师傅,保管姐姐能学得一身好骑术。”
无忧笑着捏捏无忌的耳朵,嗔道:“你就吹吧。若姐姐学不出来,看你还有没有脸说嘴。”
无忌开心的跳了起来,大叫道:“姐姐放心,无忌一定会是最好的骑术师傅。”
无忧见无忌展臂跳跃,袍子腋下开了线,便将他拽住道:“快别跳了,把外袍脱下来。”
无忌还不知道自己的袍子开了线,停下来疑惑道:“姐姐,做什么脱外袍啊?”
无忧起身拿过一件刚做好的月白蟒缎箭袖递于无忌道:“你的袍子开线了,快换上这件新做的,如今你长的快,一件袍子穿不多久就小了。”
无忌响应的应了一声,立刻脱下身上的墨绿蟒缎箭袖,换上无忧递过来的这件,这件新衣棠比刚才脱下大件尺寸放了一寸,无忌穿起来却丝毫不显大,无忧端详着无忌,满意的笑了。有什么能比看到弟弟在自己的照顾下健康茁壮的成长更值得骄傲呢。
无忧无忌在房中姐弟情深,可急坏了在门外的庄煜,庄煜听到房中没有什么动静了,赶紧叫门道:“无忌开门啊!”
听到庄煜叫门,无忧脸上一红,轻推无忌道:“无忌你出去吧,别叫五哥进来,你要的箭袋姐姐才做了一半,今天赶一赶也就做出来了。”
无忌“哦”了一声,果然把门打开一条缝自己钻了出去,庄煜正想进门,却被无忌拉住粗声道:“姐姐不许你进去。”
庄煜傻了眼,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赐了婚无忧反而不许自己进屋了,从前无忧可不会这样啊。
一旁服侍的崔嬷嬷上前笑道:“五殿下,您请回吧,如今皇上赐了婚,按着规矩,在大婚之前您和郡主都不能再见面了。”
“啊……”庄煜惊的张大了嘴巴,他万万没想到赐婚之后连无忧的面都见不上了,这怎么行,到大婚之时,至少还有四年的时间,他才不要四年都见不到无忧一面。
无忌原本的坏心情在听到崔嬷嬷的话后立刻烟消云散,他开心的笑道:“对对,五哥你得守规矩,快走吧。”
庄煜看看笑的正得意的无忌,再看看一脸严肃的崔嬷嬷,只能无力的摇了摇头,对着已经被无忌带上的房门说道:“无忧,我走了。”
无忧在房中轻轻“嗯”了一声,估计庄煜也听不过。片刻之后,崔嬷嬷推门进来,带着春竹春晓跪下磕头道:“奴婢给郡主道喜。”
无忧脸上羞红一片,忙将崔嬷嬷春竹春晓三人拉了起来。却不好意思放赏。无忌一脚踏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姐姐还没放赏呢。不如每人先赏一对如意金锞子,等回京之后再阖府加赏一个月的月钱。”
崔嬷嬷和春竹春晓忙又跪下谢赏,这可是喜钱,拿着再吉利不过的。
过了一会儿,陆柄拿着隆兴帝亲手所书的赐婚诏书来颁旨了,无忧按品大妆,备香案跪于院中领旨谢恩。陆柄将圣旨交到无忧的手中,不由轻轻吁了一口气,对无忧笑道:“郡主,大将军在天有灵,必定能安心了。”
无忧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却有些伤感之意,若是让她选,她宁可不要这份荣耀,她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日子。
崔嬷嬷忙捧上装着必定如意金锞子的荷包,陆柄笑呵呵的拿了,又对无忧说道:“郡主,虽说赐婚之后五殿下和您不应该见面,不过眼下在外头,没在京城里,那些旧规矩也不必守的太死,要不就太不方便了。皇上和娘娘都说了,郡主不必拘着自己,从前如何现在还如何。”
无忧感激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陆叔。”
陆柄心中一暖,他就知道不论季无忧是什么身份,她都不会看不起自己这个身体残缺之人。私下里,无忧姐弟一直都称呼他为“陆叔”,这份情义陆柄深深的记在心里。
北巡路上所发圣旨都是在第一时间送往京城归档备案的,特别象是皇子赐婚这样的大事,更是不能耽误。陆柄派人将皇上亲手书写的赐婚诏书快马送回京城归档。于是萱华郡主赐婚于五皇子庄煜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里传开了。
在京众臣只要一想想前几日贬丽妃为恭嫔的圣旨是禀笔太监写的,而赐婚诏书是皇上亲笔所书,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况且回京送圣旨归档的太监还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一句,将六皇子庄烃御前失仪摔断了腿,如今只能静养的消息透给素日交好的小太监,不过半日工夫,这个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三宫六院和各部衙门。众臣越发确定恭嫔母子三人彻底失了势。
太后听到赐婚的消息极为震怒,她早就在暗中定下了给诸位皇子赐婚的人选,通常隆兴帝在赐婚之前总要知会太后一声,太后便会把自己选定的人选提出来,隆兴帝纵然不能全依着太后,也不可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可是现在隆兴帝已经给五皇子赐了婚,赐的还是太后极不喜欢的萱华郡主季无忧,而六皇子庄烃断了腿,显然是失了帝心,便是给他赐婚,也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了。
太后此时已经决定丢弃恭嫔这颗棋子,所以对六皇子庄烃和顺宁公主庄嫣,太后都一并弃了。反正只是棋子而已,太后其实并不看重他们。
“素青,你悄悄去安国公府一趟,叫他们不要着急,如今只是赐婚,又不是大婚。现在做不成正妃,不代表以后也做不成。”太后冷冷的说道。
安国公府岳沐风的嫡长女岳珊今年十三岁,太后已经暗许了五皇子正妃之位。隆兴帝突然给庄煜和季无忧赐婚,完全打破了太后的计划,要知道安国公夫妻为了这五皇子正妃之位,已经向太后送了少说值五万两银子的孝敬。如今五皇子正妃之位落空,那安国公夫妻岂能善罢甘休。
李嬷嬷赶紧应了下来,心中却很是犯愁,那安国公夫妻可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这趟差事不好办吧。
太后想想又说道:“再去趟靖国公府,叫陈氏递牌子进宫。”李嬷嬷赶紧又答应了。等到天色微黑之后便悄悄出了宫。
李嬷嬷想了想,靖国公府的差事容易办,便先去了靖国公府。陈老夫人听说宫中来人,忙命邓嬷嬷将李嬷嬷迎到慈萱堂,屏退下人后陪笑问道:“李嬷嬷,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李嬷嬷在袖中摸着陈老夫人送上的荷包,份量和手感都让她很满意,便笑着说道:“太后娘娘让老夫人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话。”
陈老夫人心中一惊,忙问道:“请嬷嬷指点,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李嬷嬷笑道:“老奴还没给老夫道喜呢。”说着李嬷嬷便站了起来向陈老夫人屈膝行了个礼。
陈老夫人忙扶住她,一头雾水的问道:“喜从何来?”
“老夫人还不知道吧,您的大孙女儿萱华郡主已经被赐与五殿下为正妃了。皇上已经发了赐婚诏书,今儿下午才送到京城记档。您有了位做皇子殿下的孙女婿,可不是大喜么?”李嬷嬷脸上满是笑容,可眼睛却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陈老夫人不喜反惊,愕然道:“这怎么可能,忧姐儿岂能配的上五殿下,该不是会弄错了吧?”
李嬷嬷见陈老夫人如此说话,眼中才带了一丝笑意,只说道:“都已经归了档,怎么可能弄错,这消息再是确凿无疑的。”
陈老夫人象是被人抽出了筋骨一般跌坐在椅中,摇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李嬷嬷听罢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陈老夫人和萱华郡主的关系如何,她岂能不清楚,萱华郡主成为五皇子妃,陈老夫人怕是最愤恨的一个。原本季无忧被封为郡主,陈老夫人已经在她手里吃了好几次亏。李嬷嬷知道陈老夫人不甘心,她一直在想办法翻身,如今萱华郡主将要成为五皇子妃,陈老夫人再想翻身就更难了。
“对了,老夫人近日没怎么出门吧?”李嬷嬷忽然问道。
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自从她的二儿子被贬为庶民,陈老夫人除过上次不得不进宫朝贺之外,真的一次门都没有出来。她没脸再见昔日相熟的夫人们。
“那老夫人一定不知道皇上已经封五殿下为睿郡王吧,还有,忠勇郡王爵可以世袭罔替,而丽妃娘娘却被贬为恭嫔,还被禁足于锦棠宫右偏殿,六殿下也因在御前失仪摔断了腿,没办法自由行动了。”李嬷嬷一口气说了起来。
陈老夫人心中大惊,那日时宫朝贺,她与锦乡侯夫人搭上线后暗中接触了几次,想走丽妃的路子让季重慎得到起复,这事她是瞒着太后的,可李嬷嬷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已经知道了她的举动。这让陈老夫人如何不暗自心惊。
敲打完陈老夫人,李嬷嬷也没有时间再在靖国公府停留了,她还要赶去安国公府,安抚安国公夫妻才是她此次出宫的目的。
夜已经深了,而安国公府的上房却依然亮着灯,安国公岳沐风脸色极为黑沉,看着坐在一旁流泪的妻子,不耐烦的喝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有用么?”
安国公夫人忙用帕子拭了泪,她的眼睛已经哭红肿了,却丝毫不掩她容貌的娇美,反而更添了些楚楚动人的味道,安国公吼完之后,一看妻子的容颜,声音便不由自主的和缓了许多,他缓声道:“如玉,你看看你眼睛都哭红了,让我心里怎么好受。”
安国公夫人抽泣着说道:“国公爷,妾身不值什么,一想到珊儿,妾身就……原本都说好的事,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卦,这让妾身和珊儿以后怎么见人啊。”
安国公皱眉道:“怎么,你和人说过珊儿之事?”
安国公夫人摇了摇头,低声道:“妾身并没有说过,只是妾身回绝了好几位夫人相看珊儿的意思,她们都有些不高兴。若然珊儿做不成五皇子妃,可就再难找到好亲事了。”
安国公心中越发烦乱,只粗声道:“是哪几位夫人?”
安国公夫人正欲回答之时,她的贴身丫鬟在帘外轻声说道:“回老爷夫人,李嬷嬷来了。”
安国公暗暗松了口气,对妻子说道:“夫人,我不便与李嬷嬷见面,你去见她,看她有什么解释。”
安国公夫人点点头,她原本想回房补妆,可想了片刻后便转身走了出去,就是要让李嬷嬷看到她有多么的伤心。安国公点了点头,抽身进了里间。
少时安国公夫人将李嬷嬷迎进上房,将丫鬟嬷嬷们都赶了下去,安国公夫人便气愤的说道:“太后娘娘不是嘱意我们珊儿做五皇子妃么,怎么现在却换成了萱华郡主?”
李嬷嬷笑道:“夫人且息怒,您也知道这赐婚诏书是皇上下的,之前并没有同太后娘娘商议,太后娘娘得到这个消息也极为震惊。不过那萱华郡主年纪小,而明年五殿下就要出宫建府,到时必得先娶侧妃,娘娘说了,先委屈珊儿小姐做侧妃,只要先进了门,抓紧机会生下儿子,凭珊儿小姐的才情品貌,还怕五殿下会记得什么萱华郡主么。到时候正妃之位必然唾手可得。”
安国公夫人急道:“可我们说好的是正妃,珊儿是国公府嫡出大小姐,凭什么只能做侧妃,这太委屈珊儿了,珊儿的性情刚烈,她怎么能受此委屈!”
李嬷嬷皱眉道:“夫人慎言,珊儿小姐是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没错,可萱华郡主还是皇上御封的一品郡主,论身份,珊儿小姐到底比她差了一些。”
安国公夫人气急叫道:“可那萱华郡主还在五不娶之列,丧母之女不娶,难道连这点子规矩都不顾了么?”
李嬷嬷倒是一愣,然后心生喜意,太后和她都把这一层给忘记了,可不是丧母之女不娶么,那萱华郡主小小年纪便死了爹娘,这命得有多硬啊,刑克之说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夫人所言极是,如今只是赐婚,连小定都没有放,说不定还有转机,您也不必着急,总是有办法的,太后娘娘极为喜爱珊儿小姐,自然要选她做孙子媳妇。”
安国公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才略略踏实一些,忙握住李嬷嬷的手道:“还请嬷嬷一定在太后娘娘面前为我们珊儿美言几句,我们安国公府记着嬷嬷的好。”
在握手之时,安国公夫人已经将一个装了两颗龙眼大小宝珠的荷包塞到了李嬷嬷的手中。几番接触下来,安国公夫人才明白什么叫有其主必有其仆,这李嬷嬷和太后一样,都是极贪财的人。说句不很过份的话,只要塞足了好处,要她们做什么都行。
李嬷嬷经手的金银财宝无数,一上手便试出来荷包中装的两颗宝珠,她笑眯眯的握住荷包,对安国公夫人道:“夫人放心,只有珊儿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才配做五皇子妃,其他人谁都不配。”
安国公夫人这才松了手,李嬷嬷飞快的将荷包放入袖袋之中,今儿这趟差使办的顺利不说,好处也是足足的。李嬷嬷虽然没看到那两颗珠子,只用手一试,便知道没个千儿八百两的拿不下来。
安抚好安国公夫妻,李嬷嬷知道安国公就躲在里间,她只是没有说破罢了。李嬷嬷赶紧离开安国公府,绕了个大圈子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李嬷嬷才悄悄回到慈安宫向太后回禀。
太后听说安国公夫妻还算安稳,心里才松了口气,若然安国公夫人把这事儿闹开了,可就坏了太后的大事。蜀中那边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太后可不想在此时断了蜀中吴王府的财路。若没巨额银钱支持,吴王怎么能开矿铸铁招兵买马,若没有足够的兵力,吴王断断不能出川逼宫。
李嬷嬷回到慈安宫之时夜已经深了,可东宫书房中的灯却还亮着,太子正在等消息。果然李嬷嬷回宫不多久,一个相貌极为普通,丢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中年太监来到了东宫书房。
“回禀太子殿下,李嬷嬷出宫后先去了靖国公府,奴才潜入其中,听得李嬷嬷传太后懿旨,命陈氏明日递牌子进宫。李嬷嬷还将五殿下被封为睿郡王,郡主被赐婚于五殿下,恭嫔被贬,七殿下摔断腿之事都说了。”那中年太监牙口干脆利落,几句话便将李嬷嬷去靖国公府所说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太子点了点头,沉声道:“只是去了靖国公府?”
那中年太监忙道:“回太子殿下,李嬷嬷还去了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她去安国公府做什么?”太子沉声问道。那安国公从前也是带兵之人,难道太后与岳沐风也有勾结,这让太子不能不有些紧张。
中年太监低头道:“安国公府守卫森严,安国公又是习武之人,奴才怕打草惊蛇,故而没能靠近上房。不过奴才注意到李嬷嬷进安国公府之时神色沉郁,出来之时却面带喜色。”
太子皱眉道:“孤知道了,你派人盯紧了安国公府,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那中年太监答应一声,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太子独自坐在桌前,自言自语道:“安国公自交出兵权之后便很少与亲贵往来,太后与他之间有什么事要半夜三更之时秘密商议,真是让人费解。看来还是要加强对这些人的监管,都不省心啊!”
次日一早,陈老夫人果然装扮起来命人备车轿好到递牌子进宫。她正要起身,便见胡子拉碴没精打彩的儿子前来问安。一看到季重慎那颓废的样子,陈老夫人便极为心痛,同时越发痛恨季光慎和无忧无忌姐弟。
就算到了现在,陈老夫人也认为自己的儿子没有错,错的是季光慎和无忧姐弟,若不是他们狠毒无情,季重慎又怎么会被贬为庶民,每日没脸出门见人,只能躲在家中整日喝酒。这才两个月,季重慎便瘦了近二十斤,整个人虚弱的风一吹就倒,这让陈老夫人看了怎么能不心疼。
“重慎,怎么不在屋子里歇着,这早晚的暑气毒,你身子弱,用不着每天来请安的。珍珠碧玺还不快扶着你们老爷。”陈老夫人急急的叫了起来。
珍珠碧玺扶着季重慎坐下,季重慎挥了挥手,她们赶紧识趣的退了下去。
“母亲这是递牌子进宫?”季重慎见母亲换了品服,便急切的问了起来。他绝不甘心只做个平头百姓,还巴望着太后开恩让他重新做官。自从上次圣寿节大赦之后,季重慎便被放出刑部大牢,一得了自由,季重慎便又贪图更进一步了。
陈老夫人点头道:“是啊,有日子没有进宫了,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儿,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陈老夫人知道儿子对无忧姐弟和季光慎恨之入骨,因怕刺激他,所以没敢说出无忧已经被赐婚给皇煜之事。
季重慎听到果然是进宫,立刻身子向前倾,急切的问道:“母亲,一定要替儿子求求太后娘娘啊。”
陈老夫人点头道:“这个自然,重慎,你好生养着身子,少喝点儿酒,若是太后赏了恩典,你却没个好身子也没有用啊。”
季重慎立刻道:“是是,母亲放心,儿子不再那么吃酒了。”
陈老夫人点点头,听到外头回话说是车轿已经备好了。便对季重慎说道:“重慎,前儿大夫诊了脉,你媳妇怀的是个男胎,你且让着她些吧,好歹让她给你生个嫡子。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千个庶子也抵不上一个嫡子。”
季重慎脸上一红,忙说道:“儿子知道轻重。”陈老夫人“嗯”了一声,这才快步走出慈萱堂,季重慎也跟着她走了出去。因为精神有了寄托,季重慎的气色显的略好了几分,他将陈老夫人送出门,便去了欣泰院去看柳氏。他也是盼着柳氏腹中嫡子能平安出生的。
只是进了欣泰院,季重慎便遇到穿着一袭桃红皱纱衣裙的邓香雪,那桃红皱纱很是轻薄,季重慎都能看到邓香雪里头穿的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粉色抹胸,香雪扭腰走到季重慎的面前,千娇百媚的唤了一句:“老爷……”那声音勾的季重慎心里直发痒,再闻到邓香雪身上那股他最迷恋的特别香气,季重慎可就什么都丢到脑后了。
搂着邓香雪的纤腰,季重慎在那一痕雪脯之上捏了一把,果然听到邓香雪那娇的不行的轻笑,季重慎就这么被邓香雪引进了她的房间。
欣泰院正房,面对敞开的窗户而坐的柳氏分明看到邓香雪向自己甩了一个示威的眼神。可是她并不生气,对于季重慎,柳氏已经彻底失望了,反正服下大量棉籽油的季重慎就算是勉强能一振雄风,也不能让邓香雪怀上孩子了,她且让邓香雪再猖狂几个月,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再好好收拾邓香雪不迟。
一旁的宋嬷嬷见柳氏并没有发怒,不免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将窗户关了起来,免得西跨院那淫声艳语传进来,污了氏的耳朵,柳氏怀着孩子,可不能听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声音,那样对腹中的胎儿极为不好。
“夫人,今儿天气还不算太热,老奴扶您去花园走走?”宋嬷嬷轻声建议起来。她知道季重慎和邓香雪总是会闹出很大的动静,让她们这些积年的老嬷嬷们听了都受不了。
柳氏点点头,正要让宋嬷嬷扶自己起来,却听到“嘭”的一声响,她的房门被人撞开了,柳氏定睛一看,见是大女儿季绣云冲了进来。
柳氏皱眉轻斥道:“绣姐儿,你跑的这样猛做什么,回头再撞着。”
季绣云却不理这此,只冲着柳氏大叫道:“娘亲,季无忧被刚婚于睿郡王了。”
柳氏一愣,喃喃道:“什么时候出来个睿郡王,我怎么没有听说啊?”
季绣云气恼的说道:“睿郡王就是五皇子。皇上才封他为睿郡王的。”
柳氏轻轻“啊”了一声,看着大女儿气的通红的脸,双眉渐渐皱了起来。
自从怀上孩子之后,柳氏在宋嬷嬷的劝说开导之下心绪平和了许多,也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对于从前的那些个执念,柳氏已经放下了许多。所以她不再象从前那样一门心思想让女儿嫁入高门贵府,反而想给季绣云季弄云姐妹找个普通人家,最要紧的是夫婿对她们好。
只是季绣云和季弄云都不可能愿意,她们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是身份高贵的国公府小姐,不是什么低贱的平民丫头。
“绣姐儿,郡主被赐婚是好事,他们年纪相当门第相配,本……”柳氏话没完,便被季绣云一声尖叫打断了。
“娘,您在说什么,凭什么她就被赐婚于睿郡王,我不服气,她季无忧有什么好!”季绣云气的整张脸都扭曲了,看上去很是吓人。
柳氏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季绣云,象是看个陌生人一般。
宋嬷嬷忙说道:“大小姐,夫人怀着身孕呢。”
季绣云瞪了宋嬷嬷一眼,怒道:“主子说话岂有做奴才插嘴的份。”
宋嬷嬷脸上一僵,沉着脸退到了柳氏的身边,就连柳氏都不曾用这样重的语气同她说话,忠心了一辈子的宋嬷嬷很伤心。
柳氏立刻斥道:“绣姐儿,怎么和嬷嬷说话的,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规矩规矩,娘你整天就会说规矩,可学那些规矩有什么用,不照样找不着好婆家!”季绣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多多的出门做客,可是柳氏怀着身孕,而祖母又不出门,所以没有人带他进入京城贵妇的社交圈,所以季绣云心里很着急。
季绣云正是因为没有出门,所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国公府小姐,她只是个平民的女儿。那个嫁入高门做夫人的美梦,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天。
柳氏心中苦涩难当,她此时真真是追悔莫及,当初若没有暗做手脚,大嫂杨氏还平平安安的活着,凭杨氏的性子,大房绝对不会分府别居,那么她就能让杨氏带着无忧出门做客的时候把季绣云和季弄云姐妹一起带上,别人说起来也会称季绣云和季弄云一声忠勇郡王府的小姐,若是那样,什么样的好亲事攀不上呢。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柳氏便是悔断肠子也没有用了。一想到杨氏,柳氏的心里便不安稳,她一把攥住宋嬷嬷的手道:“嬷嬷,我好难受。”
宋嬷嬷大惊,忙扶柳氏到床上躺着,用帕子拭去柳氏头上的汗,小心的问道:“夫人,要请大夫么?”
柳氏摇了摇头,飞快的说道:“嬷嬷,快替我念经。”
宋嬷嬷轻叹一声,走到季绣云面前道:“大小姐请回吧,夫人得休息了。”
季绣云气愤的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宋嬷嬷则从柳氏的枕旁拿起一本经书,跪在床前念了起来。随着宋嬷嬷虔诚的颂经之声响起,柳氏才渐渐安稳下来,她慢慢合上眼睛,呼吸也均了许多。
宋嬷嬷念了许久,双腿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她才将经书合上放回柳氏的身边。然后费力的坐在床前的脚榻上,轻轻捏揉着自己的腿。自从柳氏有孕以来,她几乎每天都要这样跪经好几次,才能让柳氏在颂经声中安稳的休息,若一日不念经,柳氏便一日不能安枕。
宋嬷嬷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她不难说出来,只能每天虔诚的为柳氏跪经,希望能抵消柳氏种下的恶果。只可惜善恶到头终有报,柳氏已做下大恶,又岂是旁人为她跪经能抵消的。这恶果,最终必将报应到柳氏自己或她的孩子们的身上。只是柳氏现在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罢了。
“姐姐,你只不听我说的,是不是碰壁了?”季绣云刚冲出柳氏的房门,便被季弄云看了个正着,季弄去眼含关切,心藏讥讽的笑着问了起来。
“哼,娘现在有身子不方便,等弟弟出生了,她一定不会再这样对我。”季绣云硬撑着说了一句,便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弄云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西跨院的方向,一双淡色柳眉拧了起来。看来这个爹爹已经是彻底指望不上了。季弄云心念急转,想出了一个能实现她的梦想的好办法。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今年大燕北疆的秋季来的特别,刚进七月天气便迅速转凉,早晚需得穿上夹衣方能抵挡草原是吹来的秋风。
隆兴帝也已经与各部族可汗签定了会盟和约,彼此约定十年之间互不侵犯,并在漠南关下划出方圆十里的草原,做为榷场以供通商,大燕百姓和草原上牧民可以自由交易。
隆兴帝还设立了安榷宣抚司,由大燕和各部可汗共同派人坐镇榷场,以保证交易的公平公正,维护双方的正当利益。安榷宣抚司的正使由漠南关镇关将军兼任,如此一来,季光慎又升了一级,成为正四品安榷宣抚司正使兼云门偏将。
除了鞑鞑部,其他各部对大燕隆兴帝无不感恩戴德,要知道草原上的牧民们日常生活离不开的盐和茶都要信赖从大燕买进,两方战事一起,受苦最深的是草原上的普通牧民。如今开榷场通商,他们就不必再花极高的价钱去买走私商贩手中的高价盐和茶,而且他们的牛马毛皮以及宝石药材也都可以在榷场上卖个好价钱,不必被走私贩子们往死里压价。
所以当各部可汗将开榷场的消息告诉族人,各族牧民无不欢欣鼓舞,他们纷纷来到漠南关下,向着城头行礼,献上洁白的哈达,不过三四天的工夫,整个漠南关的城门仿佛披上一件洁白的披风一般。
看到这一幕,隆兴帝深有感触的说道:“从来百姓都不愿意打仗,但凡能有点子活路,谁不想好好活着,朕为君,每日当思如何让百姓富足安康,卿等为臣,也当将百姓社稷时时挂在心上。”
众臣听到隆兴帝把百姓放在社稷的前头,无不为之动容,齐齐躬身道:“臣等谨遵皇上教导。”
隆兴帝笑笑,对季光慎道:“季卿,朕委你做安榷宣抚司正使,责任重大,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
季光慎立刻上前跪下道:“臣领旨,必当竭尽全力以保漠南平安。”
隆兴帝笑笑道:“天也凉了,等与鞑鞑部签完盟约,朕便要起程返京了。”
一听隆兴帝之言,鸿胪寺卿曹昭德赶紧上前跪下道:“回皇上,那鞑鞑部很是刁蛮,提出了许多不合理的要求,臣与之商谈了五日,都未能谈出结果。”
隆兴帝眼神一凛,看着远处鞑鞑人的营地,沉声问道:“竟有此事,众卿可有什么高见?”
众大臣面面相觑,那鞑鞑的蒙玛可汗就是个浑不吝,他们一干文人对上这么个东西,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季光慎想了一会儿,上前对隆兴帝说道:“皇上,臣有一计或许能有些作用。”
隆兴帝笑道:“季卿快快讲来。”
“皇上,每年中元节漠南关都会举行祭奠阵亡将士的活动,臣建议今年提前举行,除了晚上祭奠和放焰口之外,白天可以请诸位可汗到漠南关中参加皇上检阅三军的活动。”
隆兴帝笑着点了点头,草原部族以实力为尊,既然那鞑鞑可汗心有不服,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大燕铁骑的实力,不要以为只有草原上的人才是天生的骑术高手。
众臣一听这事有门儿,便齐声附和起来。隆兴帝立刻传下旨意,约请所有的汗王们于七月初十之日进漠南关观摩大燕皇帝检阅三军之盛举。
除了鞑鞑部之外,其他各部都已经与大燕签定了为期十年的友好和约,所以隆兴帝有请,他们自是乐意前来观摩,只是鞑鞑的蒙玛可汗心中不踏实,他生怕隆兴帝在漠南关中设下埋伏,好将他擒住以威胁鞑鞑部族。于是蒙玛可汗便打算推辞不去。
得到消息的蒙娜大妃忙赶到王帐之中劝道:“大汗,如今只有我们没和大燕签定盟约,若是大燕此时攻打我们,草原上的各部能不出兵帮着大燕只在一旁观望都已经是给足了我们面子,何况我还听说他们签定的盟约中有大燕有战事,若需各部要派出兵马相助,各部不得拒绝。大汗,如今情势逼人,我们鞑鞑现在加起来都不到一万人,岂是大燕的对手,不如借着进漠南关观赏阅军的时机把盟约签了吧,总好过被大燕灭族啊,十年休养生息,够我们缓口气了。等日后我们有了实力,一纸盟约又怎么能挡着住我们的铁骑?”
蒙玛可汗想了许久,方才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好,本汗去漠南关,不过签不签盟约,还要看过再说。”
蒙娜大妃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不走进绝路就不肯回头的性子,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出去为蒙玛可汗准备去漠南关的礼服。
七月初十,天朗气清艳阳高照,一大早各部汗王汗妃王子公主便进漠南关参加隆兴帝的阅兵仪式。
漠南关中有一片大的惊人的校场,帝后二人带着坐下正中的点将台上庄煜庄炽无忧无忌燕翅位于帝后两侧,庄烃的腿伤未愈,自是来不了的,而庄嫣则直接被禁了足。隆兴帝可不想让庄嫣再出来给自己丢人。
各部汗王汗妃王子公主坐于点将台左侧临时搭建的土台上,右侧,坐的则是随扈北巡的列位臣工。
辰正时分,阅兵正式开如,最先出场的是季光慎精心训练的铁骑。只见每一位将士头戴熟铁盔,身披精钢鱼鳞甲,腰系腥红战裙,足蹬牛皮护膝高靴,身上的要害之处都被精钢打制的细甲保护起来,寻常的弓箭根本不能射穿这套甲胄。
再看将士们跨下之马,那是清一色的宛西俊马,此马比草原上的马身材高大许多,速度快,只是在耐力上不如草原马,不过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要将宛西马和草原马杂交,不出五年便能培育出身材高,速度快,耐力强的优质战马。其实隆兴帝开榷场的目的之一,便是引进草原马以提高大燕军马的素质。
各部可汗看罢暗暗心惊,他们都以骑兵为主,骑兵的素质好不好,他们一看便知。难怪春上大燕铁骑能直捣鞑鞑部王庭,生擒鞑鞑小王子,原来他们的铁骑已经如此利害了。
骑兵在台下齐刷刷的向隆兴帝行了礼,便在校场上演练起来。只是校场上烟尘滚滚,骑兵们身姿矫健,于奔驰之枪挑刀劈假人之头如探囊取物,弯弓搭箭射向几十丈外的标靶,亦是箭箭命中红心。这样的战斗力,已经足以让各部可汗惊心了。他们心里清楚,大燕若有十万如此铁骑,便足以荡平整个草原。
鞑鞑可汗更是心惊肉跳,眼前的一幕让他不由的想起开春之时他到漠南关来打草谷,被这支骑兵杀的落荒而逃,甚至连最喜爱的小儿子都被他们生擒了。
骑兵过后,各部可汗已经被震慑的差不多了,季光慎向位于点将台上的无忌使了个眼色,无忌便轻轻拽了旁边的庄煜一下。这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无忌不必说话,庄煜便知道要做什么。
庄煜在隆兴帝耳边低声问道:“父皇,已经震慑住鞑鞑可汗了,步兵还演练么?”
隆兴帝点头道:“自然要演练,不独步兵要演练,回头你也下去,让他们瞧瞧我们大燕英雄倍出,彻底打下他们心中的贪念。”
庄煜得令,向点将台下的季光慎点了点头。季光慎会意,立刻便步兵演练起来。
季光慎传下军令,命步兵进场,只见六列步兵约有千余人,俱身着盔甲,手执盾牌标枪腰刀狼牙棒等各式武器,威风凛凛的走上校场,众军跪拜行礼,隆兴帝挥手命步兵演练起来。
只见这千余名士兵立刻分为十二人一组,演练的正是鸳鸯古阵。看着各部可汗心惊肉跳。他们都是通晓兵事之人,虽然他们不认识这是什么阵法,可这阵法的杀伤力,他们心里却清楚的紧。若大燕先以骑兵冲杀,待敌后落庐后,便以步兵掩上结阵杀敌,那些落马的敌兵可是再没有生还的机会了。毒,这真是太毒了。
众位可汗看向季光慎,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从前大燕的守关将军可没有这么毒,以骑步兵结合,既减少了己方的人员损伤,又能加大对敌军的有效杀伤力,而且还节省了战力的体力,怪不得方才大燕的骑马骑的都是宛西马,并没有骑草原马。原来这样的做战方式,根本就不需要战马有多么持久的耐力。
隆兴帝看罢心中惊喜交加,训练步兵操练鸳鸯古阵,这是他和季之慎从前在军中之时的想法,只因鸳鸯古阵法已经失传,他和季之慎只有些残损阵图,还没有彻底研究出来,季之慎便英勇殉国了。想不到今日在漠南关,由季之慎的弟弟季光慎实现了他们这个想法。想来季之慎在这上头必是下了苦功的。
步兵演练之后退下,隆兴帝哈哈大笑,心中的兴奋难以自制,竟当众喊道:“任安,你看见了么,我们的阵法终于成功了!”
皇后见隆兴帝兴奋异常,都不顾下面还有各部可汗在看着,忙轻声唤道:“皇上……”
隆兴帝向皇后一笑,低声道:“皇后,这就任安与朕研究多年的鸳鸯古阵,终于在季光慎手中完成了。”
皇后忙点头道:“妾身明白,恭喜皇上。这接下来还有什么演练么?”
隆兴帝挥手笑道:“不必了,设酒,朕要款待各部汗王,还要为季卿庆功。”
隆兴帝的旨意传了下去,各部可汗都暗暗松了口气,喝酒总比面对着杀气逼人的大燕军队要舒服多了。众位可汗都站了起来向隆兴帝道谢。
隆兴帝命人送上酒肉,季光慎派出二十名伙头军现支了烤架,将刚刚宰杀的牛羊架上烤架烧烤起来。不多时,四溢的香气让在场之人都放松了心神,纷纷推杯换盏起来。
酒至正酣,几个满心不服气的愣头青王子借酒盖脸冲出去在点将台上叫道:“大皇帝陛下,此般吃酒没有意思,不如请五皇子殿下与我们比武以助酒性如何?”
隆兴帝本来就有让庄煜下场展示武艺的打算,如今几位王子一叫,正中隆兴帝下怀,他立刻笑道:“好啊,煜儿,下去与诸位王子过几招吧。”
庄煜笑着跪下称是,他有心展示自己的身手,便不走台阶,只来台点将台边腰身一拧,便轻飘飘的落了下去。那点将台足有一丈五尺高,庄煜这么一跳,立刻引起一片惊呼之声,特别是各部公主们,看向庄煜的眼神已经亮的有些晃人眼睛了。
庄煜不理会那些惊叫,只向诸位王子抱拳道:“不知道各位王子想比什么,怎么办?”
众王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道:“比叼羊!”
庄煜自信的笑道:“好,就比叼羊。”
诸位王子立刻命人备马,无忌见状从点将头上下来,跑到庄煜身边道:“五哥,你骑闪电。”
庄煜笑着摆手道:“不用,我就骑我的追风,追风虽然不如闪电神骏,却也不是什么马都能相媲美的。闪电的性子我不熟,反而不好。”无忌点点头,还是转身出了校场。他得唤闪电过来,万一那几位王子要使坏,他也能骑着闪电过去帮庄煜一把。
因为诸位王子都知道大燕那位年轻的小郡王收服了天山龙驹,是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无忌参加叼羊大赛,免得自取其辱。
少时,参加叼羊大赛的各位王子都各自上马来到了。一声令下,数匹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目标就是五十丈外的那头肥羊。为了增加难度,这头肥羊没有被宰杀,是头活生生的公羊。
庄煜一马当先,很快便冲到了肥羊身边,他只用双腿夹住马腹,一手抓羊一手挥刀斩断拴羊的绳索,将百多斤的一只肥羊单手抓到了马上。只这一手便足以让围观之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庄煜这一手实在是太漂亮了,就算是草原上最英勇的骑士巴尔虎部的波日特大王子都未必有这样漂亮的身手。
波日特也在叼羊的王子之间,他一见庄煜得手,便立刻纵马向庄煜奔来,只见他连人带马横着撞向庄煜,而此时庄煜两手抓羊,那只肥羊还在拼命的乱踢腾,庄煜若想保住自己,便只有丢下肥羊双手控马避开波日特王子,如此一来,那只羊便会落入其他王子的手中。
无忧在台上看到这一幕,惊的脸色煞白,她情不自禁的站起来,双手紧紧攥成拳,不敢眨眼的紧紧盯着庄煜。
可是在一旁掠阵的无忌却并不惊慌,只悠闲的坐在闪电的背上,没有一丝担忧之色。
庄煜见波日特王子撞过来,不慌不忙的将那只肥羊往马背上一按,被按住头颈和脊骨的肥羊立刻动弹不得,就在按住肥羊的同时,庄煜用左膝一点胯下的追风,追风向斜刺里一冲,便避开了波日特大王子的冲击。并往前蹿出,直往奔去。
那波日特大王子没有想到庄煜死都不放肥羊,立刻拨转马头去追庄煜,只是他先自慢了一拍,而庄煜的追风又是极神骏的良驹,是以庄煜将一众王子远远甩在身后,轻轻松松的第一个回到了。
庄煜跳下马,抓着肥羊走到点将台下,跪下大声道:“回禀父皇,儿臣夺羊归来。”
隆兴帝哈哈大笑,庄煜实在是太争气了,这下看那些可汗还有什么脸面吹嘘草原上的子弟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那些可汗见自己的儿子输了,脸色的确也不太好看,若是没有见到庄煜的身手,他们还能自欺欺人的说是自己的儿子让着大燕的皇子,可事实上他们看到了,那么多位王子围攻大燕皇子一人,还让人家夺羊成功,这脸,可是丢尽了。
无忧见庄煜顺利夺羊而归,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喃喃道:“阿弥陀佛……”
叼羊比赛中的羊是要一定杀来与大家分食的,一名厨师上前接过羊,利落的宰杀之后便也上架烧烤起来。没过多久,这名厨师端着一盘子最好的羊肉走到庄煜面前,跪下道:“请殿下赠肉。”这块肉是刚才那只羊身上最精华的部分,通常是夺羊而归的勇士献给心上人最好的礼物。
庄煜看看肉那一大块肉,想了一下,立刻拿过刀将肉分成五分。他先将其中两份献给父皇母后,帝后二人不说话,只笑着看向庄煜盘中的另三份肉,满眼都是打趣的神色。
庄煜如今脸皮够厚,完全没有不好意,他只说了一句:“请父皇母后尝尝儿臣的战利品,儿臣接着分肉了。”便转身将一份送到无忧的面前,还小声温柔的说道:“无忧,你刚才一定担心了吧,吃点羊肉补补。”
无忧羞的满脸通红,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五哥,刚才真的很凶险,以后再别以身犯险了。”
庄煜如今难得和无忧说句话,听到无忧的声音,他欢喜的身子骨都轻了。忙道:“没事儿,你要相信我。”无忧红着脸点了点头,轻嗔道:“还不快去分肉。”
庄煜这才乐呵呵的捧着盘子走到了十弟庄炽的面前。将一块肉入到庄炽面前的盘中,笑道:“十弟,你也尝尝,这是最好的羊肉。”
庄炽赶紧出来向庄煜行了礼,拜谢庄煜赠肉之情,然后才回去坐下,看着庄炽那十足的清雅书生架势,倒让庄煜有些不得劲儿,与十皇弟相比,他似乎是粗鲁了许多。
盘中还剩下一块,庄煜毫不犹豫的给了无忌,如此一来,那最好的羊肉他都分了出去,自己一块儿都没留。隆兴帝见状哈哈大笑,皇后也看着庄煜轻笑起来,这孩子还是这样,心里总想着别人,常常把自己给忘记了。
无忧见状忙将自己还没有动过的肉切下好大一块放到无忌的盘中,然后看看无忌盘中原本的肉,又看看庄煜。
无忌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抢过庄煜手中的空盘,将自己的那一大块肉放到盘上,大声道:“五哥你吃。”
看到庄煜和无忧无忌关系这么好,隆兴帝和皇后又笑了。
分食过羊肉之后,乃蛮部的乌伦珠日格公主跑到点将台下,高声喊道:“大皇帝陛下,我要与萱华郡马比赛骑术。”
隆兴帝脸色一沉,刚要厉声拒绝,却听无忧轻声道:“姨丈,萱华愿意和她比,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我大燕女子。”
隆兴帝担忧的低声道:“无忧,你刚学骑马,怎么能比的过那些长在马背上的人,万一有个闪失可不是玩的,不比也罢。”
无忌却道:“皇上姨丈,就让姐姐去比,姐姐的骑术是无忌教的,还怕她不成。”
隆兴帝仍是皱眉,无忌赶紧说道:“姨丈,让姐姐骑闪电,任那个黑不溜丢公主骑术再高,她也比不过我姐姐。”
隆兴帝看看同样一脸坚持的无忧姐弟,缓缓点了点头。同时下令道:“煜儿,你和无忌下去照看着,那怕认输都行,千万不能让无忧受伤。”
庄煜和无忌躬身称是,与无忧一起下了点将台。无忧入帐换上一身天蓝贡缎骑装,英姿飒爽的出校场之上。很让庄煜看直了眼睛。其实在庄煜的眼中,无忧穿什么样的衣裳都好看。都是他心中最美最美的姑娘。
无忧换上骑装一出来,闪电便自动走到了无忧的身边,这些日子里只要无忧穿着骑装出现在闪电的眼前,闪电就知道自己暂时归无忧所有了。
乌伦珠日格公主正在暗自得意,她的骑术在草原姑娘们之中,可以算最精通了,她就不相信那个娇娇弱弱的萱华郡主骑术能比自己来好。
只是当乌伦珠日格看到无忧牵着闪电向自己走来,脸色就变了。闪电是天山龙驹,草原上没有一匹马能跑的过天山龙驹,她立刻沉着脸大声叫道:“萱华郡主,你骑天山龙驹,分明是在欺负我。”
无忧抬手轻抚闪电的鬃毛,高声道:“乌伦珠日格公主,我学骑马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公主是自幼长在马背上的,你要同我赛马,难道就不是欺负我了?若公主以为这不是欺负,那可否请公主在赛庐后同我比一比刺绣之术呢?”
众家汗王汗妃听了这话都暗自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大燕的女子不需要象草原上的女人那样放牧牛羊,不会骑马再正常不过的,乌伦珠日格要比骑术,本就强人所难。
乌伦珠日格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你到我草原来,便得依我草原的规矩。”
无忧怒视乌伦珠日格,冷声喝道:“乌伦珠日格公主,本郡主要郑重提醒你,这里是漠南关,你的脚踩在我大燕的国土上!”
乌伦珠日格被无忧呛的说不出话来,只冷声道:“不敢比就直说,废什么话!”
无忧也不理会乌伦珠日格,双手抓住马鞍,纵身一跃便稳稳的坐到了马鞍上。这一手着实漂亮,让庄煜兴奋的大叫一声:“好……”
无忧脸上微红,心里甜津津的,回眸望向庄煜,浅浅的一笑,直有些绝代风华的韵味,美的庄煜都快找不着北了。
庄煜越是表现出对无忧的迷恋,便越让乌伦珠日格公主心生妒恨,她之所以要向无忧挑战,便是因为庄煜将羊肉送给了无忧,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乌伦珠日格公主着实受不了。
“笑什么笑,象个傻子一般,你到底还比不比?”乌伦珠日格也翻身上马,向无忧恶意的说了起来。
庄煜无忌都是耳力极好之人,是以乌伦珠日格公主的声音虽然小,他们却听的清清楚楚。庄煜无忌齐齐大怒,两人攥着拳头走上前来,无忧忙道:“五哥,无忌,先让我赢了乌伦珠日格公主再说。”
乌伦珠日格公主听了无忧的话,气的七窍生烟,愤怒大叫道:“你做梦!”
无忧看向乌伦珠日格公主,信心满满的淡笑道:“到底是谁在做梦,比过之后才知道。”
两人纵马来到刚才叼羊大赛的,司号一声令下,两匹白马都如脱兔一般冲了出去。不过才跑了十来丈,众人便看到身着红色骑装的乌伦珠日格公主被远远的甩在后头,无忧纵马绕过终点往回跑的时候,乌伦珠日格公主还没有到达终点。就在两马错僧时,乌伦珠日格公主突然甩起马鞭,只是她抽打的不是自己的马,而是直直的甩向无忧的脖颈。
被无忧甩下的乌伦珠日格公主此时已经完全被妒恨冲昏了头脑。她只想把无忧拽下马,毁了那张让庄煜沉迷的脸。庄煜在刚才的叼羊大赛中,不觉给自己招来了一朵烂桃花。
无忧已经看出乌伦珠日格公主对自己极为妒恨,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之事,因此在错庐时,无忧已经加倍小心,眼角余光一直在盯着乌伦珠日格公主。
马鞭甩来,无忧听到一声大叫:“藏身马腹……”这声音正是庄煜和无忌一齐喊出来的。
无忧想也不想抱紧闪电的脖子,身子往左一偏,便将大半个身子藏到了闪电的腹部,闪电带着无忧猛的往前一蹿,便蹿出了一丈开外,而乌伦珠日格公主的马鞭就落了空。
众人看到乌伦珠日格突然对那萱华郡主出手,不由都惊叫了起来。赛马又不是生死相搏,怎么能这样偷袭呢,如果是靠偷袭得来的胜利,那比输了还丢人。
危机解除后,无忧赶紧重新坐在马鞍子上,她虽然也曾练习过藏身马腹这一技术,可那时闪电的速度并没有刚才那么快,而且旁边还有无忌看顾着,无忧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失手掉下来。可刚才不一样,无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这会儿还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点将头上的隆兴帝和皇后见乌伦珠日格偷袭无忧,惊的齐齐站了起来,皇后更是紧紧的抓着隆兴帝的手,失声叫道:“快救无忧!”隆兴帝亦厉声喝道:“来人,快去救郡主……”
大家都没有想到,学骑禄学了一个月的无忧竟然真的学会了藏身马腹,成功的避过乌伦珠日格公主的偷袭,还纵马飞奔回来。
皇后看到无忧无事,心里一松身子便软了,只靠着隆兴帝站都站不稳,隆兴帝忙扶住皇后唤道:“皇后,没事了,无忧没事了。”皇后只是点头,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忧奔回,庄煜和无忌冲上前去,无忧刚刚下马,便被庄煜紧紧的抱在怀中,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着实吓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庄煜,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只想紧紧的抱住无忧,好好感受她的平安无事。
无忧也吓坏了,她还没有经历这样的命悬一线,一阵后怕涌上心头,无忧在庄煜怀中无声的哭了。
无忌生气了,他上前拼命拽开庄煜,将自己塞入无忧的怀中,大叫道:“姐姐,你以后再不许骑马了!吓死无忌了!”
无忧习惯的抱住弟弟,立刻又变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坚强姐姐,她忙轻声哄道:“无忌别担心,姐姐这不好好的么。”只是她脸上犹有泪水,这让无忧之言的说服力小了许多。
无忧刚说完话,那乌伦珠日格公主也纵马奔了回来,她自然是看到庄煜和无忌先后抱住无忧的情形,便冷声讽刺道:“你们大燕不是最讲什么贞节,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两个男人搂搂抱抱,也是郡主所为!”
庄煜大怒,提起拳头一拳打中乌伦珠日格公主的坐骑,那匹骏马訇然倒地,四腿CHOU动几下便再没了动静。乌伦珠日格公主极爱这匹马,一见自己的马死了,立刻瞪着庄煜叫道:“你赔我的马!”
庄煜冷道:“赔马,本王还没要你赔命呢!”
乌伦珠日格恨声大叫道:“她有什么好,你干什么那样护着她,她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我哪里不如她!”边说,乌伦珠日格边用马鞭指向无忧。
庄煜看向无忧,眼神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他看着无忧深深说道:“她是我的妻子”。
说完这句话,庄煜才转头怒视乌伦珠日格公主,冷声道:“而你,在我心里你连做她脚下的泥都不配。别的男人,哼,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那是她亲自照顾长大的亲弟弟。我大燕的忠勇郡王季无忌。少用你那肮脏无耻的念头去想无忧,我的无忧比天上的雪莲还要圣洁。本王还要告诉你,无忧和无忌的先父,就是十九年前荡平你们乃蛮的无敌战神季大将军。”
庄煜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乌伦珠日格公主的心理防线,她如见鬼了一般惊叫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要知道大燕战神季之慎,绝对是每一个乃蛮人永生永世都不能磨灭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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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早上补足一万。
第一百章
两声惨叫响起,一声是出自乃蛮族的汗妃,另一声自然是那乌伦珠日格发出的,这朵草原之花因为自己狂傲自大目中无人暴戾等等原因,自此彻底凋谢了。
各部族之人在见识到大燕的军威之后,又见识了隆兴帝的狠厉,他们这时才想起来这位隆兴帝原就是位马上皇帝,只是这些年大燕四境太平,他才没有再御驾出征。各部可汗心里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再不敢在隆兴帝面前玩什么小心思。
隆兴帝也不是一味用重典,他一挥手,便有小太监上前宣读早就拟好的赏赐圣旨,各部可汗都得到了大燕的上品丝绸,御茶,书籍等物,除了书籍之外,其他的赏赐都是各部最想得到的东西。因为今年草原雨水少,隆兴帝甚至当众承诺,若各部发生粮食断缺的现象,可向大燕求助,大燕会酌情以平价向各部出售粮草。
各部可汗听到可以以平价向大燕买粮食,都大喜过望,这个冬天他们不用打草谷也能熬过去了。其实绝大多数部族可汗们不到实在活不下去都不愿意出兵打草谷,象鞑鞑可汗那样贪心不足的人到底还是少数。
众家汗王汗妃王妃公主们齐齐跪拜山呼万岁,隆兴帝站起来伸开双臂让众人平身,此刻,隆兴帝心中充满了骄傲,此番北巡比他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上许多。
七月十二,隆兴帝下旨起程返京。在头天晚上,隆兴帝将季光慎召到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除了陆柄之外没有人知道隆兴帝和季光慎都谈了些什么。只是在半年之后,乃蛮可汗之位易主,查干达汗王和他的妻妾儿女全部被他的堂弟杀死,只有早就被贬为贱奴的乌伦珠日格因被查干达可汗秘密送出草原而逃过一劫,查干达的堂弟乌尔巴可汗立刻派人四处搜寻追杀乌伦珠日格,却没有找到乌伦珠日格的踪迹。
乌尔巴可汗并不知道,当初乌伦珠日格被送出草原之时,季光慎便派人将之劫走,灌下哑药之后将之丢入妓营之中。三年之后,乌伦珠日格死于妓营之中。当日乌伦珠日格谋害季无忧,做为叔叔的季光慎怎么可能不用自己的方式为侄女儿报仇。只是这些事情无忧都不会知道了。
隆兴帝一行顺利的回到京城,在抵达京城前两日,庄烃终于能下地走路了,只不过走不快,一但走快了便一腐一拐的好不丢人,庄烃心中的恨意如炽热的岩浆一般翻滚,特别是每当阴天下雨,他的断腿处又酸又涨又疼之时,那恨意就会越发浓烈。
从前庄烃的恨意只是冲着庄煜去的,可现在他的怨恨对象里多了隆兴帝,皇后,庄嫣,无忧无忌姐弟,甚至是为他治腿的石副院判。在庄烃看来,石副院判根本没有用心为他治疗,要不然怎么会一直拖到回京城的前两日他才能下地走路。
庄烃不管心中的恨意怎么犯腾,脸上都不会有丝毫的流露,此番随扈北巡,庄烃付出惨痛的代价学了乖,他终于知道除非有万全的把握一击必中才能行动,否则一定不可以出手,那怕是一丝丝幌子都不能带出来。
无忧无忌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见到叶氏带着维如维扬姐弟两个迎上前来,无忧无忌亲热的齐声叫道:“三婶。”
叶氏迎上前来,一手拉着一个,上下打量一番皱起眉头道:“无忧,怎么瘦了这么多,这小脸儿瘦的没有四指宽了。”
无忧忙笑道:“三婶别担心,我虽然看着瘦了,可身子却很好,你看我长高了不是。”
叶氏点点头道:“的确是长高了不少,无忌也长高了,这看上去都比无忧高了。就是瘦,可是漠南那边没有好吃的,姐弟俩个都饿瘦了。”
无忌赶紧摇着叶氏的手道:“三婶,我可想吃你做的红焖大虾清蒸鲥鱼呢。在漠南那边吃不到海鲜。”
叶氏笑道:“早就备下了,回头就能吃上。”
无忧见维如维扬两个小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和无忌,却没敢跑上来,便张开手臂笑道:“如姐儿,扬哥儿,两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哥哥姐姐啦?”
季维如和季维扬这才跑上前来,季维如到底是大姑娘了,跑过来规规矩矩的福身见礼,而季维扬却如一枚小炮弹似的冲入无忧的怀中,尖声叫道:“大姐姐终于回来啦。”敢情这小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哥哥姐姐回来的事实。
无忧轻松的把小维扬抱了起来,看的叶氏极为吃惊,要知道季维扬现在可是个小胖子,抱起来很压手的,在北巡之前,无忧哪能这么轻松的把小维扬抱起来。
“无忧,你的力气大了好多?”叶氏惊讶的说道。
无忧笑道:“在漠南之时也没有什么事情,无忌就教我骑术,一来二去的,力气就大了许多。”
叶氏点点头,真心没觉得无忧学骑马没有什么不好,倒是跟在后头的崔嬷嬷拉长了脸,对于无忧偷偷学骑庐事仍然耿耿于怀。
众人进了正堂,无忧将季光慎让她们捎回来的礼物交给叶氏,维如维扬拿了写了各自名字的箱子,立刻出去折礼物了。无忧这才有时间同叶氏说说话儿。
“三婶,我们走后太后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叶氏笑笑道:“太后派人传了一次,我只假装生了病,当着来传话的李嬷嬷咳个不停,还假装不小心让李嬷嬷看了带血丝的帕子,李嬷嬷连坐也不坐就立刻走了。太后也就没再派人来传。”
“太后只是派人来传三婶么,就没做点其他的?”无忧可不相信太后会这么容易糊弄。
叶氏轻叹了一声,低声道:“太后的确派人来绑架如姐儿扬哥儿,多亏大公主帮忙,才没让太后得手。我每次出门都由万管家派王府亲卫保护,太后的人都没能近身,总算是熬过来了。”
无忌一听这话勃然大怒,跳起来拍着桌子喝道:“无耻!”
无忧皱眉轻唤道:“无忌别毛躁。”无忌不得不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无忧想了想,对叶氏说道:“三婶也不用太担心,如今三叔极得圣心,而且北番北巡与各部签定盟约之后,三叔就不必常年驻守漠南关,隔上两三个月就能回京一趟,想来太后也要忌惮几分的。”
叶氏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三叔在信里都说了,我们无忌真是威风极了,听说无忌驯服天山龙驹,很是震慑了草原各部呢。”
无忌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没有啦,主要是三叔训练的军队厉害。”
无忧笑道:“无忌你也不必不好意思,三叔和你都有功劳呢。”
叶氏笑着点头,她见无忌身上满是灰尘,便回头说道:“海棠,去把我前儿才做好的衣裳拿来,幸好尺寸放的足,要不然无忌都未必能穿上。已经备好了热水,快去洗洗吧。”
无忧亦笑道:“他啊,这一路都猴在马上,可没少吃灰尘,无忌,快洗了好出来吃饭,回头我们还要去灵儿姐姐府上看小妞妞。”
无忌赶紧跑了出去,叶氏这才拉着无忧的手道:“无忧,皇上赐婚的事情三婶已经听说了,你身上有了婚约,怕不好到处走动吧。京城不比漠南,从多眼毒嘴杂,还是注意些好。”
无忧笑道:“多谢三婶关心,这倒不打紧,姨丈和姨妈都说了,赐了婚也可以和从前一样与亲友走动的。”
叶氏听了这话方才笑道:“原来皇上和娘娘已经有了旨意,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什么时候放小定?大哥大嫂都不在了,只怕那府里的老夫人又要打什么主意。听说她被太后召见过一次。是上个月初,当时皇上赐婚的消息刚刚传回京城。”
无忧眉头皱起,颇为无奈的说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那府里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想作什么妖么?”
叶氏无奈说道:“昨儿老夫人还命人过来传话,说是今年中秋节要三房人在一起过个团圆节。我只推说要问你三叔的意思,还没有给她们回话。”
无忧点了点头,准备晚上就让春草把她不在京城这段时间里靖国公府发生的异常动态都报上来。因着前世被陈老夫人害的太惨,所以无忧从来没有对靖国公府掉以轻心。
入夜之后,春草来到无忧的面前,将一本册子交了上来,脆声道:“郡主,这是那府里的这两个月的动静,请郡主过目。”
无忧看着薄薄的册子,淡笑说道:“如今倒比从前安分了些。”
春草撇嘴道:“能不安分么,如今那府里都已经成了京城中的笑柄。上上下下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可把那两位小姐急的不行。”
无忧奇道:“她们急什么?”
春草忙道:“亲贵之家的小姐过了十岁就要相看人家,由家中女性长辈带着出门做客,宣布自家小姐可以被相看求亲了。可那府里老夫人不出门,二夫人怀着身孕也出不了门,两位小姐,特别是大小姐都快急死了。自从皇上为郡主赐婚之后,那位大小姐可没在家里闹腾。”
无忧皱眉摇了摇头,凭季绣云的脾气禀性,就算是她皇家公主都嫁不出去,更不要说季绣云如今只是个平头百姓,只能和平民男子婚配,平民之家看重的是持家有道,而季绣云,她会的只是败家。她的婚事,注定会异常的艰难。
“季弄云呢?”无忧沉沉问了一声,季绣云是个眼皮子极浅的人,完全不必在意,倒是季弄云心思深沉,对她倒要多加提防。
春草笑道:“二小姐倒是个好的,平日里除了做针线便是读书写字,还偷偷跟宋嬷嬷学着管家。”柳氏有了身孕之后,普通事情都交给宋嬷嬷打理,只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她才亲自过问,而季弄云便借了这个机会偷便跟宋嬷嬷学习管家之道,宋嬷嬷见二小姐有心,便也很用心的教。
无忧笑了笑,看来春草也被季弄云刻意表现出来的假象给骗了。
“老夫人哪里有什么特别动静?”无忧又问道。
春草道:“老夫人被太后召见过一次。回来之后便说中秋节要三房人一起过个团圆节,还命人准备给郡主小王爷三老爷三夫人和维如小姐维扬少爷的礼物。礼物都是从锦绣坊和点石轩订制的,用的是老夫人的私房。除此之外,便是老夫人一直命邓嬷嬷寻找一个叫吴仙姑的人,可到现在一直也没有找到。老夫人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还罚了邓嬷嬷的月钱。”
“吴仙姑?”无忧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中蕴了几分寒意。当日无忌见喜之时病情突然恶化,这事她可是一日都没有忘记过,加害无忌在先,她陈老夫人还想借王府之势,真真是痴人说梦。
无忧心里清楚陈老夫人的倚仗不过就是“孝道”二字,看来有些事她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在接下来的几日中,无忧和无忌先后去了卫国公府穆国公府送上从漠南关带回的礼物,接下来又应了几位夫人的赏菊赏桂花会,是以陈老夫人亲自到忠勇郡王府请无忧无忌,来了三次都没有见到正主儿。
陈老夫人可不认为这是碰巧了,她只认为这是无忧无忌刻意躲着自己,心中又急又恨,当日在慈安宫中,太后可是一再吩咐下来,要她务必修复与忠勇郡王府还有庶子季光慎的关系。太后还告诉陈老夫人,叶氏得了过世亲娘百多万两的嫁妆银子,这让陈老夫人妒忌的眼珠子都绿了。凭什么一分了家,大房和三房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而二房却江河日下,甚至如今连官身都不是了。陈老夫人绝不能让庶出的季光慎就这么逍遥自在下去。她一定要有所行动。
却说无忧去赴户部尚书夫人举办的赏菊宴,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都知道无忧是未来的睿郡王妃,对她除了巴结讨好之外就是奉承。无忧虽然不喜欢这些,可是听好话总比听怪话让人心里舒坦,因此只微笑的应对,对前来和自己说话的人都很温和客气。
无忧正和刑部尚书的夫人徐氏说话,徐氏带着个身材娇小,生着圆圆娃娃脸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却不是徐氏的女儿,而是兵部尚书府上的小姐苏含蕊,是徐氏已经定下的未来儿媳妇。苏含蕊和无忧一般年纪,却比无忧矮了半头,看上去很是可爱。
无忧和徐氏相互问了好,拉住正在行礼的苏含蕊笑道:“苏妹妹好,快不用行礼了。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安了?”
苏含蕊忙回道:“谢郡主姐姐关心,含蕊早就好了。郡主姐姐,回头我能和您说说话么?”
无忧挺喜欢苏含蕊这个只比她小几个月的妹妹,苏含蕊天生一张极讨人喜欢的娃娃脸,一双眼睛也是圆溜溜的,看上去极为可爱。
“你什么时候想和我说话都行,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无忧见苏含蕊一脸我有话说却不能说,快憋死我的表情,不由好奇的问了起来。
只是苏含蕊刚要张口说话,便被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这位想必就是萱华郡主吧?”一道满含酸妒之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无忧抬头一看,见眼前站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看上去莫约十二三岁,容貌倒是极美,只是气度差了许多,不象是有底蕴家族养出来的小姐。
苏含蕊一看到那盛装打扮的小姐,便先自黑了脸,对无忧愤愤说道:“郡主姐姐,她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岳珊,谱儿可大了。”
岳珊看到苏含蕊,只兴灾乐祸的笑道:“这不是苏大人家的小姐么,今儿可得当心些,千万别再掉到池子里去。没的丢了家里大人的脸。”
苏含蕊脸色一白,腾的站起来瞪着岳珊叫道:“岳珊,当日是你的丫鬟把我推到荷花池中的,你还敢说嘴!你……你不要脸!”苏含蕊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被养的很是娇憨,性子也直,一时气急便骂了起来。
岳珊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惹的一旁的徐氏极为生气,她轻轻抓住苏含蕊的手,低声道:“蕊儿,犯不上和用心险恶之人多说话,人被狗咬了,总不能再咬回去吧。”
岳珊大怒,无忧眼中却蕴了笑意,想不到这徐氏倒是个妙人儿,挺有意思的。
“岳小姐过来是给本郡主请安的还是来向苏家妹妹挑衅的?”无忧看着岳珊,淡淡的说了一句,成功的让岳珊黑了脸。她再不情愿,也得先给季无忧行礼,谁叫季无忧是一品郡主,而她,却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国公府小姐。
极没有诚意的胡乱行了个万福礼,岳珊便立刻站直了身子,她还没有说话,无忧便已经对身边的徐氏说道:“徐夫人,看来这教养嬷嬷真的很重要,没个好嬷嬷在身边指点着,可是连礼都行不好的。”
岳珊大怒,瞪着无忧却说不出话来,毕竟刚才她行的那个万福礼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徐氏立刻接口道:“郡主所言极是,家里再不宽裕,这女儿家的教养也不敢懈怠了,一定要供奉几位好嬷嬷的。蕊儿,要好好听你严嬷嬷张嬷嬷的教导,她们都是宫中的教养嬷嬷,你爹娘好不容易才请回来的。”
苏含蕊立刻应声称是,屈膝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万福礼,姿态相当之优雅,可见真的是狠下了一番工夫的。
无忧和徐氏还有苏含蕊的一唱一和让岳珊臊的再也站不住,只强撑着面子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不过如此罢了。”说完,便拂袖转身而去。
无忧心中暗自奇怪,她是头一次见岳珊,可这岳珊一上来就对她充满了敌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无忧仔细回想一番,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岳大小姐。
徐氏见状忙低声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无忧点点头,起身与徐氏一起信步赏菊。徐氏边走边低声说道:“郡主,您一定要提防着岳大小姐,不要被她算计了。”
无忧低声问道:“我与那岳大小姐从未谋面,她为何要算计我?”
徐氏压低声音说道:“妾身听说太后很是喜欢岳大小姐,有意让她做皇子妃。”
无忧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岳珊大小姐是嫌自己抢了五皇子妃的位子,这才来示威了。怪不得刚才那岳大小姐打扮的那般抢眼,与她相比,自己身上的装扮却是朴素平实了许多,看上去的确没有岳珊那般明艳动人。
“谢谢夫人的提醒。她既是针对我,如何要对苏妹妹那样无礼?”无忧轻声问道。
徐氏轻叹道:“蕊儿是个直性子的孩子,她与郡主的关系好,便听不到别人说郡主不好,上次在蒋大人的府上,岳大小姐说了些对郡主不敬之语,蕊儿气不说堵了她几句,结果就被设计掉进了荷花池,蕊儿受了风寒惊吓,这才生了病,养了这些日子总算好了起来。”
无忧点了点头,轻声道:“却是我的不是了,让苏妹妹为我受了委屈。”
徐氏忙摇头道:“郡主千万别这么说,蕊儿喜欢郡主,自然不能让别人说郡主的坏话。”
无忧笑道:“真难为蕊儿了。”
徐氏也笑了,她刚才说了那一番话,是要提醒无忧不错,不过更重要的目的是让无忧领苏含蕊的情,能与萱华郡主,未来的睿亲王妃交好,对她小儿子的将来可是大有益处的。她的小儿子马远与苏含蕊都是心思单纯之人,由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替他们铺好路,也好保证她们小夫妻一生顺畅。
无忧自然也明白徐氏的心思,她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苏含蕊和徐氏小儿子有婚约的人,只要马远上进,无忧并不介意在关键的时候帮一帮他们。
“听说府上的三公子也是好武的,不妨到我们王府来和舍弟切磋武艺。他们年纪相仿,必能玩到一处的。”无忧笑着说了起来。从前她常听庄煜提起刑部尚书马大人的小儿子马远,言语之间透着很欣赏马远的意思,要不然无忧也不会说出这样让徐氏安心的话。
徐夫人心中暗喜,也算她没白白向萱华郡主示好一回。她的小儿子马远是铁了心要做武官,若有了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的支持,马远的从军之路便会顺畅很多。
徐氏该说的都说完了,便让苏含蕊上前陪无忧说话,她则去找叶氏,如今叶氏已经是正四品的诰命,完全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只是叶氏刚刚进入这个社交圈子不久,正是徐氏为她引路的好机会。
徐氏心思灵透,又是年轻时候受过苦挨过穷的人,她自然不会象那些世家出身的夫人们一般看不起叶氏只是个庶子媳妇的身份。她更不会在面对叶氏之时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一转过脸去,便满脸的不屑,仿佛和叶氏说话都降低了她们的身份。
叶氏果然几位世家出身的夫人隐隐孤立了,不过她并不在意,身为武将之妻,叶氏知道自己被孤立是件好事,任何一位帝王都不希望自己手中的将军被人拉拢,他只希望手中的将军都是只忠于自己的孤臣。
徐氏来到叶氏身边,对叶氏笑道:“季夫人,上次你说想寻几位手艺好的木匠,可巧我娘家是东阳的,便捎信过去问了问。”
叶氏喜道:“真的么,马夫人可是找到了好手艺的匠人?”
徐氏点头笑道:“正是呢,我娘家侄女儿今年冬天出门子,请的是东阳最好的木匠师傅鲁阿牛,如今我娘家侄女儿的嫁妆就还没打完就有人来请鲁师傅,鲁师傅都没有答应。季夫人要不要让他到京城来试一试?”
叶氏喜道:“鲁师傅能到京城来再好不过了。只要鲁师傅愿意,我们一定要请他的。”这鲁阿牛是个孤儿,自小跟着师傅学徒,做得一手好活计,特别擅长做千工床。而且这鲁师傅还有个神奇之处,但凡是他给做了千工床的小姐,都能一举得男,这也是鲁阿牛倍受追捧的原因之一。所以尽管鲁阿牛打一套嫁妆至少要一千两金子的工钱,想请做打嫁妆的人家也还是趋之若鹜。谁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一举得男在婆家站稳脚跟呢。
“那好,我回去就写信让我娘家弟弟把鲁师傅送到京城来。”徐氏痛快的说道。鲁阿牛受过徐氏弟弟的恩惠,所以别人请不动鲁阿牛,徐氏的弟弟却能轻而易举的让他进京。
“真是太谢谢马夫人了,我们老爷和我正在愁这件事,您可是帮了大忙啊。”叶氏千恩万谢的说了起来。
徐氏笑道:“季将军和夫人真是疼爱女儿,这么早就开始备嫁妆了。”
“让您见笑了,这嫁妆却不是为小女准备的,郡主已经定了亲,我们大哥大嫂都过世了,好歹也蒙郡主叫我们一声三叔三婶,我们怎么能不为她尽些心力。我也不瞒马夫人,若没有郡主和小王爷,也不会有我们家的今天。”叶氏低声说了起来。反正靖国府的那点子事情在京城中也算是无人不知了。叶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徐氏点点头,笑着说道:“得亏还有季将军和夫人这样的长辈,要不然郡主也太委屈了。夫人放心,九月初鲁师傅一定能来到京城,只要夫人把木头备好就行了。”
叶氏连连点头,只要解决了工匠的问题,木头什么的就不是问题了,只要肯花钱,总能收到最好的木头。她已经命铺子上的掌柜去南边打听了,若能寻到大料沉香木,那可是再好不过的,花多少银子她都愿意。
参加宴会的夫人们见刑部尚书夫人和叶氏说说笑笑好不投契,有好几位都轻蔑的撇了撇嘴。她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叶氏暗怀羡慕嫉妒恨。叶氏不过在两年的时间里便从一文不名的平民娘子变成正四品诰命,这样的升迁速度绝对是极罕见的,而且叶氏家中还没有惹人心烦的小妾姨娘,膝下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丈夫又在外头拼命的挣军功,只怕十年之年,叶氏都能当上一品诰命夫人。
那些夫人们只看到了叶氏今日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叶氏自小受的是什么样的罪,嫁入靖国公府后,又是怎么样的苦挣苦熬。叶氏有今日,是她无论在何等逆境之中都拼命的生存下去,而且还一直心存善念,否则她也不会有今日之福报。
无忧与苏含蕊说话之时,忽然听到有人仿佛在说叶氏的坏话,只是那人声音并不大,无忧转身看过去之时,那人已经赶紧住了口。
无忧心中暗怒,立刻走向叶氏,清脆的叫道:“三婶!”
叶氏忙迎上前,刚要开口说话之时便被无忧挽住手,亲亲热热的说道:“三婶,你好几天没来看我和无忌了,我们都想你了呢。”
叶氏一愣,她明明前日还去王府的,怎么能说好几天没过去了呢。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只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如今倒比小时候还粘人了,三婶哪能天天去啊。”
无忧配合的笑道:“怎么不能,我们两府隔的这么近,三叔又没在家,三婶天天来有什么关系,您不来可就是不疼我和弟弟了。”
众人一听无忧之言,立刻对叶氏另眼相看,再不敢有人说些酸话怪话,她们可得罪不起睿郡王和忠勇郡王府。萱华郡主可是一身担着两家郡王府,但凡有点儿眼力劲儿,脑子没被门挤过的人都知道萱华郡主万万不能得罪。
宴罢回府之时,无忧淡淡看了安国公府的岳珊一眼,浅浅笑了一下,岳珊分明看到季无忧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季无忧那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自负美貌过人的岳珊极为受不了,只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她的手被安国公夫人死死的攥住了。安国公夫人到底比她的女儿有城府,她知道此时斗什么气都是虚的,只有先嫁入睿郡王府,抢先生下孩子夺了管家权才比什么都重要。想到太后的承诺,安国公夫人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珊儿,休要轻举妄动。”安国公夫人低低斥责了一句。
无忧无忌回到王府,刚陈老夫人的轿子正停在门口。看来陈老夫人真是急了,她发了狠在王府门前死等,果然堵住了刚刚回府的无忧无忌姐弟。
将陈老夫人带入府中,陈老夫人也不在意自己被引到花厅就坐,只抹着眼泪说道:“忧姐儿,忌哥儿,最近老身总是梦到你们的爹娘,可怜他们夫妻那么年轻就没了,抛下你们姐弟两个从此孤苦零丁,你们爹爹怪老身没有尽到照顾你们的责任,老身对不起他啊。”
无忧无忌心中俱是一沉,陈老夫人一改从前的强硬态度,倒让她们有些不太好处置了。而且她又拿她们过世的父母说嘴,接下来若是不应了她的要求,必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干脆什么话都不说,只看着陈老夫人一个人边说边哭。
陈老夫人哭了一会子,用帕子擦了泪急切说道:“忧姐儿,忌哥儿,祖母老了,还能活几年呢,老苫盼着儿孙个个过的好。”
听到这里,无忌抢着说道:“我们过的很好,三叔一家也很好。”
无忧听无忌的口气极冲,不得不替他描补道:“我们大房和三房出来单立门户,都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想来二叔有祖母为他撑着,必会过的更好,听说二婶有喜,恭喜祖母又要抱孙子了。”
陈老夫人一滞,心是恨意更浓,无忧的一句话便堵的她没法子说老二一家过的不好,若要说了,那就是她没有用,没撑好老二这一房。
无忌暗暗向无忧挑了挑眉,到底还是姐姐厉害,一句话就说的老夫人哑了炮。无忧轻轻瞪了无忌一眼,这小子如今倒是越发淘气了。
邓嬷嬷见陈老夫人说不下去,忙陪笑递话道:“老夫人,咱们家好几年没阖家团圆了……”
陈老夫人正要接着往下说,不想无忌“啪”的一拍桌子,瞪着邓嬷嬷怒喝道:“老虔婆,主子说话也有你这做奴才插嘴的份,好生没有规矩,来人,将这老虔婆叉出去到日头上醒醒脑子。”
两名健壮的中年妇人应声上前,抓着邓嬷嬷便将她拽了下去,邓嬷嬷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拽到了大日头下的院子里,被硬生生按着跪倒在滚烫的青石板的地面上。
陈老夫人的脸色由黄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红,最生竟然硬生生又变回原来的颜色,她勉强说道:“是祖母不好,平日太宠了那个奴才,忌哥儿既已经罚了她,就不要再生气了。”
无忌哼了一声,沉沉说道:“又不是我们王府的下人没有规矩,本王犯不上动真气,只要在碍了本王的眼就行。”
陈老夫人皱眉看向无忧,用略含责备的语气说道:“忧姐儿,我知道你心疼弟弟,可该教的还得教。”
无忧淡淡道:“无忌的规矩很好,连皇上都夸过他的,难道祖母觉得无忌的规矩不好,或者要请祖母教一教他?”
陈老夫人赶紧摆手道:“不不,老身不是这个意思。”开什么玩笑,皇上都夸无忌的规矩好,她敢说不好么,那岂不是直接与皇上唱对台戏,陈老夫人可没有这个胆子。
无忌不高兴的逼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老身没有什么意思,忧姐儿,忌哥儿,老身已经来了好几次,只是为了请你们在八月十五那天回家团圆。”陈老夫人觉得自己都快怄的吐血了,她只想快些让无忧无忌答应八月十五回靖国公府吃团圆饭,然后好尽快离开忠勇郡王府。
无忧摇头道:“真不是巧的很,皇上早就降旨命我们八月十五进宫过节,倒是叫祖母失望了。”
陈老夫人先是一愣,继而立刻说道:“那十六也行,就定十六这日吧。”
无忧见陈老夫人纠缠不休,便冷声道:“十六已经不是中秋节,还吃的是什么团圆饭?老夫人的意思本郡主明白,无非是想借我们王府给二叔造势,我劝老夫人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当日老夫人和二叔那般算计我们,欺凌我们这对失怙孤儿,今日我们又岂会再送上门让你们算计。”
“你……你不怕老身告你们不孝?”陈老夫人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再拿“孝顺”二字说事。
无忧冷道:“老夫人若想上告便去告吧。反正有些事情本郡主也想对天下人说个清楚明白。我们姐弟年纪虽然小,却也不是能任人随意欺负的。”
陈老夫人立刻没了气焰,整个人看上都瑟缩了许多。她怎么能忘记呢,忠勇郡王府里可是还养着宁嬷嬷这个最重要的人证。想到宁嬷嬷还活着,陈老夫人心中怨毒之意顿生,看来还是要先想办法除了宁嬷嬷这个人证,她才能扭转现在的局面。
陈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得这么干,于是便站起来说道:“既然你们姐弟执意不肯给祖母这个面子,老身也不能怎么样。忧姐儿,你是要嫁入皇家的人,似这般不容人的性子,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无忧淡淡道:“祖母不必为本郡主担心,该吃的亏,本郡主都已经吃过了,从今往后,任何人也别想欺负本郡主,让本郡主吃亏。”
陈老夫人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心虚,只色厉内荏的一甩袖子,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无忧看着她的背影,淡淡道:“来人,替本郡主送陈老夫人。”
第一百零一章
中秋之夜,无忧无忌和叶氏都得进宫领宴,陈老夫人自然也是得出席的。在开宴之前,陈老夫人随众命妇一起给太后行礼,她悄悄把一个纸团子塞给了身边的小宫女,那个小宫女立刻将纸团子交给了李嬷嬷。
等皇后率内外命妇们退下之后,李嬷嬷将纸团子展开交给予太后,太后一看就黑沉了脸,怒道:“这萱华郡主实在不知好歹。就凭她这般不仁不孝,岂堪做皇子妃。”
李嬷嬷忙小声劝道:“娘娘息怒,如今萱华郡主正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意,您犯不上为点子小事发作她,免得误了大事。”
太后愤恨难消,恨恨道:“哀家还怕她一个小姑娘不成?”
李嬷嬷赶紧说道:“娘娘息怒,您自然不怕小小的郡主,只是……”
太后冷声道:“只是什么?”
“只是那边儿现在还没有能力起事,您得先稳住皇上。”李嬷嬷说的并不隐讳,太后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吴王想要起兵谋反,并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情,兵马钱粮人才,缺一不可。蜀中物产也算丰富,可自从太后硬替吴王要了蜀中这块封地之后,隆兴帝便对吴王课以重税,每年吴王府要上缴国库两百万两税银和五百万石粮食,这几乎是蜀中八成以上的税赋收入,吴王要收揽蜀中人心,又不能随便增加税赋,所以太后才要拼了老命给吴王筹集银钱,好让吴王有广蓄私兵的能力。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吴王根本就不敢造反。
“哀家最后悔的就是当年立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皇帝。哀家原以为他就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想不到心机如此之深,哀家真真是看走了眼。”太后愤愤说了一句,虽然此时只有她和李嬷嬷两个人,可太后还是刻意放低了声音。说到底她此时也是不敢彻底得罪隆兴帝的。
李嬷嬷可不敢接口,由着太后发泄一阵子,她才说道:“太后娘娘,时候差不了,去前头用宴吧。”
太后点点头,由李嬷嬷扶着站了起来,缓步走出了慈安宫正殿。
直到宫宴结束,陈老夫人都没有等到太后当众发话,命无忧姐弟和叶氏十六到靖国公府吃团圆饭,陈老夫人心中大惊,暗自忖道:难道连太后都怕了她们,这可如何是好?可转念又一想,也是太后命她与忠勇郡王府和季光慎修复关系的,如今太后都不发话,这团圆饭不吃,想来太后也不能怪罪她。如此一想,陈老夫人的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宴罢,庄煜抢着请旨护送无忧无忌回王府,帝后都笑着答应了,还命他好好照顾无忧无忌,不要看花灯的百姓冲撞着。
看到帝后和睿郡王对萱华郡主如此上心,让好几位家中有与庄煜年纪相当女儿的夫人们好一番羡慕。
而被太后许以五皇子正妃之位的安国公夫人已经恨的快咬断了牙根,这么好的女婿被人生生抢走了,不啻于生生挖去了她心头的一块肉。当今皇子之中,除了太子之外可就数睿郡王庄煜最有出息了。日后少不了享亲王之禄。亲王正妃,可是只比太后皇后低一等的尊贵身份啊,便是贵妃什么的,见了亲王正妃都要先行礼的。
自从接到赐婚诏书那天开始,无忧就知道自己成了许多亲贵夫人小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谁让庄煜是公认的贵婿最佳人选呢。不过无忧却也不怕,论家世,难道她还比谁低了不成,如今她的身份在京城未出阁的小姐之中,已经是最顶尖的了。论德容言功,无忧自信无论哪一样自己都不会比任何人差。自重以来,她暗中下了多少工夫提高自己的全面素质,受了多少的辛苦,只有无忧和近身服侍的丫鬟嬷嬷们知道。
所以在面对各位夫人们话中有话的恭喜,无忧大方以对,对于有些人甩过来的冷言冷语,无忧一概不与理会,只笑着坐在上首的大公主庄灵说了一句话。她对庄灵说道:“大姐姐,近日我听说了一句话,觉得很是有道理呢。”
庄灵知道无忧素来有主意,便笑着问道:“是什么话,也说来给我听听。”
无忧淡淡扫了一眼那向位说酸话的夫人,微笑说道:“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之人,大姐姐觉得是不是有道理啊?”
庄灵点点头,看着那几个脸色有些难看的夫人,对无忧笑着说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解,可比好多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活明白的人强多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再也没有人敢在无忧面前说那些酸不溜丢的话了。她们也知道了这位未来的睿郡王妃不好相与,有几位疼女儿的夫人已经悄悄息了日后让女儿做睿郡王侧妃的心思。
次日,无忧姐弟和叶氏都没有去靖国公府,陈老夫人也没有再生事端,硬是忍下了这口气。季重慎见自己重新做官的希望落了空,便又整日酗酒,要不就是和邓香雪寻欢做乐。到了后来,季重慎连寻欢做乐的能力都没了,只能整日泡在酒坛子里,整个人彻底废了。
陈老夫人心疼儿子,还以为是邓香雪服侍的不好,便将季重慎叫到面前,要为他买两个绝色美人服侍,岂料季重慎一听这话,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大叫着不要纳妾。
陈老夫人还以为是季重慎是担心柳氏醋妒伤了她腹中的胎儿,便笑着说道:“我儿放心,你媳妇也算是个好的,她能容的下香雪,就能容的下别人……”
季重慎听了这话一把抓住陈老夫人的双手,跪倒在她的面前,呜呜哭道:“母亲,儿子真的不要纳妾,求母亲别为难儿子吧。”
陈老夫人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媳妇年纪也不小了,生完这一胎后还能不能生可两说着,你不纳妾怎么开枝散叶,就算你媳妇生了个儿子,家里也只有两个男孙,这太少了,一定要多生几个才行。”
“啊……不要再说了?”季重慎痛苦的嚎叫一声,用双手死死的堵住耳朵。
陈老夫人见状心中大惊,忙拉下季重慎的手急切问道:“重慎,你身子可是出了问题?”
季重慎满脸是泪的点了点头,陈老夫人受惊过度,猛的跌坐回椅中,老泪纵横道:“怎么会这样?重慎,我们找大夫看,老身去为你请太医。”
“母亲不要啊,儿子丢不起那个人,反正您已经有孙子了,就这样吧。”季重慎痛苦的说道。做为一个男人,不能人道的痛苦可比丢官罢爵痛苦多了,那意味着失去了做男人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陈老夫人缓缓点了点头,只这片刻工夫,陈老夫人便苍老了好几岁。她抱着儿子放声大哭,怎么会这样,她最得意的儿子怎么会变的这么凄惨!
就在陈老夫人与季重慎密谈之时,回娘家的邓香雪也正在和邓嬷嬷说话。
“香雪,老爷专宠你也不少日子了,你怎么还没怀上身孕,娘瞧着老夫人的意思,竟是有些嫌弃你了,若老夫人为老爷再张罗几房姨娘,你的日子可就难熬了啊!”
邓香雪气的涨红了脸,咬牙道:“娘放心吧,老爷绝不会答应纳妾的。”
邓嬷嬷喜道:“这么说老爷的心思还都在你的身上?”
邓香雪撇撇嘴道:“哪是心思在我的身上,老爷他……哎呀,娘你就别管这些了,总之老爷是不可能纳妾的。娘,您有没有办法做点子什么手脚,若没了夫人,女儿就有把握让老爷抬我做填房。”
邓嬷嬷惊道:“这怎么可能?老爷能让你做二房已经是天大的情面,他怎么可能让你做正室夫人呢,香雪,娘知道你心大,可也不能大的没边儿,从来没有姨娘抬成正房夫人的。就算夫人没了,老爷也只能娶继室夫人,万不会抬你的。”
邓香雪冷笑道:“娘,你相信女儿,只要治死了夫人,女儿就一定能当上正房夫人。”
邓嬷嬷和邓香雪两人一口一个夫人说的热乎,却不知道如今季重慎只是平头百姓,他的妻子已经没了称夫人的资格,只会被称为季家娘子或是季二奶奶。
邓嬷嬷还是不相信,邓香雪便压低声音说道:“娘,我手里有老爷的大把柄,老爷不敢不应的。”
“哦,是什么把柄?”邓嬷嬷听到“把柄”二字顿时两眼放光,立刻追问起来。
邓香雪摇摇头道:“娘,我不能告诉你,若说了,便是害了娘。”
邓嬷嬷皱眉不悦道:“香雪,跟娘也要这么藏着掖着?”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这个把柄太要紧了,女儿只能藏在心里,到关键的时候拿出来威胁老爷,平日里绝对是提都不能提的。”邓香雪忙忙解释起来。
邓嬷嬷这才点了点头,既然是平日里绝对不能说的把柄,那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都不会想到,她们母子二人在房中密谈的内容很快就被送到了无忧的面前。无忧看罢冷冷一笑。当日宁嬷嬷安排人悄悄告诉柳氏棉籽油作用之时,无忧便已经想到了季重慎会有今日的下场。
“春竹,等柳氏生完孩子,就把棉籽油的事透给季重慎知道。”无忧将那传递消息的字条在蜡烛上点燃,看着那张字条渐渐烧成灰烬,淡淡的说了一句。春竹干脆的应了一声,立刻出去安排。
无忧自言自语道:“我的好二叔好二婶,当日你们怎么对我,我必将百倍还之。”前世之时,季重慎和柳氏强取豪夺了属于无忧无忌的一切,更在无忧出嫁之后害死了才十四岁的无忌,为的就是让柳氏后来生的儿子入嗣大房,夺取无忌的郡王爵位。
日子过的飞快,不觉又到了腊月,无忧便格外忙碌起来,各家铺子都要结帐,庄子上的庄头们要来送租子,无忧还要安排送送年礼回年礼之事,忙的不可开交。
这一日无忧正准备见送租子的庄头们,放了赏好让他们尽快回家过年。刚命春兰去传话,春晓却急匆匆跑来说道:“回禀郡主,那府里的宋嬷嬷求见。”
“宋嬷嬷?她来做什么?”无忧沉声问了起来。前世之时,这宋嬷嬷的手也不干净。
“回郡主,奴婢问了,可宋嬷嬷不说,她一定要求郡主接见,说事关重大,只能告诉郡主您一个人。刚才她只跪在府门外拼命磕头求见。门上的没办法,只得把她弄到门房里,免得让人误会咱们王府怎么着她了。”春晓气乎乎的说道。
无忧想了想,对春晓沉声说道:“去看看你宁嬷嬷在忙什么,若是得空,就去见一见那宋嬷嬷,若然见了宁嬷嬷她都不肯说,便让她哪儿来的哪儿回,随便什么人在王府门前磕几个头本郡主就得见,这还有没有规矩王法。”
春晓忙跪下请罪,无忧淡淡道:“你年纪小,也没经过什么事,虽说办错了差事是该罚你的,可这大年下的不作兴罚人,回头去你春草姐姐那里好好学学规矩,以后别再犯也就是了。”
春晓忙磕头谢恩,心中不免怨上了宋嬷嬷,要不是她闹的杂缠不清,自己何至于要去重新学规矩。
宁嬷嬷将养调理了这些年,身子总算是好了。她一听宋嬷嬷找上门,便拄着手杖去了西角门的门房,宋嬷嬷正被关在这里。
宋嬷嬷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忙快步迎了出去。她只见一位头发半白,戴着镶绿宝石帽正出风毛暖帽,顶簪福寿如意圆扁簪,身着金褐色五福捧寿纹样缎面出毛风灰鼠大袖袄,系了老绿缎面灰鼠马面裙,双手笼在猞猁皮手筒中的老夫人稳稳的走了进来。
宋嬷嬷心里一阵发慌,立刻跪倒在地,口称:“奴婢见过这位老夫人。”
来人并不是什么老夫人,而宁嬷嬷,她淡笑走到炕上坐下,两个小丫鬟一个捧着手炉拎着个不大的金包角乌木小提盒,一个捧着脚炉跟了进来,她们将手炉塞到宁嬷嬷的手中,把脚炉放到脚榻上让宁嬷嬷垫脚,然后才将小提盒打开,取出精巧的甜白瓷小茶壶和茶盏并一只手掌大小的银制小暖炉。倒了一盏滚烫的热茶放到宁嬷嬷的手边,然后将甜白瓷小茶壶放到白银小暖炉上,两个丫鬟才屈膝道:“奴婢告退。”
宁嬷嬷笑着挥了挥手,两个小丫鬟轻快的退下,在外头轻轻的把门带上。
宁嬷嬷这才淡淡说道:“宋嬷嬷请起,我并不是什么老夫人,只是害不死的宁嬷嬷。”
宋嬷嬷大惊,猛的抬起头看向宁嬷嬷,经过四年的精心调养,宁嬷嬷的气色好多了,人也显的年轻了许多,再穿上那样一身华美的衣裳,宁嬷嬷可处老封君没什么区别。
“你是宁姐姐?”宋嬷嬷迟疑的问道。
宁嬷嬷点点头,浅浅喝了一口茶,淡淡问道:“宋嬷嬷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要求见郡主?郡主尊贵无匹,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宋嬷嬷心中一阵慌乱,腿不由人的软了,想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仍然跪着。宁嬷嬷也没有再叫她起来,宁嬷嬷身上也是有品级的,宋嬷嬷在她面前跪着也没什么不合适。
“宁姐姐,我们夫人……”宋嬷嬷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宁嬷嬷的厉喝打断,“放肆!一个平民家的娘子也敢自称夫人!”
宋嬷嬷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家的夫人已经早就不该被称为夫人了,她只能咬牙说道:“宁姐姐教训的是,我们奶奶有个极要紧的消息要告诉郡主娘娘。因我们奶奶将要临盆不便到王府来,故而命老奴来求郡主娘娘屈尊移驾前往我们府里走一趟。”
宁嬷嬷冷声道:“你就是要向郡主禀报这句话么?这话,有什么不能让人转达,还非闹着要见郡主,想不到分府之后,二房的规矩已经烂到了这般地步。”
宋嬷嬷臊的老脸涨红,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嬷嬷冷道:“若只是这句话,那宋嬷嬷可以回去了,我们郡主忙的很,没工夫搭理这些无足轻重之事。”
宋嬷嬷急了,忙叫道:“我们奶奶要说的事情关系到太妃娘娘,宁姐姐也不能为郡主娘娘做主吧。”
宁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嬷嬷,冷声道:“关系太妃娘娘的什么事?宋嬷嬷,你今日到王府来,想说什么只能对我说,凭你,根本没有资格求郡主接见。若是你肯说,便如实说了,若还藏着掖着,那便趁早请回。”
宋嬷嬷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宁嬷嬷说道:“宁姐姐,我们奶奶知道一个大秘密,事关太妃娘娘难产之事,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们奶奶说只能告诉郡主一个人,除非郡主亲至,否则我们奶奶死也不会说的。”
宁嬷嬷听了这话,神色更加冷冽,她沉声道:“你们奶奶真的只想告诉郡主一个人?”
宋嬷嬷连连点头道:“是,奶奶就是这么说的。”
宁嬷嬷想了想,站起来快步走出门房,急急来到了上房。
无忧见宁嬷嬷来了,赶紧迎出来嗔道:“嬷嬷怎么连个手炉都不拿,这大冷天的再着凉了,吉祥如意是怎么服侍的?”
宁嬷嬷忙道:“郡主别为老奴担心了,老奴好的很,郡主,宋嬷嬷说她们奶奶有个事关太妃难产的秘密要告诉您,只告诉您一个人。”
“竟是此事,她到底想干什么?”无忧皱眉沉声说道。
宁嬷嬷忙道:“郡主若是放心,不如让老奴走一趟。那府里水太浑,郡主千万不能去啊,她们憋着心思要害郡主,郡主万万不可上当。”
无忧点点头道:“嬷嬷说的是,她们想方设法想诓我去,我偏不让她们如愿,嬷嬷是娘亲最信任的人,有什么话向嬷嬷说也是一样的。若我所料不错,那柳氏是想用这个秘密来交换我看顾她的孩子。哼,简直是痴人说梦!嬷嬷,麻烦你辛苦一回,我命万管家带着侍卫护送你过去,不管那里有什么事,都不要多做停留,一定早去早回。”
宁嬷嬷应道:“老奴一切都听郡主的安排。”
无忧命人传来万管家,命他备下车马,带上八名侍卫护送宁嬷嬷去靖国公府。
宁嬷嬷则去了西角门上的门房,对宋嬷嬷道:“方才我已经回了郡主,郡主命我走一趟,宋嬷嬷,这便走吧。”
宋嬷嬷失望的叫了起来:“怎么郡主不亲自去?”
宁嬷嬷冷声道:“你们好不晓事,郡主千金贵体,岂是你等平民百姓能请的,还敢拿话来要胁郡主,只凭你们奶奶的那点子要求,便能被送到大牢里去醒醒脑子了。”
宋嬷嬷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走出门房,看到西角门外已经备好了车子,跟车的不独有两个嬷嬷两个丫鬟,还有八个精壮的侍卫,更有管家万三行骑着一匹油黑的高头大马亲自护送。宋嬷嬷看罢暗自咋舌,叹一声这宁嬷嬷的气派好大!
宁嬷嬷一行人来到靖国公府,立刻有人飞快报进慈萱堂,陈老夫人听说宁嬷嬷来了,心中不由暗喜,她正愁没有机会将宁嬷嬷除去,她可就自己送上门来了。陈老夫人立刻命邓嬷嬷“备茶”。邓嬷嬷会意,亲自去茶水间准备加了料的茶水。陈老夫人先自认定了这宁嬷嬷是无忧无忌打发来给自己请安的。
谁知陈老夫人空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宁嬷嬷前来。她派人一问,才知道宁嬷嬷进府之后直接去了欣泰院的上房。
“去了柳氏房中,她们想干什么了?”陈老夫人沉声问道。
邓嬷嬷忙道:“老夫人,要不老奴去看看,夫人说话工夫也该生了。”陈老夫人黑沉着脸点了点头。
邓嬷嬷赶紧去了欣泰院。一进欣泰院,邓嬷嬷就看到上房外廊下有好几个丫鬟嬷嬷守着,上房的门紧紧的关着,也不知道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邓嬷嬷快步走到上房廊下,柳氏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双喜迎上前来笑着说道:“这天寒去冻的,邓嬷嬷您怎么来了?快请到西厢房歇歇,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邓嬷嬷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奉老夫人之命来看夫人,怎么你还要拦着我么?”
双喜忙说道:“嬷嬷莫怪,我们夫人正在见贵客,请您稍等片刻。”
邓嬷嬷一口啐到双喜脸上,喝骂道:“混帐王八羔子,什么贵客,不过就是个逃奴,也就是那起子眼窝子浅的人把她当贵客供着。”
邓嬷嬷一句话刚刚说完,便被一个面生的婆子劈手揪住衣裳,狠狠的扇了两个大耳刮子。那婆子边扇边骂道:“你才是混帐王八羔子,连我们老奶奶也敢骂,真真不知死活。”
无忧感念宁嬷嬷忠义,特意消了她在内府的奴籍,王府中的下人都称宁嬷嬷为老奶奶。
邓嬷嬷素来也没吃过这种亏,被扇的两耳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迸。她气急叫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婆子却不理会邓嬷嬷的大叫,只对身边的丫鬟说道:“翠儿,去告诉万管家,说这时有人对我们老奶奶不敬,问问该怎么处置。”翠儿应了一声,立刻拨腿往外跑。
几个刚刚见识过宁嬷嬷派头的靖国公府的嬷嬷忙上前劝道:“邓姐姐,王府门子七品官,咱们怎么敢得罪呢,您快说句软和话吧,若真被绑起来送官可不是玩的。”
邓嬷嬷却是不依,她在府里仗着陈老夫人的势做威做福惯了,怎么能吃这样的大亏。她略回过神便要扑向扇她耳光的那个婆子。
这时翠儿跑了回来,高声道:“张妈妈,万管家说了,凭是什么人对我们老奶奶不敬,都只管绑了交给他,他会把人送到刑部请马大人治罪的。”
邓嬷嬷一听刑部立刻吓蔫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这靖国公府后院还住着两个坐过刑部大牢的人,邓嬷嬷听她们说过,那刑部大牢就是人间的活阎王殿,进去容易出来难。邓嬷嬷立刻老老实实的去了西厢房等着,再不敢闹出什么夭蛾子。
上房之中,躺在床上挺着大肚子的柳氏看到来的只是宁嬷嬷,顿时大失所望,还摆着二夫人的谱儿说道:“怎么是嬷嬷来了?宋嬷嬷,我不是命你请郡主来的么?”
宁嬷嬷冷道:“季二奶奶,你没有资格求见郡主娘娘。除非是郡主娘娘召见你,否则,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你的二奶奶吧。”
“你……你岂可对主子如此无礼?”柳氏气的叫了起来。
宋嬷嬷忙低声道:“奶奶,您快别这么说,老爷已经是白身,这称呼也得改过来了。”
柳氏气的直瞪眼睛,宁嬷嬷却悠闲的坐了下来,对柳氏道:“季二奶奶有说只管说,若是不想同我说,那就不必说了,郡主娘娘是不会来的。”
“事关她的娘亲,她也不来,郡主就不怕人说她不孝?”柳氏气急叫道。
宁嬷嬷淡淡一笑,眼神却很冰冷,她直直的看着柳氏,冷声道:“二奶奶太瞧的起自己了,你无非是要说是什么人害了我们太妃娘娘,这些,你便是不说,我们难道就查不出来了?”
柳氏大惊,一把抓住宋嬷嬷的手腾的坐了起来,吓的宋嬷嬷惊呼:“奶奶当心肚子!”
柳氏却不管这些,只瞪着宁嬷嬷道:“我不说,你们绝对查不出来。”
宁嬷嬷冷道:“既然二奶奶知道内情,又不想告诉我们,那就只有奏请皇上下旨,请刑部的大人们请二奶奶到衙门去说个清楚了。”
柳氏一滞,她万没有想到宁嬷嬷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若真是惊动了皇上,可就什么退路都没有了。
宋嬷嬷在一旁苦劝道:“奶奶,您就告诉宁姐姐吧,宁姐姐最是慈善,只要您告诉她,她不会不管的。”
柳氏看着宁嬷嬷,咬牙问道:“宁嬷嬷可以替郡主做主么?”
“若是关于太妃娘娘之事,我可以代郡主做主,其他事就不行了。”宁嬷嬷口风极紧,让柳氏完全没有机会钻空子。
柳氏又气又急,可是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她的产期将近,身体却越来越不好,如今腿肿的厉害,已经完全下不了床了,柳氏不认为自己能平安的生下孩子,所以她才决定用自己知道的那个秘密换来忠勇郡王府一个承诺,承诺看顾她的孩子,给季绣云季弄云姐妹各配一门好夫婿,看顾她挣命生下的儿子,为他谋个好前程。
柳氏想的很美,她以为自己有绝对的把握拿捏住无忧,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无忧根本就已经料到了她的用意,并让宁嬷嬷一口回绝。
其实在这四年之中,无忧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娘亲惨死的情形,无忧一直在暗中探查,如今手中已经有些零散的证据了,柳氏就算什么都不说,无忧凭自己的能力也能查出事情的真相。所以柳氏说与不说,对无忧来说并不重要。
“我知道大嫂因何难产,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若说了,不独我一个人,就连我的孩子们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要求郡主看顾绣云弄云和我肚子里这个,给她们姐弟三人各人一份好前程,若是郡主答应这个条件,我才将那件事说出来,若然郡主不答应,我只有把那个秘密带到地下去了。”柳氏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要求全都说了出来。
宁嬷嬷不由笑了起来,她讥讽的笑道:“二奶奶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一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就要换我们王府看顾你的孩子一生,二奶奶,你觉得这可能么,你当我们王府是什么,是冤大头么?还是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可以任由你摆布?”
柳氏惨白的脸上泛起了异样的红意,她急急道:“嬷嬷做不了主,何不快去问问郡主的意思?”
宁嬷嬷冷道:“二奶奶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还是换个条件吧,若是二奶奶现在将那个秘密说出来,我就保二奶奶平安生下孩子。不知二奶奶意下如何?”
柳氏双眉拧了起来,这个条件对她不是没有诱惑力,只是那个秘密是她唯一的底牌,若不能用之换来最大的好处,柳氏总是不甘心的。
宋嬷嬷最关心的就是柳氏的平安,她急急说道:“奶奶,您就答应宁姐姐吧,凭什么人都不能代替亲娘的照顾啊!”
柳氏想了许久,方才艰难的说道:“那好,等分娩之时还请嬷嬷一定过来,只要嬷嬷保我平安生下孩子,我就立刻告诉嬷嬷那个秘密。”
宁嬷嬷冷道:“若然二奶奶平安生下孩子,却又反悔不说了怎么办?”
柳氏心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想却被宁嬷嬷一口道破。她忙道:“我怎会那样行事,宁嬷嬷这是不相信我了。”
宁嬷嬷淡笑道:“二奶奶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当然清楚,除非二奶奶肯以腹中胎儿的性命起誓,否则我绝不会答应。”
“你……你怎么能如此恶毒!”柳氏愤然叫了起来。
宁嬷嬷冷道:“二奶奶若是有诚意,自然不会应誓,既不会应誓,那起个誓又如何,二奶奶既然不愿起誓,想必便已经有了反悔之心,既然二奶奶要反悔,那我也没有必要再坐在这里了。告辞!”说罢,宁嬷嬷就站起来做势欲往外走。
柳氏急了,立刻伸手叫道:“你别走,我……我答应你。”
宁嬷嬷停下脚步,转身冷冷的看着柳氏,柳氏咬牙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季柳氏今日立誓,若宁嬷嬷保我平安生下孩子,我必将那个大秘密如实告知于她,若有半句虚言,必叫我儿死无葬僧地。”
柳氏在说到“我儿”两字之时,心中默默说道:“过往神灵,我儿名叫季延云,你们可一定记住了。”
宁嬷嬷听罢,点点头道:“既然二奶奶这么说了,那就等分娩之时再让宋嬷嬷到王府传个消息吧。”
柳氏惊道:“怎么你要走,你不在这里等着我分娩?”
宁嬷嬷诧异道:“二奶奶,方才我说的保你平安生下孩子,可没有说一直在这里看顾着你,难道你还想叫我来服侍你么?”
柳氏恨的不行,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得点了点头。原本她以为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什么话语权都没有。
宁嬷嬷刚刚走出上门,邓嬷嬷便从西厢房跑了出来,急急叫道:“宁妹妹,宁妹妹……”
宁嬷嬷看到邓嬷嬷心中恨意顿生,她抄起手挺直身子看着跑过来的邓嬷嬷,冷声道:“这位嬷嬷请注意言行,休要乱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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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补足一万
第一百零二章
宁嬷嬷去了慈萱堂,见陈老夫人黑沉着端坐在上方,便微微屈膝福身道:“宁氏见过老夫人。”
陈老夫人见宁嬷嬷对自己的态度极为不恭敬,拍着椅子扶手勃然大怒道:“忧姐儿就是打发你这样给老身请安么?”
宁嬷嬷站直了身子,眼中含着一抹讥讽,淡笑道:“今日我到府上来,是应了府上奶奶的请求,否则,我们忠勇郡王府之人不会踏足这里半步。”
陈老夫人气的脸都青了,只愤怒大叫道:“大胆狗奴才,岂敢如此和主子说话,来人,把这贱奴拖下去重打四十板子。”
宁嬷嬷听到陈老夫人的这句话,不由笑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她摇头笑道:“老夫人真是威风啊,蒙郡主恩典,我早就消了奴籍,是正经的七品敕命夫人,就算老夫人身上有二品的诰命,也没有权利杖责我这七品敕命夫人吧。”
“你……这怎么可能?”陈老夫人万没想到无忧替宁嬷嬷消了奴籍不说,还为她求了敕封,虽然只是小小的七品夫人,却也是官身,若公然动她,必将让已经风雨飘摇的靖国公府越发雪上加霜。杖责奴仆和殴打敕命,可是天地之别。她今天若敢打宁嬷嬷一板子,明儿就会被一撸到底被贬为庶民,甚至还有可能被抓进衙门问罪。
想了一回,陈老夫人硬生生转了笑脸,干笑道:“想不到你如今也是敕命夫人了,看座。”
宁嬷嬷淡淡道:“坐就不必了,老夫人一定要我过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若没有要紧之事,那我便告辞了,王府事情多,比不得府上清闲。”
陈老夫人被宁嬷嬷噎的险些儿背过气去,这是赤果果的讥讽打脸,偏她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已经进了腊月,各处送租子的庄头没来不说,就连年礼都没有人送了,陈老夫人按着旧例送了几家,不想全被退了回来。在京城亲贵仕宦的圈子里,早已经没了靖国公府的立足之地。
“既来了怎么也得吃杯茶吧。”陈老夫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勉强笑着说道。
宁嬷嬷淡笑不语,邓嬷嬷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茶端了上来,宁嬷嬷端起茶杯先闻了闻,然后送到唇边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淡笑道:“茶不错。”
宁嬷嬷穿了件出风毛大袖袄,因此举杯之时袖子便将陈老夫人和邓嬷嬷的视线遮住了,所以陈老夫人并不确定宁嬷嬷真的喝了这茶,因此便笑着劝道:“既觉着这蒙顶茶还能入口,何不多用一些呢?”
宁嬷嬷从右边袖子中拿出一方丝帕醮了醮唇,摇头道:“我这几年身子不太好,大夫不让多吃茶,若老夫人没有别的事,那我便告辞了。”
邓嬷嬷悄悄看了看放在宁嬷嬷旁边的茶水,见下去了一小半,便向陈老夫人点了点头。陈老夫人会意,便说道:“那老身就不虚留了,邓嬷嬷,送客。”
宁嬷嬷一出靖国公府,立刻对翠儿说道:“快拿个干净匣子过来。”
翠儿赶紧将一个小巧的点心匣子腾空,用帕子仔细擦了几遍才交给宁嬷嬷道:“老奶奶,没有别的,您看这个点心匣子行么?”
宁嬷嬷拿过匣子闻了闻,确定没有什么味道之后才将左袖中一方湿漉漉的丝帕拿出来放到匣中封了起来。
翠儿吓了一跳,忙问道:“老奶奶,帕子怎么湿了,呀,您的袖子也湿了。”
宁嬷嬷淡笑道:“不妨事,叫他们快些赶回王府。”
翠儿应了一声,赶紧告诉跟车的万管家,万管家一声令下,马车便将马车赶的飞奔起来,不到两刻钟便回到了忠勇郡王府。
宁嬷嬷一回府就去找无忧,将那放送湿帕子的点心匣子交给她道:“郡主,老夫人一定要我吃茶,只怕这茶里有什么问题,我没敢吃,悄悄倒了些在帕子上。”
无忧点头道:“好,我这就命人把帕子送到石副院判府上请他查验。”
那条浸着茶水的帕子立刻被送到了石副院判的府上。不到一个时辰,石副院判便匆匆赶到了忠勇郡王府。他一见到无忧便火急火燎的问道:“请问郡主,这帕子由何处得来?”
无忧笑道:“石大人何不先告诉我这帕子上有没有毒呢?”
石副院判急道:“郡主,这帕子上有毒,这毒是下官师门秘传之毒,外人绝对不会知晓,请郡主告诉下官这毒是从何处发现的?郡主,下官师门早年惨遭灭门,下官追查凶手已经追查了整整三十五年,求郡主成全下官吧。”说着,石副院判向无忧双膝跪倒,神情相当急切。
无忧忙道:“石大人快快请起,我告诉你也就是了。此毒出自靖国公府,今日我们王府的人去靖国公府,老夫人便用这加了料了茶水招待,幸亏我们王府的人机警,将茶水悄悄倒在手帕上,我们原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毒,这才想请石大人查验。石大人,可否告诉我们这是什么毒,毒性如何?”
石副院判低声道:“此毒名为噬魂,服下之人会在一个月后无疾而终。除非开膛验尸,否则绝对没有人能验出死都的真正死因。幸亏府上之人没有喝下此茶,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噬魂之毒毒就毒在此药无解。”
无忧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叠声叫道:“快去请宁嬷嬷来。”
少时宁嬷嬷赶到,无忧急切的问道:“嬷嬷,那茶你果然一口没喝吧?”
宁嬷嬷笑道:“郡主放心,老奴真的一口都没有喝,只是做了做样子,连唇都没沾着。”
无忧这才踏实了许多,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宁嬷嬷忙问道:“郡主,那茶水果然有毒?”
无忧点了点头,宁嬷嬷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摇了摇头,陈老夫人要往死里作,她一门心思自寻死路,谁也救不了她。
石副院判皱眉看着宁嬷嬷,他想不通为什么陈老夫人会用极为珍贵的噬魂来对付这样一个老妇人。噬魂的配方已经被他的师公毁了,当今世上绝对不会有人能配出来。当日被抢走的只是六粒配好的小药丸。
石副院判心里想着,口中不由说了出来,无忧听后淡淡道:“石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位嬷嬷是极要紧的人证。她的平安会让有些人寝食难安,故而必欲除之而后快。”
一趟北巡,让庄煜无忧无忌和石副院判的关系密切了许多,靖国公府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已经在京城住了六年的石副院判自然也听说了许多,否则无忧也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石副院判点了点头,向无忧跪下行礼道:“下官多谢郡主。”
无忧笑道:“石大人快快请起,这也是巧合之事,您不必如此。”
石副院判只摇头道:“郡主,下官追查灭门仇人,已经整整三十五年了,自从八年前下官顺着线索追查到京城之后,就再没了消息,如今又有了头绪,下官一定要谢郡主大恩。”
无忧知道石副院判的性子,若不让他磕完头,他必不肯起身,只得受了礼,命人将石副院判扶了起来。
石副院判一起来便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对无忧郑重的说道:“郡主,这是下官配制的解毒丹,除了牵机,噬魂,绝情三种毒不能解之外,可解一切之毒,下官穷三十年之力才配成六粒,有三粒秘贡宫中,剩余三粒都在此瓶中,请郡主一定收下。”
无忧忙道:“这不行,石大人,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石副院判肃容道:“郡主,下官之所以留下三粒解毒丹,为的就是酬谢告知来门凶手线索之人。如今下官从郡主处得了消息,这解毒丹自当奉上。”
“可我并没有为你找出灭你师门的凶手,这礼,我受之有愧。”无忧坚决说道。
石副院判笑道:“郡主若执意不收,下官便只有将之毁去了。”
无忧皱眉看着石副院判,没奈何的叹了口气,这石副院判的性子确实也够古怪的,花了三十年心血配制的灵药,他竟然说要毁去。这三粒解毒丹若真的被毁了,无忧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她只得点头道:“好,那我先收下。”
石副院判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向无忧拱手做揖道:“下官告退。”无忧赶紧命万管家将石副院判送出王府。
看着那装着三粒解毒丹的墨玉小瓶,无忧没奈何的笑了笑,将之亲自收藏了起来。她只希望这解毒丹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
过了三日,柳氏发动了,宋嬷嬷赶紧到王府报信,宁嬷嬷再次再着四个婆子,由万管家率王府侍卫护送着去了靖国公府。
果然为柳氏接生的稳婆有问题,按说柳氏这也不是头一胎,她都生过两个孩子了,再生起来应该会很快,柳氏挣扎了两个多时辰都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宁嬷嬷立刻命跟自己前来的婆子上前替下那个稳婆,那个稳婆还叫囔着不肯离开床边,宁嬷嬷冷道:“你若不离开,不论大人孩子哪一个出了问题,你必得填命。”
那稳婆心中大惊,她是想赚银子,可也不能拿命去换,没了命,有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稳婆立刻将位置让了出来。换上宁嬷嬷带来的婆子之后,不过半个时辰,柳氏就生下一个极为瘦弱,哭声象小猫儿一般的男婴。
先前接生的那个稳婆这会子却机灵起来,她立刻抢着把小婴儿洗好抱起来,飞快的抱出产房,高声叫道:“恭喜老夫人老爷,夫人生了位小公子。”
在外头等着的陈老夫人大喜,一叠声的叫道:“赏,快赏,府中每人赏一个月的月钱。”季重慎听说柳氏生了个儿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终于有嫡子了。
邓嬷嬷心中暗恨,趁人不注意狠狠剜了那稳婆一眼,可那稳婆却只假装没有看见,笑嘻嘻的将大红襁褓送到陈老夫人的怀中,从丫鬟手中接过了报喜的赏银。
产房之中,宁嬷嬷看着正欲装晕的柳氏,沉声道:“二奶奶不是想背信食言吧?”
柳氏紧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双唇,半晌方才低声道:“你们都出去。”
宋嬷嬷赶紧上前求道:“宁姐姐,好歹让我们奶奶换洗了再说吧。”
宁嬷嬷冷冷看着宋嬷嬷,直看的她低下头,带着人灰溜溜的避到了旁边的耳房之中。
柳氏见状只能低声说了起来,宁嬷嬷立刻拿过一件干净的中衣,醮了血水飞快的记录着柳氏的每一句话。说完之后,宁嬷嬷将那血书给柳氏看了一遍,冷声道:“二奶奶按个手印吧,免得日后说不清楚。”
柳氏如何肯按,事实上她看到宁嬷嬷记录的时候便已经后悔了,只是此时她脑子象是上了锈,想编几句假话蒙混过关都不能够,硬是被宁嬷嬷逼着说出了她所知道的真相。
宁嬷嬷见柳氏不想按手印,只冷笑道:“二奶奶看来是想到大牢里坐月子了。”
只这一句话,柳氏便惊的飞快在中衣上按下了血手印。她所说的全是关于当初陈老夫人怎么谋害杨氏之事,对于她自己做的手脚,柳氏可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起。柳氏心里其实是非常希望忠勇郡王府一举扳倒陈老夫人,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的当家做主。那怕是只做个平头百姓家的当家娘子,总也好过做陈老夫人的傀儡,陈老夫人活着一日,柳氏便只是个拿钥匙的大丫鬟,当家不掌权。
“嬷嬷,求您让我坐个安生月子。”柳氏盖完手印之后,虚弱无力的哀求起来。
宁嬷嬷想了想,淡淡点了点头。便是要告,也要出了正月才好行事。等出了正月,柳氏便也出了月子。
收好血书,宁嬷嬷净了手,带着四个婆子走出产房,陈老夫人认定宁嬷嬷已经喝下加入噬魂的毒茶,此时看她便如看死人一般,倒没再生事,让宁嬷嬷一行人顺利的离开了靖国公府。若陈老夫人知道宁嬷嬷怀中揣着一份要她性命的血书,只怕会立刻杀了宁嬷嬷烧了血书,以保她的平安无事。
回到忠勇郡王府,宁嬷嬷将血书交给无忧,无忧看罢脸色惨白浑杀颤,哭倒在宁嬷嬷的怀中。宁嬷嬷也是老泪纵横,一老一小哭的不可开交。
无忌打从外头经过,听到阵阵哭声,急忙冲进来高声叫道:“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无忧知道无忌是个火爆性子,立刻抓起那幅血书藏于身后,胡乱擦了眼泪慌乱的摇头道:“没事,没有人欺负我。”
无忌自小练武,比一般人耳聪目明多了,他一眼便看到了无忧藏到身后的血书,立刻冲上前将血书抢到手中,跳开几步便展开看了起来。
无忧急了,拍着桌子厉喝道:“季无忌,把血书放下。”
无忌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无忧,委屈的说道:“姐姐,我为什么不能看?”
无忧忙上前抢过血书,无忌不敢跟她抢,只撅着嘴气道:“姐姐!”
无忧将血书叠起来放到一个木匣子里锁起来,然后才对无忌说道:“无忌,不是不给你看,而是现在不能给你看,姐姐答应你,过了正月十五就让你看行么?”
无忌执拗的摇头道:“不行,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现在不能看?”
无忧叹道:“无忌,你不相信姐姐么?”
无忌急道:“姐姐,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为什么现在不能看?”
饶是无忧平日聪慧过人,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说服无忌,倒是宁嬷嬷惯会哄小孩子,便对无忌笑道:“小王爷有所不知,这是一封诉冤的血书,老奴那故人的冤情太惨,郡主和老奴看了也为她伤心难过,这才落了泪。只是皇上已经封了笔,直到元宵节后才开笔,与其让您看了先生一个月的气,倒不如等过了正月十五再看,到时候小王爷正好打抱不平不是。”
无忌脸色这才好了些,原来她的姐姐是被别人的冤情所感而哭,并不是被人欺负了。无忌不由腹诽道:“果然女人就是爱哭。”
听完宁嬷嬷现编的说辞,见无忌脸色略好了些,无忧才暗暗松了口气,赶紧点头道:“就是就是,无忌,你性子急,这会儿让你看了,你这个年可就再不能过的安心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个月对不对?”
无忌却还是有些不高兴,轻哼一声撅着嘴扭过头去,一脸的别扭。无忧可不怕无忌闹小别扭,只轻笑道:“嬷嬷,回头命人我刚做好的松子糖都送公主府给虎头吃吧,反正有人生自己姐姐的气,想来也是不肯吃姐姐专门为他做的松子糖了。”
无忧做的松子糖是无忌最爱吃的小食之一,只是无忧怕无忌吃坏了牙齿,平日并不肯做,这还是因为要过年了,无忧才破例做了一些。无忌果然一听这话立刻不再撅着嘴,冲到无忧身边扭股糖似的叫道:“姐姐不要,无忌才没有生姐姐的气,姐姐这么好,无忌怎么会生气呢。”
无忧被无忌搓揉的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刮着无忌的鼻子笑道:“姐姐逗你呢,你也当真。松子糖是你最爱吃的,姐姐岂会都送给虎头,姐姐多做了两份,一份给虎头,一份给晟儿。你的那份还是你的。”
无忌这才踏实了,挨着无忧坐下说道:“谢谢姐姐。”
宁嬷嬷看着无忧无忌挨着坐在一处,不由的一阵心酸,若非当年她还不够警惕,又何至于让无忧无忌成为父母双亡的孤儿,那有那个胎死腹中,甚至不知道男女的孩子,他若还活着,现在也能向哥哥姐撒娇了。
无忧心思,立刻发现了宁嬷嬷的难过,她推推无忌笑道:“无忌,松子糖都在嬷嬷那里,每天吃几颗可由嬷嬷说了算的。”
无忌立刻跑到宁嬷嬷面前,笑的眉眼儿全都弯了,脆生生的叫道:“好嬷嬷,给我一颗松子糖吧。”
被无忌一闹,宁嬷嬷心中的伤感倒消散了许多,她忙笑道:“行行,小王爷,从今儿开始,您每天可以吃六颗松子糖。”
无忌立刻讨价还价道:“好嬷嬷,每天给我十颗嘛!”
宁嬷嬷立刻摇头道:“不行,每天只能吃六颗,小王爷,吃多了牙齿会坏的……”宁嬷嬷边说边将无忌带了出去。
听着无忌和宁嬷嬷走远了,无忧脸上笑意敛去,神色极为沉郁。她已经决定了,只等过完元宵节隆兴帝开笔之后,立刻上折子告御状,状告陈老夫人毒害当朝太妃,盗抢大房财产,下毒暗杀宁嬷嬷。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她绝对不会让陈老夫人逍遥法外。
在无忧焦灼的期盼之中,终于过完了元宵节,隆兴帝十六开笔议政,无忧可以上折子告御状了。
十六一早,无忌便跑到无忧面前叫道:“姐姐,现在可以给我看那份血书了吧。”
无忧点点头,当着无忌的面打开小木匣,将已经有些发黑的血书和她写的状子一起递给无忌,沉声道:“无忌,这不是别人的冤情,是我们娘亲的冤情。”
无忌一怔,立刻抢过血书仔细看了起来,越往下看,无忌的脸色越发铁青,看完之后,无忌的脸色已经以由铁青变为紫涨,他愤怒的大叫道:“姐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娘亲有这么大的冤情,我……我……”无忌瞪着眼睛,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中滚落下来。
无忧拿着帕子拭去无忌脸上的泪,悲声道:“无忌,以你的性子,若是一早看完这幅血书,你能忍住不去告状么?”
无忌摇了摇头,他当然不能。
“姨丈已经封了笔,你若去告状,姨丈必不会不管,这一管,姨丈姨妈就再不能过个安稳的新年。特别是姨妈,我们娘亲是姨妈最疼爱的妹妹,若让姨妈知道娘亲冤死,定必会要姨丈立刻严惩凶手,这便给了太后发落姨妈极好的理由,从来正月十五之前是不能见血的。可过了元宵节之后,姨丈开笔理政,太后便是想找姨妈的事都没有借口。无忌,娘亲惨死,姐姐和你一样痛心难过,可是我们不能为了娘亲就害了姨妈啊。我们只是晚报了一个月的仇,就能让姨妈不被太后攻击,这难道不值得么?”
无忌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心里就过不去那个坎儿,只觉得堵透不过气来,无忧理解弟弟的心思,她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弟弟,轻声道:“无忌,姐姐瞒着你,是姐姐不对,可姐姐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已经失去娘亲了,不能再让姨妈也受到连累,虽然太后如今的势力不如从前,可她若是占了理,便是姨丈和姨妈都要让她几分的。”
无忌闷声道:“姐姐,我明白。”
无忧点点头,轻声道:“无忌,你看看姐姐的折子吧,若觉得可以,就抄写一份递上去。”无忧是郡主,并没有直接给隆兴帝上折子的权利,必得由无忌去上这道诉冤折子。
无忌立刻坐到桌边认真的读无忧已经拟好的折子,这份折子真正是字字血泪,便是铁骨铮铮的硬汉看了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无忧一旁细细研了墨,无忌提起笔来认真的誊写了一遍。等墨迹晾干之后,无忌道:“姐姐,我这就去上折子。”
无忧点点头道:“好,我与你一起进宫。”
姐弟二人换好衣裳匆匆进宫,分别去了懿坤宫和勤政殿,将两份相同的折子递到了隆兴帝和皇后的面前。
帝后二人看罢折子,隆兴帝勃然大怒,皇后则是一声声叫着“婉儿……”哭的死去活来。
“无忧,那血书何在?”皇后哭的几欲昏死过去,却一直用金甲套狠狠的刺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一定不许昏倒。
“姨妈,血书由无忌送到御书房了,无忌也递了折子。”无忧含泪悲声说道。
皇后点点头,沉声道:“做的对,无忧,当年你娘亲难产之事,姨妈心中一直存疑,只是没有证据,而且那时候太后……”
无忧忙说道:“姨妈,无忧明白的。若非那柳氏为求自保,无忧也不能得到那份血书,知道当初的真相。”
孟雪见皇后和无忧都渐渐收了泪,忙去打了水服侍皇后和无忧净面,皇后在痛哭过后,已经狼了许多,她知道哭没有用,得做些真正有用的事情为自己惨死的妹妹讨回公道。
净面过后,皇后不用任何脂粉,便是已经哭的极为红肿的眼睛,她也不做任何的遮掩。她知道隆兴帝看罢无忌的折子就是一定会到懿坤宫来的,她就是要隆兴帝亲眼看到自己与无忧那彻骨的悲伤。这一回,皇后决定坚持到底,凭太后再怎么闹腾,她都要把陈老夫人置于死地。
果然不出皇后所料,隆兴帝带着太子庄煜和无忌来了懿坤宫。隆兴帝满面怒容,太子庄煜还有无忌都眼睛发红,面上隐隐可见泪痕。太子和庄煜都极怀念最最温柔可亲,极为疼爱他们的小姨妈。
“皇后,你都知道了吧?”隆兴帝看到皇后素颜面君,双眼极为红肿,便低声问了起来。
皇后点点头,在隆兴帝面前跪下道:“皇上,求您这臣妾可怜的妹妹,任安的妻子主持公道。”
隆兴帝赶紧扶起皇后,沉声道:“皇后放心,朕已经命人去请淳王叔了,此事交由淳王叔审理最为合适。”
皇后点点头,她的妹妹是先忠勇郡王太妃,这事理当由身为宗令府宗正的淳亲王爷审理。其实也没什么好审的,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摆在这里了,只是走个过场罢了。那陈老夫人在隆兴帝等人的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淳亲王爷很快被请入宫中,隆兴帝将折子和血书交给他,淳亲王一下之下气的一部钢针也似的胡须根根竖起,哇哇怪叫道:“好个狗胆包天的恶毒妇人,皇上,罪证确凿还审个什么,直接拖到菜市口剐了就是。”
隆兴帝摇头道:“王叔,还是先审一遍为好。”
淳亲王爷拧眉道:“这么麻烦!好吧,那就先审一遍,臣这就去安排。”
隆兴帝点头道:“有劳王叔了。”
淳亲王爷摆摆手,说一句“老臣告退”,便虎着脸背着手飞快的走了。显然他对隆兴帝不同意立刻将陈氏拖到菜市口活剐了很不满意。
隆兴帝知道淳亲王爷就是这么个性子,倒也不在意,由着他去了。
正月十六正是陈老夫人为嫡孙季昌云扮满月酒的日子,除了柳氏娘家来了几个人之外,竟再没有一个客人,这场满月酒冷清的可怜,陈老夫人和季重慎柳氏三人看着冷冷清清的府第,心中都不是个滋味。柳氏看着怀中瘦弱的儿子,心中的悲苦可想而知。
陈老夫人勉强打起精神笑道:“今儿是昌哥儿的满月大喜,我们一家子好好热闹热闹……”
陈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话,几个丫鬟婆子便惊慌失措的跑了起来,尖声叫道:“不得了了,强盗打上门了……”
陈老夫人脸色一沉,立刻冷声怒道:“胡说,京城首善之地何来的强盗!”
陈老夫人话音刚落,十几个身着宗令府府兵服饰的健壮大汉便冲了起来,为首之人一指陈老夫人,厉声喝道:“将此犯妇拿下。”
两个府兵冲上前不由分说将粗大的铁镣往陈老夫人脖子上一套,立刻压的陈老夫人稳不住身形,被铁镣压的向前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季重慎和柳氏还有柳氏的娘亲庆阳伯夫人钱氏都惊呆了,直到陈老夫人摔倒在地,季重慎才回过神来,几步赶上前来,急急叫道:“你们怎么敢对朝庭诰封的二品夫人如此无礼。”
“二品夫人?啊呸……”一个府兵一口浓痰吐到季重慎的脸上,恶心的季重慎差点儿晕过去。他只死死扯住一个府兵的袖子,急急叫道:“你们凭什么锁拿诰命夫人!”
“凭什么?小子,就凭她犯了事,我们奉了王爷之命来锁拿要犯。”一个府兵犯狠瞪了季重慎一眼,冷冷的说道。
季重慎真是急糊涂了,还抓着人家问道:“是奉了哪位王爷的令?”
被季重慎拽住之人反手扇了季重慎一记大耳刮子,冷声道:“没长眼睛的狗东西,看不见老子身上的衣服么?”
柳氏心里却明白了,这必是无忧告了御状,而她被逼写下的血书就是最好的证据。虽然早就有知道有这么一天,可柳氏还是吓的浑身乱颤,几乎抱不住挣命生下来的儿子。
庆阳伯夫人钱氏并不知情,还以为女儿是被吓着了,忙抱过孩子轻声道:“萍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庄令府的人怎么会来抓亲家母?”
柳氏拼命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庆阳伯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见她这么慌张的摇头,心中反而生疑,只是现在不好就问。
陈老夫人已经被锁拿起来,那个府兵小头领又喝问道:“哪个是邓嬷嬷?”
邓嬷嬷原本在陈老夫人身边服侍,她一见府兵抓人,便悄悄躲到一旁,意图偷偷溜走。只是那些府兵的眼睛都锐利的很,立刻有人指着躲到一旁的邓嬷嬷叫道:“头儿,那有个老婆子要偷溜。”
小头领一挥手,立刻有人去把邓嬷嬷揪了出来,小头领喝问道:“这个婆子可是邓嬷嬷?”
旁边吓的面无人色的下人们赶紧点头道:“回官爷,她就是邓嬷嬷。”
“一并锁了。”那小头领冷冷一句,邓嬷嬷立刻被铁镣加身,与陈老夫人锁到了一处。
“你就是陈氏的儿媳妇柳氏?”小头眼眼风一扫,向柳氏问道。
柳氏哆嗦着点了点头,她吓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很好,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因柳氏是证人,所以那小头目说话还算不太狠厉,也没有命人将柳氏锁拿起来。
柳氏忙应道:“是,民妇遵命。”应完之后她赶紧对母亲钱氏说道:“娘,女儿回来之前,您一定替女儿看好昌哥儿,别让那起子黑心烂肝的玩意儿害了昌哥儿。”
钱氏虽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抱紧昌哥儿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小外孙子对女儿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季重慎彻底傻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好一个满月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母子妻子都被宗令府的人拿了去,这到底是怎么了?
当日陈老夫人暗害杨氏之事,季重慎并不知情,所以他才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犯了什么事。
宗令府的府兵们押着人犯出了靖国公府,立刻惹来无数围观之人。靖国公府所在的这条街上住的都是官宦人家,各府的下人们都跑出来看景兼打听消息。靖国公府这几年越来越倒霉大家都是知道的,可他们都没想到靖国公府不只是倒霉,而是要彻底败落了。连最后一点子支撑陈老夫人都被宗令府抓了去,这一家子还能有好么。
那些府兵只是奉命抓人,至于为什么抓,他们也不知道,因此也不可能告诉那些看热闹的人陈老夫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各府主子见下人打听不到消息,不免走动起来互相打听,只是他们谁也打听不到真相是什么。
陈老夫人邓嬷嬷还有柳氏被宗令府的人带走,庆阳伯夫人抱着可怜的小外孙子,皱眉对季重慎道:“姑爷,我把昌哥儿带回去替你照看几天,等萍儿回来后再把他送回来。”
季重慎胡乱点头道:“有劳岳母大人辛苦了。”
钱氏摇了摇头,看看早就吓的缩到角落里,正瑟瑟发抖的季绣云季弄云姐妹,低声道:“你们俩人要不要随外祖母回去?”
出于钱氏的预料,季绣云和季弄云都摇了摇头,齐声道:“我们不去。”
钱氏皱了皱眉,缓声道:“也好,如今你们祖母和母亲都不在府中,这府里也不能没有人照应,那外祖母就先带你们的弟弟回去了。”
钱氏带着小外孙子急匆匆回了庆阳伯府,今日之事她得赶紧写信送往江州讨个主意,柳氏的父亲庆阳伯正在江州任上做知府。
淳亲王爷高兴宗令府正堂,陈老夫人邓嬷嬷和柳氏一到,他便猛拍惊堂喝道:“毒妇,还不将你谋害忠勇郡王太妃之事从实招来。”
只此一句话,便吓了陈老夫人魂飞天外,彻底惊呆了。淳亲王见状勃然大怒,立刻喝道:“将这毒妇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醒醒神!”
陈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扑跪到地上大哭道:“王爷,老身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