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隐忧
十二万石粮草在最短时间中打包装车送往前线,此番押送粮草的并不是大燕的军队,而是由各府侍卫府兵混编而成的运粮队,这些人从前都是行伍出身,不独对道路熟悉,而且对于处置路上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有极丰富的应对经验。最关键的是不必再从本来就很紧张的军中抽调兵力了,这样能更好的保证作战部队的实力。
送走运粮队之前,无忧给庄煜和无忌各写了一封长信,还别出心裁用三个孩子胖嘟嘟的小脚蘸满墨水在信笺印下黑乎乎的三个小脚丫,看上去可爱极了。无忧吹干墨,看着三个脚印轻声笑了起来,她知道庄煜一定极喜欢这份小礼物。
十日之后,运粮队终于将十二万石粮草送到已经在东南第一重镇得胜关驻扎的先锋部队的手中。此时,先锋部队所携的粮草只剩下不到一日的份量了,这些粮草到的再及时不过了。倘若再晚一日,五万大军便得饿肚子。
庄煜见来送粮的不是朝庭军队,而是京城各府的侍卫,不免皱眉问道:“如何是你们来送粮?”
王府侍卫赶紧将兴洛广泰两仓起火,一粒粮食都没有抢出来,诸位夫人涌跃捐粮,凑出十二万石粮草日夜兼程送到前线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庄煜和无忌听完,两人都紧紧锁着眉头,心中涌起沉沉的不安。他们都知道兴洛广泰两仓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起火。但凡粮仓所在地都会修建足够大的防火水库,若是意外起火,无论火有多大都不可能将粮食烧的一粒不剩。所以这两场大火绝对是有人刻意纵火。
将士出征,最怕的就是后方不稳,如今连粮仓都被烧了,这只能说明敌人已经深深潜入后方,所以庄煜和无忌深深觉得自己不独要面对得胜关外的柔然大军,还得防着已经混入得胜关以内的暗探细作。
“其他粮仓的情况如何?”庄煜沉声问了起来。
睿郡王府派出来的押送粮草的是王府狼卫首领顾三七,此人整整当过三十年的先锋营探马,最擅长的就是收集整理分析一切所见所闻。这一路运粮,虽然没有路过什么大型粮仓,可是顾三七还是通过自己的观察分析得出一些结论。
“回王爷,小人一路南来,发觉各处的粮仓新粮泰半未曾入库,而粮仓的存粮恐怕也只是十存三四。”此间并没有外人,所以顾三七便干脆的说了起来。
“什么,存粮只有那么少?”庄煜震惊的叫道。大燕律有明确的规矩,除非遇上荒年开库放赈之外,各县府州镇的粮仓存粮绝对不可低于八成,倘若低于八成,当地主管府库的官吏从上到下全都要被削职问罪,倘若存粮少于五成,这些官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被问斩刑。这便是庄煜震惊的原因。若顾三七所言属实,那么少说也有数百名官吏要人头落地。
顾三七点点头道:“回王爷,小人在路过市镇之时特别留意过各地数的上的大粮号,发觉他们卖的粮食全都是府库存粮。”
无忌皱眉问道:“那些粮食上也没有记号,你怎么知道就是库中存粮?”
顾三七忙说道:“回小王爷,国库粮食与别的粮食不同,用的是专用麻包,这种麻包民间是绝对不许使用的,而且国库之粮都是三年以上的陈粮,而市面上的粮铺所售最多不过是两年以里的陈粮,这粮食的陈旧程度是很好辨识的。”
无忌点点头,他有些明白了,庄煜则是彻底明白了,他立刻说道:“顾三七,你已经记下了所有出售陈粮的粮号与粮食的数量,所以才会得出刚才的结论?”
顾三七忙说道:“王爷圣明,小人就是这样推测出来的,不过因为时间太紧,小人并没有时间做进一步的调查。”
庄煜抬手道:“本王知道了,顾三七,你立刻动身回京,本王赐你手令一道,一路之上细细的暗中查访,若遇阻挠许你便宜行事。倘若国库之粮果然被贪吏盗卖,你便立刻将有关证据呈给王妃,请王妃进宫禀报,我大燕绝对不可任由这帮蛀虫侵吞国库。”
顾三七立刻跪下大声道:“是,小人谨遵王爷之命。”
庄煜点点头,立刻挥笔写下手令一道密折一封,将密折以火漆封好之后,庄煜沉声说道:“顾三七,若事情属实,便请王妃将此密折一并送入宫中,且且记住不可耽误了。”
顾三七忙磕头道:“是,请王爷放心,小人定不辱使命。”
庄煜点点头道:“好,辛苦你了,等本王班师回京,必定奏明父皇论功行赏。”
顾三七笑称不敢,赶紧磕头辞行。庄煜无忌命他赶紧去办差,顾三七正要走出去,突然想起王妃的信还没送,便又折了回来,将两封信呈到庄煜和无忌的面前。
无忌眼睛尖,一眼看到姐夫的信封比自己的厚多了,不免拉长了脸闷闷不乐的说道:“姐姐真偏心,给姐夫写了那么多,我的才这么薄。”
庄煜嘿嘿一笑,只当没听到无忌的含酸抱怨,赶紧将信折开来细看。他打开信一看,见头三张信笺竟然每张上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胖脚印,他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无忌探头一看,不由撇撇嘴说道:“我道是什么呢,不就是几个墨团子,也值得姐夫你这么高兴?”
庄煜理都不理无忌,只将信笺在案上铺开,极有兴致的一一辩认起三个孩子的脚印,无忌实在受不了庄煜这般的无趣,便与顾三七一起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无忌便看到一个身着毅国公府家丁服色之人正匆匆走过来。无忌便扬声叫道:“喂,你……过来……”
那人一看到无忌眼睛立时一亮,飞也似的奔过来行礼。然后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便赶紧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小的锦盒,高举过头捧给无忌。
无忌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砰砰砰的狂跳起来,他一把抓过锦盒藏到怀中,然后假模假式的问道:“府上老公爷老夫人和诸位公子都好?”
那毅国公府家丁听忠勇郡王那故作成熟的问话,忍笑忍的辛苦极了。他赶紧低头说道:“回姑爷,各位主子都好,就是惦记姑爷,请姑爷一定要多多保重。”
无忌笑咪咪的嗯了一声,随手在荷包中抓了几颗金瓜子打赏,撂下一句“在这里等等”,便匆匆跑进屋里去了。
庄煜正一门心思的看女儿和儿子们的小脚印,便没有注意到无忌在做什么。无忌急急的打开锦盒,从盒中取出一只宝蓝色缎面荷包,荷包上一面绣着一只放在雕花马鞍上的宝瓶,另一面绣的是一柄如意,取平安如意的好意头。无忌看着那荷包的针线,乐的眼睛都眯缝起来,他认得这针线,知道这只荷包是魏紫亲手绣的。
小心翼翼的打开荷包,里面放着一只已经泛黄,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平安符和一张梅花笺,笺上用簪花小楷写着一封短信。无忌一字一字的将信看完,心里美的不知该怎么才好了。
原来那平安符是魏紫自小便戴着的,是她出生之后毅国公老夫人特特茹素整整三个月才求到的,据说灵验无比,能保人平安。魏紫特意命家丁将这平安符送到前线交到无忌的手中,什么意思自是不言而喻。无忌能不美的冒泡儿么。
无忌想了想,将荷包小心的掖到中衣之内仔细的藏了起来,然后从怀中摸出一个两寸多高的小木俑放入锦盒之中,然后将锦盒拿起跑到门外,对那毅国公府的家丁说道:“交给你们九爷。”
那毅国公府的家丁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明白过来,只笑着点头道:“是是,小人一定将锦盒送到九爷手中。”
无忌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让那家丁与顾三七一起走了。他看着两人走远,用手按按胸前放荷包之处,突然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之感。
无忌回到房中,见庄煜还在冲着信笺傻乐,不由撇了撇嘴,将姐姐写给自己的信展开细细看了起来。看过之后,无忌笑了,只凑到庄煜身边叫道:“姐夫,姐姐信上说了,旭儿曦儿宝儿的脚印也是给我的,你不能一个人独吞。”
庄煜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去去,这个也要和姐夫争!”
无忌才不怕庄煜,手一伸便将最上头的一张抢走了,急的庄煜大叫道:“那是宝儿的脚印,无忌你快给我放下……”
无忌跑到门口,扭头做了个鬼脸叫道:“宝儿的好,宝儿这张归我的,其他的归你,你有两张呢,我才一张,不许你抢!要不然等班师回京之后我就告诉姐姐你欺负我!叫姐姐不理你!”
庄煜恨恨的瞪了无忌一眼,气的直咬牙。无忌有正事的时候再是正经不过了,可一但没有正经事,无忌便闹腾的庄煜常常想把他捆起来送回京城,让无忧好好训一训他。
正笑闹着,忽然有士兵来报,说是柔然大军在城下架起火炮,眼看就要炮轰得胜关!
第一百六十四章小试牛刀
庄煜无忌一听士兵来报柔然大军架炮攻城,两人立刻疾步冲出门跳上马向城楼飞奔而去。
还未来到城楼之上,庄煜和无忌已经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战马嘶鸣与喊杀之声,二人在马上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沉重,柔然大军乘船远渡重洋都携带了重炮,可见他们灭绝大燕之心是何等的坚决,这绝非打打草谷这么简单。
战马飞奔如电,转瞬间庄煜和无忌已经登上城楼,守城的将士一看到两位王爷亲临,心中的惊慌都不觉少了许多。自前次庄煜与无忌硬是在重兵包围之中将隆兴帝一行毫发无伤的救出来,他们两人便已经成了如今大燕军中的新偶像,特别是这两人都极为年轻,都还未及弱冠之年便神勇如此,若假以时日等到他们壮年之时,必定是勇冠天下。隐隐的,庄煜和无忌已经有成为大燕军魂的趋势。
“王爷,柔然军在城下架设起十门红衣大炮,威逼我们献关投降!”一名伍长打扮的大燕士兵愤怒的叫了起来。
庄煜手扶垛口往城下看去,只见对面的阵地上,一名头戴金盔,身着镔铁战甲,斜披大红锦袍柔然将领正狂傲的在城下叫阵,那名柔然将军口中所说的竟然是不很生硬的大燕官话,所以他骂的是什么所有的大燕将士都听的清清楚楚。其言辞对大燕极尽侮辱之能事。
庄煜大怒,厉喝道:“抬弓备箭!”
无忌立刻上前说道:“姐夫,杀鸡焉用牛刀,此等肖小之辈,交给小弟收拾足已!”
庄煜素知无忌的身手其实在自己之上,由他出手对敌方的震慑之力会更强,于是便点头沉声道:“好!无忌,给姐夫一箭射穿那狗贼的咽喉!”
无忌高喝一声:“得令!”含光立刻将无忌用惯了的弓箭送上。旁边的将士们一见忙低声劝道:“小王爷,距离太远,还是用强弩吧!”
无忌看看城下的叫阵的柔然将军,轻蔑的冷声说道:“此贼还不配本王用强弩!”
说罢,无忌张弓搭箭,向城下厉喝道:“呔……狗贼听着,尔等若不速速退去,休怪你家季爷爷箭下无情……”
从城楼到柔然架炮的阵地少说也有五百步之遥,别说是普通的弓箭,就算是用强弩射箭,箭枝到达柔然阵地之时也已经没什么力度了,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便是这个道理。所以在无忌喊话过后,柔然阵地上暴发出一阵嘲讽的哈哈大笑之声。所有的柔然军都忽略了一点,得胜关处在下风头,那小将军的厉喝都能破风而出,仿佛在他们耳边响起一般,这内力必定深不可测。
骂阵的那名柔然将军笑的前仰后合,伸手指着得胜关城头大叫道:“小毛孩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爷爷就站在这里由你射,但凡你能碰到爷爷的衣服,爷爷便立刻收兵!要是射不中,就滚回家钻你娘怀中吃奶去吧……”
无忌勃然大怒,一张白净的小脸立时涨的通红,只见他挽雕弓如满月,右手手指一松,三枝羽箭便破空而飞,如闪电一般直奔那柔然将军面门咽喉与心脏。
那柔然将军眼看着三枝利箭破空而来,却已经是避无可避,那三枝箭实在是太快了。骂阵的柔然将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三枝箭直直扎进他的额头咽喉和心脏,在从马上摔落之时,那柔然将军最后的印象是颤动的箭翎,因为箭的速度实在太快,所以这名将军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便已经死去。
“好……小王爷威武……”得胜关城楼之上立时暴发出山崩地裂一般的喝彩之声,这三箭齐飞真的是太提气了,使得三军将士对于红衣大炮的恐惧都消减了许多。
与大燕军的兴奋大喝截然不同,城楼底下柔然军阵地上的所有柔然军都惊呆了,那么远的距离,对方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随便射了一箭,便将他们的先锋官立杀于马下,这让自入侵大燕以来从没有真正受挫过的柔然将士一时无法接受。
“忽邪降将军……”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数名亲兵打扮的柔然军士大叫着向那被无忌射死的红袍将军飞奔而去。
庄煜见敌方阵脚已乱,立刻喝道:“抛石机,射……”主将一声令下,设于城楼上的数架抛石机便连番发动起来,只见一个个以石头为芯,外裹蘸满火油的松枝粗布条的火流星如雨点一般砸向柔然军红衣大炮阵地,瞬间便引燃了柔然军的炮弹,只听得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黑色的浓烟很快便在柔然军阵地上升滕起来,看上去好不壮观!
城下的柔然军阵地已经成为一片火海,每个柔然军都恨自家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他们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拼命逃,跑的慢一慢就得变烧猪了。
庄煜和无忌见柔然军乱成一片,不由兴奋的哈哈大笑,这一战大燕一方未损一兵一将,而柔然军的死伤少说也在千人以上,还折了一名先锋官,这一战,痛快,解气!、
“王爷,末将愿率兵出城追杀?”一名副将见柔然军已然溃不成军,便想痛打落水狗,立刻上前请战。
庄煜却摇了摇头,指着远方的柔然大营说道:“敌军大营未乱,未探明敌军深浅之前,不得贸然出战!”
无忌将手往后一伸,叫道:“千里眼……”含光赶紧从怀中摸出一个铜制筒状物送到无忌的手上,庄煜身后的亲兵忙也取出一架单筒千里眼送到庄煜的手中。
兄弟二人手拿千里眼仔细的观察柔然军营,看了许久之后,庄煜和无忌两人俱是双眉紧缩,脸上并没有多少重创柔然军的喜悦。
众偏将没有千里眼,自然看不清柔然军营的情况,可是从两位王爷的表情上看,恐怕这柔然军真的很麻烦。
“王爷……”一名偏将试探的叫了一声。
庄煜沉声道:“众将分排四班在城楼上轮值,每班三个时辰,一但发现柔然军有异动立刻来报。”众将应声称是,庄煜这才对无忌说道:“无忌我们下去。”
无忌点点头,绷着小脸随庄煜走了下去。众将因为大败乱军而产生的亢奋情绪顿时消减的差不多了,忙排好班各自用心轮值不提。
回到临时帅府,无忌出声说道:“姐夫,我想半夜出城袭营。”
庄煜立刻断然拒绝道:“绝对不可,无忌,你今日也看到了,那柔然营地竟是按八阵图所设,这说明柔然军中必有高人,在未摸清敌军虚实之前绝对不可轻率冒进。”
无忌急道:“姐夫,就是不知道敌军虚实我才要偷营一探敌军底细。”
庄煜摇头道“无忌,现在绝对不可偷营,别忘记我们出发之前父皇和师傅的叮嘱。”
无忌听庄煜搬出姨丈和师傅,顿时没话可说了。他们出征之前隆兴帝和严信再三叮嘱他们不许轻举妄动,只要阻拦住柔然军的进攻便是大功一件,绝对不可以轻易出击。一切都要等严信率大军赶到再做安排。
见无忌沮丧的长长叹了口气,庄煜拍拍无忌的肩膀说道:“无忌,等师傅到了,还怕没有仗打?”
无忌闷声说道:“师傅来了我也不一定有仗可打!”
庄煜重重拍了无忌一记,笑着说道:“父皇既然已经点你为副印先锋,哪里还会不让你出战呢,听姐夫的,我们只要守住得胜关便已经赢了一半。”
无忌皱眉道:“可是谁知道师傅什么时候才能来,如今军粮供给紧张,若是长时间拖下去,我们哪里拖得起?”
庄煜沉声道:“无忌,我们拖不起,柔然军就拖的起么,他们远涉重洋前来侵略我们大燕,又能带多少粮草?只要我们守住得胜关,将柔然军挡在关外,他们以战养战的小算盘就打不响了,此消彼长之下,柔然军又能支撑多久?”
无忌皱眉道:“姐夫,话虽然如此,可是柔然人若是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他们又怎么敢远渡重洋来侵略我们大燕,只怕他们也有后招。”
庄煜听了这话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其实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只是不想说出来让无忌忧心罢了。如今无忌既然已经想到了,他便也不必否认。
无忌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庄煜说道:“姐夫,不论柔然人做了什么样的准备,我们都要他们有命进大燕,没命回老家。”
庄煜重重点头,对无忌笑着说道:“就是这话!”
亲眼看到睿郡王与忠勇郡王打了如此漂亮的一战,所有前来送粮的各府府兵们都异常激动,从这两位王爷身上,他们看到了大燕军队的未来。
次日天光尚未大亮,护粮府兵们便起程返京,因为他们在得胜关中多待一天,便要多消耗一份军粮,军粮宝贵,他们可舍不得在此多做消耗。除了身负特别使命的顾三七去悄悄调查各地粮库存粮情况之外,其他人都迅速返回京城,将首战告捷,忠勇郡王箭毙柔然先锋之事在京城中传扬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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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库中无粮
送粮府兵返回京城,将庄煜和无忌首战取胜的消息在京城里传扬开去,极大的振奋了京城中显的有些低落消沉的气氛。而卫国公严信在仔细盘问过自家派出的送粮府兵之后,立刻进宫请旨,要求立刻率军出征,不再留在京中等待还未集结好的七万大军以及还未完全筹集好的军粮。
隆兴帝听罢严信之言,点点头道:“严卿之议极是,煜儿和无忌虽然自幼学习兵法韬略,可到底年纪小,也没有什么征战经验,朕心里到底也不踏实,若他们首战吃了败仗朕还能安心些,可他们偏赢了,朕着实担心这两个孩子压不住性子轻易冒进,严卿与朕想到一处了。”
严信立刻跪下说道:“皇上,臣想明日就率军赶往得胜关。”
隆兴帝点头说道:“准奏,严卿,明日朕亲自为你送行,待大军凯旋之日,朕当在十里长亭亲迎!”
严信忙道:“谢皇上隆恩。”
隆兴帝连颁数道旨意,命有司火速安排大军出征之事,务必一切要在明日天亮之前准备停当,严信也退下去做准备不提。
次日,在举行过简短隆重的出征仪式之后,严信率十万大军奔赴得胜关。
大军起程后莫约过了四五天,身受重伤的顾三七拼着最后的力气终于赶回京城睿郡王府,他一见到管家丁伯便将一小包东西塞到丁伯手中,只说了一句:“快交给王妃……”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丁伯大惊,立刻唤人将顾三七抬到房中请大夫诊治,他自己则以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敏捷飞一般的去向无忧回禀。
“王妃娘娘,丁伯求见。”一个小丫鬟飞快跑进房向无忧回禀。
无忧心中一沉,她刚才已经听到丁伯门外那急切的声音。要知道丁伯素来是最沉稳的人,能让丁伯急着这样,必是出了大事。“快叫进来。”无忧急急的说了一句。
丁伯疾步走进来,将那只小包高举过头急急说道:“回禀王妃娘娘,顾三七刚刚回到王府,他受了极重的伤,见到老奴只说一句让老奴将这小包呈给娘娘便昏死过去。”
“什么,顾三七受了重伤,怎么会这样?把包放下,快去请大夫给顾三七治伤。”无忧心中一惊,急切的吩咐起来。
丁伯将小包交给走到自己面前的春草,赶紧说道:“请娘娘放心,老奴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
无忧点点头道:“这便好,不必在乎花费多少,只要将顾三七治好就行。”
丁伯应了一声“是”便躬身退下,他还得赶着去查看顾三七的情况。
春草接过小包后立刻打开,一看最上面是一封书信,信封上的字迹是王爷的,便立刻叫道:“王妃娘娘,是王爷的信。”
无忧几乎是用抢的将信夺了过来,因为太过激动,以至于她拆信的手都在轻轻发颤。对于一个丈夫出征的妻子来说,没有什么比接到来自前线的家信更让人激动了。
拆开信一看,无忧的脸色立刻变的异常阴郁,她将信放到一旁,沉声问道:“包中还有什么?”
春草翻检一番,忙说道:“回娘娘,是几本小册子,瞧着象是好几家的东西,还有一封密折。”
无忧猛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春草身边拿过最上面的一本小册子翻开来看,无忧一目十行的翻看了数页,便将之丢下拿起其他几本翻看,这只小包袱共有七本小册子,每一本册子上记载的帐目都让无忧觉得心头压上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头。
“备轿,本宫要立刻进宫。”无忧沉沉说了一句,便亲自将那几本帐册连同庄煜的信和密折包了起来。
几个丫鬟立刻忙碌起来,赶紧服侍无忧按品大妆,另外派小丫鬟去传令备轿。
不多时无忧便收拾停当,外头的轿子也备下了,无忧简单吩咐几句便亲手拿了那只小包袱坐轿进宫。
皇后听得无忧的、递牌子求见,便立刻宣无忧进宫。无忧进了懿坤宫之后立刻跪下说道:“母后,五哥有密折,请您派人送给父皇。”内闱女眷不得接近勤政殿御书房等处理政务之处,所以无忧只能求皇后代为送呈庄煜的密折以及顾三七拿命夺回来的罪证。
皇后点点头,什么都没问便命她最最信任的常嬷嬷和孟雪拿上那只小包送到御书房。
御书房之中,隆兴帝正在盛怒之中,这几日筹集军粮之事进展非常不顺利,隆兴帝为此已经重重惩处了好几名户部官员。陆柄见隆兴帝盛怒,正在想办法怎么劝,却见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回话,说是皇后娘娘派常嬷嬷和孟姑姑前来送东西。
陆柄赶紧走出御书房去见常嬷嬷和孟雪,常嬷嬷将小包交到陆柄手中,低声说道:“陆总管,这是睿郡王妃刚刚送来的,说是睿王爷送回来的密折,一定要立刻呈到皇上面前。”
陆柄心中一沉,忙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这便送到皇上面前。你们略等一等,若是皇上没有话问你们再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不迟。”常嬷嬷和孟雪赶紧点头应了。
陆柄将那只小包送到御书案上,对隆兴帝轻声说道:“皇上,睿王爷有密折。”
隆兴帝立刻亲自动手打开包袱,取出密折匣子,陆柄赶紧去将专启密折的匕首取来,隆兴帝接过匕首将匣子破开,庄煜的密折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将密折打开看了一遍,隆兴帝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已经黑的吓人了,他立刻说道:“是何人将密折送来?”
陆柄忙说道:“回皇上,睿郡王妃送来的。王妃娘娘现正在懿坤宫候旨。”
隆兴帝立刻说道:“速派人去传太子和敏郡王到懿坤宫议事。陆柄,带上这包东西随朕前往懿坤宫。”
陆柄忙命小太监到东宫和户部传旨,自己则随隆兴帝飞快赶往懿坤宫。
隆兴帝一进懿坤宫便沉声问道:“无忧,顾三七何在?”
无忧忙跪下说道:“回禀父皇,顾三七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儿臣府中管家已经延医诊治了,因儿臣着急进宫,便没有亲自去查看。”
隆兴帝立刻对陆柄说道:“陆柄,去太医院传朕旨意,立刻着轮值太医火速赶往睿郡王府救治顾三七,若救不回顾三七,轮值太医的脑袋也别要了。”
陆柄吓的一跳,忙应了一声亲自去太医院传旨。这句隆兴帝说的可是够重的,若他不亲自走一趟,太医院那边就没法子解释清楚。
“太子殿下到,敏郡王到……”陆柄刚刚走出去没多久,懿坤宫的小黄门便高声禀报起来。
皇后疑惑的看向隆兴帝,隆兴帝沉声道:“叫他们速速进来。”然后才向皇后解释道:“是朕命他们过来议事的。”
皇后听了这话便知道今日要议之事自己是可以过问的,要不然隆兴帝也不会特特选在懿坤宫里商议。便试探的轻声问道:“皇上,出了什么事?”
隆兴帝还没有来的及回答,便见太子和庄炽兄弟二人快步走了进来。太子和庄炽两人都形容消瘦,特别是庄炽,不只是消瘦,还双眼通红凹陷嘴唇干裂起皮,看上去很是疲惫不堪。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太子和庄炽跪下行礼,隆兴帝一挥手道:“免礼,都起来说话。”
这阵子前朝事情特别多,皇后都好几天没见着太子和庄炽了,今日猛的一见不由下了一大跳,忙命宫女去备参蜜给太子和庄炽补补身子。
“我的儿,这才几日没见,怎么累成这样,你们两个孩子无论怎么勤于王事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啊。”皇后忍不住轻声抱怨起来。
太子和庄炽忙躬身回道:“谢母后关心,儿臣不要紧。”
隆兴帝看到儿子们累的都快脱了形,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现在大燕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纵是他再心疼儿子,也不能让他们去休息,如今他能真正相信的也只有自己的儿子了。朝中那些文武大臣,隆兴帝真的不敢彻底相信。
“耀儿,老十,这是煜儿送回来的密折和帐册,你们先看看再说。”隆兴帝指着放在案上的小包袱沉沉说了起来。
太子快步上前打开包袱,拿出密折和帐册,将帐册递给十弟庄炽,他自己则看起了密折。
庄炽疑惑的接过帐册,在他的印象当中,他的五哥可和帐册子八杆子都打不着,怎么出征没多久还整出这么多的帐册子?可是当庄炽打开一本帐册看了几页之后,他的脸色立刻变了,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父皇,这……都是真的?”
隆兴帝点点头说道:“你五哥派人查出来的,应该不会有假。”
此时太子也看完了密折,赶紧上前说道:“父皇,若果然如五弟所说,麻烦可就大了。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得赶紧想办法筹措军粮啊!”
隆兴帝点点头道:“朕正有此意,这才宣你二人来此商议。”
无忧听隆兴帝要在懿坤宫议事,忙躬身说道:“父皇,容儿臣告退。”内闱女眷不得干政这是太祖定下的铁律,无忧自然不会违反。
隆兴帝却摆摆手道:“无忧不必如此,你素来聪慧机敏,又极知道煜儿的心思,他如今如出征在外,你就替煜儿一起商议吧。”
无忧有些不安的看向皇后,皇后笑着说道:“无忧,这事是国事,可也是家事,国事我们自不能多嘴,可家事我们不能不问。”
隆兴帝点头道:“正是此话,如今大军都已经出征,可军粮却难以按原计划筹集,这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什么都在往后放的。老十,你脑子好使,快算算如今各州府粮库的存粮实际有多少?”
庄炽应声称是,立刻到一旁算帐。皇后一见忙命人取来算盘和笔墨纸砚供庄炽计数之用。庄炽素有过目不忘之能,再加上这阵子他几乎要将大燕各州府粮库的总帐给翻烂了,所以一切数字如今都存在他的脑子里,只与顾三七拿命夺回来的密帐一对,各主要州府粮库的存粮数字便能计算出来。
“父皇,若按五弟密折所言,各地存粮所剩无几,只怕要加征税粮了。”太子双眉紧锁,极不情愿的说了起来。额外征收税粮势必会引起百姓的极大反感,民心不稳朝庭必然难安,可是若不加征税粮又会让十数万大军断了粮草,所以太子此时真的觉得左右为难。
隆兴帝亦是双眉紧锁,沉沉道:“等老十把数字算出来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可加征税粮。”无忧听了这话便静静坐在一旁,暗暗思忖起应对之策。
庄炽算帐很快,只是随着帐目的清算,他的脸色也越发的灰白起来。皇后见庄炽脸色很差,在庄炽放下笔之后关切的问道:“老十,你脸色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庄炽摇摇头站起来,对皇后躬身说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没事。”隆兴帝抬眼看向庄炽,沉声说道:“老十,可是库中已经无有存粮?”
庄炽沉重的说道:“回父皇,儿臣细细算过,如今能筹集起来的库粮已经不足三万石,若是再扣除运粮路上的消耗,能运到前方的存粮不会超过一万五千石。”
庄炽此言一出,帝后太子和无忧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隆兴帝更是惊的一趔趄,险些儿摔倒地上,幸而太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怎么会这样少?”皇后惊呼一声,大燕各地的粮库总储量少说也在百万石之上,就算库中存粮不足,可也不能这么少啊。
“蠹虫……蠹虫……”隆兴帝恨恨的痛骂起来。此时他都不必细细向顾三七查问都能想出到底出了什么事,除了守库之人监守自盗之外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皇后见隆兴帝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体也在打颤,忙上前扶住隆兴帝,将他扶到一旁坐下,急切的说道:“皇上,保重龙体要紧,您可是煜儿和将士们的主心骨啊。虽然库中存粮所剩无几,可是秋收刚过,新粮总是不缺的,总能想到两全之策,您别太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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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还在恢复之中……
第二百六十六章转机
隆兴帝坐下一稳了稳心神,看向无忧问道:“无忧,你一直没有说话,在想什么?”
无忧秀眉微蹙轻声说道:“回父皇,儿臣在想那些看守粮库之人如何象是商量好了一统盗卖库粮,此事着实怪的很。父皇隔上一两年便会不定期派人下去检查库粮存储情况,每次派出的官员并不是同一个人,如何从来不见禀报?而且我大燕近五年以来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并不缺粮,所以那么多的库粮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全都卖出,尚未卖出的粮食到底存在何处?”
无忧的两个疑问立刻点醒了隆兴帝太子和庄炽,他们三人都点头道:“无忧(五嫂)所言极是。”
隆兴帝看向庄炽问道:“老十,两仓失火之事查的怎么样了?”
当日隆兴帝将调查广泰兴洛两仓失火之事交给刑部尚书马大人,如今马大人还未返京,庄炽负责的是征集粮草,他自然不知道对两仓失火之事的调查进展如何,因此隆兴帝一问,庄炽便为难的皱起了眉头。
太子见了忙上前一步说道:“父皇,此事您交给马大人彻查,十弟如何能知情?”
隆兴帝点点头缓声道:“是朕一时记错了。”
父子们正商议着,只见陆柄从外头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只专放密折的铜匣,陆柄快步走到隆兴帝面前跪下说道:“启禀皇上,百粤镇守使以八百里加急送来密折一道。”
百粤位于大燕的海岸线上,与东南沿海相距不到一千里,因此隆兴帝心中一沉,忙说道:“快打开!”
陆柄打开密折匣子,将密折取出呈给隆兴帝,隆兴帝打开一看,立刻大声道:“找到粮食了!”
众人一听这话眼光立时齐刷刷的投向那本薄薄的密折。隆兴帝也不卖关子,只拿着密折说道:“魏卿家在海关截获大七十万石粮食,特上密折来报。”
隆兴帝此言一出,自皇后以下,所有的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她们如今最怕的就是没有粮食,只要有粮食一切都好办了。
太子立刻说道:“父皇,是何人企图走私粮食出关?”
隆兴帝道:“事关重大,魏卿只能先将人货一并扣下,待请旨后方能有所行动。耀儿,朕有意派你去百粤查出走私粮食的幕后主使之人,你可愿往?”
太子立刻跪下道:“父皇,儿臣愿往。儿臣立刻起程奔赴百粤,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回京。”
隆兴帝点点头道:“好,务必要一查到底,将真正的主使之人揪出来,不可只抓几个替罪羔羊。”
太子赶紧应了,皇后见状不由担忧的说道:“皇上,耀儿是太子,国之储君,怎可轻易出京呢,还是在这种时候,太危险了!”
太子忙说道:“母后放心,儿臣也不是泥捏面塑的,虽然儿臣的身手不如五弟无忌,可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况且还有侍卫们,您就放心吧,儿臣以为有胆子盗卖走私库粮的,后台必小不了,若是儿臣不去,只怕魏大人难以一查到底。”
隆兴帝点头道:“耀儿所言极是,朕正是有此考虑才会派你前往百粤。”
皇后听了这话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眼中的担忧之意越发浓重。隆兴帝和太子只能硬起心肠假装看不见,太子更是躬身行礼后便要回东宫收拾行装好立刻起程。皇后看着太子的背影欲言又止,可眼圈儿不由人的红了。
太子走后没多久,太子的长子庄晟便如一阵风似的冲进懿坤宫,直扑到隆兴帝面前大叫道:“皇祖父,孙儿要跟着父亲一起去查案子。”
皇后立刻板起脸斥道:“晟儿不许胡闹,你父亲是去做正经事,又不是出宫游玩,你跟着做什么?”
庄晟小脖子一梗叫道:“皇祖母,孙儿自小习武,功夫比父亲好多了,孙儿要去保护父亲。”
隆兴帝虎着脸喝道:“不许胡闹!若再胡闹看朕不打折了你的腿!”
庄晟急的满脸通红,他求援似的看着殿中之人,忽然扑跪到无忧的膝下,抓着无忧的手大叫道:“五婶,您最知道晟儿的武功如何,您就帮晟儿求个情吧?”
无忧蹙眉看着一脸倔强的庄晟,着实的为难。因为庄晟自小跟无忌学武,所以无忧对他也格外的熟悉了解,无忧心里很清楚若庄晟想偷溜,这深宫高墙是困不住他的,若不让庄晟光明正大的跟着,他铁定会偷偷溜出宫。毕竟庄晟的师傅无忌从前就做过这种事情。而且说句实话,别看小庄晟年纪小,可他的功夫的确极好,一个人打两三侍卫都不成问题。若他没有练开的天份,无忌也不会那么用心的教庄晟功夫了。
在心中仔细权衡了一会儿,无忧拉起庄晟轻声说道:“晟儿你先起来,虽说你的功夫,可你到底年纪还小,此去山长水远,可不是只凭功夫好就行的。”
小庄晟一听无忧话中之意显然是有门儿,便立刻说道:“五婶,晟儿不怕苦,再苦还能有练功苦么。而且晟儿是个小孩子,跟在父亲身边不会引人注意,这样还能更好的保护父亲,父亲既是去查案,便必定有风险,可凭什么人也不会想到父亲身边一个小孩儿会功夫,晟儿可以当父亲的底牌。”
隆兴帝没想到自己的大孙子在不知不觉之间也已经长大了,听了庄晟的话,他不由的连连点头,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说的好!”
庄晟大喜,立刻转身冲到隆兴帝的身边兴奋的叫道:“皇祖父,您同意了?”
隆兴帝摸摸孙子的头笑着说道:“朕若不同意,你必会学你师傅离家出家,还不如就让你过了明路,跟你父亲一起动身吧。”
“皇上,晟儿才九岁,这绝对不行!”皇后着急的大叫起来。
庄晟急了,他猛的跳起来冲到陆柄的面前,二话不说举拳直取陆柄的面门。陆柄遇乱不惊,只轻飘飘的一闪身便避过了庄晟这一拳。
庄晟急的大叫道:“陆总管快与我打……”
隆兴帝明白孙子的意思,立刻高声说道:“陆柄,用全力与晟儿交手,晟儿,你若能在陆柄手下走上五十招,朕便让你出京。”
庄晟大喜过望,猛的转身向隆兴帝跪下,兴奋的大声叫道:“谢皇祖父恩典!”
皇后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什么了,她深知陆柄是宫中第一高手,宫中的侍卫们能在陆柄手下撑过三十回合,便已经是难得的好手了。若小庄晟真能撑过五十招,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陆柄向隆兴帝躬身称是,见隆兴帝给自己的竟是真的用全力的眼神,他心里便明白了,其实隆兴帝还是不放心孙儿出京,命他一定不许放水呢。
庄晟年纪小性子直,根本没有注意到皇祖父给陆柄的暗示,犹自兴奋的叫道:“陆总管接招……”声音未落,庄晟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了陆柄面前,一套金钢伏魔拳端地打的是虎虎生风。看的隆兴帝眼神比刚才亮了许多。他是识家,自然看的出庄晟这是有真功夫,绝非只有个花架子。
陆柄见皇长孙使出一套金钢伏魔拳,心中也暗自吃惊。他自幼净身入宫,习武走的是阴柔一路,而金钢伏魔拳则是拳法之中最刚猛的一套,正好克制他的阴柔武功。陆柄立刻凝神静气,真的使出全力还与庄晟过招。
虽说金钢伏魔拳正能克制陆柄的武功,可是庄晟到底年纪小,习武不过七年,而陆柄五岁入宫六岁开始习武,如今已经五十余年了,自然不是庄晟能比的。所以两人一交上手,小庄晟便觉得一股阴柔的压力如绵绵潮水一般涌向自己,压的他几乎不能呼吸。
小庄晟自三岁开始习武,六年来没有一日断绝,可见他是心性极为坚韧之人,所以不论身上承受如何大的压力,小庄晟都凭一口先天之气死死的撑着,他不独死死的撑着,还在不停的反击,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陆柄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殿中众人已经看不清陆柄与庄晟的招式了,只看到一青灰一深紫两条身影缠斗在一处,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过了多少招。
莫约过了一刻钟,只见那团青灰色的影子忽然飘出战圈,那正是陆柄飞身而出,他来到隆兴帝面前跪下说道:“回禀皇上,皇长孙殿下与老臣交手五十一招未现败相。”
皇后和无忧两人赶紧跑向停下来正喘粗气的小庄晟,只见他蜜色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子,可见累的不轻,而陆柄却是面不红气不喘,谁高谁下一看便知道了。
隆兴帝最是信任陆柄,他朗声笑道:“好好,朕的孙儿勇武如此,朕心甚慰,晟儿,朕便允你与你父亲同行。”
庄晟兴奋的“嗷……”的一声大叫,飞奔到隆兴帝面前大叫道:“皇祖父,孙儿可不可以再带一个人?”
隆兴帝眉头微皱,没奈何的笑着问道:“你想带谁?”
庄晟想也不想便叫道:“维扬哥哥”无忧一听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知道这个维扬哥哥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堂弟季维扬。
隆兴帝却被庄晟的话给闹糊涂了,因为按辈分论起来庄晟是不该叫季维扬哥哥的,虽然季维扬只比庄晟大几个月。可他却是和无忧无忌一辈儿的。那能管堂姐叫婶子却管堂弟叫哥哥的。
还是皇后细心,上前轻声问道:“晟儿,你说的可是你五婶的堂弟,武德将军府上的季维扬。”
庄晟用力点头道:“对对,就是他。”
隆兴帝这才知道维扬哥哥是何许人,便皱眉说道:“不行,晟儿,此番出京并非游山玩水,怎么能由你想带谁就带谁。”
庄晟委屈的低下头闷声说道:“皇祖父,孙儿和维扬哥哥最是要好,维扬哥哥人又聪明武功又好,上次还救了父亲一命,孙儿想着他若一起去,父亲会更安全些。”
自庄晟提出要季维扬同去,无忧便一直在思考权衡着,她知道自己的堂弟季维扬的确如庄晟所说,身手好,脑子更好,和庄晟比起来,季维扬更沉稳一些,庄晟也肯听季维扬的。若是让扬哥儿也跟着走一趟,他的好前程便是板上钉钉了。可转念又一想,扬哥儿才九岁,三婶身子又不好,这二年一直卧病在床,若是扬哥儿这一走,岂不是又给三婶添了一层心病?无忧想来想去都没法拿定主意,这才真真是左右为难。
庄晟见隆兴帝没有答应的意思,忙抓着皇后的手叫道:“皇祖母,维扬哥哥可聪明了,他的主意特别多,您替晟儿求个情,让他跟着一起去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炽此时突然上前躬身说道:“父皇,儿臣有个主意。”
隆兴帝立刻说道:“讲来。”
“父皇,儿臣以为可让太子哥哥带着晟儿和扬哥儿扮成寻常行脚之人秘密前往百粤,明面上再派一位钦差大臣做幌子,如此一来太子哥哥的安全便更加有保障,而且也有利于尽快查出幕后主使之人。”
隆兴帝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嗯,老十之言有理。”
庄晟喜不自胜,扑通一声跪倒在隆兴帝的面前,梆梆梆的直磕响头,看着皇后和无忧都忍不住轻轻摇头,心中暗暗想道:这孩子心眼儿真实在!
就在隆兴帝在懿坤宫议事之时,西四宫房之中,顺宁公主庄嫣在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显的极为焦虑不安。此时的她无比的后悔害怕担心,自那日京城暴民做乱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她的亲哥哥庄烃还一直被关在大牢之中,前些日子她的父皇虽然下旨命诚亲王审讯,可是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也不知道庄烃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他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除了对庄烃的担心,庄嫣的焦虑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柔然大军犯境。她可不是为了大燕被柔然军侵犯而担心,庄嫣想的是柔然为了她大举兴兵,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会提出和亲的要求,若是柔然人能打个大大的胜仗,要求和亲就能辣气壮了,而她的父皇面前大燕军的节节败退,也一定不会拒绝这个议和的好机会。只要能如她心中所想,她还是有机会成为柔然王后的。与嫁给宁国公世子做区区国公府世子夫人相比,自然是做柔然王后更风光气派!
最要紧的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庄嫣与他的哥哥庄烃已经再也无法回头了,就她们兄妹所做的事情来说,被砍十次头都不为过。所以庄嫣极度焦虑。
“公主,您喝茶么?”一道声音传进庄嫣的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庄嫣心里正烦躁着,思绪忽然被打断,她脸色自然没有好声气,只沉着脸喝道:“不喝不喝,谁许你进来的,还不滚出去。”
“公主息怒!”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庄嫣回头一看,脸色立刻缓和了计多,只缓声说道:“是翠喜啊,本宫不吃茶,你先下去吧。”这翠喜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浣衣局,如今又被调到庄嫣身边的季绣云。只不过庄嫣并不知道她是睿郡王府的堂妹季绣云,只知道她是那个能为自己传递消息的有本事的人。
庄嫣自被暗中软禁于西四宫房绣嫁妆之后,季绣云便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进了西四宫房服侍,还成功的混到了庄嫣的身边,从此为庄嫣传递消息。若没有这季绣云,庄嫣再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又做出那么多将自己一步一步推进无底深渊的事情。
“公主,百粤那边出事了。”季绣云是看准了时机才进来的,她知道附近并没有人监视,便快步走到庄嫣身边低低说了一句。
庄嫣一听这句话立刻脸色大变,猛的抓住季绣云压低声音说道:“翠喜,百粤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上次不是说船已经出海了么?怎么还会出事?”
季绣云压低声音说道:“公主,现在没时间细说,等晚上婢子再来细细禀报,如今怕是要用上最后那个法子了。”
庄嫣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低低道:“不行,绝对不行,他到底是我父皇!”
季绣云压低的声音中透着森森的寒意,只冷冷道:“你当他是父皇,他何曾当你是女儿,随便对什么外四路的人都比对你这个正经公主亲生女儿要好的多!”
季绣云一语正戳中庄嫣的痛处,她紧紧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知道了。”
季绣云满意的点点头,飞快的走了出去,如今是白天,她不能在庄嫣房中停留的太久,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虽然季绣云已经百般小心,可是她还是没有注意到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悄悄的盯着顺宁公主的房间,自然,季绣云的出入也都看在那人的眼中。那季绣云走出院门,那双眼睛的主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那是个看上去极不起眼的扫院子的老嬷嬷,西四宫房之中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嬷嬷居然是太子妃的心腹……
第二百六十七章追查
太子带着长子庄晟和无忧的堂弟季维扬并十数个禁中高手亲卫微服出京,日夜兼程直往百粤而去。而隆兴帝则在明面上派了一位钦差大臣前往百粤查实走私库粮之事。同时又发了八百里加急的密旨,着百粤镇守使立刻将所截获的库粮以重兵押运,火速送往前线。
军粮问题得到解决,隆兴帝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这才腾出空儿过问庄烃做乱之事。隆兴帝正有些疑惑,他下旨命诚亲王爷审讯庄烃,如今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如何到现在诚亲王爷都没有前来回禀审讯结果。
“来人,宣诚亲王进宫。”隆兴帝大声吩咐了一句。陆柄忙上前说道:“回禀皇上,诚亲王爷七日之前递了请病假的折子,您当时已经准了老王爷一个月的病假。”
隆兴帝皱眉道:“有这等事,朕怎么不记得了,诚亲王得患何疾?”
陆柄赶紧说道:“回皇上,老王爷这几年一到秋冬之交便极易犯痰症,这回也是痰症,咳的日夜难安,已经下不了床了。”
隆兴帝沉声道:“哦,竟如此厉害,朕可曾派了太医?”
陆柄心里清楚隆兴帝这一年多记性大不如从前了,这阵子又被柔然进犯之事闹的难以安枕,一天睡不上两个时辰,故而记性越发的不好。他忙说道:“皇上,您已经派了太医驻于诚亲王府,精心为老王爷治病,刚才老奴去太医院之时还听说老王爷的咳嗽已经轻多了,只是老王爷上了年纪,如今又逢秋冬之交,所以不敢大意,老王爷如今还得卧床养着。”
隆兴帝点点头道:“这便好,那案子……”
陆柄赶紧递话儿,“皇上说肃国公的案子暂且压一压,容后再审。”
隆兴帝沉沉“嗯”了一声,想了片刻方说道:“出宫,去内府大牢。”
主仆二人来到内府大牢关押庄烃的牢房之前,隆兴帝看见右臂上裹着白布的庄烃倚在墙角坐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上去就象活死人一般。庄烃明明已经看到隆兴帝走过来,却是一动不动,连站起来都懒的站了。
隆兴帝冷哼一声甩袖走到旁边,在陆柄设好的太师椅上坐定,沉声喝道:“逆子,还不将尔造反做乱之事细细招来!”
庄烃的头缓缓低了下来,视线定格他的右臂肘关节上,当日黑子那一口咬的极狠,一口便将庄烃的右小臂齐根咬断,还嚼巴嚼巴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给庄烃治伤的太医只能清洁创口之后大量的洒上金创药再包扎起来,除此之外就再没做其他的治疗了。反正只要暂时保住庄烃一命就行。就算庄烃是皇子,可摊上谋反做乱之事,他再不会有好下场的。
隆兴帝见庄烃象是没有听到自己的喝问一般,不由更加愤怒,厉声喝道:“陆柄,将此逆子拖出来。”
陆柄应了一声打开牢门一哈腰钻了进去,庄烃立刻猛的抬头死死盯着陆柄,那眼神阴森森的透着寒意,让人看了不禁一阵头皮发麻。不过陆柄可不怕,他淡淡道:“肃国公,您是自己起来还是要咱家请您起来?”
庄烃怨毒的瞪着陆柄,突然厉声骂道:“死阉奴,滚开!”
饶是陆柄涵养过人,这一句“死阉奴”也刺到了陆柄心中最深的隐痛。他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可是轻轻攥起的拳头还是出卖的他的心情。
隆兴帝素来极看重陆柄,一听庄烃骂陆柄,立刻高声喝道:“陆柄,替朕重重抽这逆子二十记耳光,让他醒醒脑子!”
陆柄应了一声是,探手揪起庄烃的前襟将他拖出牢房,然后扬手重重甩了庄烃二十记耳光,他甚至都没有用内力便已经打的庄烃双耳嗡嗡做响,面颊变成了紫红色。
陆柄停手之后,隆兴帝冷冷道:“逆子,还不从实招来,你到底与何人勾结,行谋逆,行刺太子之事?”
庄烃缓缓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隆兴帝,用仅存的左手抹去唇角流下的血丝,他突然如由疯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隆兴帝再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庄烃表演。在隆兴帝冰冷的目光之下,庄烃再也笑不下去了,他瞪着隆兴帝,愤愤大声叫道:“我能与何人勾结?想我庄烃也是堂堂皇子,却只被封为国公,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柄,谁还会和我勾结,我有什么资格配与人勾结?”
隆兴帝冷冷道:“庄烃,朕没有将你废为庶人已经是格外施恩了,以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朕便杀了你也不为过!”
“你杀啊!你为什么不杀不废,呸,你还不是为了不落个杀儿子的恶名!”庄烃颠狂的大叫起来。
隆兴帝被气的不轻,手都轻轻颤抖起来。陆柄一见忙走到隆兴帝身边低声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且莫中了别人的算计。”
隆兴帝点点头,暗自调整自己的气息,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庄烃原本见隆兴帝气的发抖之时,心中正暗自高兴。可是见陆柄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隆兴帝平静下来,他心中的恨意便又汹涌起来。
“逆子,朕今日亲自来审你,这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如实说了,朕还能给你留个体面,若你执迷不悟,便休怪朕无情了。”
庄烃只是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一副死硬到底的架势。隆兴帝看了也不想对他再多说什么。只向陆柄冷声说道:“陆柄,立刻将庶人庄烃押往慎刑司,任意用刑,只要审出真实口供便可。”
庄烃一听这话立刻硬不起来了,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的,他在内府大牢,还能摆摆过气皇子的架子,内府之人也不敢对他太过分。可进了慎刑司就不一样了,慎刑司里的人个个都是夜叉转世,其凶猛暴残暴变态的程度极其令人发指,但凡被押进慎刑司的,就没有一个能死扛到底不招供的。而且让庄烃心中更恐惧的是刚才隆兴帝称他为庶人庄烃,已经剥夺了他的皇子身份,而这皇子身份正是庄烃心中最后的一点底气。
“父皇……”再也硬不起来的庄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大叫起来。可是隆兴帝已经起身走了,他不想在庄烃身上再浪费时间。
“父皇,儿臣说,儿臣什么都说,您回来啊……”庄烃见隆兴帝毫无回头之意,不由声嘶力竭的喊叫起来。
陆柄看着扑跪在地的庄烃,轻轻摇了摇头,沉沉说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罢,陆柄飞快点了庄烃的几处大穴,让他浑身酸麻用不上力,还点了他的哑穴不让他叫出声来。庄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柄将自己拖上一辆小小黑漆马车,往慎刑司而去。
就在隆兴帝审问庄烃之时,皇后也没闲着,她正在听孟雪回禀有关顺宁公主庄嫣近来的动静。
“娘娘,近日顺宁公主极为亲近一名叫翠喜的宫婢,奴婢悄悄查过,这翠喜原本是浣衣局的宫女,走了曹公公的路子,于三个月前调入西四宫房,很快就得到公主的器重,连吉祥如意她们四个都得退一射之地。”
“哦,有这等事?区区一个浣衣局宫女有什么本事让顺宁那般看重?可还有别的什么动静?”皇后沉声问了起来。
“回娘娘,公主常常在晚上命翠喜单独服侍,因门窗都开着,所以我们的人没办法接近偷听,只是能看到公主与翠喜时而有说有笑,时而神色凝重,总是奇怪的很。”孟雪不好意思的说道。做为皇后身边最得器重的掌事宫女,她连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这让孟雪心中很是不得劲儿。
皇后“嗯”了一声,旋即问道:“可曾派人去清查翠喜的底细?”
孟雪忙回道:“回娘娘,已经派人去查了,因翠喜是小选入宫被分到浣衣局的,其家远在青州,这一来一回怕是得半个月。”
皇后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了,派人去请太子妃过来陪本宫说话。”
孟雪忙下去安排,没过多久,太子妃便来到懿坤宫,她给皇后请安过后站起身来,一看左右只有几个皇后的心腹之人,太子妃便知道婆婆有要紧的话问自己。
“那日暴民冲击宫门,小太监行刺耀儿之时,顺宁可否有异状?”皇后没有绕圈子,单刀直入的问了起来。
太子妃忽然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忙上前说道:“回禀母后,当日太子殿下遇刺,七皇妹起初并末有什么异样,只是惊呼了一声,可是当刺客被晟儿擒住,七皇妹面上便现出惊慌之色,不过片刻之后便有些夸张的欢喜掩去这惊慌之色。”
皇后立刻问道:“哦……刺客被擒顺宁很惊慌?”
太子妃忙说道:“母后,这是儿臣亲眼所见。”
皇后点了点头,叹息道:“可恨那刺客咬舌自尽,要不然就能审出其幕后主使了。难道说顺宁也与谋逆之事有关?”
太子妃其实隐约知道些真相,只不过如今她还不是皇后,不是后宫之主,所以有些事情她就算是知道,也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因此太子妃只能低头不语。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透给婆婆知道。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皇后和太子妃严密监视的翠喜这日一大早便出了西四宫房前往彩绣司,打着为公主寻颜色丝线的名头找到了彩绣司的主事嬷嬷。那主事嬷嬷听说是顺宁公主要选丝线,便让小宫女将翠喜带到储线处去寻管事赵嬷嬷。
翠喜当着小宫女的面挑选了深浅不一的五种蓝色丝线,看着翠喜拿着五种蓝色丝线,那管事赵嬷嬷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点头。翠喜便拿上线飞快的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翠喜走后,赵嬷嬷立刻清点库房,然后便以缺了几色丝线为由,要去内库支领。赵嬷嬷领了牌子出了彩绣司,径往位于皇宫西门之外的内库而去。
赵嬷嬷出了西门并没有直接去内库,而是在西门外的一处茶寮坐下吃了一杯茶,在付钱之时,她悄悄将一只小纸条交给了茶寮的伙计,然后才匆匆赶去内府领线。
因皇后下令严密监视翠喜及一切与她有接触之人,所以这赵嬷嬷去内库领线,身后也有人暗中监视,赵嬷嬷递小纸条之时虽然动作很隐密,可是监视她的两个小太监还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两个小太监一见赵嬷嬷果然有鬼,便立刻分为两路,一个继续监视赵嬷嬷,另一个则开始监视那茶寮的小伙计。看他到底要把纸条送往何处。
赵嬷嬷的动静很快被小太监报到孟雪之处,孟雪又赶紧向皇后回禀,皇后想了想果断的说道:“继续盯着,万不可打草惊蛇。”
孟雪领命而去,皇后则陷入纠结之中。她和太子妃对顺宁公主的怀疑在没有取得确凿证据之前是没法子向隆兴帝回禀的。可是现在若不向隆兴帝回禀,就不能动用暗卫来追查。但是若禀报了,万一顺宁公主没有鬼,那她这个嫡母岂不成了不容庶女的小人了么?
皇后正在纠结着,隆兴帝从外头走了进来,面色极为阴沉。站在皇后身边的常嬷嬷见皇后想事情想的出神,赶紧轻轻碰了碰皇后的手臂,低低说道:“娘娘,皇上来了……”
皇后一怔,抬头一看见隆兴帝已经走进房门,便赶紧站起来迎了过去,微笑问道:“皇上,你这会儿怎么来了?”
隆兴帝沉沉说道:“皇后,朕心里堵的慌,给朕沏茶。”
皇后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前线战事不利,心中好似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可面对隆兴帝的阴郁,皇后还不能立刻就问,他只能赶紧应道:“是,妾身这便为您沏茶。”
隆兴帝坐了下来,看着皇后沏茶,在袅袅水汽升腾之时,隆兴帝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八章怒极攻心
“皇上……”皇后试探性的轻轻叫了一声,与隆兴帝做夫妻三十多年,她还是头一次看到隆兴帝象现在这样沉郁无助。
“阿蘅,庄烃招了。”隆兴帝沉沉说了一句,便拿起茶盏一口喝干,吓的皇后惊呼一声:“皇上,当心烫!”
隆兴帝摆了摆手,低低道:“烫才好,朕的心里很冷。”
皇后赶紧为隆兴帝再斟上一盏茶,然后在隆兴帝身边坐下,轻轻握住隆兴帝的手,坚定的说道:“皇上,妾身陪您。”
隆兴帝抽出一只手在皇后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阿蘅,还好有你。”
皇后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陪在隆兴帝的身边,为他一杯又一杯的斟茶,直到茶汤已经淡的没了颜色,隆兴帝的眉头才舒展了几分,他沉声说道:“阿蘅,庄烃就宁王之子造反的内应。当日若非诸家府兵杀出府门斩尽暴民,又及时赶到宫门,只怕京城已经易主了……”
“宁王之子?宁王一系当初不都被处决了么?”皇后不由惊呼起来。
隆兴帝摇摇头,涩声道“当日被处决的那个只是替身,朕到今日才知道,宁王密谋造反已经谋划了十六年。”
皇后更加惊愕,“已经十六年了,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露出来?”
隆兴帝冷哼一声,不无嘲讽的说道:“朕原以为自己是圣明烛照之君,今日才知道朕只是个糊涂虫,整整十六年了,朕都被蒙在鼓中。若非那日朕在煜儿府门前遇刺,孩子们顺藤摸瓜将宁王查出来,再等上几年宁王将一切准备妥当,朕这项上人头便得移地方了。”
皇后心中一阵后怕,喃喃道:“天啊,真真是万幸,皇上,您是真龙天子,总有上天和祖宗庇佑的,上次将宁王一党揪出来,可不就是祖宗在保佑您么。”
隆兴帝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皇后其实心里也清楚祖宗庇佑这种说法不过是做官样文章,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若是祖宗有灵,当初的合德太子也不会被冤杀了。
皇后原本打算将顺宁公主有些反常之事告诉给隆兴帝,可是看到隆兴帝的情形,她到底忍住没有说出来。皇后深知隆兴帝的性情,他在战场之上杀伐果决无人能敌,可是对上自己的儿女,不论是嫡庶,他都有极深的慈父之心。要不然也不会对庄烃如此宽容。就以庄烃这些年来所犯下的过错来说,他早就该被贬为庶人甚至是赐鸩自尽了。
一个儿子的背叛对隆兴帝已经是极深的打击了,若此时再说出顺宁公主之事,皇后怕隆兴帝承受不住。而且顺宁公主之事皇后到底还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只凭推测臆断是不能定罪的。
隆兴帝沉思了一会儿,对皇后说道:“皇后,朕决定下旨将庄烃废为庶人,永远圈禁起来。他的孩子你安排一下吧。”
皇后忖度着隆兴帝的意思,试探的说道:“皇上,莫不是想放她们走?”
隆兴帝沉声叹道:“稚子无辜,将孩子远远送出京城,让她隐姓埋名,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吧。胡氏,与庄烃一起圈禁。”
皇后点点头道:“好,妾身会将她秘密安置在妾身的庄子上,总叫她衣食无缺,平平安安过一世就是了。”
隆兴帝点点头道:“就这样安排吧。”
皇后忽然想起一中,忙又说道:“皇上,还有一事,被庄烃收房的一个丫头怀了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太医说是男胎。”
隆兴帝皱眉“嗯……”了一声,想了片刻方说道:“将那丫头单独安置,等孩子出世之后立刻着人远远送出京城,寻个无子的中等人家养育也就是了。”皇后忙应了下来,庄烃这事就算是交代清楚了,他就算是还活着也同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隆兴帝吃了皇后沏的茶,烦躁阴郁的心情纾解了许多,这才有心情问其他的事情。“刚才朕看你双眉紧锁,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皇后心中思量片刻,方轻声说道:“日子过的快着呢,转眼就过年了,开了年等顺宁及笄之后她便要出阁,虽然皇上已经交待给内府筹备,可是妾身这个做嫡母的也不能不管不问,刚才妾身正在想这件事情。”
一听皇后提到顺宁公主,隆兴帝刚刚松开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只沉声说道:“顺宁不配皇后费心,由内府降等筹备就行了,如今耀儿煜儿都不在京城,你还是多在咱们的孙儿孙女身上多用心思吧。总不叫耀儿煜儿有后顾之忧。”
皇后忙点头应了,她这一试便试出来庄烃的供词并没有牵连到庄嫣。所以对庄嫣的怀疑她现在真的不能说。不过虽然不能说,可是皇后心里却坚信庄嫣绝非无辜之人。只怕这一连串的事情背后都有庄嫣的影子。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严密监视的庄嫣这几日极为不安,她一日几次将翠喜叫进房中问话。这样的反常不独皇后和太子妃派往西四宫房的眼线发现了,就连一般的宫女嬷嬷都觉察出来,在私下里有了不少的议论。
“翠喜,有消息了没有?外面的情况如何?他们怎么还不提出要求?”庄嫣急切的问道。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而庄嫣想要的发展却迟迟没有出现,她越发的安捺不住了。
季绣云心中很是不耐烦,只是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低头说道:“公主别急,过几日一定会有消息的。”
庄嫣愤怒的叫道:“过几日过几日,这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到底要过几日?”
季绣云心念急转,她想起自己妹妹曾经说起的一个主意,便压低声音说道:“公主小声些,您别急,奴婢倒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您肯不肯了。”
庄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季绣云的手,迫切的说道:“什么主意,你快说!”
只听季绣云低低说道:“那日奴婢所说之事您不肯做,那便只有用这个办法了,您这只要这样……”季绣云用极低的声音对庄嫣足足说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停了下来。她看看庄嫣的神情,不象上次说起那事之时那样的反感,心里便清楚有门了。
庄嫣听罢季绣云的话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上神情木呆呆的,季绣云也不着急,只拿过针线笸箩整理丝线,过了莫约一刻钟,她听到庄嫣开口了。
“好,就这么做,只是本宫如今也出不去,怎么才能做成此事?”庄嫣沉沉的问了起来。
“公主,您虽然不能出宫,可是有心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别人总不能拦着您,只要您一日不落的去请安,总会找到机会的。奴婢听说您见过喜,这事绝对不会伤着您一丝一毫。这事一但发了,京城必乱,京城一乱,我们的大军就能直逼城下,您自然能得偿心愿。”季绣云显然是早就想好了一切,说的竟是头头是道有条理极了,听上去完全不象是她一个小宫女能说出来的。
庄嫣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本宫就依你的话去做,那东西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若是没准备好,本宫便是去懿坤宫也没用。”
季绣云以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说道:“公主放心,最迟后日奴婢就把东西准备好。”
庄嫣和季绣云两人都没有发现,就在庄嫣房间的大梁之上,潜伏着一名隆兴帝派出的暗卫。自庄烃招供之后,隆兴帝对庄嫣便心中存疑,只不过他没有将这份疑心说与任何人,只是命暗卫悄悄潜到庄嫣的房梁之上,日夜监视着庄嫣。每日庄嫣的一言一行都被暗卫看在眼中,并且一日不落的向隆兴帝禀报。
所以庄嫣和季绣云密议过后不到半个时辰,她们两人的密议便抄录下来送到了隆兴帝的案头。虽然季绣云压低声音说的那一段暗卫并没有听的很真切,可隐隐约约还是听到了诸如“孩子,痘疹”之类的关键词。
隆兴帝只消将所有的内容顺上一遍,就能知道庄嫣到底存了什么样的险恶用心。看罢暗卫的报告,隆兴帝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头顶上冲来,他再三让自己稳住,可到底没有稳住,只一头扑倒在御书案上,生生被庄嫣气昏了过去。
陆柄一见隆兴帝昏死过去,惊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他冲着外头大叫一声:“速宣太医……”然后便冲到隆兴帝的身边,一手按在隆兴帝的大椎穴上,一手扳开隆兴帝的手指,将内力逼成一线刺激隆兴帝的十宣穴。这个法子果然很是有效,陆柄听到隆兴帝的喉头发出“咯……”的一声,然后便见隆兴帝缓缓睁开了双眼。
陆柄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刚才隆兴帝昏倒之时,他真的快被吓死了。
驻守宫中的轮值太医飞快赶到御书房给隆兴帝诊脉。陆柄此时已经飞快的将暗卫的密报悄悄收了起来,这等隐密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太医给隆兴帝诊过脉,眉头便一直皱着没有松开,隆兴帝自家知道自家事,便沉声说道:“朕的身体如何,不必有任何顾忌,只管照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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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极疼月色的一位长辈过世了,月色心情非常沉痛。完全没有心情写书,请大家谅解,给月色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个噩耗。
第二百六十九章三件大事
太医见隆兴帝逼问的紧,冷汗不觉从额头滚了下来,今日隆兴帝的脉相很是凶险,他一个小小的普通太医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太医赶紧跪下说道:“回皇上,臣愚钝,臣万死!为保证诊断无误,求皇上招太医院诸位供奉进宫会诊。”
隆兴帝自是知道自己身体如何的,他沉沉嗯了一声,道声;“准奏。”陆柄便立刻命小太监去宣诏太医院几位医术最好的供奉。
少时连太医院院判在内,共来了四位太医,众人上前为隆兴帝诊脉,每人的神情都不轻松,五位太医诊脉过会到外面会商隆兴帝的病情,隆兴帝看了双眉紧锁,心中突然生一种说不清楚的愤怒之意,他突然重重一拍御书案,大喝道:“在外头嘀嘀咕咕什么,都给朕滚进来当面说。”
所有的太医都将目光投向石院判,石院判只得飞快的低声嘱咐道:“皇上的脉相虽然不好,可一时半会还没有大碍,进去且往轻里说,只劝皇上静心宁神不要动怒。其他的出去再说。”
众太医点点头,忙随石院判走回隆兴帝的面前,一溜排开跪下,石院判带头说了起来:“皇上,刚才您怒极攻心才会晕倒,这种情形世人也是常有的,却也不要紧,只先用一剂宁神饮定定神便可。不过皇上您已经有了春秋,还是要制怒宁心才能延年益寿。臣等正准备为皇上拟一个安稳的宁心养身方子,稍后便请皇上龙目御览。”
隆兴帝冷哼一声,挥手道:“退下。”
众太医磕了头,其他人都退下了,只有石院判对隆兴帝说道:“皇上,敢问您今日已经在御书房多久了?”
隆兴帝倒不记得,只看向陆柄,陆柄忙说道:“皇上,您用过早膳后便来到御书房批阅折子,如今都整整三个时辰了。”
石院判立刻说道:“皇上,您坐的太久不利于血脉运行,微臣建议您最好到三友斋散散步,呼吸呼吸鲜新气息,这样对您的龙体有益。”
隆兴帝点点头,缓缓站起来说道:“陆柄,陪朕走走。”
陆柄赶紧上前伸臂让隆兴帝搭手,眼睛却瞄向石院判,石院判向陆柄微微点头,表示不会有事,只管大胆去散步。陆柄知道石院判的医术极好,心里这才略略踏实一些,赶紧服侍着隆兴帝散步去了。
隆兴帝一走,石院判立刻与其他四位太医汇集起来,低低说道:“去懿坤宫求见皇后娘娘。”
皇后听说太医院判率四位太医院的供奉求见,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忙说道:“快宣。”
石院判等五名太医急匆匆走进懿坤宫正殿,石院判上前说道:“请皇后娘娘屏退无关的闲杂人等,臣等有要事禀报。”
皇后端坐于珠帘之后,沉声说道:“本宫已经屏退无关之人,石院判但说无妨。”
石院判向左右看了一眼,果然殿中只有两名嬷嬷服侍,其他再没有任何外人。就连掌事女官孟雪都在殿外候命。
“臣启皇后娘娘,今日皇上突然昏倒,虽然陆总管很快将皇上救醒,可是皇上的脉相却很是不好,臣等会诊之后确定皇上患了风疾。”石院判急切的说了起来。
“什么,风疾,你们确诊是风疾?”皇后惊的都坐不住了,腾的站起来冲着珠帘外叫了起来。
“是,臣等确诊是风疾。”石院判和其他四位太医院供异口同声的说了起来。
皇后跌坐在椅上,喃喃道:“怎么会患上风疾,怎么可能?诸位大人,皇上的风疾到了何种程度?你等可有方子?”
石院判咬咬牙,沉声说道:“回娘娘,皇上患的是头风,若是病情不能得到极好的控制,一年之内,皇上会双目失明,终日头痛难当……”
“什么,是头风,竟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怎么从前你们从未提起?”皇后在震惊之后,心中的愤怒如同大潮一般汹涌澎湃。毕竟隆兴帝是每三日便要请一次平安脉的,可是之前从来不见太医禀报说隆兴帝患了风疾,这让皇后如何能不震怒!
皇后这是不懂医理,真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们无能,而是风疾这种病实在特殊,尤其是头风,在未发作之时,凭是医术多么精深的大夫都诊不出来。只有在发做过一次之后脉相上才会有所体现。而今天隆兴帝正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头风发作,太医又赶到的及时,这才能够确诊。
只是皇后在盛怒之中,石院判等五人又不好在这个当口儿自辩,只是能伏地不语默默请罪。还是跟在皇后身边的常嬷嬷积年有经验,在皇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皇后脸上的怒容才稍稍缓解,沉声说道:“石院判,速速与四位大人一起拟出妥当的方子,还有,此事绝对不可外传。”
石院判等人自是知道厉害的,赶紧都应了下来。皇后又细细问了一些护理风疾患者要注意的地方,石院判等人仔细的说了,皇后一一用心记下,然后才命石院判等人离开。自此这五人便在宫中轮值,每日给隆兴帝诊脉煎药,连药僮都不敢用了。
石院判等人走后,皇后心烦意乱的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皇上现在何处?”
常嬷嬷忙上前说道:“适才老奴送五位大人出去,石院判悄悄对老奴提了一句,皇上这会子正在三友斋散步。”
皇后点了点头,立刻说道:“本宫也去三友斋。”
常嬷嬷忙劝道:“娘娘,您这会子最好不去,皇上的脉案可是瞒着的。”
皇后听了这句话刚迈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她着急的说道:“可是不见着皇上,本宫心里难安啊!”
主仆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之声:“皇上驾到……”
皇后急的连整理仪容都不顾了,只是飞也似的向宫门方向疾步走去,有了年纪的常嬷嬷追的气喘吁吁,紧跑了一阵子才算追上。
“皇上,给皇上请安!”皇后几乎是冲到隆兴帝的面前,急急跪了下去,可头是仰着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隆兴帝的脸。
隆兴帝与皇后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对她自然是极为了解,便伸手扶起皇后,淡笑问道:“石卿他们来过了?”
皇后被问的一怔,正在为难该如何回答之时,便听隆兴帝说道:“朕就知道石卿他们会过来。皇后,朕无事,走,我们到里面说话。”
皇后忙扶着隆兴帝的手臂,用眼神暗暗询问陆柄,陆柄轻轻点头,给了皇后一个“皇上还好”的眼神,皇后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皇上,今日试试乌金团茶如何?”皇后笑着问了起来。刚才石院判曾说过滇西的乌金团茶对风疾有辅助治疗的作用,是以皇后便这样问了起来。
隆兴帝笑笑说道:“全由皇后做主,朕不挑的。”
皇后立刻命人取来吃乌金团茶的一整套银制茶具,当着隆兴帝的面为他烹制起来。看着皇后用小锤从那圆如满月,其黑如墨,泛着点点金星的茶饼之上取下一小块乌金团茶,用银碾仔细碾碎过筛,将茶末投入开至蟹眼泡的滚水之中,煮至两沸之后方以细罗小筛三次过滤茶汤,最后才得到一盏色赤如霞的乌金团茶。此时,清新如兰的茶香已经盈满了整间茶室。
皇后将那一盏六曲蕉叶银盏高举过眉奉于隆兴帝,隆兴帝双手接过,轻轻浅酌一口,顿觉满口苦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皇后见状忙解释道:“皇上,乌金团茶第一口都是极苦涩的,需得再吃两口才能品到回甘之味。”
隆兴帝皱着眉头勉强又吃了两口,眉间才舒展开来,轻轻点头道:“果然如此,回味清甘柔润,的确不错。”
皇后急急道:“皇上若觉得好,妾身以后每天都为您沏这乌金团茶。”
隆兴帝将手中的六曲蕉叶银盏放下,深深的看向皇后,轻声问道:“皇后,朕到底患了何病?你明知道朕不喜欢吃团茶,今日却特特为朕沏团茶,石卿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这……皇上您别多想,今日石大人他们的确来过,说起团茶对龙体有益,妾身这才为您沏团茶。”皇后赶紧解释起来。
隆兴帝摇了摇头,握住皇后的手说道:“阿蘅,你与朕做了三十余年的夫妻,你知朕如朕知你一般,朕这一生历经九死一生之事不知凡几,可没有一次真的被打垮,这一次也不例外,朕要知道所有的实情,才能更好的应对。石卿他们不敢对朕直说,朕不怪他们,可你不一样,你不能瞒着朕。”
皇后低叹一声,抬眼看着隆兴帝,轻声说道:“皇上,您说的是,从您的脉相上看,有患风疾的可能。”
隆兴帝沉沉问道:“是头风么?”
皇后一惊,愕然道:“您怎么知道?”
隆兴帝淡淡道:“你忘记皇祖父和先皇最后都是这个病么?而且这大半年以来,朕时常头疼头昏,不过时间都不长,只是是很短的片刻,朕便也没有在意。”
皇后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道:“是头风,妾身不知道您今日为何大动肝火引发此症,不过据石大人所说,这倒也不是坏事,越早发现便越有治好的可能,只是是皇上,从此以后您不能再操劳不能再动怒了,得好生静心将养才行!”
隆兴帝缓缓点了点头,喃喃道:“好,等朕处理完三件事便传位给耀儿,从此静心将养,再不过往任何政务。”皇后听了这话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能轻轻点了点头。
隆兴帝沉沉说道:“这头一件,朕要肃清内宫,第二件,便是主持朝政到煜儿得胜还朝,第三件,便是传位给耀儿。这三件事情做完,朕就能与你安享晚年了。”
后面两件事情皇后都明白,可头一件事肃清内宫,皇后心中便有些困惑了,如今内宫的情况已经是大燕开国以来少有的清明了,还要肃清什么呢?皇后还真没把顺宁公主庄嫣真正当回事。所以便没往她的身上去想。
见皇后眼中有疑惑之色,隆兴帝便将暗卫的密报拿出来递给皇后,沉沉道:“皇后,你看看吧。”
皇后打开密报飞快的看了一遍,只是气的脸色发白双手直颤,眼睛都气红了。她死死攥着密报,硬是从牙缝中挤也一句:“皇上,顺宁用心何其恶毒,妾身……妾身……”
隆兴帝拍拍皇后的手,安抚的说道:“阿蘅,你的心思朕懂,朕与你是一样的。这便是朕说的第一件事。你放心,朕说什么也不会让耀儿煜儿的孩子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皇后听了这话,冰冷的身子才算是恢复了一些温度,她向前趋身急切的问道:“皇上,您打算怎么做?”
隆兴帝握住皇后的手,咬着牙狠狠的说道:“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皇后点点头,她知道必要拿到铁证才能从重定庄嫣的罪。一想到庄嫣要害她最珍视的孙子孙女儿,皇后便恨的牙根直痒,恨不得将庄嫣剥皮拆骨寝皮食肉。
“皇后,朕会安排妥当,你等朕的消息。”隆兴帝见皇后的情绪比刚才平复了一些,方才沉声说了起来。
皇后赶紧点头道:“是,妾身明白,皇上,可一定要确保万全啊,孩子们都还小,特别是旭儿曦儿宝儿他们三个,若有一点点闪失,咱们可怎么见煜儿啊!”
隆兴帝拍拍皇后的手,坚定的沉声说道:“放心,朕不会让他们面临一丝一毫的危险。”
皇后想想心中还是不安,忍不住说道:“要不算了吧,反正您已经知道顺宁的险恶用心,直接定她的罪,别让孩子们冒险了。”
隆兴帝道:“阿蘅,朕不会让孩子们冒险的,朕已经计划好了。朕必要亲自拿住顺宁,要她死的心服口服。”
皇后见隆兴帝如此坚决,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喃喃道:“要一定要确保万全啊……”
隆兴帝知道皇后忧心孙儿们的安全,便对她说道:“放心吧,朕会安排妥当的。”
第二百七十章将计就计
十一月初一是太子妃的生辰,今年又是太子妃三十岁整寿,虽然在战时不宜大办,可是在帝后的暗中示意之下,皇族宗亲的女眷们还是要进宫向太子妃道贺的。
庄灵无忧素来与太子妃很是亲近,所以这是一早庄灵和无忧便带着孩子们进宫了。她们先去懿坤宫中请安,正好此时太子妃正在懿坤宫给皇后请安,于是在请安过后,庄灵和无忧带着五个孩子便将太子妃围了起来,笑闹着给太子妃拜寿送寿礼讨寿面吃。
太子妃忙将庄灵的一双儿女扶起来,然后从无忧手中接过宝儿亲了一下,笑着说道:“大姐姐,无忧,芳儿玉书快起来。谢谢你们啦,我那里已经备下银丝寿面,回头一定要多用一些。”
皇后笑着说道:“灵儿,无忧,你们也有日子没进宫了,今儿就在宫里高乐一日,回头咱们娘儿几个要好好说说话儿。”
太子妃和庄灵无忧赶紧躬身称是,又陪皇后说了一阵子话,太子妃才与庄灵无忧一起告辞。皇后看着女儿媳妇带着孩子们往外走,犹豫了几回,到底将差点儿冲出口的“无忧,把旭儿曦儿宝儿留在母后这里”给咽了回去,免得破坏了隆兴帝的计划。
东宫之中,前来拜寿的皇族宗亲的命妇往来不绝,东宫一时热闹非凡。太子妃正在招呼客人,一名宫女突然小跑过来在太子妃耳畔说道:“太子妃娘娘,顺宁公主来给您拜寿了。”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未减,心中却时充满了警惕,她笑着扬声说道:“快请。”
少时,身着滚镶白色风毛银红贡缎一斗珠及膝皮褙子配杏红凤尾罗裙,捧着莫约一尺见方雕漆盒子的庄嫣轻快的走了进来。
庄嫣走到太子妃面前立刻屈膝拜上,举着那只雕漆盒子笑着说道:“顺宁给太子妃嫂嫂拜寿,祝嫂嫂芳华永茂,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太子妃亲手接过那只雕漆盒子,转手交给身边的大宫女,然后亲自扶起庄嫣,端庄的笑道:“多谢七皇妹,快快请起吧。”
庄嫣起身后又去给庄灵和无忧问好,庄灵无忧并没有让庄嫣行全礼,在她行至半礼之时便已经将她扶住,不让庄嫣拜下去。
这般亲热和睦的景像让不知情的外人瞧见了,必得说她们姑娘姐妹情深,可知道内情的人心里是绝不会这么想的。庄嫣如今的身份极为尴尬,又有一个被贬为庶人终生圈禁的亲生哥哥,她怎么可能与皇后一系的姐姐嫂子们那么和睦,心里还不定在想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呢。
厮见已毕,庄嫣便笑着说道:“五王嫂,不知道侄儿侄女们可否也进宫了?”
无忧微笑说道:“他们都来了,只是刚才玩的累极了,这会子都睡着了。”
庄嫣立刻说道:“真的么,小妹很久没见到旭儿曦儿宝儿了,不知可否去看看他们?”
无忧心中立时起疑,庄嫣突然对她的三个孩子这般关心,这很不正常。可是庄嫣是当着所有的命妇提出这个要求的,她若是拒绝,必定会落人口实。可若是答应了,只怕孩子们会有危险,正在无忧纠结之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满堂宾客都大吃一惊,毕竟从来没有儿媳妇做生日,做婆婆的亲自到场的规矩。皇后给太子妃做脸,真真是做到家了。
皇后来到满是宾客的东宫银安殿,众人忙上前见礼,皇后叫起之后便对庄嫣招手笑道:“顺宁也来了,怎么瞧着清减了些,过来让本宫瞧瞧。”
庄嫣心中本就有鬼,皇后突然这么一叫,更是惊的她心里咯噔一声,有心不上前,可是当着这满堂宾客,她背不起这不遵嫡母之命的名声。可若是上前,会不会就……庄嫣暗暗攥了攥藏在袖中的那只特制香囊,暗暗吸了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偷偷给自己打气道:“庄嫣,香囊藏的极好,她不会发现的。”
做好心理建设,庄嫣才笑着走到皇后身边,跪下说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笑着将左手伸到下方自下而上的拉住庄嫣的手腕处,亲切的说道:“快起来。”庄嫣被皇后一把拉住右手手腕处的衣袖,她的身体不由的一僵,要知道那只特殊的香囊可就藏在她右手边的袖袋之中,皇后现在正握着的地方。
就在庄嫣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之时,皇后却突然放了手,笑着说道:“顺宁如今越发温柔娴静了,今儿若不是你太子妃嫂嫂的好日子,你必是又不出门的。”
庄嫣一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总算退了回去,她忙垂眸做羞涩状,轻声细语的说道:“母后夸奖,儿臣不敢当。”
皇后笑笑,对太子妃说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母后是来给你助兴的,可不是给你扫兴的,大家只管高乐起来,对了,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太子妃立刻笑着说道:“回母后,才七皇妹给五弟妹见礼,说是要去看看旭儿他们。”
皇后听罢笑道:“嗯,这也是应该的。来人,送顺宁公主去看看睿郡王府的世子和小郡主。”
无忧素来聪慧,她看到在皇后扶起庄嫣之时,庄嫣有一瞬间的紧张,心中便存了疑,于是便笑着上前说道:“母后,便由儿臣带七皇妹过去吧。”
皇后却摇头道:“无忧你又想躲清闲,今儿你不好好帮衬着你太子妃嫂嫂,母后再是不依的。哪里还要你亲自送你七皇妹过去,不拘让那个管事嬷嬷送她也就是了。”
庄嫣听了这话心中立时一松,以她的身份,想打发个把嬷嬷还是容易的,可若是想摆脱五王嫂季无忧,却是要很费一番心思了。
无忧听话听音,便知道了今日必有些特别的安排,于是便柔顺的笑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旨意。”
庄嫣被一个东宫管事嬷嬷引着去了庄旭庄曦庄晓他们兄妹三人的房间,她路上还假装无意的打听太子的一双儿女的情形。因大公主庄灵的孩子们都见过喜,所以庄嫣并没有将庄灵的一双儿女当做自己的谋害对象。
那管事嬷嬷倒也痛快,庄嫣一问,她便立刻笑着说道:“今儿可是巧了,小郡主和皇次孙一见到睿王府的公子和郡主便喜的什么似的,这会子正和她们在一处呢,公主一次都能见着。”
庄嫣心中暗自庆幸连老天都在帮她,她正愁没办法一次害到这五个孩子呢,老天爷便将那五个孩子凑到了一间屋子里,为她行事提供了最大的方便。今日事事顺利,庄嫣心中很是兴奋,仿佛她已经看到悲痛欲绝的帝后太子夫妻与庄煜夫妻,已经看到了宫中大乱,她能趁乱做更多更多的事情。
来到暖阁之中,庄嫣果然看到炕上并排躺着五个孩子,五个孩子都在呼呼大睡。暖阁之中只有两个嬷嬷在照看着,其他服侍小主子的宫女嬷嬷们都在暧阁外候着。
暖阁中的两个嬷嬷本来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尾照看着五个睡着了的孩子,她们见顺宁公主走进来,赶紧下炕见礼,庄嫣当然不会立刻叫起,只是往炕沿儿快步走去。其中一个嬷嬷是无忧带进宫的赵嬷嬷,她自进宫之后便打开了全身的警惕细胞,但凡有人接近她的三位小主子十步之内,赵嬷嬷便会进入全力防备状态,所以庄嫣往炕沿儿边上一走,赵嬷嬷立刻站起来快步来到炕前挡住庄嫣,笑着低声说道:“公主留步,我们小郡主觉轻,有点儿动静就醒,醒了不见王妃便要哭闹的。”
庄嫣狠狠瞪了赵嬷嬷一眼,没好气的低声说道:“本宫看看小侄子小侄女难道还要你这老刁准许?还不与本宫退下!”
赵嬷嬷护主心切,张口正欲说话之时,与她一起看顾小主子们的嬷嬷起身走过来拉住赵嬷嬷的手,笑着对庄嫣说道:“公主息怒,赵嬷嬷满心想的都是小主子,她也是护主心切,您别怪她。”
不等庄嫣说什么,那个嬷嬷便对赵嬷嬷说道:“赵姐姐放心,公主是小主子们的姑姑,难道还能惊扰了他们的好梦不成,你快别这么紧张了。”那个嬷嬷边说边轻轻攥了攥赵嬷嬷的手,示意她先听自己。
赵嬷嬷知道这位嬷嬷是隆兴帝与皇后亲自为选定的,太子幼时的教养嬷嬷,身份很是不同,她的话很有份量。于是赵嬷嬷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向庄嫣行了个礼退了半步。
庄嫣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两个嬷嬷一眼便走到炕沿儿边上,开始打量好梦正酣的五个孩子。睡在最外面是的太子妃五岁的女儿,乳名叫囡囡,深得帝后太子夫妻的喜爱,睡在囡囡身边的是太子三岁的嫡次子庄晖,小家伙天资极高,才三岁便能将三百千倒背如流,小脑袋瓜子里装的尽是些古灵精怪的念头。在小庄晖内侧,并排睡着睿郡王府的三个孩子,最小的庄晓睡在中间,粉红的小脸皮肤娇嫩的吹弹可破,看上去可爱极了。
庄嫣攥紧藏在袖中的香囊,暗暗将结了活结的香囊口拆开,然后将香囊口朝下,准备将藏在香囊中的粉末洒在五个孩子的脸上,只要让他们吸入那些粉末,今儿这事她就算是办成了。
就在庄嫣微微扬袖欲撒粉末之时,突然一怪极为古怪的风飘了过来,然后庄嫣便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前一晃,再然后,庄嫣发觉自己竟然动不了了,竟保持着往下撒东西的姿式。庄嫣心中大骇,她想开口厉喝,却发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庄嫣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是她的一双眼珠子。庄嫣垂眸一看,只见自己手的下方,五个孩子的身上突然出现一层极薄的雪白油布,在洁白无瑕的油布之上,明显能看到些浅灰色的粉末。庄嫣顿时觉得如坠冰窖一般,通身的血液都被冻成冰块儿,再也不能流动。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暖阁的房门人推开,帝后,太子妃,庄灵无忧还有几位皇族命妇缓步走了进来,隆兴面无表情,只冷冷的说道:“挽起顺宁的衣袖,取出内中所藏之物,交太医院判查验。”
赵嬷嬷上前轻轻挽起庄嫣的右手衣袖,所有人便看到了庄嫣的右手中抓着一把浅灰色的粉末,在袖边暗袋之中,还有一个敞开口的香囊,香囊中还残留着一小半儿的浅灰色粉末。在那浅灰色粉末之中,赵嬷嬷发现了几片小小的紫黑色布片儿。
赵嬷嬷所有东西放到油布之上呈于隆兴帝的面前,这时站在皇后身后的礼嗣王妃突然惊恐的尖叫一声:“啊,这是……这是痘……”许是叫出声后又惊觉不能御前失仪,礼嗣王妃生生把后命的话给咽了回去,可是听到这里在场之人谁还能不明白。
太子妃与无忧吓的面色惨白,两人疯了一般的冲到庄嫣面前,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力气,竟将被点了穴的庄嫣生生扯开,急急的察看五个孩子。皇后亦不顾一切的高声叫道:“快传太医……”
跟进来的几位皇族命妇都是见过喜的,所以她们虽然知道这痘疮粉的厉害,可是却并不害怕,因为她们已经再没了被传染的可能,此时她们只是担心还在炕上沉沉睡着的五个孩子,可以说这五个孩子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五个孩子,若他们出了事,后果的真的无法预料。
隆兴帝命赵嬷嬷将所有的东西都用油纸包好,皇后也一叠声的命人拿醋和酒来喷屋子消毒。而太子妃和无忧则立刻将孩子们带到其他的房间由太医一一检查。
隆兴帝命人将庄嫣五花大绑押上银安殿,此时殿内品级低些的命妇已经被另外安置了,能留下来的都是王妃嗣王妃世子夫人一级的命妇。庄嫣看到这般情形,便知道自己中计了,这回她是必死无疑,不论她招与不招。毕竟那痘疮粉便是寻常大夫一验都能验出来,更不必说医道精深的太医院太医了。而且殿中还有这么多的皇族命妇做证。人证物证俱在,她哪里还有活命之理。
第二百七十一章招供
少时,石院判带着两名太医来到银安殿,跪下说道:“回皇上,臣等三人每人验看一次,确定香囊之中的确是见喜夭亡孩童身上的痘痂,浅灰色粉末则是最助痘性发作的棉灰。若是被未见过喜的孩童吸入,七日之内必得见喜恶症,存活率不会高于一成。”
听罢这一番话,银安殿上响起一片倒抽冷气之声,见喜是极恶之症,大燕孩童有三成熬不过见喜之症而夭亡,便是条件极好的亲贵豪富之家也不能例外,所以众命妇对于见痘症的恐惧与厌恶自是不言而喻,她们中绝大多数都有因为痘症而失去骨肉的经历。
帝后二人虽是早知内情,可是此时听得太医的禀报,心中的愤怒也极为深重,只听隆兴帝厉喝一声:“庄嫣,你可认罪?
庄嫣此时已经深知自己再无生还之理,毕竟刚才她是被抓了个人赃并获,便是想狡辩都不可能了。因此庄嫣只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她的沉默反而令人更加愤怒了。
谋害皇嗣以谋逆论罪,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且因为庄嫣的生母与亲生兄长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都不必再审,众人便能想出庄嫣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所以不论庄嫣认不认罪,这罪,其实已经定下了。
隆兴帝见庄嫣没有说话,心中更怒,只沉声喝道:”罪人庄嫣下毒谋害皇嗣罪不容恕,着既废公主罪名,贬为庶人,发往内府按律议罪。
跪伏在地上的庄嫣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突然直起身子尖声大叫道:“我不服,我不服,父皇,儿臣没有谋害皇嗣,是太医嫁祸与儿臣。”
隆兴帝冷声道:“放肆!此非一名太医的判断,难道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嫁祸于你?庄嫣,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隆兴帝这句话是对自视极高的庄嫣最深重的打击,她颓然跌坐地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时,几名内监上前将庄嫣身上的贡缎锦袍除下,为她套上一件红色粗布罪衣罪裙,将之拖下去押入内府等候议罪。庄嫣竟然没有大叫冤枉,只是用冷森森的目光盯着隆兴帝,那目光怨毒如吐信的毒蛇一般,让人看了不由毛骨竦然。
众命妇本为给太子妃祝寿而来,不想却见证了这样一桩宫庭丑闻,众人心中不免忐忑不安,生怕隆兴帝迁罪于自己。当然,她们之中心眼儿够用的人已经想到了顺宁公主之事其实是一个局,那顺宁公主有心谋害皇嗣之事隆帝必是早就知道了,如今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可就是因为想明白了,那些皇族命妇们才更加心惊害怕。对于亲生女儿尚且如此,那么隆兴帝对于她们这些人岂不是会更狠?
皇后只往下看了一眼,便能猜出众人的心思,因此在隆兴帝离开之后,皇后便放低姿态缓声对众人说道:“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真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若不是服侍孩子们的嬷嬷机警,及时发现庄嫣下毒谋害皇嗣之事,今日之事就再难挽回了。”
众人忙都说道:“皇嗣洪福齐天,有圣人庇佑自不会被屑小所害,娘娘且请宽心。”
皇后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众命妇的想法,毕竟庄嫣企图谋害太子与睿郡王的子嗣是事实,而且就在刚才,隆兴帝已经下密旨命人将西四宫房的翠喜以及所有与翠喜有密切往来之人都秘密拘捕起来送入慎刑司,相信慎刑司那般人一定能在最短时间中撬开这些人的口,等取得那些人的口供做旁证,庄嫣的罪证就越发确凿了。
宫中出了这等事情,众命妇自无心在宫中多做停留,是以在领宴过后,众命妇纷纷告辞出宫回府。皇后这才有机会与太子妃和无忧交个实底。
“耀儿媳妇,无忧,你们别担心,孩子们绝对不会有事的。”皇后看到太子妃和无忧都难掩担忧之色,便立刻开口安抚起来。
太子妃和无忧虽然心中不信,可是还得点头称是,皇后见两个儿媳妇脸色虽缓可眉间的担忧却难以抹去,便压低声音说道:“庄嫣企图谋害皇嗣,这事在之前你们父皇已经知道了,不过是将计就计让她彻底暴露出来,庄嫣撒的痘痂粉其实是假的,真正的藏有痘痂粉的香囊早就被调了包。”
“啊……”太子妃和无忧都惊愕的轻呼一声,旋既两人便又住了口。想想也是,只要她们的父皇有心,这宫中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耳目。
太子妃的反应比无忧快,而且庄嫣在皇宫被围那日的不自然表情一直深深刻在太子妃的心中,她立刻躬身说道:“母后,儿臣明白了,父皇和母后真真圣明烛照,才能佑护孩子们平安无事。”
无忧也反应过来,只随太子妃一起拜下,口称:“全仗父皇母后圣明,才能让儿臣的孩子们幸免于难,儿臣真不知该如何感激父皇母后才是。”
皇后轻叹一声,走下来将两个儿媳妇扶起来,轻声说道:“好孩子,别怪父皇母后没有事先知会你们,实在是怕你们年轻压不住事,面上带出幌子反而不好。”
太子妃和无忧齐声说道:“母后言重了,儿臣明白父皇与母后的苦心。”
皇后浅浅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两个儿媳妇的手,缓缓点了点头。
隆兴帝在发落了庄嫣之后便回到勤政殿御书房,莫约过了两个时辰,陆柄便将慎刑司的奏报呈到了隆兴帝的面前。
隆兴帝展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他这才知道原来貌不惊人的小宫女翠喜竟然有如此的来头。
奏报上写的很清楚,宫女翠喜原名季绣云,是忠勇郡王妃的堂妹,当初靖国公府犯事之后,她被按律官卖,买主竟是宁王妃。在宁王府被满门抄斩之时,季绣云因藏入被禁军搜查过的秘室之中才逃过一劫,然后为宁王府第一谋士杜陵所救。后来被杜陵设计冒名进入浣衣局做了宫女。
又因为和当初有孕在身的柳嫔取得联系,并借柳嫔之力,季绣云成功调离浣衣局,进入西四宫房做了粗使宫女,并在极短时间里取得顺宁公主的信任,成为顺宁公主与外界互通消息的唯一渠道。自然这里的互通消息指的是庄嫣与宫外的庄烃勾通。除了庄烃这个亲哥哥以外,再没有人愿意对庄嫣这个生母与亲生哥哥都获罪的过气公主感兴趣,就连与庄嫣订下亲事的宁国公府,对庄嫣这个未来的公主媳妇其实是寥寥。
以上那些还不足以让隆兴震惊,真正让隆兴帝震惊的是原来自柔然递上求亲国书之后,庄烃和庄嫣便主动与柔然国联系,并且积极的充当柔然国的内应,将大燕的国情军情事无俱细的全都通报给柔然人,这才有了柔然举兵犯境之事。
愚蠢的庄烃天真的以为柔然国真的只想迎娶庄嫣做为太子妃,同时发上一笔横财,他相信了柔然人的承诺,以为柔然人举全国之兵进犯大燕,就是为了给他这个过气皇子撑腰,保他坐上皇位,成为大燕一国之君,让他的妹妹庄嫣成为柔然太子妃。庄烃压根儿不知道身负柔然秘令的季绣云早就做好了在关键时刻除掉庄烃庄嫣兄妹的准备。只是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季绣云之前的预计,这才让季绣云没有机会实施已经制定好的计划。
让隆兴帝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此番柔然人大举入侵大燕,其实是受了宁王先前的第一谋士杜陵的蛊惑,而杜陵的真正身份竟然是柔然上一代国主与唐门一位小姐的私生子。
看着那厚厚的供状,隆兴帝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的了。这供状之中所说之事委实太过离奇。而且隆兴帝心中也有些疑惑,那季绣云被官卖不过是五年之内的事情,她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中就能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隐密内情?这里会不会还有什么阴谋?
因为季绣云的口供只是孤证,所以隆兴帝心中到底还是存着疑问。“陆柄,你可还记得当日处置靖国公府陈氏及其子嗣之事?”隆兴帝沉声问了起来。
陆柄并没有看过季绣云的供词,因此并不知道其中曲曲折折的内情,所以只是摇摇头道:“回皇上,老奴记不清了。”
隆兴帝点点头轻叹道:“是啊,都过去好些年了,朕也记不清了。想不到这翠喜竟是陈氏余孽,陈氏的大孙女季绣云,她竟有胆子与宁王逆党勾结起来,当初朕真是心慈手软了,要不然也不至于酿下今日之大祸。”
陆柄很吃了一惊,当初他前往靖国公府数次宣旨,对于靖国公府二房中的季弄云的印象要比季绣云要深刻的多。所以对翠喜是季绣云之事,陆柄心中很意外,在他看来,若这翠喜是季弄云,倒是好想多了。只不过面对事实,陆柄也没法说什么。
隆兴帝感叹一回,沉声道:“传朕旨意,将庄嫣季绣云一干人犯严密关押,等逆党被一网打尽之时,再一并从重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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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大姨出殡。等送完大姨最后一程,月色就能回来正常更新。
第二百七十二章思念
腊月初一,无忧进宫请安,皇后携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无忧,前方战事胶着,煜儿怕是不能赶回来给孩子们参加孩子们的周岁礼。你父皇前儿还和母后提起此事,准备在宫中为三个孩子举行抓周之礼。”
无忧忙推辞道:“母后,这样不好,旭儿曦儿宝儿怎么能在宫中举行抓周之礼,这与礼不合。”
皇后明白无忧心中的担忧与顾忌,便笑着说道:“无忧,你很不用想的太多,若是煜儿还朝,自然是要在睿郡王府举行的,可如今他不在府中,又到了年根底下,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况且……无忧,宫中这大半年来着实不安宁,父皇和母后也想办场喜事冲一冲。”
皇后说出这样的话,无忧真不好再拒绝了,只是心里有些担忧太子妃心里不痛快,毕竟在宫中举行抓周礼是皇子们与太子的孩子才有的待遇,而旭儿曦儿和宝儿只是郡王家的孩子。
皇后象是看透了无忧的心思一般,只微笑说道:“说起来前些日子你太子妃嫂嫂还提起这事,她也向母后进言,希望破例在宫中为旭儿曦儿宝儿举行抓周礼,她还说只要父皇母后答应,这事儿就交给她去办,她一准儿办的妥妥贴贴。”
无忧忙道:“这怎么敢当,父皇母后太子妃嫂嫂对旭儿曦儿宝儿的厚爱,真真叫无忧不知说什么才好。”
皇后笑着说道:“无忧,只要你们妯娌合睦,他们兄弟同心就比什么都强。”
无忧忙躬身称是,可巧这时太子妃来了,一见无忧在场便笑着说道:“儿媳请母后安。可是儿媳来的巧了,无忧也在这里。儿媳正好向无忧表表功劳呢。母后,儿臣记得从前晟儿抓周的盒子是母后命人收着的,今儿特特来请母后命人找出来,照着样子再做两个,腊八那日旭儿曦儿宝儿可都得抓周。”
皇后笑道:“行,回头母后就命人找出来给你送过去。不过晟儿抓周用的东西不太适合宝儿,你们妯娌们看着添添减减吧。”
太子妃和无忧齐齐躬身称是,无忧又给太子妃见礼,郑重向她道谢。太子妃却爽利的很,只笑着打趣道:“如此做了娘亲,果然不象小时候那般腻着我了,还见外了呢。母后,您许不知道,无忧三岁那年到儿媳家中做客,粘着儿媳便不撒手呢。”
皇后笑着说道:“本宫怎么不记得,后来你们小姨妈进宫来,特特说起这事,当时你们小姨妈还同本宫说无忧……”皇后原本是笑着说话的,可是说着说着却红了眼圈儿,她那可怜的妹妹过世已经十年了,可对皇后来说,无忧的娘亲却一直活在她的心里。
无忧听皇后提到自己的娘亲,心里也一阵酸楚,若是娘亲还活着该多好!
太子妃一见皇后与无忧都伤感起来,赶紧轻举手轻拍自己的面颊,急急的说道:“哎呀,都是我不好,母后,无忧,我给你们陪不是了,母后,无忧,小姨妈早就飞升到极乐世界,永不再坠轮回受苦,咱们该为小姨妈高兴才是。”
皇后走下来伸出双手拉住两个儿媳妇,轻声叹道:“是啊,婉儿最是温柔善良,一生积德行善,她一定会往生到极乐世界,永生永世长享平安喜乐。”
无忧心中虽然难过,可是却不便再表现出来,只轻轻点头喃喃道:“是啊,娘亲和爹爹一定早就团圆了。无忧知道他们在天上看着呢。”
太子妃伸臂轻轻圈住无忧的肩膀,柔声说道:“无忧,你和无忌过的好,姨丈姨妈才能真的放心。”
离开宫中回府之后,管家丁伯求见无忧,有些着急的问道:“王妃娘娘,还有七日便是三位小主子的抓周礼,请您示下该如何办?老奴也好按您的吩咐安排准备。”
无忧笑着说道:“不必准备什么了,旭儿曦儿宝儿的抓周礼在宫中举行,到时候只安排车轿就行了。”
“啊,在宫中办……这可是天大的光彩啊,我们小主子就是有福气!”丁伯在吃惊过后,立刻兴奋的说了起来。郡王家的孩子被特许在宫中举行抓周礼,这得是多么难得的荣耀!
无忧看到厅中所有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上都涌起极度的欢喜,她的心中却有些不是个滋味,其实,她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是不是有这么殊荣,她在乎的是孩子们的爹爹能不能回来参加这场抓周礼。自从庄煜出征之后,无忧对他的思念便与日俱增。就教三个孩子说话,无忧教的最多的也不是“娘亲”,而是指着庄煜的一副戎装画像教三个孩子叫:“爹爹。”
如今三个孩子都能极清楚的叫“爹爹”了,可是他们的爹爹却还没有归来。“五哥,你什么时候才能班师还朝?”无忧一时间想的出了神,目光怔怔的看着东南方向,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如今无忧身边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她们的王妃会突然失神,怔怔的看向东南方向,她们都知道这是王妃在思念两位王爷了。当然想哪一位王爷更多一些,服侍无忧的人自是不知道的。
在无忧思念庄煜无忌之时,驻扎在东南前线的庄煜无忌也在思念着她和三个孩子。近来战事呈现胶着状态,为了保存实力,所以这段时间双方都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只是有些小股士兵之间的摩擦,庄煜这几日并没有出战,只在思考破敌之策之余,偷空想一想娇妻无忧和三个想的心疼的可爱的儿女们。
原来自从严信率大军赶赴得胜关之后,与庄煜无忌合兵一处,立时军心大振,严信命庄煜无忌率军出城,直冲柔然军的大营。
在经过三天的厮杀之后,柔然军被迫向后撤军近百里,将大军撤入东南第一高山锁云山之中,并在锁云山中布下大阵,将大燕军挡在锁云山外。
庄煜和无忌率军冲击了数次,每一次都损失惨重,可是却没有能冲破柔然军的封锁,进入锁云山中与柔然军决战。庄煜和无忌的五万先锋军只剩下三万人,他们两人都知道再这么冲下去,便是将整个先锋军全都填进去也不能破了柔然军设下的大阵。因此庄煜和无忌以及随后赶来的严信只能在锁云山外安营扎寨,将锁云山中的柔然大军团团围住,两方军队陷入僵持之中。
这一日,严信又召来众将官商议破阵之事。可是三军上下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柔然军设的是什么阵,又谈何破阵。严信见众将官皆是一愁莫展,众将虽然七嘴八舌说了不少,可是没有一句能说到点子上,对破阵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严信听的有些不耐烦,便沉声喝道:“都住口!正印先锋官庄煜接令!”
庄煜上前一步躬身大声应道:“未将在,请元帅吩咐。”
严信沉声道:“庄将军,着你速速持本帅手令返京催粮。”
庄煜一愣,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按说这催粮之事断断轮不着他这个正印先锋官去做,只让军需官跑一趟就行了。
见庄煜愣着不接军令,严信立刻沉声说道:“庄将军!”
庄煜身子一振,忙躬身抱拳说道:“未将在,可是元帅,催粮何需未将前往,只……”
庄煜话还没说完,便被严信严厉的目光给瞪的说不下去了。只能低下头说道:“是,未将得令!”
严信将令箭交给庄煜,然后命众将散开。只留庄煜一人在帐中说话。可是无忌却故意走的极慢,刻意落在最后头,等其他将军们走远了,无忌便猛的折返回来,跑到严信面前嘻皮笑脸的叫道:“师傅,也让徒儿听听呗?”
严信顺手敲了无忌的脑门一记,笑骂道:“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还这么没皮没脸的。”
无忌在军中历练了这几个月,脸皮却是磨的比从前厚多了,所以严信这么说他他完全不会脸红,只抱着严信的胳膊撒娇道:“徒儿在师傅面前永远是小孩儿!好师傅,就让徒儿也听听呗!”
严信最是拿无忌没办法,只笑骂了一句:“你都赖在这儿了,为师还能赶的走你么?”
无忌嬉笑的叫了一声:“谢谢师傅!”便放开严信跑到庄煜身边站好,一本正经的说道:“请师傅吩咐。”
严信没理会无忌,只是对庄煜说道:“煜儿,看来在过年之前我们无法班师回朝了,为师已经修下一本奏折,你带回京城呈给皇上。如今军中之粮只能维持一个月,所以催粮也是你的任务之一,务必要在年前将足够大军三个月嚼用的粮草押运至前线。”
庄煜立刻正色应道:“是,未将得令。”
说罢了正事,严信这才缓了声气,笑着说道:“还有七天就是腊八了,这是旭儿曦儿宝儿头一个生日,你这做爹的不能不在家。煜儿,你骑无忌的闪电,快马加鞭必能在腊八之前赶到京城。如今战事不紧,还走的快,快收拾收拾动身吧,莫要再误了时日。”
第二百七十三章太子还朝
无忌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听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师傅有吩咐完了的意思,便着急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师傅,还有徒儿呢?”
严信明知无忌是什么意思,却假做不知的皱眉问道:“无忌,你有什么事?”
无忌急忙跑到严信身边叫道:“师傅,我也要跟姐夫一起回京。”
严信看了看无忌,淡淡问道:“无忌,我们可曾彻底打败柔然军?”
无忌摇摇头道:“当然还没有,柔然军在锁云山设下连环大阵,我们破不了阵就不能生擒敌酋。”
严信声音陡然一沉,厉喝道:“既然还未得胜,如何有脸面还朝?”
无忌被严信一句话吼的立时耷拉了脑袋,连半句耍赖撒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庄煜见无忌这副模样,心中很是不忍,他知道无忌这是头一回离开无忧的身边这么久,无忌身手再好也掩不去他还只是个孩子的事实。
抬头看看师傅既元帅严信,庄煜刚刚想张口却被严信摆手阻止了。庄煜知道无论师傅对无忌做出任何的安排,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无忌好。所以便压下心中的话,只静静的站在一旁。
无忌低头想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头直视严信,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坚毅,无忌坚决的说道:“师傅,无忌明白了。无忌要做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做恋家的小家雀儿。”
严信欣慰的点点头,果然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只稍稍点拨他就明白了。走到无忌身边,重重拍了拍无忌的肩膀,严信笑道:“无忌,好样的,大军得胜班师之日,为师让你做第一位进城的将军。”
无忌兴奋的脸儿涨的通红,拼命点头道:“好,无忌一定最快想出破阵之策!”素来大军还朝,第一位进城的将军便是战功最显赫之人,严信如此承诺,显然是对无忌抱了极大的希望。
“姐夫,你等我一下。”无忌突然想起什么,向庄煜叫了一声便飞快的跑了出去。庄煜皱眉看着无忌那风风火火的背影,没奈何的笑了。
无忌走后,严信才对庄煜说道:“煜儿,其实为师此番完全可以让无忌随你一起回京,可是为师偏偏没有如此决定,你可明白?”
庄煜点点头道:“徒儿明白,无忌的谋略武功都是一时之选,可是他的心性还不够成熟,师傅这般决定,也是为了更好的磨练无忌的心性,让他早日成材。”
严信微笑着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道:“你说的很对,无忌只是在心性磨练上差了一些,假以时日,他必将大放异彩,成就不可限量。为师老喽,将来保国安民平定天下,都是你们的责任啦!将你们两个教导出来,为师这一世的责任就算是完成了。将来,就看你们的!”
严信话音还未落,便听到帐外传一噔噔噔的脚步声,严信便对庄煜笑着说道:“无忌若是能再沉稳些就更好了。”
果然急匆匆跑来之人正是无忌,他手中抱着一只小包袱。将小包袱放到条案上打开,严信和庄煜低头一看,不由都笑了起来。原来那包袱里放着一把小木刀一把小木剑,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极漂亮的木头娃娃。大些那个木头娃娃是男孩儿,小的女孩儿。
“姐夫,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刀和剑是给旭儿和曦儿的,小娃娃是给宝儿的,这是他们头一个生日,我这个做舅舅的却不能亲自为他们庆贺,这三样东西我做了很久,打磨的绝对光滑,一定不会磨了旭儿曦儿宝儿的手。你帮我带回去。”
庄煜伸手将那个明显做的最用心的大娃娃拿到手中,皱眉打量了无忌一会儿,笑着问道:“这个娃娃是给谁的?莫不是要姐夫带着送到毅国公府。”
无忌小脸腾的涨红了,急忙摇头道:“才不是,这是给姐姐的,姐姐从没离开我这么久过,她一定特别想我,所以我就照着我的样子刻了这个娃娃,姐姐想我了,就看看这个娃娃。”
无忌的话让严信和庄煜听了,两人俱是一阵心酸,无忌今年才十三岁,他还是个娃娃啊。他们给他加的担子是不是太沉了些。
“无忌,你……”严信险些儿张口就说让无忌回京的话,可是到底咽了回去,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心软,心一软,无忌都不能彻底成长起来。
庄煜深深的看着无忌,然后将手中的木头娃娃郑重的放入怀中,对无忌说道:“无忌,我一定将这只娃娃交到你姐姐的手中。”
无忌点点头,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对庄煜说道:“姐夫,告诉姐姐别太想我,我好着呢,吃的好睡的好,个子也长高了。”
庄煜笑着摇了摇头,将无忌抱入怀中好一通搓揉。惹的无忌怪叫连连。
严信也不管他们两人笑闹,只奏折与书信收拾好打包装起来放到一旁,等庄煜与无忌笑闹过了,方才说道:“煜儿,早些动身吧。”
庄煜拜别严信,无忌陪他来到马厩,亲自为闪电紧了紧肚带,拍着闪电的颈子说道:“闪电,好好将我姐夫送回京城,路上不许偷懒耍小脾气,不许不听姐夫的吩咐。”
闪电与无忌朝夕相对这些年,早就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所以闪电此时竟然象人一样点了点头,还亲呢的舔了舔无忌的手,表达自己的不舍之意。
庄煜见状笑道:“无忌,姐夫很快就回来了,不会让你和闪电分开太久。”
无忌和闪电一听这话,齐齐转头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庄煜,步调极度一致,让在场之人见了无不背过身子偷笑,什么叫物似主人形,他们可算是亲眼瞧见了。
庄煜做别战友们,出营之后飞身跃上闪电,闪电四蹄撂开飞奔而去,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京城中的人并不知道庄煜会赶回来,正为睿郡王府三位小主子的抓周礼而紧锣密鼓的忙碌着。这一日皇后正抱着太子的嫡次子,刚三岁的小庄晖,边逗弄他边说道:“晖儿啊,若是你父亲现在能回到京城该多好啊!”
小庄晖虽然年纪小,却异常的聪颖,他乖巧的伏在皇后怀中,用稚嫩的声音说道:“皇祖母,父亲很快就会回来啦。”
皇后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父亲很快就会回来?”
小庄晖掰着肉嘟嘟的手指头算道:“第一,快过年了,父亲得带着大哥回来给皇祖父皇祖母拜年,父亲最孝敬皇祖父皇祖母了,一定不会不在年前赶回来的。”
皇后欣慰的笑着问道:“那第二呢?”
小庄晖歪着头说道:“父亲答应过晖儿,等过年的时候就把那方鱼龙砚赏给晖儿做压岁钱,父亲从来都说话算数,所以一定不会让晖儿失望。”
皇后拧拧孙儿的小鼻子,故意笑着打趣道:“原来晖儿不是盼着父亲回来,是惦记那方鱼龙砚了?”
小庄晖急的脸都红了,只拼命摇头道:“不是不是,皇祖母,晖儿不是这样的。”
皇后见小庄晖那着急的样子特别招人,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着说道:“真真是个傻小子,皇祖母逗你玩儿呢。”
被皇后亲了一口,小庄晖白嫩的小脸羞的如同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一般,又好象是熟透了的大苹果,让人瞧着真想狠狠咬上一口。
挣扎着从皇后怀中滑下去,小庄晖红着小脸儿一本正经的说道:“皇祖母,晖儿已经是大孩子了,您不能这么亲晖儿。父亲教导过晖儿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皇后再也撑不住,笑的肚子都疼了,她捂着肚子直笑出了眼泪,小庄晖可真是个开心果,看他皱着小眉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到了腊月初六这日,果然如小庄晖所说,太子带着庄晟和季维扬,以及暗中调查搜集来的罪证回到了京城。
“耀儿,这一趟辛苦了,来,让朕好好看看。”隆兴帝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儿子,用夹杂着骄傲与心疼的语气说了起来。
太子笔直的站在隆兴帝的面前,笑着说道:“父皇,儿臣好着呢。”
隆兴帝点点头,感慨道:“黑了,瘦了,不过更精神干练了,好!我大燕帝王正该如此。”
在隆兴帝打量太子的同时,太子也在打量着他的父皇。他明显发觉与出京之时不同,他的父皇竟然显出了明显的老态。甚至那从来不曾弯过的脊背都有些微微的弯了,头上的白发也比从前多了许多。最让太子揪心的是,他发现自己的父皇脸色不好,不复从前那健康的古铜色,而是泛着淡淡的腊黄,看上去透着虚弱。太子还注意到,他的父皇连声音都没有从前那么洪亮。
一切一切都告诉太子,他的父皇真的苍老了。想到此处,太子不由一阵心酸,立刻跪倒在隆兴帝的面前,低低叫道:“父皇,儿臣不肖,让你受累了。”
隆兴帝笑着将太子扶了起来,对他说道:“看你,都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还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快起来,告诉父皇此番前往百粤有什么收获?”
太子略有些迟疑,然后才斟酌着说道:“父皇,库粮被盗被卖之事的确有内情。儿臣因为急着奔路,还没有将卷宗整理好,不知可否等过了旭儿曦儿宝儿的生日再呈报给您?”
隆兴帝知道太子与庄煜最是亲厚,如今庄煜又出征在外,太子这个做大伯的急着赶回来给侄子侄女们过生日确也说的过去。而且隆兴帝还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轻重不分的人,他既然说要晚两日再回禀,也就说明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晚几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隆兴帝便笑着点了点头,对太子没有一句责备之言。
“耀儿,你离京时日不短,你母后也极想念你,快去给你母后请安吧。”隆兴帝知道妻子比自己还想儿子,便笑着吩咐起来。
太子拜别隆兴帝,便急匆匆去了懿坤宫,他不只是急着去请安,更多的是想向皇后打听隆兴帝的身体情况,在刚才那短暂的见面之中,太子已经发觉他的父皇身体变差了。
给皇后请过安,母子们厮见,自有一番唏嘘亲热,等坐定之后,太子向两旁看了看。皇后会意,只留下常嬷嬷服侍,将其他人都屏退,让她们到殿外候旨。
“母后,儿臣刚才见到父皇,发觉父皇的气色不如从前,可是父皇偶染小恙?”太子急急的问了起来。
皇后轻叹一声,点点头道:“耀儿,你父皇患了风疾,他再不能劳神费力的处置朝政了。”
“啊……怎么会这样?”太子大惊,他先前只想到父皇的身体不太好,可是断没有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等地步。
“唉,真是一言难尽啊!对了,耀儿,庄烃与庄嫣参与宁王逆党谋反,已然被关押在慎刑司大牢之中,只等大军擒下敌酋班师还朝后,与一干敌酋共同论罪。就是因为此事,你父皇受了刺激,才会风疾发作,要不是救的及时,只怕……”皇后心中一阵后怕,感慨叹息着说了起来。
太子听了皇后之言却没有觉得惊讶,他只是沉沉点头道:“原来父皇已经知道了。”
皇后听了这话不免惊讶的问道:“耀儿,你已经知道了?难道是说百粤之事与他们也有关系?”经历过无数的险恶斗争,皇后的敏感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太子只说了一句话,她便猜到了六七分。
太子点点头道:“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一路暗查密访,终于查出了真相。庄烃庄嫣用心真是险恶的无以复加,若儿臣没有彻底到底,只怕……煜儿一家和无忌都得含冤莫白了!”
皇后听了这话极度震惊,猛的站起来抓住太子的手叫道:“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细细的告诉母后。”
太子扶着皇后坐下,缓声说道:“母后莫急,容儿臣慢慢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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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第二百七十四章真相
上回说到太子提起若非一路明查暗访查出真相,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怕是就要蒙受不白之冤,听了这话,皇后大为震惊,忙叫太子细细的讲来。
原来自从百粤镇守使,无忌的岳父魏大人在海关查获运粮船队之后,他不只是派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向隆兴帝禀报,还立刻追查起来。
这一查可不打紧,顺着种种蛛丝马迹查下去,查到最后竟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京城的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魏大人自然是不相信的,忠勇郡王季无忌为人如何他已经从大哥,侄子,妻子,儿子的书信中知道的很清楚。况且若是这忠勇郡王若是那等重私欲之人,以毅国公府上下对唯一的女孩儿魏紫的疼爱,是断断不可能结这门亲事的。
所以魏大人便将此事暂时压下,等彻底查出真相之后才向隆兴帝禀报。可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百粤镇守副使江成的耳中。江成便立刻私自写了折子向隆兴帝禀报。折子发出之后魏大人才得知了这个消息。魏大人立刻派人飞马前去追赶,总算赶在半路将折子截下,这才没让江城将并没有彻底查实的事情捅到隆兴帝面前。
就在魏大人追回奏折之后,太子带着庄晟和季维扬扮成普通商人来到百粤,在百粤暗中查访了数日,还是季维扬发现了一个与镇守副使江城走动较为频繁的男子有些面熟,他记得在睿郡王府见过此人。
季维扬将这事禀报给太子,太子心里一沉,难道走私库粮之事与五弟庄煜有关?这不可能啊!于是太子便命手下将那人悄悄掳走,而季维扬则叫上一个堂姐派给自己的侍卫去见那个人。
睿郡王府的侍卫一见那人便叫破了他了身份,原来他就是庄煜的奶娘刘嬷嬷的娘家侄子胡安,刘嬷嬷一家犯了事,被抄家发卖,所有靠着刘嬷嬷关系进睿郡王府当差的下人就全都被清理出来撵出王府。
这胡安可不是什么硬骨头,季维扬只是命黑子吓一吓他,他便什么都招了。
胡安原本是睿郡王府负责车马的小管事,虽然说是小管事,一年下来也有将近二十两的月钱,再加上一些车马铺子给他塞的好处,一年怎么也能得个五十两银子,而且他一家子的吃穿嚼用都由王府管着,老婆孩子也在府中当差领月钱,这一年下来几乎能剩余百多两银子,小日子过的不知道多滋润。可是一被净身撵出王府,可就什么都没了。
就在胡安走投无路之时,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了他一笔安家银子,从此胡安便为着这个陌生男人做事。
那男人给胡安置办了两套王府大管事的行头印信,便带着胡安到各地的黑市上收集库粮。原本每年新粮入库之时,按例是要卖出一部份陈年存粮好给新粮腾地方的。陈旧库粮被卖到何处当地官员并不关心,只要他们按着官府给出的价格将卖粮款上交就行了。黑市的价格略高于官府给出的参考价格,这其间的些微差价,就当是给司曹库丁们的额外补贴,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那些粮库上的司曹库丁一见来人是京城睿郡王府的大管事,无不百般巴结奉承。胡安只照着那个陌生男人教的,将睿郡王府要收购粮食之事略略透了个口风,下面的司曹们便心领神会,知道该怎么做了。因此他们也不想要什么差价了,只按着官府定价将陈粮卖给胡安,甚至在胡安表示粮食太少的暗示之下,他们还擅自提高卖粮比例,甚至到了最后几乎是清空了库中的存粮。
胡安冒充睿郡王府大管家在大燕各主要产粮区兜了一圈儿,再三许诺睿郡王爷绝不会亏待了他们这些对睿郡王府孝忠的小吏们,等将来户部考评之时,王爷必会照顾他们。就是用这种极为低级的骗术,胡安便将库粮骗卖到手,甚至于只是付了几百两银子的定金便拉走了价值数千乃至上万两的粮食。
所有的粮食被运到百粤装船,由副使江城做掩护,这些粮食很顺利被装上将要出海的货船,只等走完最后一次检查的过场,所有的运粮货船便能扬帆出海。然后纰漏偏偏就出在这最后一次检查之中。
因为百粤镇守使魏大人与京城毅国公府一直保持着极为密切的书信往来,所以睿郡王和忠勇郡王率兵出征之事魏大人在收到朝庭通告之前便已经知道的了。魏大人很清楚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因此便在粮草问题上越发留了心。
这一留心,魏大人便发现在送来审批的报关单上,有一批单子是与粮食有关的。魏大人立刻亲自带人去检查,便将那批被骗买的库粮查了出来。
江城得知粮船被查出,而他自己还没有暴露,索性便具折上奏,直接参劾睿郡王府倒卖走私库粮,想先发制人诬陷睿郡王府,好达到他幕后主使的另一个目的。只是江城没有想到自己的奏折被顶头上司魏大人给截了下来。他陷害睿郡王府的目的落空了。
取得了胡安的口供,太子便命人去镇守使衙门秘密请来魏大人,告诉他副使江城有巩事。拿了太子手令,魏大人立刻密捕江城。并且将江城送入太子处受审,而魏大人自己直接去了码头,亲自督办卸粮装车,运往东南前线之事。
那江城牙口倒是硬的紧,他一口咬死是胡安拿了睿郡王府大管家的印信,他是在被胁迫之下才不得不屈从于胡安之令。甚至江城还说自己事后觉得事有蹊跷,还特特上了参劾折子。
太子大怒,命人对江城用刑,可江城却反咬太子为了包庇弟弟而擅用私刑,大叫着说他死也不服。太子和庄晟还有季维扬真还的没有见过象江城这么光棍的滚刀肉,真是被气的不轻。庄晟气的真跳脚,一个劲儿的喊着要叫黑子将江城撕个稀巴烂。
在此时便显出季维扬不是那种莽撞之人了。他先向太子低语了几句,太子点点头后便带着庄晟走了出去,临时审讯室中便只剩下季维扬和江城两个人和黑子这头黑豹了。江城是个文官,又被五花大绑着,而季维扬不独身手不俗,而且旁边还有黑了掠阵,太子自然不必担心。
太子等人走出房间之后,季维扬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江城的对面,好整以暇的说道:“江大人,你知道我是谁么?”
江城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答话,季维扬也不恼,只拍拍懒洋洋趴在他身边的黑子,笑着说道:“你或许不认得我,嗯,也不认得京城中顶顶有名的黑豹子,这没有关系,听小爷我慢慢的告诉你。”
“睿郡王是小爷的堂姐夫,忠勇郡王是小爷的堂兄,你说你出阴招陷害他们两个,小爷能绕的了你么?你道刚才小爷向太子提出什么请求么?”
江城冷冷的看着季维扬,一死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说。可他心里却有些发虚了。江城能吃的准太子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他,可是眼前这个看上去笑咪咪,眼中却含着浓浓杀气的孩子却难说的很。
季维扬并不在乎江城说不说话,只抬腿拔出掖在靴筒里的匕首,边剔着指甲里的灰边漫不惊心的说道:“前些日子京城有暴民做乱,小爷顶盔披甲手持长枪,说多也不多,也就挑了十来个暴民,哦,对了,黑子,喏,就是小爷这黑豹,他可厉害了,一口就咬掉前肃国公,如今什么都不是的那个人的右手手臂。”
江城知道季维扬说的是前六皇子,肃国公庄烃,他竭力想保持自己的镇静,可是眼神却到底跳了一下,而他的这一点点细小的变化便一直极为注意江城细微变化的季维扬全都看在眼中。季维扬心中差不多有数了。
“江大人,小爷姑且再这么称呼你一次,想来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这么叫你了,其实你招与不招也没什么要紧的,百粤远离京城,死个把人也传不到京城去。反正你都这把年纪了,连个妻子儿女都没有,死了也没有人惦记着。”
事先做足功课的季维扬在江城心理防线已经快崩溃之时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果然将江城逼的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他突然失控的大叫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原来这江城与锦乡侯府有些折转亲,少年之时曾在锦乡侯府住过几个月。他对当时还没有应选的锦乡侯府嫡小姐一见倾心,一心想在求娶功名之后好向锦乡侯府求亲,娶得美人归。
只是造化弄人,江城春闱落榜,而锦乡侯府的小姐也被选中进宫,成了宫里的丽贵人,便是庄烃与庄嫣的生母丽妃。江城因爱成痴,从些再不提婚姻之事,在三年之后他终于考取功名,被外放为官,累官升至百粤镇守副使。
丽妃被贬为恭嫔,后来不明不白死去,这让一直不能忘情于她的江城悲痛难当,恰在此时,江城得到了一些丽妃所遗子女被薄待的消息,江城便秘密与肃国公庄烃取得联系,暗中为他做一些事情。这放运粮船出海之事,便是庄烃的暗中吩咐。
“江城,江大人,小爷相信若是在你家中抄上一抄,必能找出些犯忌的字纸书信,若真走到那一步,完蛋的可不止是你江城江大人一个,你虽然没有妻子儿女,可你还有高堂双亲,有兄弟姐妹,难道你要他们为你陪葬么?”季维扬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又追加了一记重“拳”。
果然这一“拳”打中的江城的要害,他不肯成亲生子已经是大不孝,若是再因为自己连累了父母兄弟子侄,他就成了江氏一门的大罪人。便是死了都没有脸去见江氏的列祖列宗。
季维扬见江城的神情松动许多,便缓声说道:“江大人,若是你肯合盘托出,小爷可以为你求太子爷的一道手书,只要你父母兄弟子侄与此事毫不相干,便赦他们无罪。”
“当真?”厉声追问起来。
季维扬坐直身子,正色道:“小爷年纪虽然小,可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爷们,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江城想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答应季维扬将一切合盘托出。而太子与如季维扬所请,写了一份若是江城家人未涉及此事,便赦他们无罪的手书。
根据江城和胡安的交代,太子将那个在背后指使胡安骗买库粮,指使江城大开方便之门的那个陌生中年男子抓获。才将骗买走私库粮之事查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自从柔然递上国书之后,他们的密使已经与肃国公庄烃勾结起来,柔然密使以迎娶庄嫣为太子妃,扶持庄烃当皇帝为饵,让庄烃庄嫣做为他们柔然人在京城的内应,在约定好的时间起事,里应外合攻占京城。等柔然大军一到,便可保庄烃登基称帝。
庄烃已经是走投无路之人,他又不甘心终此一生就做个小小国公,于是便铤而走险,他以为自己兵行险着可以富贵险中求,却不想柔然人倾全国之兵入侵大燕,又怎么会只为了扶持他庄烃做皇帝,难道柔然国主自己做皇帝会不更加划的来么?
被贪欲冲昏头脑的庄烃对于柔然密使所提出的事情无不答应,这才有了收买被逐出睿郡王府的小管事胡安,在隆兴帝秋狩之后发动京城的暴乱,冲击皇宫等一系列事情。只是这事情的结果和从前一样,庄烃总是想的很美好,可是结果对他来说却总是非常残酷。他终于把自己玩进了慎刑司大牢,这一世,他都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庄嫣,就是柔然人和庄烃在宫中的内应,她做着当上柔然国后的美梦,不惜出卖父兄家国,还以那般卑劣的手段加害侄儿侄女们,最终她自食恶果,也把自己送进了慎刑司大牢。
太子说完之后,皇后也将隆兴帝对于庄烃庄嫣兄妹的暂时发落告诉给太子,太子听罢半晌不语,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沉沉叹道:“母后,儿臣今日彻底懂得什么叫欲壑难填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重逢
太子原本因为担心他的父皇承受不住刺激才没敢立刻实话实说,可如今听皇后说了庄烃庄嫣被打入慎刑司大牢之后,心里倒踏实许多,既然他的父皇已经发觉庄烃庄嫣的叛乱之事,那么他此番查到的东西便可以成为定庄烃庄嫣罪的有力罪证,想来他的父皇不至于无法接受。
太子辞别皇后,他没有回东宫与数月未见的妻子儿女见面,而是又去了御书房。隆兴帝正欲起身出去散散步,如今他的作息时间彻底被太医规定起来,刚才陆柄已经请了两次,若他再不起身,陆柄便得去懿坤宫向皇后“告状”了。
隆兴帝刚站起来,便听太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父皇,儿臣求见。”
陆柄一听到太子求见,不由皱了皱眉头,上前对隆兴帝小声说道:“皇上,不如请太子殿下陪您散步?”
隆兴帝浅笑点头道:“也好。”
主仆二人走出御书房,太子忙上前见礼,隆兴帝看到太子,脸上的笑容明显浓了一些,他笑着说道:“耀儿,陪父皇散散步。”
太子忙上前扶起隆兴帝的手臂,陆柄自觉的后退一步,跟在这世上最尊贵的父子二人身后,做拱卫之状。
“耀儿,刚才拜见过你母后了?”隆兴帝笑着问道。
太子忙回道:“是,儿臣给母后请安后又陪着母后说了一会儿话才过来的,父皇,儿臣刚刚听母后说起您偶染小恙,现在您觉得怎么样了?”
隆兴帝点点头,缓步往前边走边说道:“朕其实不要紧,都是太医和你母后过度紧张了。耀儿,如今你回来了,朕便能卸下大半担子,能松快松快了。”
太子忙说道:“父皇,儿臣不孝,让您受这般的辛劳。”
隆兴帝拍拍太子的手背,笑着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朕自己的身子不好。耀儿啊,你去而复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朕说?”
太子忙跪下说道:“父皇,儿臣刚才有欺瞒您的行为,请您治儿臣之罪。”
隆兴帝伸手将太子拉起来,笑着说道:“那折子怕是早就写好了吧,是担心朕受不了刺激才没敢立刻拿出来?”
太子低头应了一声:“是。”
隆兴帝笑笑道:“耀儿,你太小看父皇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父皇无法承受的。说吧,此番前往百粤,到底查出些什么?”
太子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折,却没有立刻递给隆兴帝,只是飞快的说道:“父皇,儿臣先简单向您禀报,回头再重新写个节略呈给您。”
原来太子之前并不知道他的父皇隆兴帝患了风疾,所以奏折写的极为详尽,洋洋洒洒足有数万字,现在太子担心他的父皇看这么长的奏折会太辛苦,所以才有如此一说。
隆兴帝点点头道:“也好,那就边走边说吧。”
太子应了一声,抬手扶起隆兴帝的手臂,父子二人往三友斋走去,如今正是寒冬腊月,也就是三友斋还有些绿意可赏。
隆兴帝与太子在三友斋中散步足足散了近一个时辰,才从三友斋的院门中走了出来。隆兴帝看上去神情也还算正常,只是脸上还未完全退去的潮红表明他刚才还是动了气。
“耀儿,此事等煜儿得胜还朝再一起处置,你赶了这些日子的路,赶紧回去好好歇着,后天好参加旭儿曦儿宝儿的抓周礼。”太子应了一声,先将隆兴帝送回勤政殿,才回东宫休息了。
转眼到了腊月初八,睿郡王府的小主子庄旭庄曦庄晓抓周的好日子。东方刚刚破晓,还不到开城门的时间无忧就带着三个孩子进宫了。是以她和三个孩子与日夜兼程,终于腊月初八早晨赶到京城的庄煜失之交臂。
无忧带着三个孩子进宫后,王府紧闭着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门子开门一看,不由惊的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他抬手狠狠揉了揉眼睛,才呐呐道:“王……王爷……”
庄煜拿着马鞭轻轻抽了那名门子一记,笑骂道:“本王才离开家几个月,你等就不认识本王了?”
“王爷,真是王爷,王爷回来啦……”那门子如梦初醒,惊喜的向里大叫起来,便冲上前去接马缰,庄煜笑笑问道:“今儿咱们王府怎么这么冷清,连一位贺客都没有?”
那门子忙说道:“王爷快请,回王爷,皇上恩典,特意赏三位小主子在宫行抓周礼,王妃娘娘刚带着三位小主子进宫了,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已经进宫了。”
“啊……”庄煜失望的惊呼一声。立刻劈手抢过马缰跳上闪电,如疾风一般向皇宫方向冲去。等老管家丁伯得了消息急慌慌迎出来之时,只能看到那远去的只剩下一点残影的一人一马。
“真的是王爷回来了?”丁伯疑惑的问了一句,这不可能啊,他的消息算是灵通的了,可也没听说大军得胜班师的消息啊。
门子赌咒发誓说是王爷真的回来了,只是听说王妃带着三位小主子去了宫中,这才急急追了过去。丁伯听罢这才相信了,他知道他家的王爷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快快,都麻溜的拾缀起来,王爷回来了,今天晚上咱们王府必定要好好热闹热闹。”丁伯兴奋的大叫起来,一张满着皱纹的老脸乐的如同笑开了的菊花。
无忧刚带着三个孩子到达懿坤宫,庄煜便也骑马追到了宫门口。守宫门的禁军一看到睿郡王爷,表情和睿郡王府的门子惊不多,惊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庄煜跳下马笑着说道:“别再瞪了,当心眼珠子掉到地上,还不快进去禀报。”
那禁卫急急应了一声“是”便要往里跑。谁料庄煜又叫住他,笑着说道:“悄悄向皇上禀报,不许张扬了,特别不许让本王的王妃知道。”那禁卫心领神会,挤眉弄眼的笑着应了一声,飞也似的向里奔去。
隆兴帝刚刚要从勤政殿前往懿坤宫,不想在院中的陆柄突然兴奋的跑了进来,向隆兴帝跪下禀报道:“皇上,睿王爷回京了,如今正在宫门候旨。”
隆兴帝听说庄煜回京,先是一喜继而眉间拢上一层忧色,皱眉问道:“煜儿可还好?”
陆柄赶紧笑着回道:“王爷除了面有风霜之色以外,其他都很好,精神特别好。”
隆兴帝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笑着向外走,边走边叫道:“煜儿,煜儿……”
庄煜听到隆兴帝的声音,忙应着声往里跑去,他一看到隆兴帝,便飞奔上前扑跪在地,激动的叫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隆兴帝高兴的声音都微微发颤了,忙紧走几步上前双手抓住庄煜的肩头,激动的叫道:“煜儿,快起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庄煜仰起头,一看隆兴帝面容清瘦脸色发黄,立刻跳起来惊呼道:“父皇,您怎么了?是不是太辛劳了,您的脸色……”
隆兴帝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不打紧,朕前些日子偶染小恙,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朕有了春秋,自不比你们年轻人恢复的快。煜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庄煜忙将严信的奏折取出来奉于隆兴帝的面前,急急的说道:“回禀父皇,元帅命儿臣回京催粮送奏折。”
隆兴帝点点头道:“原来是此事,唉,这等事只派一员偏将也就行了,难为严卿家特特派你回京,真是用心良苦。煜儿,前线的战事如何?”
庄煜简明扼要的说道:“回禀父皇,我们已经收复了常阳山阳德阳三镇,将柔然军赶入锁云山中。柔然人在锁云山中设下连环大阵,我军暂时无法攻入,只能在锁云山外扎营寻找战机。如此一来军中粮草便不够用了。”
隆兴帝点点头道:“这样啊,想不到柔然军也有能设阵的高人,煜儿,你可曾探过阵?”
庄煜低下头惭愧的说道:“回父皇,儿臣曾经三次探阵,只恨儿臣才疏学浅,连探了三次都探不出柔然军摆的到底是什么阵。”
隆兴帝拍拍庄煜的肩膀,笑着安抚道:“煜儿,别这么说,你年纪还轻,哪能什么事都懂的?不急,慢慢来。走,跟父皇到御书房去,把探阵的情形细细说与父皇听。”
陆柄一听这话忙出声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您不到,抓周礼可不能开始的。”
隆兴帝一拍额头笑道:“对对,朕一提到仗便格外兴奋,都把这事儿给忘记了。煜儿,无忧可知道你回来了?”
庄煜赶紧摇头道:“不知道,儿臣还没见着她,父皇,儿臣求您保密,儿臣想给无忧和孩子们一个惊喜。”
三天之中两个出门在外的儿子都回来了,隆兴帝此时心情特别好,便笑着点头道:“好好,朕便给你打一回掩护,咱们走。”
父子二人带着陆柄一阵急行,很快便来到懿坤宫外。因有隆兴帝的授意,所以一路之上内监们高喊的都是“皇上驾到……”绝口不提他们已经认出来的睿郡王庄煜。
懿坤宫正殿之中,早已经铺下一张极大的羊绒毛毯,毯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特制的抓周之物。皇后和太子妃还有无忧各抱着一个孩子在等候隆兴帝的到来,只等隆兴帝一到,便可以开始抓周了。
隆兴帝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庄煜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低着头跟在隆兴帝的身后。
皇后率众人上前给隆兴帝见礼,隆兴帝笑着抬手叫起,顺手便将无忧怀中抱着的宝儿接了过来。就在隆兴帝抱过宝儿之时,无忧突然定定的看着隆兴帝身后的庄煜,怔怔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眼睛一阵酸涩,两行泪水不由人的流了出来。
“五哥……”无忧流着眼泪颤声叫了一句,惊了殿中的每一个人。
“煜儿(五弟,五哥)……”各种叫声都响了起来,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隆兴帝见庄煜刚进来就被无忧发现,便往旁边略让了让了,笑着说道:“煜儿,都被发现了就快出来吧。”
皇后听了这话,才从将信将疑中醒过神来,立刻飞奔到庄煜面前,伸手拧住庄煜的耳朵,气恼的叫道:“好你个庄煜,如今真真是长本事了!”话未说完,皇后拧着庄煜耳朵的手轻轻一转,便疼的庄煜“哎哟哎哟”夸张的大叫起来。
无忧狠狠瞪了他一眼,轻轻啐了一声,低低道:“该!”
庄煜忙捂住耳朵夸张的求饶道:“母后高抬贵手,饶了儿子的耳朵吧,如今儿子也是当爹的人,您可给儿子留点儿面子。”
“啐!你还知道你也是当爹的人,看你有没有点儿正形,进来也不通报一声,可是做了先锋将军就了不起了?”皇后明知道儿子是在逗趣,不想让这难得的重逢有忧伤的泪水,可还是恨的牙根直痒,少不得要拿出些庄煜小时候受过教训手段来。不过说归说,皇后也真的不舍得拧疼了儿子,便也松了手。
庄煜立刻跪下给皇后磕头行礼,皇后将他扶了起来,仔细的看了一回,脸上虽然一直笑着,可眼中还是泛起了泪花。
庄煜又给太子夫妻见了礼,太子倒没说庄煜什么,他知道庄煜此时回京必定有事,便轻轻放过了庄煜,倒是庄灵不肯轻易放过庄煜,手口俱用的训了他一通。
见过礼,庄煜才来到无忧的面前,嘿嘿笑着叫了一声:“无忧,我回来了。”
无忧身子一拧,原本想啐庄煜一声的,可到底没舍得,只着低头红着脸不说话。无忧不说话庄煜可急了,忙抓住无忧的双手急急问道:“无忧,我回来了你开不开心?”
还不等无忧回答,被太子妃和庄灵抱着的庄旭和庄曦突然扯开喉咙放声大哭起来,直震的整间宫殿都响起了“哇哇……”的回声。俩小子一边哭还一边拼命向无忧的方向伸手,仿佛谁要把他们的娘亲抢走一般。倒是一向爱哭的小庄晓却是一声都没哭,她只是窝在隆兴帝怀中,眨巴着那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庄煜,口中突然迸出一个响脆清亮的字:“臭!”惹的在场之人都看着庄煜促狭的大笑起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抓周
庄煜日夜兼程的赶路,自然没有洗漱的时间,他一到京城就赶着进了宫,然后便随隆兴帝来了懿坤宫,并没有时间沐浴更多衣。其实这寒冬腊月的,原本七八日不沐浴也不至于就臭了,可是小庄晓的鼻子特别灵,那怕是一丁点儿汗味儿她都闻的出来,一个“臭”字自然便脱口而出了。
庄煜被自己的宝贝女儿嫌弃了,只能尴尬的傻笑,可是自皇后以下,殿中所有的女性竟没有一个人去看他,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干打雷不下雨的小庄旭和小庄曦给吸引去了。
太子妃和庄灵抱着小庄旭和小庄曦赶紧来到无忧身边,只见这两个小家伙同时伸出手去搂无忧的脖子,边干嚎边叫着:“凉……”这小哥俩不如他们的妹妹口齿清楚,叫“娘”的时候总是发不准,总是“凉……凉……”的叫着。
无忧一个人也抱不过来两个孩子,因此只能用两只手轻轻抚弄两个儿子的脖颈,同时柔声哄道:“娘在这里,旭儿曦儿不哭,娘好好的呢。”
自从庄煜出征之后,庄旭和庄曦还有小庄晓就变的特别粘人,只要他们三个醒着,一眼看不到无忧便会哭,或者是看到无忧,而无忧的注意力没有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也会干嚎,这一点如今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听无忧这么哄孩子,除了庄煜之外,再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
“无忧,旭儿曦儿这是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他们可不爱哭啊,倒是宝儿比从前长进多了,宝儿都没哭。”庄煜浑然不知自己在说着何其得罪他两个儿子的话,还皱着眉头说个不停。
宝儿窝在隆兴帝的怀中,听到她那仿佛少根筋似的爹爹说着得罪哥哥们的话,小家伙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小身板儿直往外拱。隆兴帝便顺着宝儿的意思往外走了几步。
只见正干嚎着的庄曦率先不嚎了,他伸手拽住被太子妃抱着的大哥庄旭,然后向庄煜伸手求抱抱。到底是孪生兄弟,庄旭的反应也不慢,立刻和弟弟一样伸出了手。
庄煜哪里知道这几个月没见,他的一双儿子也变的鬼精鬼灵的,立刻伸出双手将两个儿子抱到怀中,还伸嘴在庄旭庄曦粉嫩的面颊上各自狠狠亲了一口,直亲的两个孩子猛皱眉头。数日不曾梳洗净面的庄煜胡子拉碴的很是扎人。
“旭儿,曦儿,叫爹爹……”抱着两个儿子,庄煜立刻进入傻爹模式,咧开爹笑的象十足的大傻瓜。
庄旭和庄曦两个小家伙可是没有开口,只紧紧的搂着庄煜的脖子,将小身体紧紧的贴在他们父亲的身上。然后两个小家伙同时开始使劲,憋的两张粉嫩的小脸都涨红了。
最是了解两个儿子的无忧一见这种情形,真是哭笑不得,她刚说了一句:“旭儿曦儿不许……”话都没有说完便听到庄煜大叫了一声“你们两个小坏蛋……”
一股不怎么好闻的味道在殿中弥漫开去,众人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两个记仇的小家伙浇了他们爹爹一身童子尿。
皇后和无忧忍笑上前抱过小庄旭和小庄曦,皇后对庄炽笑道:“老十,带你五哥去你那里沐浴。”庄炽强忍着笑应了一声,赶紧带庄煜去了东四宫房。
无忧赶紧带着两个儿子到偏殿去换尿布,自然少不了在两个小家伙的屁股蛋儿上各拍了一记,可这两个小家伙皮实的紧,根本不觉得疼,反而咯咯笑的欢腾极了,让无忧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总算大家都收拾妥当了,这才重新开始抓周。第一个抓的自然是老大庄旭。无忧刚将小庄旭放到羊绒地毯上,小家伙便飞快的向放在地毯边上的一柄宝剑爬去,任两旁有再多的好东西,他硬是看都不看一眼。
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抱住那柄宝剑,庄旭颤微微的站起来,兴奋的举起宝剑,仿佛想挥舞一般,可是那把宝剑对小庄旭来说份量还是沉了些,他非但没有舞起来,反而被宝剑坠的坐了个屁股墩儿,惹得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隆兴帝特别兴奋,击着桌案大声赞道:“好,旭儿将来必是一位开疆拓土的大将军!”众人纷纷附和,小庄旭做大将军,那可是正经的子承父志。庄煜大笑着一把将大儿子捞了起来,将他高高举起,兴奋的说道:“旭儿好样的!”
无忧早就知道大儿子庄旭对于一切兵器都有极为浓厚的兴趣,所以在看到那柄宝剑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大儿子的选择。所以无忧很平静,并没有特别的欢喜,她只是将二儿子轻轻放了下去。和老大庄旭不同,小庄曦素日里看不出有什么喜好,所以无忧更想知道他会抓什么。
小庄曦不象他的哥哥那般目标明确,他先是坐在地毯上左看右看,直看了一柱香的功夫都没有伸手抓东西,这却越发吊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又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庄曦才慢吞吞开始爬了。只见他爬先爬到一个放着好些杂物的大盘子旁边,伸手一掀便将盘子掀翻了,然后拖着盘子调转了方向,他先拿了一柄小小的鹅毛扇放到盘子上,又拿起一本书,再拿起一只堪舆用的罗盘,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到盘子上,小庄曦才吃力的拖着大盘子往无忧的面前爬去。
众人都看直了眼,见证小孩子抓周,众人都看过不少次,可是象小庄曦这么抓周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识,这孩子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这该怎么说?众人心中都犯起了嘀咕,还是敏郡王庄炽脑子好使,他立刻笑着说道:“曦儿将来必会成为通晓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智者!”众人忙都笑着点头,依着庄炽的说法夸赞起来。
此时只剩下小庄晓还没有抓周了,女孩儿抓周的所备的东西和男孩子是不一样的,太子妃忙命人将换了一番,然后才将小庄晓放了下去。
小庄晓坐在大红羊绒地毯之上,和她的二哥庄曦一般,也是不急着抓,这不免惹得旁边的人都柔声哄了起来,想哄着小庄晓赶紧抓一样东西。特别是庄煜更为着急,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抱一抱小庄晓,他那一颗当爹的心真的急啊!
庄煜一急,不由在大红羊绒地毯的边上蹲了下来,硬生生压着嗓子柔声说道:“宝儿乖,快选一样抓着。”
庄煜一蹲下,正好与宝儿的视线平齐,宝儿眼睛立刻一亮,便飞快的爬了起来,只见宝儿边爬边抓起身边的部分东西往外丢,有时候因为力气小没有丢到地毯以外,宝儿还会追过去再丢一次,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被宝儿丢出了十几样。然后宝儿便不丢了,她开始向蹲在地毯边上的庄煜爬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宝儿抓着庄煜的手站了起来,只见她一手抓着庄煜,一手却揪着地毯边儿,仰头无比清晰的叫道:“爹爹拿……”
庄煜看着偌大羊绒地毯上那上百样小东西,不免有些傻眼儿,呆呆的问了一句:“宝儿,这些你都要?”
小庄晓异常坚定的说了一个字:“要……”庄煜真是哭笑不得,一把将宝儿抄起抱入怀中,柔声细气的哄道:“宝儿,只能拿一样。”
小庄晓眨着古精古灵的大眼睛,小身子在庄煜怀中拧了几下,小腿儿用力的在地毯上蹬了一回,不依的叫道:“毯毯……”
小庄晓可是整个皇室中最得宠的孩子,所以她这么一说,众人立刻随声附和道:“好好,毯毯都是宝儿的。”
小庄晓这才高兴起来,挑衅似的看着庄煜,下命令似的叫道;“爹爹拿!”
皇后上前笑道:“宝儿,皇祖母把这些都收起来回头给你带上可好?”
小庄晓立刻果断“抛弃”了不太“听话”的爹爹,笑嘻嘻的转身投入皇后的怀抱,在送上热情的香吻之后,小庄晓还甜甜的叫了一声:“皇祖母……”这可把旁边的人都能羡慕坏了,宝儿可是难得这么热情呢。
只有无忧不羡慕,她看着宝儿挑出来的东西,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原来宝儿挑出来不要的全是与女红有关的东西。看来宝儿是铁了心不学女红了,真真可惜了无忧的一手好绣技。
太子妃见无忧看着宝儿挑出来的东西叹气,便笑着劝解道:“无忧,宝儿还小呢,等她长大些慢慢教就是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也不用家里的女孩儿做太多针线的,大面儿上过的去就行了。”
无忧只能轻叹道:“但愿如此吧。”
在宫中用过家宴,帝后怜惜庄煜回来一趟不容易,而且他很快还得回前线去,因此并没有多留庄煜一家五口,很快便让他们出宫回府了。
庄煜在军中数月,如今脸皮可是越发厚了,他浑然不在意禁卫们偷笑的目光,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上挤上了无忧的王妃大轿,惹得小庄旭与小庄曦又干嚎了一通,让无忧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们两个哄睡着了。
孩子们睡了之后,庄煜终于有机会和无忧亲近了,他长臂一伸立刻将无忧揽入怀中,低头狠狠的吻住了无忧那娇红的双唇,自从刚才见到无忧之后,这个念头便一直在折磨着庄煜,此刻才算是让他得逞了。
无忧的惊呼被庄煜吞下,那种久违的幸福如巨浪一般卷起无忧,将她抛向半空,无忧无助极了,只能凭着本能攀着庄煜那宽厚的腰背,如此一来却更加点燃了庄煜的激情……
就在庄煜想更进一步的时候,一声轻哼在车厢中响起,无忧急忙推开庄煜,一手慌乱的整好凌乱的前襟,一手轻拍睡在旁边的宝儿,口中柔声哄道:“宝儿乖,娘在这里……”
庄煜无比郁闷的低头看了看,挫败的叹了口气,暗暗咬牙说道:“真是个小磨人精!”
因为上午在宫中玩的太疯了,所以回到王府之后,三个孩子都沉沉睡去。庄煜心中大喜,赶紧拉起无忧的手,想与她一起回房。无忧臊的满脸通红,回眸娇嗔的瞪了庄煜一眼,赶紧甩开庄煜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五哥,当着孩子们呢,尊重些。”
庄煜觉得自己都快涨爆了,哪里还能顾的上这些,只打横将无忧抱起,在她耳畔低低说了一句话,立刻让无忧羞的都不敢抬头了。
庄煜美滋滋的抱着无忧回房,久别的夫妻自然格外亲热,无忧都不知道庄煜与自己有多少次的鱼水之欢,她只记得自己欢愉至极,疲累至极,以至于沉沉昏睡于庄煜的臂弯之中。等到无忧醒来之时,她透过琉璃窗子看到了挂在天边的月亮。
无忧真真又羞又恼,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睡了这么久,这下子只怕连王府说檐下的雀儿都知道她白昼宣淫,真是丢死人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当家管事啊!
无忧想坐起来,可是一动她才发觉浑身象是被什么重物来回碾压过一般,酸疼的完全没法子动弹,特别是她的腰,无忧觉得自己的腰象是被一块块儿骨头拆开又拼起来似的,摸摸腰还在,却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无忧,你醒啦?”听到床上有动静,庄煜快步走过来撩开帐幔笑着问道。
无忧怒视庄煜,气恼的叫道:“庄煜,你……”
庄煜完全不给无忧说完话的机会,立刻俯身用双唇堵上无忧那让他一看到便会热血贲张的娇俏红唇,深深的亲吻吮吸起来……
身体上的疼痛让无忧没有被庄煜吻的七荤八素,她勉力推开庄煜,气鼓鼓的叫道:“五哥你再欺负我我就不理你了。”
庄煜挤到无忧身边坐下,将她连人带锦被一起抱入怀中,好脾气的笑道:“好好,我不欺负你,我们坐着说话。”
庄煜整个下午的索需无度让无忧真的累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只软软靠在庄煜的怀中,用欢爱过后特有的暗哑声音问道:“五哥,孩子们可曾醒了?”
庄煜笑道:“下午醒了一回,进了些吃食就又睡了,都没哭没闹。”
无忧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怎么无忌没跟你一起回来?他还好么?”
庄煜赶紧将无忌的情况说了一遍,自然是只报喜不报忧,所有无忌涉险之事庄煜可一个字都没说。无忧听到弟弟什么都好,心里才踏实了些。只轻叹道:“五哥,无忌到底还小,你多看顾他些。”
庄煜忙说道:“看你说的,我还能不多多看顾他么。对了,无忧,无忌让我替他给你和孩子们捎回礼物了。”
无忧笑道:“他一个小孩子家会挑什么礼物,何况你们还在行军打仗之中,有这份心就够了。”
庄煜扶着无忧躺好,急忙下床取来无忌的礼物,再将无忧抱起拥入怀中,与无忧一一看了起来。
“这是无忌亲手雕的?可真像啊!”无忧拿着无忌和自雕小像,不由惊呼起来。这两寸高的小木俑雕的唯妙唯肖逼真极了,无忧仿佛象是看到了无忌真人一般。
“这是无忌亲手雕刻了,他闲暇时间几乎全用来雕刻了。给三个孩子的也是无忌亲手雕刻的小刀剑和娃娃。”庄煜赶紧说了起来。
无忧将小木俑紧紧抱在怀中,强忍泪意低低叫道:“无忌……无忌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庄煜忙轻拍着无忧说道:“无忧,如今我们已经将柔然军包围在锁云山中,只要破阵擒下柔然主帅,大军便可班师回朝了。”
“破阵?破什么阵?”无忧好奇问道。
庄煜将柔然人退守锁云山设连环大阵之事简单说了一回,无忧想了想便坐直了身子,忍着腰痛说道:“五哥,我记得在父亲留下的书籍之中好象有一本是专门讲述设阵破阵的,叫什么名字来着?哎呀,越是要用怎么越想不起来了?五哥,我现在就过去找一找。”
庄煜知道无忧所说的过去找一找是到隔壁忠勇郡王府的藏书楼去找,便笑着说道:“无忧,我陪你一起去。”
无忧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之时,脚下一酸便软软的坐在脚榻之上,庄煜这一下午闹腾的实在太凶,无忧哪里能禁的住。
庄煜将无忧抱起来,亲手为她换好衣裳,又命人备了暖轿,夫妻二人才往隔壁忠勇郡王府而去。
忠勇郡王府的管家万三行已经得了消息,忙命人将藏书楼下的地龙烧起来,又薰了极清新的茉莉香,所以在庄煜无忧进入藏书楼之时,藏书楼中暖意融融,空气中尽是醒神的淡淡茉莉清香。
因无忧想不起那部有关阵法的书名是什么,因此只能和庄煜在二楼的藏书中一本一本的翻找。夫妻二人才找了小半个时辰,赵嬷嬷便领着丫鬟奶娘们把三位小主子带了过来。
原来三个小家伙一觉醒来,发觉爹娘都不见了,便放开嗓子哭个不停,任谁哄都哄不好,赵嬷嬷实在没办法才将三位小主子送到藏书楼。果然三个小家伙见到爹娘后就不再哭了,只好奇的看着满屋子的书,乐的咯咯直笑。看着三个孩子笑的那般开怀,庄煜和无忧也幸福的笑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夫妻之乐
夜色渐浓,三个孩子已经睡沉了,庄煜和无忧才翻查了二楼十分之一都不到的书籍,刷刷的翻书声与孩子们细细的鼾声交织在一处,听上去竟是那么的宁谧和谐。
庄煜在翻藏书籍的同时,总会时不时的看无忧一眼,无忧总能在第一时间抬头回望庄煜,还他一抹甜甜的笑容。夫妻二人都没说什么,可是默契却在这相视一笑中流动。庄煜与无忧心心相映,自然不论在一起做什么都会觉得分外甜蜜。
“王爷,王妃,都二更天了,该回府安置了,明儿再找书吧。”赵嬷嬷听到打更之声,便上前轻声劝了起来。
庄煜抬头看看窗外,笑着说道:“都二更了,这么快!无忧,你带着孩子们先安置吧,我再找一会儿。”
无忧摇摇头,浅笑说道:“五哥,两个人找还快一些,你能在京城停留的时间有限,要快些找到才是,况且我下午睡足了,这会儿也不困。赵嬷嬷,你再着孩子们在旁的客房住下,今夜王爷与我必是要挑灯夜战的。”
主子发了话,赵嬷嬷就算是心里不同意也不能照办,她先带着丫鬟们将三位小主子安置好,然后便去了厨房给两位大主子做些夜宵,总不能叫主子们空着肚子熬夜。
赵嬷嬷带人下去之后,藏书楼的二楼便只有庄煜和无忧两个人了。庄煜见无忧已经面有倦意,便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无忧的身边,将厚实温暖的手掌轻轻放于无忧的脖颈处,轻轻揉捏起来。
“嗯……真舒服!”无忧微微向后仰头,眯着眼睛惬意的轻轻哼了一声。庄煜不由低笑道:“怎么象只猫儿似的?”
无忧反手搭在庄煜的手背上,不依的轻轻抓了一下,娇嗔道:“你才是猫呢。”
夫妻两人耍了一回花枪,才又继续翻查起来。莫约两刻钟后,赵嬷嬷拎着一只盒食走上来,笑着说道:“王爷王妃,用点夜宵再看吧。”
庄煜笑道:“正好本王饿了,无忧,我们吃了东西才看。”
无忧点点头,与庄煜相依而坐,庄煜在军中待时间久了,吃起东西来便如风卷残云一般,无忧才刚刚吃完一只葱油银丝卷儿,庄煜便将一大半的夜宵划拉到自己肚子里了。无忧见了抿嘴轻笑,拿起银壶为庄煜倒了一大盏热奶茶,笑着说道:“五哥,喝口奶茶润一润,这是我新想出来的方子,父皇母后吃过都说好喝的。”
庄煜一把拿过银盏,咕嘟咕嘟两口便喝干了,然后眉开眼笑的叫道:“真好喝!”
无忧又为他倒了一盏,笑着说道:“五哥,这奶茶做起来很容易的,回头我把方子写下来,你走的时候带上,交给含光命他时不时为你和无忌煮上一壶。”
庄煜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们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无忧,你不要为我们担心,更不要担心无忌,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等找到岳父留下的兵书,想出破敌之策,我们很快就能班师还朝的。”
无忧柔顺的点点头,接过茶水漱了口,用帕子净了手之后便起身去继续查找有关阵法的书籍了。庄煜一见无忧又开始去查书,便立刻将剩下的几只三鲜烧麦全都丢入口中,只嚼了两口便全都咽下去,然后拿着茶盏飞快的漱了口,抓过湿帕子边擦手边向无忧那边走去了。
夫妻二人一直查到金鸡报晓东方微明,都没有找到无忧记忆中的那本兵书。不过庄煜与无忧都没有放弃,庄煜叫无忧先回去休息休息,他自己再继续接着找。无忧自然不肯答应。可庄煜看到无忧眼下发青,脸色也显得很苍白,当然不会由着无忧,他索性猛的将无忧打横抱起,惊的无忧“啊……”的惊呼一声,右手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的书架抓去。
无忧一抓落空,只碰落了架上的一本并不厚的小册子,小册子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无忧循声扭头一看,不由惊喜的叫道:“五哥,你快放我下来,我找到了……”
庄煜大吃一惊,赶紧将无忧放下来,无忧立刻蹲下将那本小册子捡起来,庄煜伸头一看,只见那册子的封面上写着阵法总诀四个大字,赫然正是庄煜的岳父,先忠勇郡王季之慎的手迹。
“五哥,就是这本《阵法总诀》,你快看看!”无忧兴奋的大叫起来。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硬塞到庄煜的手中。
庄煜拿过小册子塞进怀中,揽着无忧的纤腰,低头顶着她的额头笑着说道:“我送你回房休息,然后一边守着你一边看。”
无忧脸上泛起红霞,不胜娇羞的轻轻点了点头。一想到丈夫在自己的身边,无忧心里便充满了安宁喜乐,不论做什么事情,只要是与丈夫在一起,无忧都会觉得特别的快乐。
季之慎所写的《阵法总诀》,是他集合多年征战经验以及毕生所学而写出的,虽然并不很厚,可是却字字珠玑,句句精华,足够庄煜受用一辈子的了。当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读懂吃透的。所以庄煜在通读一遍之后,便合上书歪在无忧身边睡着了。他日夜兼程赶回京,还没有好好休息便又熬夜找书,如今书找到了,庄煜的心里踏实下来,便挡不住数日累积的倦意,而且无忧就在他身边睡的香甜,也越发勾起了庄煜的瞌睡。
庄煜这一睡,便足足睡了一整天,他醒来的时候房中已经点灯了,就这,庄煜还是被饿醒了,若是肚子不饿,庄煜还能继续睡下去。
庄煜醒来的时候见无忧正坐在床边看那本《阵法总诀》,便笑着说道:“无忧,我都不知道你也喜欢看这种书。”
无忧听到庄煜的声音,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回身看着庄煜轻声说道:“也说不上多喜欢,不过这是爹爹的手书,看这书,就和看到爹爹一般。”
庄煜赶紧坐起来,将无忧揽到怀中说道:“无忧,别难过,岳父大人在天上也是希望你开心的。”
无忧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五哥,我没有难过。对了,你睡了整整一天,必定饿了吧,我给你煨了云芝鹿筋羹,还做了春卷儿,拿来给你吃?”
庄煜最爱吃无忌做的春卷儿,立刻重重点头道:“好好,无忧你真知道我的心思,我正想这一口呢。”
无忧含笑推开庄煜,轻嗔道:“那还不快起来盥洗,我去给你备饭。”庄煜应了一声,腾的从床上跳起来,飞快跑进净房,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清洗的神清气爽,然后便急匆匆去了隔壁的小花厅。
无忧刚摆好桌子,便见庄煜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便含笑招呼道:“五哥,坐下先用些汤醒醒胃再吃。”
庄煜胡乱应了一声,先灌了一大口汤,便如秋风扫落叶的气势大吃特吃起来。无忧坐在一旁,以手支颌看着庄煜吃,眼中满是幸福的笑意。对无忧来说,守着丈夫儿女,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等庄煜吃完,无忧一边为庄煜递帕子一边说道:“五哥,父皇今儿命人过来传话,要你明天一早进宫。”
庄煜点点头道:“好,父皇什么时候打发人传的话,你怎么没叫醒我?”
无忧笑道:“你倒是会倒打一耙,我怎么没叫你,可也得能叫醒你啊。也不知道是谁睡的象头猪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还好来传话的是陆总管,见你睡的沉便不让叫你了,只是向我传了父皇的口谕便回宫复旨。”
庄煜忙问道:“那你可把《阵法总诀》之事说出来?”
无忧点点头道:“我向陆总管说起此事,我一提他便也想起来了,还说父皇也知道这本书,明儿让你带着一起进宫呢。”
庄煜嗯了一声,大手便不自觉的爬到了无忧的纤腰之上,无忧轻轻拍了交握在自己小腹之前的那双大手,嗔道:“又没个正经的,还不快放开。”
庄煜低头贴在无忧的耳畔,无限委屈的低声说道:“无忧,说不定我明儿后儿就得动身回军中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肚子是饱了,可那儿还打饥荒呢,好无忧,求求你啦……”
庄煜一贴上来,无忧便觉得自己的身上好象是起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一般,又听了庄煜说了那样一番话,无忧更是那以自持,只拧腰转身,将头深深埋入庄煜的怀中,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庄煜心中大喜,立刻抱起无忧三步并做两步冲回他与无忧的卧房,也得亏庄煜和无忧同时在房中之时从来不要丫鬟服侍,要不然庄煜也不能如此的肆意自在,无忧也断断不可能放的如此之开。
是夜,千工床上被翻红浪,庄煜和无忧不知多少次共赴阳台尽享鱼水之欢。总之战况极为“惨烈”。以至于次日清早庄煜起僧后,只是收拾那满室狼籍,便足足收拾了一刻钟,然后庄煜才有脸命丫鬟们进来服侍,就算那些丫鬟是无忧的贴身丫鬟,庄煜都没脸让她们看到那么露骨的欢爱战场。
收拾停当之后,轻轻吻过犹在沉睡的无忧,庄煜这才匆匆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