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客至
三月初三这日睿郡王府门前冠盖云集好不热闹,这是睿郡王府举办的第一次宴会,连很少出宫的太子妃都应邀前来,可见这场盛宴必是规格极高。
太子妃与陈国公主庄灵一早便到了睿郡王府,有她们两个坐镇,无忧心中更加有底气。庄灵与在太子妃都知道今日无忧必然必为忙碌,因此也不叫无忧陪着她们。太子妃叫无忧到前头花厅招呼客人,她则在庄灵的陪伴下逛一逛睿郡王府的萱华园,那可是庄煜搜罗了无数能工巧匠为无忧修造的园子。太子妃早就听说过,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一看,如今难得有一日清闲,她正好能细细的逛一逛。
无忧刚将庄灵与太子妃送到萱华园门口,便有下人前来回禀说是淳亲王世子妃卫国公夫人穆国公夫人马尚书夫人来了,无忧便急忙赶去二门迎接。
诸位夫人小姐们直到了二门门口才下轿,无忧迎上前一一寒暄,这会儿来的夫人们都是她的长辈,所以无忧并没有自矜身份,立刻上前一一见礼。
因无忧辈份虽然小可身份却很高,所以众夫皆只侧身受半礼,并命随行前来的女孩儿上前拜见还礼。众人厮见一番,便说笑着去了花厅。
坐定之后,淳亲王世子妃手中拉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对无忧笑道:“无忧,我们老王妃原说好了要来,谁曾想昨儿吃了些不克化的东西,夜里起了三次,老王妃可说了,她人不来,可有好精细好克化的点心却不能不给她留些。”
无忧立刻说道:“难得老祖宗想着我的点心,明儿我一准去给老祖宗请安。”
淳亲王世子妃笑笑道:“我们老王妃兹见了你,什么不舒服便都没了。明儿你一准来啊。无忧,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儿魏紫,魏紫,快拜见睿郡王妃。”
无忧见那小姑娘生得一张圆圆的脸儿,眼睛也圆圆的,皮肤很是粉嫩,看着倒是可人的紧,便笑着拉起已经俯身拜下的魏紫笑道:“魏小姐请起。”
这魏紫的父亲是淳亲王世子妃弟弟的小女儿,她的父亲魏攸德是毅国公的亲弟弟,深受隆兴帝的器重,如今外放百粤为官。魏紫与母亲并没有跟到任上去,而是留在京城中时常入淳亲王府走动。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魏紫该相看人家了,跟着淳亲王世子妃多参加些宴会也能多些让人相看的机会。
魏紫行罢礼,穆国公夫人与马夫人等人也都叫跟自己前来的女孩儿给无忧见礼,穆国公夫人带的是穆国公堂弟的孙女儿,马夫人带的则是马大人的侄女儿,这两个女孩儿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都想在这次宴会上让家中有准备适龄子侄的夫人们好好相看相看。
无忧一视同仁,命丫鬟捧上朱漆剔红捧盒,给三位小姐送上见面礼。无忧准备的点石轩新推出的各色时新珠花,用粉紫浅红等彩色珍珠攒成,看上去灵巧别致,最适合几岁的小姑娘佩戴。魏紫与冯马两位小姐先拜谢无忧,然后才一人取了一朵珠花回到各自的长辈身边。
无忧还没有陪淳亲王世子妃等人说上几句话,下人便又来回禀,说是同绍侯夫人携小姐已经到了大门外。无忧闻言便站了起来,对淳亲王世子妃等人说道:“我去迎一迎。”
淳亲王世子妃笑道:“应该的,你快去吧。”
无忧来至二门,见同绍侯夫人惠徐氏带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俏丽的姑娘下轿快步走了过来。无忧微笑道:“惠夫人好。”
惠徐氏微微一滞便立刻扬起笑脸说道:“王妃好,欣蓝快来拜见你王妃嫂子。”随着那姑娘给无忧行礼,惠徐氏又说道:“王妃,这是你舅舅的三女儿,名叫欣蓝。”
无忧受了惠欣蓝的礼,得体的笑道:“惠三小姐请起,惠夫人和小姐请到花厅用茶。”说罢,无忧便示意春晓上前带路。这会儿客人陆陆续续都要来了,无忧便不必再来回折腾,只在二门这边迎客便好。
惠徐氏见无忧虽然礼数不缺,却不见她有什么亲热举动,心中不免愤愤。尽管惠徐氏已经在无忧这里碰了几回钉子,可她总还想摆一摆王爷舅母的谱儿。只不过无忧不给她这个机会罢了。头一回睿郡王府内院的惠徐氏连路都还没有摸清楚呢。
少时果然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位夫人,她们基本上都带着各自家中的女孩儿。京城贵妇的宴会,不论冠以什么样的名头,实质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相亲大会,只不过大家都不说破罢了。
肃国公夫人胡氏也来了,无忧看到她便笑着招呼道:“弟妹怎么才来?”
胡氏忙陪笑道:“原该早些来的,可临出门又有点子事情耽误了,真对不起五嫂。”
无笑道:“弟妹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对不起的,快进去吧。”胡氏应了一声便要往里走,不想刚迈出脚便听到有人在叫:“前面可是肃国公夫人?”
无忧和胡氏抬头看过去,见出声之人是安国公夫人许氏,胡氏本能的皱了皱眉头,如今她最不想见却又不能不见的就是这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夫人好。”无忧看了安国公夫人身边那个容貌不俗,绷着一张脸的小姐一眼,便对安国公夫人笑着招呼起来。
安国公夫人见无忧头上挽了飞仙翻云髻,簪一枝赤金飞凤云翼卷须步摇,凤口里衔的不是米珠流苏,而是有红宝石雕琢的数串垂丝海棠,两鬓以赤金展翼蝴蝶压发,蝴蝶的眼睛是用彩虹眼黑耀石镶嵌而成的,极轻薄的蝶翼被微风一吹便微微颤动起来,仿佛如真正的蝴蝶飞到无忧鬓旁一般,耳上缀了海棠花形的赤金红宝石坠子,在阳光下闪着灿烂的光彩。
安国公夫人再往无忧看去,见她身着一袭正红洒金绣海棠花贡缎对襟长褙子,内衬浅杏色雪绢小立领中衣,衣领与袖口都绣了如雪般洁白的海棠花。安国公夫人的视线往下移,见那褙子底下配了一条缭绫凤尾罗裙,这缭绫奇便奇在可随着光线的改变而变换出不同的颜色,缭绫很是贵重,素有一寸缭绫一两金的说法,谁家夫人小姐能做上一条缭绫裙子,那可是再有脸面不过的光彩之事。
安国公夫人原就知道做睿郡王妃不只是有风光体面,还有极多的实惠,如今一见无忧的穿着打扮,便更加确定这一点,于是心里也就更不是个滋味了,若当初没有意外,这睿郡王妃应该由她的女儿来当才是。
安国公夫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站在她的身边的安国公府大小姐岳珊了。岳珊直勾勾的盯着无忧,眼中似是要喷火一般。
无忧当然知道岳珊曾经有意,甚至还设局设计庄煜之事,因此对于岳珊,她便是再有涵养也只是淡淡的,无忧还做不到对岳珊这种人笑脸相迎。同时无忧心中也有纳闷,她早就听说岳珊在安国公府中已经一落千丈,怎么今日跟安国公夫人来做客的是她而不是其他小姐呢。说起来这岳珊也算是订了亲的人,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倒是岳珊的妹妹们被她压着还没有人家,很该出来多多走动才是。
无忧当然不会知道岳珊今天以死相逼,非要安国公夫人带她前来睿郡王府,她要看看萱华郡主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竟从她的手中将庄煜生生夺走了。已经钻入牛角尖的岳珊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错误,却将一切都推到了无忧的身上,在她看来,若没有季无忧这个人,她便能入主睿郡王府,当上风光无限的睿郡王妃。
为了让安国公夫人带自己去睿郡王府,岳珊甚至还在两个妹妹的饭菜中下了巴豆,岳琳和岳珍半夜突然腹泻,已经拉的腿都软了,哪里还能出门做客,再加上岳珊寻死觅活的非要跟着,安国公夫人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带了岳珊前来睿郡王府。
“珊儿!”安国公夫人见女儿直勾勾的盯着睿郡王妃,便语带警告的低低叫了一声。
岳珊知道母亲的意思,这才不情愿的胡乱福身道:“见过睿郡王妃。”
无忧浅笑道:“岳大小姐请起。”
岳珊一听这话立刻直起身子,还直直的伸着脖子,脊背也挺的如铁板一样笔直,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回自己的面子。
安国公夫人心中暗叹一回,对站在睿郡王妃身边的肃国公夫人胡氏微微颌首笑道:“有日子没见肃国公夫人了,这一向可好?”
胡氏忙笑着说道:“我挺好的,夫人也好。”
岳珊听胡氏之言说的有些磕巴,不免“哧”的哼了一声,甚至连正眼都不看胡氏一眼,还在摆她国公府大小姐的架势。
无忧对于胡氏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说起来胡氏也是个可怜人,她在境遇无忧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且不说胡氏今日过门是客,便是从妯娌这一层看去,无忧也不能让胡氏就这么被岳珊小瞧了。于是无忧便携了胡氏的手,亲切的笑道:“弟妹,今儿五嫂府里事情多的很,还请弟妹帮着照看一二,你我妯娌间可要相互照应着才对。”
胡氏忙点头道:“只要五王嫂用的上弟媳,弟媳无不从命。”胡氏是被庄烃吓破了胆子,可不代表她的脑子也被吓没有了,如今无忧这么明显的为她撑腰,胡氏自然会顺着说下去,暗暗给那岳大小姐一点颜色看看。
果然岳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只是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便被安国公夫人紧紧的攥住手腕子,不许她由着性子胡来。安国公夫人自己则笑道:“王妃贤惠精明,又有肃国公夫人帮衬着,今日之会必然会办的十分圆满。”
胡氏这会儿也想明白过来了,她对无忧笑道:“五王嫂还要迎客,不如就让弟媳引安国公夫人和岳小姐入内用茶?”
无忧颌首笑道:“我正有此意,辛苦弟妹了。来人,好生服侍肃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到花厅用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无忧没有提起岳珊,这让岳珊心中越发的不痛快起来。她几乎是被安国公夫人拉着离开的。
无忧看着她们一行三人的背影淡淡笑了一下,便继续迎接客人了。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凡回了帖子的客人便到齐了,无忧回到花厅,众位夫人便携自家的女孩儿上前给无忧正式见礼。无忧受礼之后又分赐了一番表礼,热热闹闹的说了好一阵子才算消停。
因为今日的客人为数不少,无忧便让已经被她收为义妹程灵素替她招呼各府的小姐,程灵素带着小姐们去了东花厅,或下棋或弹琴或打双陆,东花厅里什么都备下了,自然不会让这些小姐们无聊。
能跟着大人出来做客的都是十三四岁以下没有定下亲事小姐们,只有岳珊是个特例,她不但已经有了人家,而且年龄也不小了,岳珊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在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之间,她便显的格外扎眼,谁和她都玩不到一块儿去。岳珊自己也觉得尴尬,只一个人独坐窗前,以手支颌看着窗外的满院桃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程灵素受无忧的托招呼小姐们,自然要尽地主之宜,她不能让一位客人觉得被冷落了,因此见岳珊独坐一旁,便上前笑着说道:“岳小姐,和我们一起打双陆吧?”
岳珊回头看了程灵素一眼,不屑的轻哼一声,傲慢的说道:“谁玩那种没意思的东西,幼稚!”
程灵素和正在玩双陆的几个姑娘脸上一阵火烫,那是被岳珊气的。打双陆是这两年京城里最最流行的游戏,怎么到了岳珊口中便成了幼稚呢!
“程姐姐见你孤单一人便好心好意邀你一起玩,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口出恶言!”淳亲王世子妃的侄女儿魏紫与程灵素的关系不错,一见程灵素受委屈,便愤愤不平的叫了起来。
岳珊看了魏紫一眼,轻蔑的说道:“不过是个到处依附的小门小户出身,还敢跑到这里大言不惭,嘁!”
魏紫气的身子直颤,她的父亲魏攸德是毅国公魏攸宗的亲弟弟,两人年纪相差很大,魏攸德只比亲侄子大一岁,毅国公老夫人在生下魏攸德一年半之后便过世了,临终之前将小儿子附了大儿子夫妻,魏攸德等于是被兄嫂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兄弟情份自是不比寻常。毅国公膝下只有儿子孙子,并没有女儿孙女儿,所以对于魏紫这个毅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儿自是百般宠爱,所以魏紫没有国公府嫡女之名,却有国公府嫡女之实。她何曾受过岳珊那般的羞辱。
此时就看出毅国公府的教养来了,魏紫虽然被气的浑身打颤,却是不哭不闹,只定定的看着岳珊,沉声问道:“岳大小姐在说本小姐么?”
岳珊还不知道风暴将起,还梗着脖子道:“说的就是你!”
魏紫一个箭步冲到岳珊的面前,劈手便狠狠的扇了她一记耳光,打的岳珊愣在当场,她万万没想到魏紫竟然敢动手打她。
一屋子的小姑娘都被魏紫的气势吓住了,都呆呆的看着魏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灵素见状生怕岳珊反应过来魏紫吃亏,便上前将魏紫拉到自己的身后,她正要给魏紫支招之时,魏紫却已经挣开程灵素的手,大声说道:“程姐姐,我打了这对家父不敬之人,这便去向王妃请罪。”
程灵素心中暗笑,果然魏紫够机灵,知道抢占先机。岳珊这此才反应过来,只恼羞成怒的向魏紫扑去,程灵素自幼随祖父学医,自然精通人体大穴,她忙抓住岳珊的手肘,指尖在岳珊的肘部一点,岳珊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只想坐下来歇着,那里还能提的起力气去追魏紫。
“阿紫妹妹别去。”制住岳珊之后程灵素才叫了一声。魏紫停下来转过身子,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程姐姐,是我打了岳大小姐,自然该去请罪。”
程灵素上前拉住魏紫的手,对众位刚刚回过神来的小姐们说道:“各位妹妹,方向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还请回头为阿紫妹妹做个见证,凭是谁家的长辈被人污辱,做晚辈的都不应该不理不问对不对?”
众小姐异口同声的说道:“程姐姐说的极是,若此事发生在我等身上,我等必也会效法魏姐姐(妹妹)的。”刚才岳珊的无礼得罪了在场所有的小姐们,大家自然不会为她说话。
魏紫忙笑道:“谢谢各位姐妹的支持,魏紫有礼了。”说罢,魏紫向众人躬身行礼,众人忙还礼不叠,一时之间便将岳珊彻底给无视了。岳珊气的直咬牙,奈何身上酸软站不起来,也只剩下干瞪眼睛了。
程灵素见火候差不多了,方才假做无意的在岳珊手臂上拂了一下解开她的穴道,岳珊身上一轻,便立刻跳了起来,只是此时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已经被叫了进来,特别是跟岳珊的嬷嬷直直走到岳珊的身边,紧紧的绷着一张脸,沉沉叫了一声:“大小姐。”岳珊见了这位嬷嬷,竟然出人意料的安分下来,着实让程灵素魏紫等人吃惊不小,若早知道如此,她们便早些叫这位嬷嬷进来“服侍”了。
第二百零七章客至
三月初三这日睿郡王府门前冠盖云集好不热闹,这是睿郡王府举办的第一次宴会,连很少出宫的太子妃都应邀前来,可见这场盛宴必是规格极高。
太子妃与陈国公主庄灵一早便到了睿郡王府,有她们两个坐镇,无忧心中更加有底气。庄灵与在太子妃都知道今日无忧必然必为忙碌,因此也不叫无忧陪着她们。太子妃叫无忧到前头花厅招呼客人,她则在庄灵的陪伴下逛一逛睿郡王府的萱华园,那可是庄煜搜罗了无数能工巧匠为无忧修造的园子。太子妃早就听说过,却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一看,如今难得有一日清闲,她正好能细细的逛一逛。
无忧刚将庄灵与太子妃送到萱华园门口,便有下人前来回禀说是淳亲王世子妃卫国公夫人穆国公夫人马尚书夫人来了,无忧便急忙赶去二门迎接。
诸位夫人小姐们直到了二门门口才下轿,无忧迎上前一一寒暄,这会儿来的夫人们都是她的长辈,所以无忧并没有自矜身份,立刻上前一一见礼。
因无忧辈份虽然小可身份却很高,所以众夫皆只侧身受半礼,并命随行前来的女孩儿上前拜见还礼。众人厮见一番,便说笑着去了花厅。
坐定之后,淳亲王世子妃手中拉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对无忧笑道:“无忧,我们老王妃原说好了要来,谁曾想昨儿吃了些不克化的东西,夜里起了三次,老王妃可说了,她人不来,可有好精细好克化的点心却不能不给她留些。”
无忧立刻说道:“难得老祖宗想着我的点心,明儿我一准去给老祖宗请安。”
淳亲王世子妃笑笑道:“我们老王妃兹见了你,什么不舒服便都没了。明儿你一准来啊。无忧,这是我娘家的侄女儿魏紫,魏紫,快拜见睿郡王妃。”
无忧见那小姑娘生得一张圆圆的脸儿,眼睛也圆圆的,皮肤很是粉嫩,看着倒是可人的紧,便笑着拉起已经俯身拜下的魏紫笑道:“魏小姐请起。”
这魏紫的父亲是淳亲王世子妃弟弟的小女儿,她的父亲魏攸德是毅国公的亲弟弟,深受隆兴帝的器重,如今外放百粤为官。魏紫与母亲并没有跟到任上去,而是留在京城中时常入淳亲王府走动。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魏紫该相看人家了,跟着淳亲王世子妃多参加些宴会也能多些让人相看的机会。
魏紫行罢礼,穆国公夫人与马夫人等人也都叫跟自己前来的女孩儿给无忧见礼,穆国公夫人带的是穆国公堂弟的孙女儿,马夫人带的则是马大人的侄女儿,这两个女孩儿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一岁,都想在这次宴会上让家中有准备适龄子侄的夫人们好好相看相看。
无忧一视同仁,命丫鬟捧上朱漆剔红捧盒,给三位小姐送上见面礼。无忧准备的点石轩新推出的各色时新珠花,用粉紫浅红等彩色珍珠攒成,看上去灵巧别致,最适合几岁的小姑娘佩戴。魏紫与冯马两位小姐先拜谢无忧,然后才一人取了一朵珠花回到各自的长辈身边。
无忧还没有陪淳亲王世子妃等人说上几句话,下人便又来回禀,说是同绍侯夫人携小姐已经到了大门外。无忧闻言便站了起来,对淳亲王世子妃等人说道:“我去迎一迎。”
淳亲王世子妃笑道:“应该的,你快去吧。”
无忧来至二门,见同绍侯夫人惠徐氏带着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俏丽的姑娘下轿快步走了过来。无忧微笑道:“惠夫人好。”
惠徐氏微微一滞便立刻扬起笑脸说道:“王妃好,欣蓝快来拜见你王妃嫂子。”随着那姑娘给无忧行礼,惠徐氏又说道:“王妃,这是你舅舅的三女儿,名叫欣蓝。”
无忧受了惠欣蓝的礼,得体的笑道:“惠三小姐请起,惠夫人和小姐请到花厅用茶。”说罢,无忧便示意春晓上前带路。这会儿客人陆陆续续都要来了,无忧便不必再来回折腾,只在二门这边迎客便好。
惠徐氏见无忧虽然礼数不缺,却不见她有什么亲热举动,心中不免愤愤。尽管惠徐氏已经在无忧这里碰了几回钉子,可她总还想摆一摆王爷舅母的谱儿。只不过无忧不给她这个机会罢了。头一回睿郡王府内院的惠徐氏连路都还没有摸清楚呢。
少时果然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位夫人,她们基本上都带着各自家中的女孩儿。京城贵妇的宴会,不论冠以什么样的名头,实质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相亲大会,只不过大家都不说破罢了。
肃国公夫人胡氏也来了,无忧看到她便笑着招呼道:“弟妹怎么才来?”
胡氏忙陪笑道:“原该早些来的,可临出门又有点子事情耽误了,真对不起五嫂。”
无笑道:“弟妹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有什么对不起的,快进去吧。”胡氏应了一声便要往里走,不想刚迈出脚便听到有人在叫:“前面可是肃国公夫人?”
无忧和胡氏抬头看过去,见出声之人是安国公夫人许氏,胡氏本能的皱了皱眉头,如今她最不想见却又不能不见的就是这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夫人好。”无忧看了安国公夫人身边那个容貌不俗,绷着一张脸的小姐一眼,便对安国公夫人笑着招呼起来。
安国公夫人见无忧头上挽了飞仙翻云髻,簪一枝赤金飞凤云翼卷须步摇,凤口里衔的不是米珠流苏,而是有红宝石雕琢的数串垂丝海棠,两鬓以赤金展翼蝴蝶压发,蝴蝶的眼睛是用彩虹眼黑耀石镶嵌而成的,极轻薄的蝶翼被微风一吹便微微颤动起来,仿佛如真正的蝴蝶飞到无忧鬓旁一般,耳上缀了海棠花形的赤金红宝石坠子,在阳光下闪着灿烂的光彩。
安国公夫人再往无忧看去,见她身着一袭正红洒金绣海棠花贡缎对襟长褙子,内衬浅杏色雪绢小立领中衣,衣领与袖口都绣了如雪般洁白的海棠花。安国公夫人的视线往下移,见那褙子底下配了一条缭绫凤尾罗裙,这缭绫奇便奇在可随着光线的改变而变换出不同的颜色,缭绫很是贵重,素有一寸缭绫一两金的说法,谁家夫人小姐能做上一条缭绫裙子,那可是再有脸面不过的光彩之事。
安国公夫人原就知道做睿郡王妃不只是有风光体面,还有极多的实惠,如今一见无忧的穿着打扮,便更加确定这一点,于是心里也就更不是个滋味了,若当初没有意外,这睿郡王妃应该由她的女儿来当才是。
安国公夫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站在她的身边的安国公府大小姐岳珊了。岳珊直勾勾的盯着无忧,眼中似是要喷火一般。
无忧当然知道岳珊曾经有意,甚至还设局设计庄煜之事,因此对于岳珊,她便是再有涵养也只是淡淡的,无忧还做不到对岳珊这种人笑脸相迎。同时无忧心中也有纳闷,她早就听说岳珊在安国公府中已经一落千丈,怎么今日跟安国公夫人来做客的是她而不是其他小姐呢。说起来这岳珊也算是订了亲的人,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倒是岳珊的妹妹们被她压着还没有人家,很该出来多多走动才是。
无忧当然不会知道岳珊今天以死相逼,非要安国公夫人带她前来睿郡王府,她要看看萱华郡主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竟从她的手中将庄煜生生夺走了。已经钻入牛角尖的岳珊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错误,却将一切都推到了无忧的身上,在她看来,若没有季无忧这个人,她便能入主睿郡王府,当上风光无限的睿郡王妃。
为了让安国公夫人带自己去睿郡王府,岳珊甚至还在两个妹妹的饭菜中下了巴豆,岳琳和岳珍半夜突然腹泻,已经拉的腿都软了,哪里还能出门做客,再加上岳珊寻死觅活的非要跟着,安国公夫人实在没有办法,这才带了岳珊前来睿郡王府。
“珊儿!”安国公夫人见女儿直勾勾的盯着睿郡王妃,便语带警告的低低叫了一声。
岳珊知道母亲的意思,这才不情愿的胡乱福身道:“见过睿郡王妃。”
无忧浅笑道:“岳大小姐请起。”
岳珊一听这话立刻直起身子,还直直的伸着脖子,脊背也挺的如铁板一样笔直,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回自己的面子。
安国公夫人心中暗叹一回,对站在睿郡王妃身边的肃国公夫人胡氏微微颌首笑道:“有日子没见肃国公夫人了,这一向可好?”
胡氏忙笑着说道:“我挺好的,夫人也好。”
岳珊听胡氏之言说的有些磕巴,不免“哧”的哼了一声,甚至连正眼都不看胡氏一眼,还在摆她国公府大小姐的架势。
无忧对于胡氏便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说起来胡氏也是个可怜人,她在境遇无忧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且不说胡氏今日过门是客,便是从妯娌这一层看去,无忧也不能让胡氏就这么被岳珊小瞧了。于是无忧便携了胡氏的手,亲切的笑道:“弟妹,今儿五嫂府里事情多的很,还请弟妹帮着照看一二,你我妯娌间可要相互照应着才对。”
胡氏忙点头道:“只要五王嫂用的上弟媳,弟媳无不从命。”胡氏是被庄烃吓破了胆子,可不代表她的脑子也被吓没有了,如今无忧这么明显的为她撑腰,胡氏自然会顺着说下去,暗暗给那岳大小姐一点颜色看看。
果然岳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只是她还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便被安国公夫人紧紧的攥住手腕子,不许她由着性子胡来。安国公夫人自己则笑道:“王妃贤惠精明,又有肃国公夫人帮衬着,今日之会必然会办的十分圆满。”
胡氏这会儿也想明白过来了,她对无忧笑道:“五王嫂还要迎客,不如就让弟媳引安国公夫人和岳小姐入内用茶?”
无忧颌首笑道:“我正有此意,辛苦弟妹了。来人,好生服侍肃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到花厅用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无忧没有提起岳珊,这让岳珊心中越发的不痛快起来。她几乎是被安国公夫人拉着离开的。
无忧看着她们一行三人的背影淡淡笑了一下,便继续迎接客人了。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凡回了帖子的客人便到齐了,无忧回到花厅,众位夫人便携自家的女孩儿上前给无忧正式见礼。无忧受礼之后又分赐了一番表礼,热热闹闹的说了好一阵子才算消停。
因为今日的客人为数不少,无忧便让已经被她收为义妹程灵素替她招呼各府的小姐,程灵素带着小姐们去了东花厅,或下棋或弹琴或打双陆,东花厅里什么都备下了,自然不会让这些小姐们无聊。
能跟着大人出来做客的都是十三四岁以下没有定下亲事小姐们,只有岳珊是个特例,她不但已经有了人家,而且年龄也不小了,岳珊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在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之间,她便显的格外扎眼,谁和她都玩不到一块儿去。岳珊自己也觉得尴尬,只一个人独坐窗前,以手支颌看着窗外的满院桃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程灵素受无忧的托招呼小姐们,自然要尽地主之宜,她不能让一位客人觉得被冷落了,因此见岳珊独坐一旁,便上前笑着说道:“岳小姐,和我们一起打双陆吧?”
岳珊回头看了程灵素一眼,不屑的轻哼一声,傲慢的说道:“谁玩那种没意思的东西,幼稚!”
程灵素和正在玩双陆的几个姑娘脸上一阵火烫,那是被岳珊气的。打双陆是这两年京城里最最流行的游戏,怎么到了岳珊口中便成了幼稚呢!
“程姐姐见你孤单一人便好心好意邀你一起玩,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口出恶言!”淳亲王世子妃的侄女儿魏紫与程灵素的关系不错,一见程灵素受委屈,便愤愤不平的叫了起来。
岳珊看了魏紫一眼,轻蔑的说道:“不过是个到处依附的小门小户出身,还敢跑到这里大言不惭,嘁!”
魏紫气的身子直颤,她的父亲魏攸德是毅国公魏攸宗的亲弟弟,两人年纪相差很大,魏攸德只比亲侄子大一岁,毅国公老夫人在生下魏攸德一年半之后便过世了,临终之前将小儿子附了大儿子夫妻,魏攸德等于是被兄嫂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兄弟情份自是不比寻常。毅国公膝下只有儿子孙子,并没有女儿孙女儿,所以对于魏紫这个毅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儿自是百般宠爱,所以魏紫没有国公府嫡女之名,却有国公府嫡女之实。她何曾受过岳珊那般的羞辱。
此时就看出毅国公府的教养来了,魏紫虽然被气的浑身打颤,却是不哭不闹,只定定的看着岳珊,沉声问道:“岳大小姐在说本小姐么?”
岳珊还不知道风暴将起,还梗着脖子道:“说的就是你!”
魏紫一个箭步冲到岳珊的面前,劈手便狠狠的扇了她一记耳光,打的岳珊愣在当场,她万万没想到魏紫竟然敢动手打她。
一屋子的小姑娘都被魏紫的气势吓住了,都呆呆的看着魏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程灵素见状生怕岳珊反应过来魏紫吃亏,便上前将魏紫拉到自己的身后,她正要给魏紫支招之时,魏紫却已经挣开程灵素的手,大声说道:“程姐姐,我打了这对家父不敬之人,这便去向王妃请罪。”
程灵素心中暗笑,果然魏紫够机灵,知道抢占先机。岳珊这此才反应过来,只恼羞成怒的向魏紫扑去,程灵素自幼随祖父学医,自然精通人体大穴,她忙抓住岳珊的手肘,指尖在岳珊的肘部一点,岳珊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只想坐下来歇着,那里还能提的起力气去追魏紫。
“阿紫妹妹别去。”制住岳珊之后程灵素才叫了一声。魏紫停下来转过身子,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说道:“程姐姐,是我打了岳大小姐,自然该去请罪。”
程灵素上前拉住魏紫的手,对众位刚刚回过神来的小姐们说道:“各位妹妹,方向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还请回头为阿紫妹妹做个见证,凭是谁家的长辈被人污辱,做晚辈的都不应该不理不问对不对?”
众小姐异口同声的说道:“程姐姐说的极是,若此事发生在我等身上,我等必也会效法魏姐姐(妹妹)的。”刚才岳珊的无礼得罪了在场所有的小姐们,大家自然不会为她说话。
魏紫忙笑道:“谢谢各位姐妹的支持,魏紫有礼了。”说罢,魏紫向众人躬身行礼,众人忙还礼不叠,一时之间便将岳珊彻底给无视了。岳珊气的直咬牙,奈何身上酸软站不起来,也只剩下干瞪眼睛了。
程灵素见火候差不多了,方才假做无意的在岳珊手臂上拂了一下解开她的穴道,岳珊身上一轻,便立刻跳了起来,只是此时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已经被叫了进来,特别是跟岳珊的嬷嬷直直走到岳珊的身边,紧紧的绷着一张脸,沉沉叫了一声:“大小姐。”岳珊见了这位嬷嬷,竟然出人意料的安分下来,着实让程灵素魏紫等人吃惊不小,若早知道如此,她们便早些叫这位嬷嬷进来“服侍”了。
第二百零八章开宴
东花厅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无忧的耳中,无忧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岳珊的不知进退倨傲无礼越发的烦感,同时她也觉得很奇怪,这岳珊已经落到那般田地了,如何还有这么足的底气,要知道能到睿郡王府做客的夫人小姐们身份都很高贵,可以说是大燕第一等的亲贵,岳珊闹了这么一出,得罪了这顶尖的一批亲贵小姐,日后谁还会给她好脸色瞧,就算是进肃国公府为妾,岳珊若是能有一批家中有实力的金兰姐妹,也能让她以后的路走的顺畅一些。可现在岳珊这么一闹,便什么都没有了。日后这批小姐们出阁管家,凭是谁也不会给岳珊好脸色的。
无忧想了想,便命人去将岳珊请到安国公夫人的身边,让她不再与那些小姑娘们共处一室。有安国公夫人看着,堂上还有陈国公主与太子妃这般尊贵的存在,想来岳珊也不敢造次了吧。
至于动手打了岳珊的魏紫,无忧决定等一等,看宴席散后魏紫会不会来向她道歉解释,现在她只假做不知道就行了。
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是姑表妯娌,她们两人自然坐在一处,安国公夫人难得的放下架子对同绍侯夫人笑着说道:“表弟妹,姑妈这阵子可好?”
同绍侯夫人笑道:“母亲身体硬朗的很,前儿带念叨着有日子没见表嫂呢。”
安国公夫人尴尬的笑道:“这阵子府中事情多,过几日我必去给姑妈请安的。”
同绍侯夫人知道安国公夫人因为岳珊的婚事心情烦闷,只不好说出来罢了,便换了话题说道:“表弟妹,我正有一事想向您打听呢,您的侄子许世子今年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安国公夫人心眼儿绝对够用,同绍侯夫人只问了一句,她便猜到同绍侯夫人的用意,只怕是同绍侯府想高攀宁国府结儿女亲家。同绍侯夫人的三女儿惠欣蓝今年十四岁,先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现在恐怕是有些着急了。等过了十五岁再议亲事,想选个称心如意的姑爷就不那么容易。
安国公夫人暗暗想了一回,若说同绍侯府的门第的确是低了些,可惠欣蓝却是个不错的姑娘,人长的漂亮不说,为人既爽利又聪明能干,绝对是个能担事儿的。而她的侄子宁国公世子许彬却不是个有担当的,自小养在祖母身边的许彬比千金小姐还要娇贵些,素日里便是听到谁大声说句话都受不住的,凭他,绝对担不起宁国公的重任,可是许彬却是宁国公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嫡子,当然这全是宁国公老夫人与宁国公夫人那几近变态的疯狂保护的结果,若没有人护着,凭许彬那般性情,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就因为祖母与母亲的极度保护溺爱,以至于许彬长到十四岁,竟然连宁国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他就是一个巨型婴儿,离了祖母与母亲便再不能生存下去。这样的许彬,自然需要一个强硬的妻子来继续照顾保护他,而这个妻子的身份却还不能太高贵,若是比许彬的身份高贵,又怎么会甘心情愿的做许彬的超级奶妈。
只眨眼工夫,安国公夫人便想了许多许多,她立刻对同绍侯夫人笑道:“彬儿今年十四了,还没定下亲事呢。”
安国公夫人这么一说,同绍侯夫人便心里有数了,只笑道:“我就记得许世子是这个年纪,同我们欣蓝差不多大。我们欣蓝到腊月才十三呢。”惠欣蓝到腊月便满十三周岁了,其实按大燕的惯常说法,惠徐氏应该说惠欣蓝十四岁了,不过出于面子问题,她这才有意将惠欣蓝的年纪往小里说。
话说到这里,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心里都有数了,安国公夫人回府之后便可以回娘家探探母亲嫂子的口风,若是她们有意,安国公夫人便去同绍侯府说合,其实这些都是过场,在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看来,许彬与惠欣蓝的这门亲事是再合适不过的。
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周围的人见她们二人说的极为投机,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在睿郡王府里,这两人的身份其实都有些尴尬,各位夫人对她们二人是远不得近不得,毕竟岳珊的丑事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而同绍侯府这十八年来对五皇子庄煜不闻不问,如今庄煜被封为郡王他们却上赶着找来,其实是很让人鄙视的。
众人正说着话,只见冷着脸的岳珊被人引了进来,直直的走到安国公夫人的身边,安国公夫人见岳珊脸色很不难看,不由皱了皱眉,当着众多夫人她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让岳珊站在自己的身边。岳珊气鼓鼓的往安国公夫人身旁一戳,便如木桩子一般没反应了。
众夫人见岳珊这么没出阁的小姐来了,便不好在继续她们刚才聊的正热闹的儿女们的亲事,转而说些衣裳首饰的闲话。
无忧也知道岳珊的到来会让大家不痛快,便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春草,春草轻轻点了点头,无忧便起身笑道:“大姐姐,大嫂,诸位夫人请入席吧。”
众位夫人听了无忧的话都站了起来,随无忧前往设宴的曲水轩。这曲水轩是设在一脉由曲江引过来的活水之上的凌空轩室,脉脉曲江水从极为透明的琉璃地板下穿过,脚踏在琉璃地板之上,会让人产生一种凌空于水面之上的奇妙感觉。看着脚下流动的曲江水,水面上时不时漂着几片青翠的树叶与娇俏的桃花,那种感觉真的舒服极了。
一进曲水轩,众位夫人小姐都被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惊呆了。大燕制琉璃的工艺已经很成熟了,制出纯净透明的琉璃地砖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没有人想到在水面上建造以琉璃为地面的屋子,这般的心思真不知道是那位能工巧匠想出来的。
“无忧,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竟然有如此巧妙绝伦的设计,回头我也在要府中荷花池上建一座,建好了做消夏之用。”庄灵笑着囔了起来。
无忧笑道:“大姐姐若是喜欢,回头就叫他们开窑烧琉璃,等烧得了就能为大姐姐铺房子了。”
太子妃心里也想要,不过她只是太子妃而不是皇后,她不是内宫之主,自然便不好要求在宫中建这样新奇别致的房子,虽然她心里很想要一座。
无忧挽着太子妃的手臂笑着低语道:“大嫂,这房子是我们试着修的,原不知道能不能修成,如今既然能修好,花费又不多,赶明儿五哥必是要给父皇母后大哥大嫂修上几座的。别的不说,单只夏日里在这房子里一坐,便会觉得通体清凉,比吃冰碗子都舒服呢。”
太子妃笑道:“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了。”
无忧含笑点头,其他的夫人们见太子妃与大公主都有意建一座“无底”房子,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无非是想让无忧关照关照她们,等得闲了也派人去她们府上修一座这样的屋子。
这曲水轩横于曲水之上,分为中厅和东西两个偏厅。大公主与太子妃淳亲王世子妃肃国公夫人胡氏等人自然坐了中厅,其他的夫人小姐们按身份高低不等分坐在东西两厅。如此一来,安国公夫人带着岳珊坐在东厅,而同绍侯夫人则被安排在西厅。
同绍侯夫人见丫鬟引着自己去了西厅,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论身份,她是睿郡王庄煜的舅母,身份也算是尊贵了,可是同绍侯府当年对庄煜的生母实在太过份,这十八年又对庄煜不管不问的,所以无忧在安排座次的时候特意吩咐下去,一定要按爵位来安排位子,同绍侯夫人便被挤到了西厅,与侯夫人和品官夫人们坐在一起。
在座之人都知道从前之事,所以看到原本该坐在正厅的同绍侯夫人却坐在西厅,不由都相视一笑,这睿郡王府的立场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看来这同绍侯府还是翻身无望,指不定等同绍侯夫人的儿子袭爵之时,同绍侯府的爵位便会被皇家收回,同绍侯府的败落已经指日可待了。
无忧并没有在意夫人们的想法,只命丫鬟撤去桌上的亮银盖子,露出一大桌子极为丰盛的美味佳肴。
萱华郡主极为擅长调制美食,这是夫人小姐们都知道的,可是除了与无忧走的近的夫人小姐们,其他人可没有见识的机会。因此今日的宴会还有一点让众人很是期待,那便是睿郡王妃头一次正式亮相,会准备什么样的珍馐美味。
每席之上,八道冷拼精美如画,令人简直不忍心下箸破坏那么完美的画面,八道热炒鲜香扑鼻,一直在挑逗着宾客们的嗅觉,四甜四咸八道汤品更是色香味俱全,而且有那懂吃食的夫人发现这八道汤品全都是养身妙品,从席中十来岁的小姑娘到几十岁的老夫人,总能找到一道适合她们的补身汤品。再看看那些样子新奇的各色米面点心,饶是那些有见识的夫人们都叫不出名字。
“好精妙的一桌珍馐美味,无忧你真是费心思了。”太子妃看到这一桌子的美味,不禁出口称赞起来。众夫人们赶紧随声附和,然而在一片附和声之中,突然传出一个极不和谐的讥诮之声……
------题外话------
今天是某月生日,被拉出去玩了一整天,喝多了,头晕晕的,更的少了些,明天争取多更些字数。
第二百零八章开宴
东花厅里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无忧的耳中,无忧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岳珊的不知进退倨傲无礼越发的烦感,同时她也觉得很奇怪,这岳珊已经落到那般田地了,如何还有这么足的底气,要知道能到睿郡王府做客的夫人小姐们身份都很高贵,可以说是大燕第一等的亲贵,岳珊闹了这么一出,得罪了这顶尖的一批亲贵小姐,日后谁还会给她好脸色瞧,就算是进肃国公府为妾,岳珊若是能有一批家中有实力的金兰姐妹,也能让她以后的路走的顺畅一些。可现在岳珊这么一闹,便什么都没有了。日后这批小姐们出阁管家,凭是谁也不会给岳珊好脸色的。
无忧想了想,便命人去将岳珊请到安国公夫人的身边,让她不再与那些小姑娘们共处一室。有安国公夫人看着,堂上还有陈国公主与太子妃这般尊贵的存在,想来岳珊也不敢造次了吧。
至于动手打了岳珊的魏紫,无忧决定等一等,看宴席散后魏紫会不会来向她道歉解释,现在她只假做不知道就行了。
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是姑表妯娌,她们两人自然坐在一处,安国公夫人难得的放下架子对同绍侯夫人笑着说道:“表弟妹,姑妈这阵子可好?”
同绍侯夫人笑道:“母亲身体硬朗的很,前儿带念叨着有日子没见表嫂呢。”
安国公夫人尴尬的笑道:“这阵子府中事情多,过几日我必去给姑妈请安的。”
同绍侯夫人知道安国公夫人因为岳珊的婚事心情烦闷,只不好说出来罢了,便换了话题说道:“表弟妹,我正有一事想向您打听呢,您的侄子许世子今年也有十三四岁了吧。”
安国公夫人心眼儿绝对够用,同绍侯夫人只问了一句,她便猜到同绍侯夫人的用意,只怕是同绍侯府想高攀宁国府结儿女亲家。同绍侯夫人的三女儿惠欣蓝今年十四岁,先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现在恐怕是有些着急了。等过了十五岁再议亲事,想选个称心如意的姑爷就不那么容易。
安国公夫人暗暗想了一回,若说同绍侯府的门第的确是低了些,可惠欣蓝却是个不错的姑娘,人长的漂亮不说,为人既爽利又聪明能干,绝对是个能担事儿的。而她的侄子宁国公世子许彬却不是个有担当的,自小养在祖母身边的许彬比千金小姐还要娇贵些,素日里便是听到谁大声说句话都受不住的,凭他,绝对担不起宁国公的重任,可是许彬却是宁国公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嫡子,当然这全是宁国公老夫人与宁国公夫人那几近变态的疯狂保护的结果,若没有人护着,凭许彬那般性情,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就因为祖母与母亲的极度保护溺爱,以至于许彬长到十四岁,竟然连宁国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他就是一个巨型婴儿,离了祖母与母亲便再不能生存下去。这样的许彬,自然需要一个强硬的妻子来继续照顾保护他,而这个妻子的身份却还不能太高贵,若是比许彬的身份高贵,又怎么会甘心情愿的做许彬的超级奶妈。
只眨眼工夫,安国公夫人便想了许多许多,她立刻对同绍侯夫人笑道:“彬儿今年十四了,还没定下亲事呢。”
安国公夫人这么一说,同绍侯夫人便心里有数了,只笑道:“我就记得许世子是这个年纪,同我们欣蓝差不多大。我们欣蓝到腊月才十三呢。”惠欣蓝到腊月便满十三周岁了,其实按大燕的惯常说法,惠徐氏应该说惠欣蓝十四岁了,不过出于面子问题,她这才有意将惠欣蓝的年纪往小里说。
话说到这里,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心里都有数了,安国公夫人回府之后便可以回娘家探探母亲嫂子的口风,若是她们有意,安国公夫人便去同绍侯府说合,其实这些都是过场,在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人看来,许彬与惠欣蓝的这门亲事是再合适不过的。
安国公夫人与同绍侯夫周围的人见她们二人说的极为投机,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在睿郡王府里,这两人的身份其实都有些尴尬,各位夫人对她们二人是远不得近不得,毕竟岳珊的丑事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而同绍侯府这十八年来对五皇子庄煜不闻不问,如今庄煜被封为郡王他们却上赶着找来,其实是很让人鄙视的。
众人正说着话,只见冷着脸的岳珊被人引了进来,直直的走到安国公夫人的身边,安国公夫人见岳珊脸色很不难看,不由皱了皱眉,当着众多夫人她也不好直接问,只能让岳珊站在自己的身边。岳珊气鼓鼓的往安国公夫人身旁一戳,便如木桩子一般没反应了。
众夫人见岳珊这么没出阁的小姐来了,便不好在继续她们刚才聊的正热闹的儿女们的亲事,转而说些衣裳首饰的闲话。
无忧也知道岳珊的到来会让大家不痛快,便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春草,春草轻轻点了点头,无忧便起身笑道:“大姐姐,大嫂,诸位夫人请入席吧。”
众位夫人听了无忧的话都站了起来,随无忧前往设宴的曲水轩。这曲水轩是设在一脉由曲江引过来的活水之上的凌空轩室,脉脉曲江水从极为透明的琉璃地板下穿过,脚踏在琉璃地板之上,会让人产生一种凌空于水面之上的奇妙感觉。看着脚下流动的曲江水,水面上时不时漂着几片青翠的树叶与娇俏的桃花,那种感觉真的舒服极了。
一进曲水轩,众位夫人小姐都被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惊呆了。大燕制琉璃的工艺已经很成熟了,制出纯净透明的琉璃地砖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没有人想到在水面上建造以琉璃为地面的屋子,这般的心思真不知道是那位能工巧匠想出来的。
“无忧,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竟然有如此巧妙绝伦的设计,回头我也在要府中荷花池上建一座,建好了做消夏之用。”庄灵笑着囔了起来。
无忧笑道:“大姐姐若是喜欢,回头就叫他们开窑烧琉璃,等烧得了就能为大姐姐铺房子了。”
太子妃心里也想要,不过她只是太子妃而不是皇后,她不是内宫之主,自然便不好要求在宫中建这样新奇别致的房子,虽然她心里很想要一座。
无忧挽着太子妃的手臂笑着低语道:“大嫂,这房子是我们试着修的,原不知道能不能修成,如今既然能修好,花费又不多,赶明儿五哥必是要给父皇母后大哥大嫂修上几座的。别的不说,单只夏日里在这房子里一坐,便会觉得通体清凉,比吃冰碗子都舒服呢。”
太子妃笑道:“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了。”
无忧含笑点头,其他的夫人们见太子妃与大公主都有意建一座“无底”房子,便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无非是想让无忧关照关照她们,等得闲了也派人去她们府上修一座这样的屋子。
这曲水轩横于曲水之上,分为中厅和东西两个偏厅。大公主与太子妃淳亲王世子妃肃国公夫人胡氏等人自然坐了中厅,其他的夫人小姐们按身份高低不等分坐在东西两厅。如此一来,安国公夫人带着岳珊坐在东厅,而同绍侯夫人则被安排在西厅。
同绍侯夫人见丫鬟引着自己去了西厅,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论身份,她是睿郡王庄煜的舅母,身份也算是尊贵了,可是同绍侯府当年对庄煜的生母实在太过份,这十八年又对庄煜不管不问的,所以无忧在安排座次的时候特意吩咐下去,一定要按爵位来安排位子,同绍侯夫人便被挤到了西厅,与侯夫人和品官夫人们坐在一起。
在座之人都知道从前之事,所以看到原本该坐在正厅的同绍侯夫人却坐在西厅,不由都相视一笑,这睿郡王府的立场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看来这同绍侯府还是翻身无望,指不定等同绍侯夫人的儿子袭爵之时,同绍侯府的爵位便会被皇家收回,同绍侯府的败落已经指日可待了。
无忧并没有在意夫人们的想法,只命丫鬟撤去桌上的亮银盖子,露出一大桌子极为丰盛的美味佳肴。
萱华郡主极为擅长调制美食,这是夫人小姐们都知道的,可是除了与无忧走的近的夫人小姐们,其他人可没有见识的机会。因此今日的宴会还有一点让众人很是期待,那便是睿郡王妃头一次正式亮相,会准备什么样的珍馐美味。
每席之上,八道冷拼精美如画,令人简直不忍心下箸破坏那么完美的画面,八道热炒鲜香扑鼻,一直在挑逗着宾客们的嗅觉,四甜四咸八道汤品更是色香味俱全,而且有那懂吃食的夫人发现这八道汤品全都是养身妙品,从席中十来岁的小姑娘到几十岁的老夫人,总能找到一道适合她们的补身汤品。再看看那些样子新奇的各色米面点心,饶是那些有见识的夫人们都叫不出名字。
“好精妙的一桌珍馐美味,无忧你真是费心思了。”太子妃看到这一桌子的美味,不禁出口称赞起来。众夫人们赶紧随声附和,然而在一片附和声之中,突然传出一个极不和谐的讥诮之声……
------题外话------
今天是某月生日,被拉出去玩了一整天,喝多了,头晕晕的,更的少了些,明天争取多更些字数。
第二百零九章小风波
“难怪常听人说睿王爷从前整日不回王府,只在忠勇郡王府里厮混,原来是王妃做得如此一手好菜呢。”那一声讥诮实在太过刺耳,以至于整个曲水轩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瞬间曲水轩里静的如时空停滞一般沉寂,轩中之人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动作,那便是看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
说话之人是个二十上下的少妇,这少妇高鼻梁深眼窝皮肤极白,一看便不是大燕土生土长之人,因为她那有些与众不同的相貌,无忧虽然今日头一次见到她,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她便是威国公府世子夫人韩氏,因其生母是真真国人,所以她的相貌与大燕人很不一样。
只是无忧不明白自己与这韩氏今日才头一回见面,并未与她结下任何仇怨,如何她竟然会说出这般无礼之辞?
威国公夫人一听儿媳妇口出妄言,脸都气白了,只厉声叱道:“放肆,还不快给王妃陪罪。”
韩氏却是脖子一梗冷声道:“我只不过说了实话,有什么罪可陪!”
众位夫人看向威国公夫人的眼神不免有了一丝同情怜悯,这位威国公夫人是填房,韩氏的丈夫是前任威国公夫人生下来的,因韩氏极得丈夫的疼爱,嫁资又极丰厚,所以对于于继婆婆韩氏并不怎么买帐。如今威国公夫人当众叱责于她,韩氏自然是不肯退让的。
威国公夫人气的脸色青紫浑杀颤,眼看着就要被韩氏气昏过去了。众人一见都用责难的眼神看向韩氏,顶撞婆婆,这事可大可小,若往大里说,便是要求威国公世子休妻都行。这时礼部尚书的夫人皱眉沉声说道:“素闻定西侯府教养甚严,想不到百闻不如一见。”
定西侯府正是韩氏的娘家,韩氏脸色大变,她是长女,底下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其实她刚才就是为了妹妹才会忍不住口出恶言。定西侯府二小姐韩绮梅今年十五岁,在六年之前,庄煜有一次在街市上路过之时曾经制服一匹因受惊而在街市上发狂飞奔的马儿,救了坐在惊马所拉马车之中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就是九岁的韩绮梅,从此韩绮梅便立誓非庄煜不嫁。自庄煜与无忧订婚的消息传出韩绮梅便伤心欲绝大病一场。病好之后,韩绮梅偶尔听了一句家人要为她相看姑爷,韩绮梅便闹着要落发为尼,绝不肯嫁给别人。至于还死抱着要嫁就嫁睿郡王的信念不放,真真把定西侯爷夫妻都快愁死了。
早就嫁入威国公府的韩氏与韩绮梅感情最好,因此便自欺欺人的认定是萱华郡主勾引了睿郡王庄煜,所以她看到所有的夫人们都围着无忧夸个不停,一股怨气直冲脑门,那句话便冲口而出。其实韩氏说完便后悔了,不过她素来个性极强,再不肯在继婆婆面前低头,因此威国公夫人一叱,她便本能的反击起来,就算是韩氏明知道自己的反击势必会让自己名誉扫地,她也按不住自己。
听罢礼部尚书夫人的话,威国公夫人的脸色很怪异,那是夹杂了欢喜与羞惭的复杂表情,欢喜的自然是一向不服自己的儿媳妇连她的娘家一起被人看扁了,羞惭的是做为婆婆,连儿媳妇都管不住,可是什么面子都丢干净了。
礼部尚书的话音刚落,陈国公主庄灵便板起脸问道:“刘少夫人这话真真有意思的很,我家五弟的行踪如何你却比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清楚,莫不是你一直在窥伺皇子行踪?”
庄灵这话说的极重,只要庄灵之言传入御史耳中,不独韩氏一人,便是连她的婆家娘家都要听懂瓜落的。韩氏脸色立时大变,这回也不用威国公夫人喝叱了,她赶紧离席拜下,惶恐的说道:“妾身冤枉,妾身也是听人说的,妾身绝无窥伺睿郡王行踪之行为。”
庄灵冷哼一声,对无忧说道:“五弟妹,睿郡王府的大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登的,若再有这等不敬之人,只管打了出去,有什么后果自有大姐姐给你担着。”
无忧微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跪在底下的韩氏,淡淡道:“刘少夫人,今日你是头一次到王府做客,本宫便不追究了,我们王府里还是有几卷书的,回头请刘少夫人带本《女诫》回府,要仔细用心研读才是。”
韩氏臊的满脸通红,虽然极不甘心,却也不得不低头称是,无忧竟真的命丫鬟去取来一套《女诫》交给韩氏,这下子韩氏的脸可是彻底丢尽了。她不由恨恨看了岳珊一眼。若没有岳珊刚才在路上的撺掇,她也不能丢这么大的人。
岳珊心中暗自庆幸,刚才不管怎么说也下了那季无忧的面子,至少那句话已经放出去了,那季无忧德行有亏,看她还有什么脸色在亲贵之间行走。
岳珊此时把自己给忘记了,当初她与庄烃联手算计庄煜不成反失了身,这事庄煜和无忧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若想毁她的名声,庄煜和季无忧都不必费什么心思。事实上自从岳珊被以安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被赐给肃国公为妾,已经有很多人在暗中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在隆兴帝的铁腕之下那件事情的真相被盖了起来,可是大家多多少少会猜出些实情,在亲贵之间,岳珊与失节早已经划上了等号。
太子妃见曲水轩中的气氛有些沉闷,便举杯笑道:“今日是五弟妹头一回举办宴会,诸位一定要尽兴,本宫敬诸位一杯。”
众位夫人小姐忙都站了起来,应和着太子妃吃了一盅酒,气氛才慢慢又被挑了起来。
吃了一巡酒,庄灵又说空坐着吃酒没有意思,无忧便命女先儿上前说相生儿助兴,女先儿连说带唱,很是卖力的表演一通,果然让夫人们都来了兴致,曲水轩中的气氛越发的好了。又有夫人提议行酒令,无忧便命丫鬟取来一套牙雕十二花神令,与众人行了一圈酒令,又吃了两巡酒,夫人小姐们脸上都飞起了酒晕,众人连道不能再吃了,无忧也不强求,命厨下做了解酒的酸笋鸡皮丸子汤与大家吃了解解酒气。
宴罢,众人步行至王府的百戏楼,无忧早就命人请了京城里最有名喜丰班,喜丰班台柱子小钻云是大燕最最有名气的小生,几乎所有的王公亲贵都是他的戏迷,这小钻云个性古怪,若是他不愿意,就算是有人堆座金山在他面前或是将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说不唱便不唱。若是他愿意,就算是贩夫走卒叫花子想听,便是没有舞台行头琴师,他也照唱不误。
今儿睿郡王府能请来喜丰班,呈上的还都是小钻云的戏折子,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众位夫人一听折折都是小钻云的拿手好戏,个个乐的合不拢嘴。若说刚才还是有意凑趣儿装高兴,那现在便是发自内心的真高兴了,她们有一个算一个,可都是小钻云的铁杆戏迷。
舞台之上,风流倜傥潇洒俊美的小钻云唱念作打无一不精彩,直让那些夫人们喝彩都喊哑了嗓子。也就是小钻云登台会让那些夫人们能如此不顾形象的投入。
无忧对听戏其实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她一直都不得闲,并没有时间坐下来细细的欣赏,自从带着弟弟开府之后,直到现在嫁入睿郡王府,无忧其实都没有真正的闲下来,想象个老封君那样轻闲,无忧且有的熬呢。
小钻云今日破例演了两场戏,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戏已尽,天色渐暗,诸位夫人们也该告辞了。她们可没有留在睿郡王府里用晚饭的道理。
太子妃先起身离席,这便给了其他人一个信号,在无忧将太子妃送上凤辇之后,其他的夫人们也都陆续的告辞了。虽然在曲水轩发生了小小的不愉快,可是与后来的听到小钻云的戏相比,那便什么都不算了,众位夫人们都还在情不自禁的回味着小钻云那高亢激昂却又不失清丽的唱腔和他那潇洒利落优雅的身段步法。
淳亲王世子妃有意留到最后,等无忧送走诸位夫人小姐之后,淳亲王世子妃带着魏紫来到无忧的身前,魏紫扑通一声跪下,手一翻亮出一只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一尺半长的荆条高高的捧着,只听魏紫大声说道:“今日魏紫在王妃府上动手打了安国公府的小姐,给王妃添麻烦了,请王妃责罚。”
无忧被魏紫这一跪唬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等看清魏紫手中的荆条,无忧真是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说魏紫什么好了。这魏紫还玩起负荆请罪的戏砝来了,真真是胡闹。
“这说的是什么话,魏小姐快快请起。”无忧忙上前去扶魏紫。谁知这魏紫却是不肯起来,只大声说道:“王妃,今日魏紫的确是做错了事,理当受罚。王妃不罚魏紫,魏紫便不起来。”
淳亲王世子妃也没有料到侄女儿竟然来了这么一招,原本她只说让魏紫给无忧赔个不是也就行了。今日之事魏紫虽然做的有些过火,可是她并没有做错,为人子女的,若是听到有人污辱自己的长辈而不还击,那才是大大的不孝。只不过动手打人这种行为确实也有些过激了。
“婶婶!”无忧看着淳亲王世子妃,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哪怕是魏紫真的做错了事情,教训她也只魏紫长辈们的事情,无忧万没有越俎代庖的道理。
淳亲王世子妃皱眉道:“阿紫,不许胡闹,好生向王妃请罪。”
魏紫脆声道:“姑姑,阿紫就是在向王妃请罪啊,王妃,阿紫很有诚意的,请王妃责罚。”
无忧拿过魏紫手中的荆条,魏紫身子微微一颤,旋既身子一挺眼睛一闭,直接等着荆条落在自己身上了。
无忧见状不由轻笑起来,她只将那荆条折断丢到一旁,伸手拉起魏紫笑道:“阿紫妹妹,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动手打人虽然不对,可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那错处便更大了。”
魏紫惊喜的叫道:“真的?王妃姐姐你真的这么认为?”
无忧微微歪头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魏紫大大的松了口气,立刻摇着无忧的手笑道:“王妃姐姐你真好!”
淳亲王世子妃没好气的一指戳在魏紫的额头,嗔骂道:“你这丫头真是属猴儿的,给根杆子便往爬,王妃不罚你是王妃大气,你还真当自己没有错么?”
魏紫赶紧低下头做伏首贴耳听话状,小小声的说道:“姑姑教训的是,阿紫受教了。”
无忧与淳亲王世子妃都被魏紫逗的笑了起来,难得看到这么天真烂漫的姑娘,无忧与淳亲王世子妃的想法其实都一样,她们想保护这份难得的天性。
因为时间已经晚了,所以淳亲王世子妃并没有再多做停留,很快便带着魏紫离开了睿郡王府。送走她们之后,无忧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果然若想一日不得安宁便去设宴请客,从今儿早上起来直到现在,无忧觉得自己累的通身骨头都要松架了,尽管今日的运动量还没有平日她练习马术之时的运动量大。
轻轻抻了抻背,无忧问道:“王爷可回来了?”今日是无忧宴请女宾,所以庄煜一早便与无忌一起去了卫国公府,到现在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春草上前屈膝道:“回王妃娘娘,才春兰让人过来回禀,王爷已经回府了。”
无忧笑道:“那好,咱们这便回去。”
无忧快步走入房中,见庄煜已经宽了大衣裳,散了头发斜倚在美人榻上不知在看着什么,他见无忧进来立刻站起来迎着无忧走过去,醋不溜丢的问道:“客人都送走了?”
无忧抬手揉揉脖颈,有些疲惫的说道:“都送走了,这一天可是累的不轻,素日里练马术都没这么累。”
庄煜本来还有点儿吃味的,毕竟他和无忧还在新婚之中,便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腻在一起也不嫌多的,可听无忧这么一说,他便顾不上自己的小情绪了,忙快步走到无忧的身边,揽着无忧的纤腰便将她往美人榻上带。
几个跟在无忧身后的丫鬟都低头抿嘴偷笑,赶紧退了下去,她们都知道两位主子在房中之时除非有传唤之外,是不要人在房中服侍的。
庄煜与无忧一起坐在美人榻上,无忧的背轻轻靠在庄煜的怀中,庄煜的大手抚在无忧的脖颈处轻轻的按揉起来。无忧轻轻拿下庄煜的手握在手中,带着一丝倦意说道:“五哥就让我这么靠一会儿。”
庄煜嗯了一声,双手环着无忧的腰身,低低道:“无忧,你这两日好象总有些睡不够,是不是累着了?要不明儿请石院判来诊个脉?”
无忧含糊的说道:“不用了……前几日不是才诊过么……我身子好……”无忧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平稳的呼吸声取代了。
庄煜见无忧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便试探着在她耳旁轻轻叫了两声,不想无忧睡的很沉,根本没有听到。庄煜心中越发觉得奇怪,无忧一向浅眠,但凡有点儿动静她都会醒过来,象刚才那样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唤都不醒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庄煜微微皱眉,决定明天一定要请石院判给无忧诊脉。他伸臂轻轻拉了拉美人榻旁墙上挂着的玉坠子,片刻之后,春兰春晓轻轻走了进来,在美人榻前屈膝行礼。
庄煜压低声音说道:“服侍王妃散开头发。”若非庄煜手指粗大,他怕自己笨手笨脚的扯疼了无忧,要不也不会叫丫鬟们进来服侍。
春兰春晓上前,轻轻的取下无忧戴的头面首饰,散开发髻后拿象牙梳子轻轻梳通,果然通头之后无忧睡的更加安稳了。庄煜见状便阻止春晓去打水服侍无忧梳洗,只命她们退下,免得梳洗之时再把无忧给吵醒了。
春兰春晓退下之后庄煜便将无忧抱到床上,然后飞快的除去自己的鞋袜衣裳上床抱紧无忧。如今虽然已经是到了春日,可早晚还是有些凉,与无忧相比庄煜的体温要高一些,他便主动充当了无忧的恒温大暖炉,将娇小的无忧抱入怀中相拥而眼眠,是庄煜和无忧都极为喜欢的一件事,在此时,他们可以彻底的感受彼此,享受着那种心手相连的亲密。
庄煜与无忧睡下不久,无忌兴冲冲的来了,春草隔着窗子看到无忌在院门出现,忙迎出去小声说道:“王爷,王妃娘娘累了一整天,刚在美人榻上坐着歇息之时便已经睡着了。”
无忌“啊”了一声,皱眉不快的说道:“姐姐怎么累成这样?真是的,非要宴客做什么,那些人都有什么意思?”
春草无奈的笑笑,无忌又道:“姐姐今儿累着了,春草你告诉姐姐,明早不要起来给我准备早饭,我明早去吃羊汤大刀面。”说完,无忌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第二百一十章有喜
无忧这一夜睡的极沉,可庄煜却没有睡安稳,他总担心无忧是不是生病了,自他与无忧成婚以来,可从没见无忧这么能睡的。
平日里无忧寅末便会自动醒来,可今日寅末之时无忧却还睡的极为香甜,庄煜看着无忧安祥的睡容,心中越发的担忧,他轻轻的起身下床,走出房门命在廊下候着的丫鬟们先散去,免得她们在房外一不小心弄出什么响动惊扰了无忧。
遣退丫鬟之后,庄煜回到卧室,撩开帐帷一看,见无忧已经翻身睡到了他的枕头之上,庄煜细看无忧,见无忧眉头微微蹙起,似是有些不得劲儿,庄煜忙除去外袍在无忧身旁躺下,轻轻将无忧抱入怀中。果然一接触那那温暖的怀抱,闻到那熟悉的气味,无忧果然睡的又沉了几分。
小两口儿就这么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无忧的肚子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她才算是被饿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无忧蹙眉问道:“什么时辰了?”
庄煜在无忧耳旁笑道:“刚交辰末,无忧你饿了吧,我刚叫她们炖了些金丝血燕,你要不要吃一些?”
无忧吓了一大跳,猛的翻身坐起来惊道:“都这么晚了,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沉……”
庄煜忙圈住无忧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你必是昨日累狠了,睡了一觉可觉得松快些了?”
无忧揉揉眼睛说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果然松快多了。咦,五哥你怎么也起迟了?”庄煜有每天早起练功的习惯,所以无忧发觉庄煜同自己一样穿了寝衣窝在床上,不免问了起来。
庄煜得意的嘿嘿笑道:“我若不抱着你,你就睡不安稳呢。”显然庄煜这话里大有水份,便是他不抱着无忧,以无忧的困劲儿,她也能睡的很香甜。
无忧的脸腾的涨红了,白了庄煜一眼便推开他要起身下床,庄煜非但不在意,反而很受用无忧的娇嗔之态,也乐颠颠儿的跟着下了床,还不忘强调道:“无忧,我说的是真的,刚才我下床命丫鬟们退下的时候,你就有一阵子睡不安稳的。”
无忧回头瞪了庄煜一眼道:“还说!”
庄煜嘿嘿一笑,赶紧闭上嘴不再说了,他知道无忧脸皮儿薄,若再说无忧就该真的恼了。
梳洗过后,无忧与庄煜一起用饭,也不知道是睡的太久还是怎么回事,明明她的肚子很饿,可是却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只吃了两口金丝血燕羹便不想再吃了。庄煜见无忧吃的这么少,不免又担心起来。他也放下手中的碗筋等物,紧张的问道:“无忧,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
无忧摇摇头道:“没不舒服啊,就是困,想睡觉,没胃口。”
庄煜听了这话,立刻一叠声对外头说道:“怎么还没把石院判请来,来人,再派人去请。”
无忧惊道:“五哥,你请石院判做什么,我又没有生病。”
庄煜皱眉道:“你这两日不对劲儿,还是请石院判来看看我才能放心。”
这时一直在旁边服侍的赵嬷嬷若有所思了片刻,便走上前躬声说道:“回禀王爷,不若请程老太医前来为王妃诊脉。”
庄煜还没有反应过来,无忧却是愣住了,她定定的想了一会儿,困惑的摇了摇头。心道:“不会这么快吧。”她刚才暗暗算了一下小日子,差不多就在这两日,这会不会是因为要到小日子才会如此的疲惫。
庄煜虽然不明白赵嬷嬷是什么意思,可程老太医也是他很相信看重的太医,不过因为程老太医年纪大了,他去年便已经请旨致仕荣养,所以庄煜才没有命人去请他。可赵嬷嬷既然说了,想必有她的道理。庄煜立刻命人备轿去程府接程老太医过府。
无忧见庄煜一脸的担忧,便也不好拦着庄煜,免得他更加的紧张担忧,她虽然认定自己没事儿,可若是让石院判和程老太医诊脉能让庄煜安心,她自是不反对的。
没过多久,石院判与程老太医前后脚的被接到睿郡王府,程老太医到时石院判刚刚开始给无忧诊脉,他仔细的诊了一回,见程老太医被人引了起来,忙起身笑道:“程老先生,在下于妇儿两科并不专精,这脉象在下有些吃准,您来看看。”
程老太医笑着点了点头,他先专注的看了看无忧的脸,然后笑呵呵的伸出手搭在无忧的手腕之上,仔细听了一回,又换另一只手腕诊了一次,便站起来对庄煜抱拳笑道:“老夫给王爷道喜了。”
庄煜没反应过来,只不解的问道:“程老先生,这喜从何来?”
无忧心里已经明白了,一时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还是一旁服侍的赵嬷嬷等人心里明白,忙跪了一地给庄煜和无忧道喜。
庄煜平生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拧着眉头看向程老太医,急切的说道:“程老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无忧她不舒服呢,你怎么还向本王道喜?”
程老太医一愣,然后看了石院判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程老太医边笑边说道:“王爷,王妃有喜了,您要当爹了!”
“啊……”程老太医的这句话立刻吓呆了庄煜,他惊的嘴巴都张圆了,好一会儿都没合上。看着庄煜这副傻样儿,程老太医与石院判笑的更加厉害了。
好一会儿庄煜的嘴巴才闭上,他忽然象只追自己尾巴的小狗一样在屋子里团团转了起来,口中不住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看到睿郡王这不喜反忧的表现,一屋子的人都傻眼了,要当爹的人不是应该高兴的,可睿郡王这哪里是高兴的表现。无忧的脸色不禁也有些发白,她已经开始怀疑庄煜不喜欢她怀孩子了。
庄煜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忽然单膝在无忧面前跪下,紧张的抓着无忧的手说道:“无忧,你怀宝宝了,怎么办呢?”
庄煜这话说的无忧脸色越发的苍白,她猛的抽出自己的手,有些失态的愤愤叫道:“不用你管,我的宝宝我自己养!”
程老太医和石院判还有一屋子的嬷嬷丫鬟都彻底傻眼了,王爷那么疼爱王妃,怎么会不喜欢王妃为他生孩子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时候王爷可不能犯浑啊,要不要赶紧去大公主过来?在宫外能震的住庄煜的,自然非陈国公主庄灵莫属。
庄煜惊诧极了,无忧可从来没这么生气的对他说话过。他忙一把抓住无忧的手大叫道:“无忧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让你自己养宝宝!”
无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抽出自己的手在庄煜的肩膀上捶打着,边哭边打边叫道:“你有,你就有!”庄煜真被无忧给吓傻了,只一动不动的任无忧捶打自己。
程老太医到底是专精妇儿两科的老太医,经验很是丰富,他立刻笑着说道:“王爷,王妃初初有喜,一时还没有适应,情绪难免会有些失控,过些日子就好了。”
程老太医的话进入庄煜的耳中,他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免得让无忧打的手疼。
赵嬷嬷等人也松了口气,她们见两位主子显然顾不上程老太医和石院判,忙恭敬的请两人先到花厅用茶,顺便看看要不要给王妃开些安胎药,毕竟无忧现在看上去非常的激动,有经验的赵嬷嬷知道这对胎儿很不好的。
无忧打了几下,情绪才缓和了许多,庄煜发现无忧停了手,才伸手将无忧的手拿到自己的怀中,抬着看着无忧的双眼说道:“无忧,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宝宝,刚才有些反应不过来,我喜欢你,也喜欢宝宝,一想到你要我为生宝宝,我就特别特别的高兴。”
无忧哭的鼻尖儿都红了,只抽泣的问道:“真的?”
庄煜笑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他将手放到无忧那极平坦的小腹上,笑着说道:“无忧,这里有我们的宝宝,我开心极了。”
无忧小扇般的睫毛上犹带着晶莹的泪珠儿,脸上却已经绽开了笑容,她轻轻一拉,庄煜就势站了起来,无忧将头靠在庄煜的胸腹之间,笑着说道:“五哥,我们有宝宝了呢!”
庄煜握住无忧的手,欢喜的说道:“嗯,我们有宝宝了,无忧,你说这是儿子还是女儿?”庄煜真是没有做准父亲的经验,问出了这个最容易让孕妇敏感的问题。
无忧果然身子一紧,立刻坐直了身子,双手放在小腹上瞪着庄煜道:“你只想要儿子?”
庄煜真是冤枉极了,他几时说过只想要儿子的话。“无忧,我没这意思,只要是你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庄煜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猛的冲进房来,同时一个兴奋的大叫响了起来:“姐姐,你有小宝宝了?我要当舅舅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回来的忠勇郡王季无忌。他刚才进王府之时听管家说程老太医和石院判过府来给王妃诊脉,无忌吓坏了,不等管家把话说完撒腿便往无忧院子跑去,刚到院门口便看到崔嬷嬷正喜气洋洋的叫人准备大红绸缎给院中的丫鬟们裁衣裳,无忌刚要开口问,但凡看到他的丫鬟嬷嬷都围过来跪下道喜,无忌这才知道姐姐有喜了,他不等丫鬟嬷嬷们将道喜的话说完便飞也冲的冲进了无忧的房中。
无忧看到弟弟跑进来,笑的眉眼儿都弯了起来,点点头温柔的说道:“是啊,刚刚程老先生才诊了脉。”
庄煜的心里不免有些吃味,刚才无忧对他就那么凶,对无忌却这么的温柔,真不公平!
无忌扑通一下跪倒在无忧的膝前,扶着无忧的膝头仰头紧张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生小宝宝,会不会有危险?”
当年小杨氏难产而死,给无忌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很怕姐姐也象娘亲一样,因为生小宝宝而离开自己。
无忧最知道无忌的担心,她温柔的笑着,抬手轻轻抚摸着无忌的头,坚定的说道:“无忌,姐姐要到冬天才生小宝宝,姐姐一定不会有危险的,会长长久久的陪着无忌。”
无忌显然是被无忧的话给安抚住了,他笑着抓住无忧的手,笑的眼儿都弯了起来,期待的说道:“姐姐,等小宝宝生下来之后,我教他学武功好不好?”
无忧笑着点头道:“当然好啦!”
庄煜见无忧无忌姐弟两个说的热乎极了,完全没人在意他这个宝宝爹,不免越的吃味了,只酸溜溜的说道:“我的儿子当然由我自己亲自教。”
无忧听了这话方才抬起头来看了庄煜一眼,见庄煜满脸都是醋意,不由向庄煜伸手笑道:“五哥,你们两个一起教。”
果然情绪正常起来的无忧又回复了素日的灵慧,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成功的安抚了庄煜的不满情绪。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庄煜猛的一拍额头叫道:“哎呀,我怎么忘记去问问有什么要注意的,无忌,你在这里陪着你姐姐,我去问问程老先生。”
无忌痛快的应了一声,庄煜便飞快的跑了出去。看到庄煜那着急忙慌的样子,无忧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全然不记得刚才是谁又哭又叫了。
看到睿郡王急慌慌的跑了进来,程老太医和石院判都会意的笑了起来,庄煜也不在意自己被人看了笑话,只急切问道:“程老先生,无忧有喜了我们得注意些什么?”
程老太医不慌不忙拿起一张写满字的信笺递给庄煜,笑着说道:“王爷,所有的注意事项老夫都写下来了,王爷一看便知,还有,王妃的身子骨很好,也不必用什么安胎药,只在起居之时小心些也就是了。呃……王爷,王妃这喜脉是石院判与老夫一起诊出来的,日后的诊脉……”
庄煜立刻接口道:“日后自然少不了麻烦程老先生。”
程老太医笑着点了点头,他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不是程老太医自傲,如今太医院中还真没有谁在妇儿两科上的造诣比他更深厚。而且程老太医与忠勇郡王府如今渊源已经很深了,由他来照顾无忧的整个孕期是再合适不过的。
程老太医见庄煜只专注的看自己写出的注意事项,便笑着出言提醒道:“王爷,王妃的身孕只有一个月,脉相虽然不是特别明显,可老夫诊脉数十年,这喜脉是绝不会断错的,而且刚才老夫进门之时注意观察了王妃的面相,王妃面上已显孕相,所以您现在已经可以进宫报喜了。”
庄煜“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是应该进宫向父皇母后报喜,他怕自己回话回不清楚,便对程老太医和石院判说道:“程老先生,石院判,你们和我一起进宫吧。免得母后问的细,我却说不明白。”
程老太医与石院判都点头笑道:“这个自是应该的。”
庄煜又一阵风似的跑回去叮嘱了无忧一回,这才带着程老太医和石院判一起入宫。
隆兴帝刚退朝去了懿坤宫,便听内侍回禀睿郡王与致仕的程老太医和石院判在宫门外递牌子求见,隆兴帝听罢不由奇道:“他们三人一起入宫,这倒少见的很。”
皇后笑道:“有什么事叫煜儿进来一问不就知道了。”隆兴帝笑笑,命人速传睿郡王一行到懿坤宫见驾。反正如今隆兴帝在多半时间都在懿坤宫,皇后已经将正殿让给隆兴帝了。
少时,庄煜一脸兴奋的冲了进来,他见殿上只有隆兴帝一人,不免大声问道:“父皇,母后呢,儿臣给父皇母后道喜来了!”
隆兴帝见庄煜脸上喜气洋洋,不由也笑了起来,他先命人去请皇后,然后笑着问道:“煜儿,你道的是什么喜?”
“父皇,无忧有喜啦!”庄煜兴奋的叫了起来。
“什么,无忧有喜了,煜儿你说的是真的?”原在偏殿回避的皇后走来之时正好听到庄煜的话,便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正殿,紧紧抓住庄煜的手叫了起来。
庄煜兴奋的一个劲的点头道:“嗯嗯,母后,无忧有喜了,程老先生刚给诊出来的。”
隆兴帝哈哈大笑起来,他嚯然站起飞快的走到庄煜的身边,握住庄煜的肩头兴奋的说道:“好小子,真有出息,好样的!”
皇后已经兴奋的眼圈儿都红了,她双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有点点泪光在眼中闪动。
“程太医在哪里,快宣他上殿!”皇后双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样一句话,隆兴帝亦兴奋的点头道:“对对,快宣程老卿家上殿。”
少时,程老太医走了上来,皇后细细的盘问了他诊脉的情况,听说无忧一切安好之后,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对程老太医道:“程老先生,请你照顾睿王妃直到她平安产下麟儿吧。”
程老太医忙跪下道:“是,草民谨遵娘娘旨意。”
隆兴帝知道程老太医原就是太医院中最精通妇儿两科的太医,便也笑着点了点头,便是皇后不说他也有这个意思。
“煜儿,可去你师傅府上报喜了么?”皇后笑着问了起来。
庄煜摇摇头道:“还没,儿子只想着先来向父皇母后报喜了。”
皇后笑着嗔道:“真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快出宫去卫国公府报喜吧,顺便请你大姐姐去看无忧。”
庄煜不解的问道:“母后,为何要请大姐姐去看无忧?”
皇后嗔笑道:“你这傻孩子,你大姐姐有经验,让她去教教无忧。”
庄煜这才傻兮兮的“哦”了一声,一副典型的傻爹的样子,看的隆兴帝与皇后又是一阵好笑。
庄煜来去匆匆,很快便又带着程老太医与石院判出宫了,石院判边急匆匆的走着边暗觉好笑,他都不知道自己跟着来回跑,凑的是那门子的热闹。只不过看到庄煜那兴奋的样子,石院判心中忽然有些儿失落,若是他也有妻子,应该也会有这么兴奋的时候吧。
因为无忧刚刚有一个月的身孕,所以皇后与隆兴帝都没有大肆张扬,总要过了三个月才能正式宣布的。所以睿郡王妃有喜的消息只有懿坤宫的少部份人知道,更多的宫人只是知道睿郡王带着石院判和程老太医匆匆进宫又出宫,却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事情。
等已经重新出山的太后得到睿郡王带着石院判与程老太医进宫的消息之时,庄煜一行早就已经出宫了。懿坤宫被皇后把的如铁桶一般,太后原来放的几个钉子早就被皇后彻底拔掉了,因此太后只能凭空猜测到底有什么事情。可凭太后怎么想,她都没有想到睿郡王妃季无忧已经有喜了。她想了一会儿,竟把算盘打到了程老太医的身上。
如今怀了身孕的柳嫔已经被太后接到了慈安宫中亲自照看,太后自然要为她选最好的太医,太后知道程老太医是妇儿两科圣手,若由他来照顾柳嫔,柳嫔腹中胎儿的平安就更有保障了。因此太后立刻下旨道:“来人,速去拦下程老太医,传他到慈安宫来见哀家。”
太后派出的小太监一直追到宫门口都没有追上庄煜与程老太医一行人,只得赶紧回慈安宫禀报。太后一听没追上,便立刻说道:“来人,速请皇帝来见哀家。”
隆兴帝正和皇后兴奋的谈论他们还未出世的孙儿,却被太后派人来传的话打断了兴致。隆兴帝皱了皱眉头,皇后忙笑着劝道:“皇上,您便去瞧瞧吧。”
隆兴帝这才嗯了一声,摆驾去了慈安宫。
太后一见到隆兴帝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如今柳嫔有喜,可太医院那些个太医在妇儿两科都不如程老太医,哀家想着不如如程老太医进宫服侍柳嫔。”
隆兴帝面色微沉,淡淡道:“这却不妥,程老卿家已经致仕,回家安养天年,岂可再诏他入太医院,况且柳嫔不过区区嫔位,岂有资格要两朝老太医服侍于她。若然柳嫔恃孕而骄,朕绝不如她!”
太后见隆兴帝连想都不想便一口拒绝自己,脸色也黑沉了下来,只冷声怒道:“皇帝,柳嫔虽只是嫔位,可她正为你孕育龙子,岂可如此轻慢?哀家正要同你说这件事,柳嫔怀孕有功,皇上正该给她升一升位份。”
隆兴帝抬眼看着太后,淡淡道:“太后许是忘记了,圣祖皇帝早就圣训,后宫妃嫔平安诞育皇子皇女后方可晋位,只是有孕便要晋位,这与祖制不合,朕绝不会做违背圣祖皇帝圣训之事。”
“你……”太后气的脸色发青,指着隆兴帝“你……”了半天,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当初她为继后之时,先帝亦有宠妃怀上身孕先帝便要晋其位份,却被当时的陈皇后以圣祖皇帝的圣训给挡了回去,如今隆兴帝拿这话来堵太后的口,真是再合适不过的。
“好……哀家先不说这晋位之事。皇帝,柳嫔怀着你的皇嗣,就算柳嫔身份低下不足一提,可皇嗣呢,你难道连皇嗣也不在意了么?叫程老太医回来是让他服侍皇嗣的,又不是服侍柳嫔。”太后强令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用缓和些的语气说道。
隆兴帝听了太后这番话,微微有些犹豫,他是不在意柳嫔,可对柳嫔腹中的胎儿,隆兴帝还是有些期待的,这毕竟是他雄风仍在的象征。若没有无忧怀孕之事,隆兴帝几乎要答应太后了。
可是隆兴帝刚知道无忧怀孕,无忧怀的不仅仅是庄煜的嫡长子,他还是隆兴帝生死之交的好友季之慎的第一个外孙,隆兴帝这些年来都一直对当年季之慎的战死耿耿于怀,因此对于无忧腹中的孩子隆兴帝也更多了许多紧张关心。而程老太医已经年逾七旬,照顾一个孕妇已经有些勉强,若让他同时照顾两名孕妇,他一定顾不过来。所以隆兴帝很快便有了决定。
“太后,刚才煜儿进宫报喜,他的王妃刚怀上身孕,就是程老卿家诊出来的,方才朕已经下旨命程老卿家仔细照顾睿郡王妃,故而不能让其再来照顾柳嫔。”隆兴帝略一权衡全照实说了。
太后惊愕道:“这怎么可能,老五这才成亲多少日子,难道是……”
隆兴帝脸色一沉,冷声道:“太后,煜儿成亲已有一月了,坐床喜也是常有的事,煜儿媳妇的身孕尚不足一月,除了程老卿家别人也诊不出来。”
太后生气的瞪了隆兴帝一眼,气道:“皇帝,柳嫔怀的可是你的儿子!哀家也是为了皇嗣着想!”
隆兴帝不由分说摆手道:“太后不必再说,朕心意已决。太后若没有别的事,朕便告退了。”
太后气的直瞪眼睛,她眼睁睁的看着隆兴帝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只气的“啪啪……”的直拍椅子扶手。这时太后左侧的帷幔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哭泣之声……
第二百一十一章招妒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后原本就被隆兴帝气的不行,此时又听到哭泣之声,她的心情越发烦躁,不禁怒喝道:“放肆!何人在此喧哗?”
只见帏幔动了几下,用帕子捂着嘴的柳嫔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她的脸上还有着残留的眼泪。柳嫔走到太后面缓缓跪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太后见是柳嫔,心中又是一阵烦躁,却又不好狠狠的斥责柳嫔,毕竟太后还在打柳嫔腹中胎儿的主意,孩子一天没有生下来,太后便得供着柳嫔一天。
“原来是柳嫔啊,你不在房中休息来这里做什么以?起来吧,一旁坐下回话。”太后压下心中的火气尽量缓和的说了起来。
一旁服侍的李嬷嬷赶紧上前去搀扶柳嫔,柳嫔这是头一次怀孕,她没有任何的经验,也怕真的对腹中的胎儿不好,便顺从的站了起来,旁边有宫人送上绣凳,柳嫔便轻轻的坐了下来。
用帕子拭净脸上的泪,柳嫔委屈的问道:“太后,皇上不喜欢婢妾怀上龙子么?”
太后皱皱眉头,还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快别胡思乱想了,皇上如何会不喜欢你怀上龙子呢。宫中十几年未传喜讯,如今你有喜可是宫中天大的喜事,皇上只有喜欢的,再不会不喜欢。”
柳嫔抽噎了几下,带着哭腔问道:“那皇上怎么从来没有来看过婢妾,也不让程老太医来给婢妾诊脉?”
太后眼神一凛,冷冷的扫了李嬷嬷一眼,看来这柳嫔在帏帷后头听壁角听的时候可是不短,让人轻易混到正殿来,李嬷嬷这差事是怎么当的!
被太后那么一看,李嬷嬷不由背生寒意,心中暗自叫苦不叠,柳嫔身怀皇嗣,又是刚刚被接进慈安宫,她们这些下人只有敬着的,哪里还敢立刻给柳嫔上规矩,若是惊了皇嗣坏了太后的大事,李嬷嬷便是有几个头也不够太后砍的。
“你既然已经听到了,便该知道睿郡王妃才诊出身孕,睿郡王府已经请了程老太医。”太后耐着性子的分说起来。岂料柳嫔却呜咽着哭道:“太后,婢妾怀的可是皇上的龙嗣啊,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皇嗣更尊贵的胎儿么?”
柳嫔心中极不服气,便仗着有孕在身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太后听了这话脸色又冷了几分,她心中暗道:“这柳嫔果然是个蠢笨的,要不是她的肚子争气,哀家何至于要被她这么烦着。”不过太后转念又一想,柳嫔越是蠢笨就越好拿捏,从这个角度来看倒是件好事。
太后便皱眉佯怒道:“柳嫔休得胡言,你怀的是皇嗣,可也只是个庶出,睿郡王妃怀的可是嫡子。”
柳嫔的脸上刷的没了血色,她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太后这才又缓和了语气说道:“你生下的虽然只是庶出,却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嗣,柳嫔,你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什么都不要多想,有哀家护着你,只安安心心的养胎,平平安安的把哀家的孙儿生下来就行。按着祖制,等你平安诞下龙子,皇上自会晋你的位份。”
柳嫔脸色惨白,她此时脑子里乱极了,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太后见了便沉声说道:“素青,送柳嫔回去休息,吩咐下去要仔细服侍着柳嫔,有任何事情都要立刻向哀家回禀。”
李嬷嬷赶紧应了一声快步上前扶起柳嫔,轻声说道:“柳嫔娘娘您当心脚下,慢着些。”
看着李嬷嬷扶柳嫔离开,太后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若是此时柳嫔回头看一眼,必会看到太后眼中的寒光,她便是太蠢笨也能猜出太后对她没安什么好心了。
柳嫔住在慈安宫的西配殿里,李嬷嬷将柳嫔送过来安顿好以后便回去向太后复旨,留在柳嫔身边服侍的便都是一直服侍柳嫔的心腹。
柳嫔命人将门窗都关好,然后才冷着脸低声问道:“夫人还没有递牌子进宫求见么?”
宫女嬷嬷们都摇了摇头,自初一那日柳嫔怀孕的消息传出宫,到现在已经四天了,按说庆阳侯府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怎么着也该递牌子进宫来看一看,顺便再送些银票进来,如今柳嫔有孕,需要用银子打通关节的地方就更多了。
柳嫔气恼的说道:“母亲怎么还不进宫,难道还没有得到消息?”就在柳嫔生气之时,忽然有小太监在外头尖声叫道:“柳嫔娘娘,庆阳伯夫人来给您请安了。”
柳嫔转怒为喜,急急叫道:“快请快请!”
少时,按品大妆的庆阳伯夫人被小太监引着快步走了进来。柳嫔忙叫人打赏那小太监,塞给他一只鼓鼓的荷包。这小太监也没推辞,只捏了捏荷包便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然后站在廊下等候,回头他还得把庆阳伯夫人钱氏带出去。
“臣妾给娘娘请安。”庆阳伯夫人一见柳嫔便要跪下行礼,柳嫔慌忙叫道:“彩雀,快扶住夫人!”
一名宫女赶紧上前扶住庆阳伯夫人不让她跪下去,然后跪下道:“婢子彩雀给夫人请安。”彩雀正是柳嫔入宫之时所带的唯一一个贴身丫鬟,她自然是柳嫔的铁杆心腹。
庆阳伯夫人一把拉起彩雀,含泪道:“好丫头快起来,难为你在宫里尽心尽力服侍娘娘了。”
柳嫔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想向母亲走去,庆阳伯夫人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柳嫔,担忧的说道:“娘娘可仔细些,臣妾怎么瞧着娘娘清减了许多?可是……”
庆阳伯夫人有心想说可是过的不舒心,又想着这是在慈安宫,生怕隔墙有耳,便生生将差点儿就要冲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柳嫔摇摇头,含泪笑着说道:“娘,女儿想您啊……”庆阳伯夫人从前就最疼爱这个小女儿,一听这充满委屈的话,庆阳伯夫人的眼泪便如开了闸一般奔涌而出,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
柳嫔本就刚刚受了委屈,被庆阳伯夫人这么一哭,她也忍不住眼泪,伏在庆阳伯怀中哭了起来。
在一旁服侍的宫女嬷嬷见状都觉得心里酸酸了,忙悄悄退了下去,将门小心的关好,这母女俩见一面不容易,就让她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柳嫔知道见面时间有限,不能只是相对而泣,便强忍泪水低低说道:“娘,您进宫一趟不容易,咱们不哭了,赶紧说点子正事。”
庆阳伯夫人也赶紧擦干眼泪点点头道:“对对,蔓儿,娘给你带了些银票还有些金叶子,你留着打点用,这宫里都是势利眼睛,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打点不到而吃了暗亏。”庆阳伯夫人边说边从两只袖袋中取出两个小匣子,一匣子装的是银票,另一匣子便是金叶子。
柳嫔赶紧将两只匣子收好,然后才与庆阳伯夫人坐在一处说话。
“蔓儿,你怀了龙子可是天大的喜事,你爹和哥哥姐姐们都高兴极了,你也知道家里这几年不如从前的,此番娘进宫看你,除了公中的,你哥哥嫂子姐姐姐夫都添了私房的,要不然娘也给不了你这么多。”庆阳伯夫人赶紧低声说了起来。
柳嫔忙说道:“娘,爹和您还有哥哥姐姐的心意女儿领了,只要一有机会女儿一定会为爹爹和哥哥姐夫们讨封的。”
庆阳伯夫人赶紧摇头道:“蔓儿,娘没这个意思,一切都等你平安生下龙子再说,娘昨儿找人算过了,你这一胎一准是位小皇子,娘还为你求了一道平安符,蔓儿你只要贴身带着便可保母子平安。”
庆阳伯夫人边说边将一个小小的折成三角形的符纸拿出来,看着柳嫔接过来放入贴身的荷包之中,她这才松了口气。
“蔓儿,你在宫里还顺心么?这喜信儿传出之后,有没有人……”庆阳伯夫人小心的问了起来。
柳嫔摇摇头,忙又解释道:“娘,宫里倒还安宁,只是……”
庆阳伯夫人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她急急问道:“只是什么?蔓儿你快说,看我们能不能帮的上忙。”
柳嫔咬着下唇想了片刻,便凑近庆阳伯夫人的耳旁低低说了起来,随着柳嫔的话庆阳伯夫人的脸色变了数变。等柳嫔说完,庆阳伯夫人皱着眉头为难的说道:“蔓儿,这事真不好办,不过,娘会想办法的。”
柳嫔抓住庆阳伯夫人的手低低说道:“娘,您也想要您的皇子外孙平安出世,如今宫中的太医再没有谁能比的上程老太医。”
听了这句话,庆阳伯夫人的牙关都紧紧咬了起来,她狠狠点头道:“蔓儿,凭有多难娘都一定给你办好。只是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你在宫里一定不要着急,千万要安心的养胎。”
柳嫔点点头,将手覆在小腹之中低低道:“娘,女儿明白。”
有了庆阳伯夫人的保证,柳嫔心里好受多了。庆阳伯夫人又看紧时间向柳嫔传授了好些养胎之道。庆阳伯夫人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四个女儿,于生育之事的经验自是极其丰富的。听庆阳伯夫人细细说了一回,柳嫔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便拉着庆阳伯夫人的手说道:“娘,您要常来看看女儿。”
庆阳伯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蔓儿,娘恨不得每天都陪着你,可这里是皇宫,娘每月只有一次递牌子进宫的机会,就这还是皇后娘娘格外赏的恩典,蔓儿,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柳嫔闻言又哭了起来,庆阳伯夫人忙给她擦泪,小声说道:“蔓儿,坐胎期间可不能哭,你若哭的多了,孩子以后也会爱哭的。”
柳嫔吓的赶紧擦干眼泪,再想拉着娘亲说些体己话之时,廊下的小太监便开始喊了起来,“时辰到了,庆阳伯夫人请出宫。”
柳嫔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向外走去,眼泪再次涌出,柳嫔赶紧拿帕子拭去泪水,悲切切叫了一声:“娘……”
庆阳伯夫人走到门口猛的转身跪下给柳嫔磕头道:“请娘娘千万保重身体,臣妾告退。”说完,庆阳伯夫人飞快站起来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不敢回头,怕忍不住大哭出声。
柳嫔定定的看着半开着的殿门,顿觉心中一片凄凉,她忽然想起从前姐姐们有喜,母亲总是大包小包的收拾了,欢天喜地的去看望三个姐姐,有时还会把姐姐接回娘家住上一阵子,可到了她,这些便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了。柳嫔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悔意,若是当初她没有进宫,今日是不是就能跟娘亲回娘家小住养胎了呢。
彩雀和其他的宫女嬷嬷来到柳嫔身边之时,柳嫔还在怔怔的想心事,众人也不敢惊扰于她,只屏声静气的侍立一旁,一直等到柳嫔开口说话,这些人才暗暗松了口气。
“我饿了,去取些莲蓉酥。”柳嫔恹恹的说了一句,仿佛刚才与庆阳伯夫人的见面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
一个素日并不很受柳嫔看重的嬷嬷听了这话赶紧跪下劝阻道:“禀娘娘,莲蓉酥会让胎相不稳,不如栗子酥能强肾益精固胎宁神。”
柳嫔双眉微皱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嬷嬷,疑惑道:“还有种说法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嬷嬷忙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从前服侍过先贵太妃娘娘,随服侍先贵太妃的医女学过些饮食配伍禁忌之道。”
柳嫔看向彩雀问道:“太医可曾有过类似的嘱咐?”
彩雀赶紧拿出一张单子细细看了起来,终于在最后头找到了什么,才回话道:“回娘娘,太医的单子上是写了少服或者不服食莲子为好。”
柳嫔脸色一沉,怒道:“既然太医有嘱咐,为何你们却没有一个人记住?”
众宫女嬷嬷赶紧跪下请罪,彩雀高高举起双手捧着那张长长的禁忌名录,小心翼翼的说道:“回娘娘,这单子上写的东西太多,奴婢等已经在努力的背诵,因莲子在最后头,奴婢们还没有背到……”
“哼……真真岂有此理,没有背到便是理由么,倘若本宫吃了你们没有背到的东西有了什么闪失,你们一句没有背到便能推卸责任么?”柳嫔气的脸色发青,拍着椅子扶手愤怒的叫了起来。
众宫女和嬷嬷都拼命的磕头请罪,一时之间房殿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磕头之声,柳嫔看到这么多人给自己磕头,心里顿觉畅快许多,这才缓了声气说道:“罢了,看在本宫腹中小皇子的份上,饶了你们这一回,起来吧。”
众人赶紧谢恩起来,柳嫔指着那出言阻止自己吃莲蓉酥的嬷嬷说道:“你过来,你是……”
那嬷嬷忙回道:“回娘娘,奴婢姓吴。”
柳嫔点头笑道:“吴嬷嬷,你刚才做的很好,往后你就在本宫身边贴身服侍着,若有本宫不合适吃的,你便告诉本宫,等本宫平安生下小皇子,必定重重有赏。”
吴嬷嬷赶紧跪下谢恩,柳嫔才得了娘家的资助,手里也大方起来,只说道:“彩雀,赏吴嬷嬷一对水仙荷包。”为了区别赏格,柳嫔会备下许多绣着不同花样的荷包,她只要点明赏什么花样的荷包,彩雀便知道要放多少银钱。
彩雀赶紧应了一声,去取了一对绣着水仙花的蓝色缎子荷包递到吴嬷嬷的手上,吴嬷嬷一入手便觉得沉甸甸的,心里却并不欢喜,要知道越是贵重的东西分量越轻,这一对荷包如此压手,说明里面装的是银子而不是金子,自然更不会是银票了。
心中暗暗嘲笑柳嫔出手小气,可吴嬷嬷面上却是不显,反而诚惶诚恐的谢恩,做出一副没见过银子的财迷样子。她的表情极大的取悦了柳嫔,柳嫔立刻笑着说道:“日后只要好好当差,本宫自然亏待不了你们。”
众宫女嬷嬷忙都应声称是,然后各自散开忙活起来。只有彩雀和吴嬷嬷留在柳嫔跟前服侍。柳嫔有心试试吴嬷嬷还有什么本事,便细细问了起来,自然她如今最关心的是如何养胎。
吴嬷嬷投其所好,细细的为柳嫔讲解了养胎之法,柳嫔听的眼睛直发亮,她真没有想到自己身边还有吴嬷嬷这么个能人,有了她,柳嫔对自己平安的度过十月怀胎甚至于平安分娩都更加有信心了。
慈安宫正殿之中,太后在打发走来请安的庆阳伯夫人之后,才淡淡的问道:“素青,柳嫔都与庆阳伯夫人说了些什么?”
李嬷嬷忙将自己打听的说了一遍,因她也没有在场亲耳听着,所以关于柳嫔与庆阳伯夫人耳语那一段她便说不上来,不过在宫中又何曾有过傻子,只前后一推敲便也能推测个**不离十。
李嬷嬷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太后听罢满意的笑道:“这柳嫔还算上道,知道变着法子给自己争取更好的待遇。就看那庆阳伯府的人有没有那个手段了,咱们且等着瞧好戏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怨念
庆阳伯夫人出宫后坐着轿子回府,一路之上她可是犯愁极了。看在慈安宫之时她答应的痛快,可是那件事真的办起来只怕比登天还难。因着嫁入前靖国公府的女儿柳氏的关系,庆阳伯夫人甚至连睿郡王府的帖子都没有收到。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接近刚刚怀上身孕,现在必定深居简出的睿郡王妃季无忧。更不要说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睿郡王妃落胎。
没错,柳嫔心中妒恨季无忧怀孕占去程老太医一这绝佳的医疗资源,便悄悄告诉庆阳伯夫人,让她想办法落了季无忧的身孕,这样她就能辣气壮的要程老太医来照顾她的整个孕期了。
庆阳伯夫人想了一路,直到回到庆阳伯府,她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出来。庆阳伯夫人的两个儿媳妇将婆婆迎入上房,齐齐关切的问道:“母亲,娘娘的身子还好么?胎相可稳?”
柳嫔的怀孕给整个庆阳伯府带来了希望,所以她肚子里的胎儿是大家的重点关心对象。若是柳嫔一举得男,庆阳伯府就能从二等贵族升不一等亲贵了。
庆阳伯夫人笑着说道:“娘娘的身子骨很好,皇嗣也很好,娘娘知道你们都惦记着她,让我给你们大家都带好呢。”
庆阳伯府的两个儿媳妇闻言都笑了起来,她们齐声笑道:“我们也帮不上娘娘什么,还让娘娘分心记挂我们,这让我们心里怎么过意的去。母亲,娘娘可有什么需要的,现在可是特殊时期,凭娘娘想要什么咱们都得想办法给娘娘办到。”
庆阳伯夫人看看两个儿媳妇,这两个儿媳妇的出身都比庆阳伯府低,她们的娘家不过是五品以下的品官,还是那种既没有靠山也没有丰厚家业的品官。她们与睿郡王府更是搭不上线的。想了想,庆阳伯夫人到底没把柳嫔交待的事情说出来,只笑笑说道:“娘娘在宫中很好,什么都不缺,自喜信儿传出,太后皇上都赐给咱们家娘娘许多赏赐。只等娘娘平安诞下皇嗣,咱们娘娘就能晋位份了。”
一听婆婆说出这样的好消息,柳嫔的两个嫂子兴奋的脸都涨红了,两人忙说道:“母亲,什么时候也能带媳妇们进宫给娘娘请安?”
庆阳伯夫人眉头微皱,心里很有些个不痛快,她的两个儿子都是白身,自然儿媳妇便也是白身,如何能进宫去给柳嫔请安。这是两个儿媳妇变着法子的想要好处呢。若然柳嫔真的受宠,为两个兄长向隆兴帝讨个人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京城里七八品的小官小吏人数极多,也不在乎再多柳嫔的两个哥哥。只是柳嫔到底受不受宠,庆阳伯夫人心里是很清楚的,只看柳嫔住在慈安宫中便什么都清楚了。皇帝与太后面和心不和,这可是满朝皆知的事实。
“往后再说吧,我乏了,要躺躺腰腿,你们都退下吧。”庆阳伯夫人淡淡说了一句,便命丫鬟上来服侍自己更衣。她的两个儿媳妇只能行礼退下,虽然她们很是不甘心。
脱下朝服礼冠,丫鬟正要将庆阳伯夫人的发髻打散,却见庆阳伯夫人抬手阻止道:“不必通头了,挑几件家常头面簪上就行。”
丫鬟们忙开了妆奁挑了几样庆阳伯夫人家常带的发钗簪环在发髻上簪好,庆阳伯夫人对镜照了照,满意的说道:“这样就行了。彩纹,去吩咐你爹备车。”
一个身量未足,梳着双丫髻,穿着青绿中衣外罩绛色缎子掐牙比甲的小丫鬟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屋里几个丫鬟听夫人吩咐彩纹爹备车,便立刻开箱取出一件五成新的家常衣裳服侍庆阳伯夫人穿了起来。她们都知道夫人必是要去见二小姐了。
庆阳伯府的二小姐就是曾经嫁入前靖国公府的二夫人柳氏。自靖国公府被查抄之后,靖国公府的一干女眷都被官卖为奴,柳氏原本应该判刑的,可是因为她揭发那假季陈氏有功,这才改为官卖。庆阳伯夫人素来最是心疼这个女儿,便遣了心腹嬷嬷将柳氏与季弄云买了回去,原本也是要将季绣云一并买回去的,可是庆阳伯府的嬷嬷晚去了一步,季绣云已经先被人买走了。
柳氏与季弄云被买下之后便安置在庆阳伯夫人用私房钱买下的一座小小的四合院之中,离庆阳伯府并不很远。这事除了庆阳伯夫人和她最心腹的丫鬟嬷嬷知道以外,就连柳氏的父亲兄弟姐妹们都不知道。
马车不过只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庆阳伯夫人便到了二女儿的住处。她还没有进门便闻到浓浓的药气,庆阳伯夫人在门外不由长叹一声,如今她这女儿的病越发的重了。还不知道她还能再拖多久。
伸手敲了敲门,没过多会儿便有人跑来应门,那是个满脸菜色又瘦又小的小丫头,小丫头一见庆阳伯夫人便跪下哭道:“夫人,奶奶又吐血了,吐了好多……”
庆阳伯夫人眉间一紧,立刻越过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穿过院子飞快的向正房走去。
一推开房门,血腥气扑鼻而来,只见床前的痰盂内外全都是紫黑色的血渍,一个穿着月白中衣外罩粉底碎花缎面褙子的姑娘正弯腰拿着帕子去擦床上躺着那人的脸。
“弄姐儿!你娘怎么样了?”庆阳伯夫人边叫着边快步走了过去。
“外祖母,娘刚刚吐了两次血,已经昏了好一会儿,四丫去请大夫,到现在还没回来。”那个姑娘正是季弄云,她一看到庆阳伯夫人便哭着说了起来,只见她的手上身上全都沾染了血渍,看着好不触目惊心。
庆阳伯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摸摸季弄云的头说道:“弄姐儿,去洗洗吧,你娘这里交给外祖母。”季弄云哭着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走开了。
庆阳伯夫人看着昏迷不醒憔悴苍老的不象样的二女儿,心中又是一阵酸楚,虽然柳氏自从被买回来就是这样,可庆阳伯夫人还是不能接受。
在温水中将帕子搓洗几次,庆阳伯夫人绞干帕子轻柔的为女儿擦洗起来。边洗,她边念叨着:“雯儿,蔓儿如今怀上龙子了,你一定要撑下去,撑到蔓儿平安分娩诞下皇子,娘就能让她求皇上开恩赦免于你,还你和弄姐儿平民的身份。雯儿,你一定要撑下去啊……”
柳氏依旧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庆阳伯夫人的话,可刚刚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裳赶回来的季弄云却在门外听了个正着。她大喜过望,猛的推开门叫道:“外祖母,小姨真的有喜了,怀了皇上的龙子?”
庆阳伯夫人扭头看看外孙女儿,点点头道:“是,才查出来没几天。”
季弄云奔到庆阳伯夫人的身边,抓住她的手急切的问道:“外祖母,小姨真的能帮娘和弄云除去罪奴身份么?”
庆阳伯夫人看着满眼希望的外孙女儿,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自从被官卖为奴之后,这个外孙女儿便没有一时一刻不盼着恢复平民的身份。
“真的?”季弄云哽咽着又问了一遍。
庆阳伯夫人又肯定的点了点头,季弄云激动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床边,紧紧抓住柳氏的手大声叫道:“娘,您听到没有,小姨有喜了,我们有希望了……”
也不知道是季弄云抓的太紧弄疼了柳氏还是她真的听到了她的母亲与女儿的对话,柳氏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她向庆阳伯夫人伸出干枯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颤微微的叫道:“娘……”
庆阳伯夫人赶紧一把握住女儿的手,急切的点头道:“雯儿,娘在这里。”
感受到娘亲的体温,柳氏仿佛又有了些力气,她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娘……女儿……真的……不行了……”
此言一出,庆阳伯夫人与季弄云都泪如雨下,哭的无法自抑。
柳氏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庆阳伯夫人心头一颤,她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只怕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雯儿,你……想说什么就慢慢的说。”庆阳伯夫人颤抖着说出这样一句话,季弄云当时就愣住了,片刻之后,她睁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柳氏,似乎要将柳氏的样子刻进自己的心里。
“娘,女儿有今日……是自作自受,女儿谁都不怨。可孩子们……孩子们是无辜的,绣姐儿不知道沦落何处,弄姐儿也跟着女儿受尽了苦楚,她明明是千金小姐,却……还有昌哥儿,我的昌哥儿啊……”柳氏一提到仅仅在世上活了不到三个月便夭折的小儿子,便痛的肝肠寸断,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
慌的庆阳伯夫人与季弄云拼命的用手去捂,似是想把那些鲜血给堵回去。可那却只是徒劳,并不能起到任何的效果。
柳氏艰难的摇了摇头,喘息着说道:“娘,让……女儿说……”
庆阳伯夫人满脸是泪,她拉开了季弄云的手,颤抖着说道:“雯儿,你说,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娘都帮你去做。”
“娘,我……好恨,若不是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小贱人,我……我……绝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娘……弄姐儿……为我报仇……季无忧……你不得好死……”尖利的喊出最后一句话,柳氏头一歪便彻底没了气息。
第二百一十三章身份
“雯儿……娘……”庆阳伯夫人与季弄云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冲房顶,将房梁上挂着的蛛丝残灰震的飘落下来,可是凭她们再怎么哭嚎也叫不醒已经咽气的柳氏。
这时一个小丫头引着一位年约半百的大夫匆匆走了进来,一看到房中的情形,大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由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柳家奶奶一直请他瞧病的,若不是用药吊着命,她早在两三年前就该死了,如今她已经熬的油尽灯枯,现在死去对她来说也算得一种解脱。
“柳夫人,柳姑娘请节哀。”老大夫叹息着劝了一句。
庆阳伯夫人紧紧搂住季弄云,祖孙两人哭的无法自抑,那大夫见了只能摇摇头,背着药箱子转身走了,如今病人已死,他再留下去也没有必要了。何况那一老一少全是女子,老大夫自是要避讳一二的。
两个庆阳伯夫人从乡下买来的小丫头已经吓傻了,两人都不敢进房,还是跟庆阳伯夫人前来的嬷嬷上前哭着劝道:“夫人,赶紧给二小姐小敛吧,回头……就不好穿了……”
庆阳伯夫人颤微微的点了点头,对怀中的季弄云说道:“弄姐儿先别哭了,我们给你娘收拾起来,让她利利索索的上路。”
季弄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气息才稳了下来,“全听外祖母的。”这名破碎不堪的话好歹被季弄云完整的说了出来。
因柳氏一直病着,所以寿衣孝服早就已经准备下了,如今只拿出来给柳氏穿戴起来就行。庆阳伯夫人带着季弄云为柳氏净身更衣,柳氏的眼睛一直不肯闭上,庆阳伯夫人哭道:“雯儿,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弄姐儿,你就放心吧。”
可是凭庆阳伯夫人怎么说柳氏的眼睛就是不闭上,这时季弄云跪倒在床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咬牙说道:“娘,女儿一定为您报仇,要那季无忧不得好死。”
说来也奇了,季弄云话音刚落,柳氏的眼睛便闭了起来,庆阳伯夫人看见此种情形,心中更是悲愤难当,猛的扑到柳氏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季弄云看着扑倒在母亲身上的外祖母,悲悲切切的叫了一声:“外祖母……”
庆阳伯夫人立刻转身紧紧抱住季弄云,一口一个“我可怜的儿啊……”季弄云紧紧贴在庆阳伯夫人的胸前,双手死死的抓住庆阳伯夫人的双手,她浑身颤抖的极为利害,忽然间季弄云的身子剧烈抖动一下便厥了过去。
庆阳伯夫人大惊,急急叫道:“弄姐儿,弄姐儿……”可季弄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看上去好不吓人。庆阳伯夫人急忙叫小丫头去将刚才那位老大夫追回来。少时老大夫赶来,一搭脉便皱眉说道:“这脉相竟如此之乱,啊呀不好,这位姑娘痛极伤心,若是不好生纾解,只怕……”老大夫没有将话说话,只是沉沉的摇了摇头。
庆阳伯夫人正在痛心女儿的早亡,如今听说女儿唯一的血脉也将不保,早已吓的魂飞天外,只急急叫道:“先生,您快说怎么治,凭用什么贵重的药材都没有问题,只要能救这可怜的孩子!”
老大夫皱眉道:“姑娘这病倒也不用什么贵重的药材,只是要换个换环境,让她尽量少受刺激,由至亲骨肉陪在身边慢慢调整心情,过是一年半载也就渐渐好了。若是再在这里住下去,只怕……这位姑娘也撑不多久了。”
庆阳伯夫人听了这话不由皱起眉头,大夫的意思她已经听明白了。可是她也有难处,若是能让女儿带着外孙女儿住进庆阳伯府,她又何至于专门买下这所四合院来安置柳氏母女呢。
老大夫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写下一个静心宁神的方子交给庆阳伯夫人,让她派人抓药煎好给季弄云服用,然后收了诊金便离开了。
庆阳伯夫人看着贴在自己怀中紧紧抓着自己的外孙女儿,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女儿就这一点子骨血了,便是再为难,她也得保下季弄云的小命,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也罢,就带你回去吧。”庆阳伯夫人看着面色青白的外孙女儿,深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柳氏到底是罪奴的身份,庆阳伯夫人自然不可能给她风光大葬,只命人去棺材铺子定了一口柏木棺材,将柳氏简单装裹起来放入棺材,送出城找了块无主之地胡乱安葬了。整个发丧出殡的过程极为简单,其实以柳氏的罪奴身份,给她用柏木棺材都逾制了,若是有人揪住这一点不放,庆阳伯夫人必得吃瓜落儿。
发送了柳氏,庆阳伯夫人便将季弄云和二丫四丫两个丫头带回了庆阳伯府。二丫四丫的身份很好办,只命管家将她们二人登记造册,编入府中刚刚采买的小丫头之中,先从最底层的做杂务小丫头做起,日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可对于外孙女儿季弄云,庆阳伯夫人便头疼极了,她私心里不想让外孙女儿做丫鬟,可是季弄云的的确确入的是罪奴籍,还不是那种主家开恩便能放为平民的良奴籍。庆阳伯夫人越想越是头疼,季弄云的问题着实不好解决。
这时一直在一旁服侍的孙嬷嬷轻声建议起来:“夫人可是在为外孙小姐的身份担忧?”
庆阳伯夫人点点头道:“正是此事,孙旺家的,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么?”
孙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
“有办法你就快说,做什么藏着掖着的!”庆阳伯夫人有些不耐烦的催了一句。
孙嬷嬷忙说道:“其实只要找一具与外孙小姐相仿的尸体报上去,外孙小姐便能诈死脱身,老奴听说南边儿入户籍不象我们这里管的那么死,到时只要花些银子给外孙小姐重新办个身份就行了。”
庆阳伯夫人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个办法,弄姐儿,你怎么想?”
季弄云含泪道:“全凭外祖母安排。”
庆阳伯夫人点点头道:“那好,就这么办了。孙旺家的,这事就交代给你男人去办,回头先支三百两银子去用,一定要快。”
孙嬷嬷心中暗喜,弄一个病死小姑娘的尸体根本都不用花钱,到南边入户籍,连打通关节带入户,顶天了也不过花费五六十两银子,这一回她们家少说也能落个二百两的好处,又能在乡下置办二十亩地了。
想出了解决季弄云身份的办法,庆阳伯夫人与季弄云都暗暗松了口气。她对孙嬷嬷说道:“把你外孙小姐的身份办成本夫人的娘家远房侄孙女儿,一定要记住了。”
孙嬷嬷忙应了下来,又问道:“夫人,那外孙小姐的名字呢?”
庆阳伯夫人看向季弄云温言问道:“弄姐儿,你想叫什么?”
季弄云略想了想便说道:“外祖母,弄云想以柳云为名。”
庆阳伯夫人点点头道:“嗯,这个名字好,就这样吧,钱柳云,就是你以后的新名字了,云儿,以后也不能叫外祖母了,得叫姑祖母。”
季弄云立刻在跪下叫道:“侄孙女儿柳云给姑祖母请安。”
庆阳伯夫人赶紧将她拉起来,心中酸涩的不行,只将季弄云紧紧搂入怀中,悲痛的叫道:“我可怜的孩子!”
回到庆阳伯府之后,季弄云的两个舅母见婆婆出门一趟竟带回个身着孝服的姑娘,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家中有服丧之人登门,这可是大忌讳,谁也不想触这样的霉头。
庆阳伯夫人却不理会两个儿媳妇的脸色,只紧紧拉着季弄云的手说道:“这是老身娘家的侄孙女儿柳云,她爹娘都没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如今投到老身这里,老身便会庇护于她,云儿,见过你大伯母二伯母。”
季弄云立刻上前行礼,庆阳伯夫人的两个儿媳妇对视一眼,赶紧假笑道:“原来是母亲的侄孙女儿,媳妇们不知,还请母亲不要见。”
大少奶奶江氏一把拉住季弄云的双手,亲亲热热的说道:“云儿快起来,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就不要外道了。”说话的同时,大少奶奶江氏已经不着痕迹的将季弄云打量了一番。
因在热孝之中,季弄云通身上下尽是缟素,头上用白绢束发,以一根素银簪子挽起发髻,因季弄云是没有定下亲事的在室之女,所以她头上梳了双丫髻表明身份。
江氏看罢微微皱眉,季弄云的相貌与其父母各有五分相似之处,若有心人认真的观瞧,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江氏因从前受过还没出嫁的柳氏的气,所以对于柳氏一直心存记恨,正是因着那份记恨,江氏对柳氏的相貌便记得格外的清楚,她总觉得这个叫钱柳云的小姑娘与婆婆并不怎么相象,倒与被贬为罪奴的大姑子柳世雯很有些相似之处。
二少奶奶何氏倒没有那么细的心思,只回身命丫鬟回房去取两个素银钗环做见面礼,大少奶奶一见忙也命人回去拿。少时,两个小丫鬟各捧着两样素银钗环回来,奉于季弄云的面前。
庆阳伯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两个儿媳妇还算上道,没有将那小家子气带到明面儿上来。微微点了点头,庆阳伯夫人威严的说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老身累了。”
大少奶奶如今管着府中的庶务,她忙躬身问道:“请母亲的求下,云儿安置在何处?”
庆阳伯夫人想也不想便说道:“云儿先跟着老身住,过阵子再安排她的屋子。”
大少奶奶心中一惊,不由又看了季弄云一眼,心中暗道:婆婆还真看重这个丫头,她真的是婆婆的远房侄孙女儿么?
见大儿媳妇还不退下,庆阳伯夫人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二少奶奶忙悄悄拉了拉大少奶奶的衣袖,江氏这才会过意来,忙与二少奶奶一起告退。
“弟妹,你说这钱柳云真是婆婆的远房侄孙女儿么?”江氏嘀咕起来。
何氏心中暗笑了一回,她真不知道大嫂江氏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明显的事情她还要问出来。当然不是啦,远房侄孙女儿,亏她们婆婆说的出来,那姑娘一开口便是京城口音,而她们婆婆的娘家远在百越,百越人说话最难懂了,可那姑娘却一点儿百越口音都没有。
“大嫂,婆婆说是就是。只按婆婆的吩咐办事也就是了。”何氏似有意味的说了一句。江氏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也是,她们的公公还在江洲任上,京城庆阳伯府的什么事都得听婆婆庆阳伯夫人的,她们何必想那么多呢,横竖有宫里怀孕的娘娘撑着,只要庆阳伯府不造反谋逆,还怕过不下去么。
因在庆阳伯府不能明着守孝,所以季弄云便向外祖母请求每日茹素,并且到佛堂跪经,庆阳伯夫人听了这个要求,在舍不得之余,心中更多的是感动,这是多好多有孝心的孩子啊!
“好孩子,你有孝心姑祖母自是要成全的,这样吧,就跪经百日好了,时间长久了你也吃不消。”庆阳伯夫人慈爱的抚摸着季弄云的头轻声说道。
季弄云自此便开始了每日上午跪经的日子。只过了三四日,庆阳伯夫人便发现外孙女儿明显消瘦了许多,眼睛总是红红了,眼底也一日比一日发青。她忙将服侍季弄云的宋嬷嬷叫到跟前,细细一问才知道原还她的外孙女儿竟然没有一夜能睡好的,每每入睡之后便不停的做梦,惊醒,捂着嘴偷偷的哭泣……
庆阳伯夫人一听这话立时觉得心象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立刻亲自去了季弄云住的西暖阁。庆阳伯夫人并没有带服侍的丫鬟嬷嬷,只一个人走进西暖阁,果然听到了一阵极为压抑的哭声。
“云儿……”庆阳伯夫人轻轻唤了一声,然后便听到房中响起一阵仓促的响动,片刻之后季弄云便低着头迎到了门口。庆阳伯夫人拉着季弄云来到桌旁坐下,在灯下一看,果然季弄云的眼圈红红的,脸上的泪虽然已经被擦干了,可泪痕犹在。
“云儿,夜里睡不好怎么也不来告诉姑祖母?”庆阳伯夫人柔声问道。
季弄云见此时只有她们祖孙二人,便在庆阳伯夫人面前双膝跪下,小声泣道:“姑祖母,云儿每日都梦到娘亲,娘亲一直在责怪云儿。”
庆阳伯夫人心里一沉,也不拉起季弄云,只看着她用更低的声音问道:“云儿,不许胡说。”
季弄云哭道:“姑祖母,云儿没有胡说,这是真的,娘亲……娘亲说……说大仇未报她便不肯去转世投胎……”
庆阳伯夫人脸色大变,她紧紧攥着季弄云的手低低道:“云儿,再不许说这种话,明儿姑祖母就请人超渡你娘亲。”
季弄云惶恐的摇摇头说道:“姑祖母,没有用的,娘亲说了,她不只是要为弟弟报仇,还……”
庆阳伯夫人紧张的追问道:“还什么,云儿你快说!”
“娘亲昨夜托梦,说若是云儿不能为她报仇,早些除去那大仇人,那大仇人就会害了小姨和小姨的孩子。娘亲说她听鬼差说起小姨怀的是白龙之子,而那大仇人怀的却是千年黑蛟,若大仇人不除,那千年黑蛟便会克死白龙之子。”季弄云极快的说了起来。听得庆阳伯夫人如坠冰窖一般,只觉得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云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庆阳伯夫人紧紧攥着季弄云的手腕紧急的追问起来。季弄云重重点了点头。
庆阳伯夫人原本就是个极迷信的人,那些鬼神之说她是再相信不过的。何况又有柳嫔认定的季无忧怀孕抢太医之事,和柳嫔的秘密嘱托,庆阳伯夫人便越更加相信了。其实她心底原就一直记恨着萱华郡主季无忧。在庆阳伯夫人看来,若当初季无忧季无忌姐弟早早死了,她的女儿便会成为赫赫靖国公夫人,绝不会落得今日这般悲惨的下场。
在一阵沉默之后,庆阳伯夫人看着季弄云说道:“云儿,你娘亲的仇难报啊!”
季弄云却说道:“姑祖母,自小娘亲就对云儿说过,您教导过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报仇,就一定会找到机会的。为了给娘亲报仇,要云儿付出什么代价云儿都愿意。”
“云儿,这话可不是说说就算了的,那人身份贵重,我们连接近都接近不了,根本就没有办法下手的。”庆阳伯夫人自从应了柳嫔要害睿郡王妃落胎之后,心里便一直压了一块大石头。庆阳伯远在江洲任上,这种事情又不是能写信商量的,她的两个儿子又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没用之人,一时之间庆阳伯夫人没有人可以商量,因此这事便一直压在她的心头。而季弄云这么一引,便将庆阳伯夫人的心事全都引了出来。想起过世的女儿曾经说过季弄云是她最聪明的孩子,庆阳伯夫人便病急乱投医的与外孙女儿商量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入宫
日子过的极快,不觉已经到了初夏,无忧在庄煜的精心照顾与程老太医的仔细调养之下已经平安的度过了怀胎的头三个月。
无忧现在虽然还没有显怀,人却比从前见丰腴了许多,难得的是她脸上连一星半点儿的黄褐斑都没有长,皮肤甚至比怀孕之前更加的洁白细腻,而且手感极为柔嫩顺滑,惹的大公主庄灵每每来到睿郡王府,都得轻轻捏一捏无忧的手和脸,然后重复一句老调重弹,已经让无忧以及她身边的丫鬟嬷嬷听到耳朵长茧子的话:“无忧,老天真是厚待你,看你这皮肤又光又滑又白嫩,唉,当初我怀虎头他们兄妹的时候可真是丑的都没脸见人了。”
自从无忧有喜之后,庄煜每日除了上朝和进宫请安之外,其他的所有时间都和无忧待在一起,以便贴身照顾无忧。因为他每回看到庄灵又捏无忧的手和脸,便拖长了脸老大的不高兴,却又不好开口阻止。庄煜最是知道他大姐姐的脾气,不阻止还好些,若是他敢开口阻止,他的大姐姐铁定会以无忧有喜不可同房为由将他彻底赶出他和无忧的房间。所以庄煜只能咬牙忍了。
其实庄煜真的不知道,庄灵其实是在故意逗他,看到弟弟急的面红耳赤却不能说,庄灵觉得特别的好玩儿。
这日正逢庄煜休沐,一大早他正想悄悄起床,却听无忧在身旁轻声说道:“五哥,我想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
庄煜忙停下动作,转而将无忧轻轻揽入怀中,倚在五彩婴戏纹大引枕上,笑着问道:“父皇母后已经其免了你的请安。”
无忧轻轻摇头道:“五哥,先前没出三个月,我也没敢乱挪动,如今好不容易满了三个月,程老先生也说我要多走动走动,既然我可以走动了,如何还能不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呢。想当初大姐姐怀妞妞的时候,都快九个月了还进宫请安,我如今还没显呢。”
庄煜想想也是,横竖进宫有他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他们又只去懿坤宫不去别处,想来是不碍的。于是他便笑着点点头道:“好吧,不过回头你得多用些枣酪,若再象前几日那般只吃两口便放下,我就不许你进宫了。”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无可奈何的说道:“我吃就是了,就那两次被你抓住,你倒要说我一辈子呢。”无忧并不挑食,可是谁也经不住每天早上吃一盏补气血的枣酪,这一吃便是两个多月,再好吃的东西也得吃腻了。可那枣酪是程老太医特特为无忧配的药膳方子,并且要无忧整个孕期每天都吃,无忧现在是想到枣酪两个字都会觉得腻。
庄煜只是笑,能让无忧多吃几口东西,他便是被多说几句心里也会觉得美滋滋的。小夫妻两个在床上腻了一会子,便起身下床,丫鬟们进来服侍无忧梳洗,无忧伸手拨了拨披在背上的头发,有些郁闷的说道:“今年怎么如此之热?这才刚入夏便热的人汗出个不停。”
庄煜体贴的拿起羽扇轻轻的在无忧背后扇了起来,边扇边笑道:“我昨儿问过程老先生,他说你这是因为怀孩子的关系才会比一般人更怕热。你如今有身孕不能用冰山子,回头咱们就搬到凌风水榭去住,那里凉快些,等入秋了咱们再搬回来。”
无忧转身看着庄煜奇道:“你昨儿去见程老先生了,我怎么不知道?”
庄煜示意丫鬟们赶紧服侍无忧梳妆,徐徐摇动手中的羽扇给无忧送去阵阵清风,笑着说道:“前儿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便直囔热,我就去问了问,咱们两个都是头一回经历怀孩子的事情,多问问总没坏处的。”
春草她们几个丫头已经见惯了王爷对王妃的极度重视,却还是忍不住感动了一回,再没见过哪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如此用心了。日后她们的夫婿对她们那怕只有王爷对王妃的一成体贴关心,她们便是睡着都能笑醒了。
无忧伸手搭在庄煜的手上,看着庄煜的双眼,她眼中的柔情足以让庄煜情愿一世沉溺其中永不出来。
因无忧一直觉得热,丫鬟们便服侍她穿了一袭绯色软罗绣缠枝葡萄纹的对襟及膝长褙子,内衬玉色镶金丝边抹胸,配一条浅杏黄薄绫百摺襴裙,无忧比从前丰腴不少,这套衣裳一上身,无忧的身段儿也就被彻底的衬托出来,显得特别的前凸后翘,便是个女人瞧见了都得忍不住多看几眼。虽然是进宫请安,满宫也就隆兴帝与太子两个成年男子,可是庄煜还是不愿意他们看到这般娇美的无忧。
“换一套。”庄煜看着无忧,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躁心烦意乱成,便没好气的向服侍无忧更衣的春晓吼了一句。不想却吓了无忧一大跳,她疑惑的看着庄煜,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庄煜突然就发了脾气。
还是在一旁的赵嬷嬷有经验,便笑着上前说道:“王妃,前儿锦绣坊才给您送来几套夏装,您还没过目呢,要不看看?”
无忧点点头,那日锦绣坊来送衣裳的时候她正恶心反胃,便也没有看衣裳便将锦绣坊的人打发走了。赵嬷嬷不提无忧都把这事儿给彻底忘记了。
庄煜这才点头道:“全拿过来给王妃过目。”
少时丫鬟们将十套夏裳全都取来,因准备的是孕期穿的衣裳,所以尺寸都特特的放过了,庄煜扫了一眼,对无忧说道:“无忧,我看那套湖绿的不错。”
无忧本来对穿什么并不很在意,听庄煜一说便命人将那套湖绿的衣裳拿到近前细看。这是一套浅湖绿半臂配碧色齐胸襦裙,还有一条粉白弹墨软绫披帛可以披在肩上,这套夏裳穿起来相当宽松,丝毫不显身段儿。
庄煜看着换好衣裳的无忧,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声道:“这套好,这套好!”
无忧扭头向庄煜笑了笑,在春兰捧着的匣子中挑了一套赤金镶钻星月头面来配身上这套极清新的碧色衣裳,正好那套镶钻头面分量轻,戴起来也不象那些赤金点翠攒珠头面那么沉重,正适合无忧现在的需要。
小夫妻两个穿戴整齐,又用过早饭,便共乘一轿进宫去了。皇后听说无忧前来请安,赶紧命人带着软轿出去迎接。无忧中诚心进宫请安,并不想招惹宫中其他人的注意,便婉辞了皇后的好意,只与庄煜缓步慢行前往懿坤宫。
庄煜自小在宫中长大,小时候可没少听说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与阴私之事,因此他和无忧一踏入宫中的土地,庄煜便提起一百二十分的注意,他用手稳稳的扶住无忧的胳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他特别留意的是无忧脚下的土地。庄煜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亲眼看见一个怀孕的妃子在他身边经过之时突然滑倒,血流了一地。那一次若不是皇后力证庄煜的清白,更以铁腕手段查出真凶,庄煜也就没有今日了。
无忧发觉庄煜浑身都紧紧的绷了起来,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不免关切的问道:“五哥,你不舒服么?”
庄煜的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无忧脚下的土地,口中飞快的说道:“没不舒服,无忧,你走慢些。”
无忧抬头看看庄煜的脸色,见他整张脸绷的紧紧的,额际的青筋都并了起来,无忧便停了下来,将手轻轻放到庄煜的太阳穴上,轻柔的笑道:“五哥,你别担心,以你大高手的本事,保护我一个小小的孕妇,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你若这么紧张,我也会跟着紧张的。”
庄煜极不自然的笑着说道:“没事,我不紧张,我真的不紧张。”
无忧看到庄煜鼻尖儿都冒了汗,不由轻笑一声,抽出掖在玉镯间的帕子轻轻试去庄煜脸上的汗,柔柔道:“五哥,你就在你身边呢,难道你不相信自己能保护好我们母子?”
庄煜急道:“我当然能,无忧你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无忧扑哧一笑,听庄煜这话说的,还不知道是谁紧张呢,她明明很放松好不好。
不过经无忧这么一说笑,庄煜的心里倒轻松了几份,两人继续往懿坤宫走去,跟在他们夫妻身后的是皇后娘娘派出的软轿。刚才庄煜与无忧的对话可没有刻意降低声音,那些宫女太监可都听了个正着,大家不由低头偷笑,再再想不想一向是铁血硬汉的睿王爷竟然会如此温柔体贴。那些个小宫女们看着前面携手而行的睿郡王夫妻,心里真真羡慕的不行,大家都羡慕无忧是天底下最最有福气的女人!不过她们也仅仅只是羡慕,自知身份低下的她们并不会也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
庄煜与无忧携手并肩前往懿坤宫,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内宫,原本只是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的宫中便要翻起浪花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找事儿
庄煜和无忧正走着,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叫声:“睿王兄……”
庄煜抬头一看,见是吴国公世子庄焰正从对面快步走过来,看他走来的方向,应该是从慈宫里出来的。庄煜知道太后常常召庄焰进宫,太后对庄焰可比对他们这些孙辈们好了不知多少倍。
“无忧,那是吴国公府的庄焰堂弟。”庄煜低声在无忧耳畔说了一句,庄煜知道无忧从来没有见过庄焰,所以才特特的告诉一声。无忧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庄煜这才抬头扬声笑道:“是焰堂弟啊,有日子没见了。”
说话间庄焰便已经走到了庄煜与无忧的面前,他抱拳躬身行礼道:“庄焰给睿王兄睿王妃请安。”
庄煜抬手虚扶笑道:“焰堂弟请起。”无忧则微笑颌首致意,也许是怀孕的关系,无忧现在看上去比从前更多了许多温柔的母性之美,这让她比初为新妇之时又美了几分。
庄焰站直身子,眼光飞快的从无忧身上掠过,他的眼神先是一亮闪过一抹惊艳之色,旋即便又黯淡下去,庄焰飞快调转目光看着庄煜说道:“好久没见睿王兄了,不知道王兄何时有时间,小弟请堂兄吃酒。”
庄煜低头看看无忧,脸上满是宠溺之色,无忧亦抬头看着他,脸上漾起一双梨涡。夫妻间的默契已经在这凝眸相视的一眼中尽展无疑。
“焰堂弟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如今你王嫂正怀着身孕,我得陪伴在她身边心里才踏实。”庄煜大大方方的说了起来,完全不在意别人听了这话心里会怎么想。
庄焰暗暗吃惊,很快便想明白了,若他也有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为伴,他必也舍不得抛下娇妻一个人去饮酒作乐,看来京城的传闻一点儿也没错,睿郡王庄煜果然是爱妻如命。
无忧听到庄煜这般直白的表白,自是粉脸羞红,两靥的桃花晕简直如淳酒一般醉人,任谁看到此时的无忧都不能不动心。庄煜本就对无忧倾心,自然眼中再无他人,而对面站着的庄焰也失态的看直了眼睛。他忽然想起来太后与他的母亲都曾说过要为他聘萱华郡主季无忧为妻,一时之间庄焰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了,这么美丽的女子,怎么就与他失之交臂了,若是……她身站着的应该是自己啊!萱华郡主与他庄焰才配被称为一双璧人。
头一次,庄焰心中生出了对庄煜的嫉妒之心,凭什么一切好的全都被庄煜占去了,论才貌品行,庄焰觉得自己哪一点都不比庄煜差,甚至在容貌上,他还略胜庄煜一筹,随着年岁的增长,庄煜如今外貌越来越显的威猛刚毅,怎比的上他庄焰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要知道就算吴国公府如今处境尴尬,庄焰还是被都中闲人们评为京城第一公子。平日里出门总也会有胆大热情的少女丢个手帕荷包什么的,只不过那些少女没有一个与吴国公府门第相配罢了。
“焰堂弟?”庄煜与庄煜说了几句话,可庄焰却没有一丝反应,庄煜便提高声音叫了一句,他的声音中有些微的恼意,那是因为庄煜发现庄焰的眼神在无忧身上停留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啊……睿王兄,你刚才说什么?”庄焰被庄煜叫的回过神来,立刻红着脸调转视线,有些慌张的问了起来。
庄煜面色虽然未变,身形却轻轻一动将无忧大半个身子遮在身后,然后才淡笑道:“焰堂弟这是给皇祖母请完安准备出宫么?”
庄焰还没有彻底回神,只随意点头道:“是啊。”
庄煜立刻说道:“我们夫妻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就不耽误焰堂弟了,焰堂弟请。”
庄焰话已经出口,再想反悔已经不能了,只得笑着退到路旁,恭敬的说道:“哪里能让王兄王嫂给小弟让路,王兄王嫂先请。”
庄煜也不客气,立刻扶着无忧的手臂从庄焰面前走过,向懿坤宫走去。
庄焰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心中很不是个滋味,只轻叹一声落寞的往宫门方向走去。一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失落惆怅涌上庄焰的心头。
庄煜与无忧来到懿坤宫,不等无忧开始行礼,帝后二人便异口同声的说道:“无忧,你是双身子,快不要行礼了。”庄煜一听父皇母后这话说的,只免了无忧一个人的礼,他便跪下来梆梆梆的磕起头来。这一磕便磕了九个,隆兴帝笑道:“煜儿怎么磕这许多个头?”
庄煜跪直身子说道:“回父皇,儿子替媳妇和未出世的孩子给父皇母后磕头。”
皇后嗔笑道:“你这孩子都要当爹了还没个正形,快快起来吧,扶无忧坐下说话。”
庄煜扶着无忧在椅上坐稳,还体贴的在无忧腰后塞了个软垫,好让无忧做的更舒服一些,虽然无忧如今还没显怀,却也常常会觉得腰酸背痛的,庄煜对此一直记在心里,时刻不忘让无忧舒服一些。
隆兴帝与皇后看到这一幕,不免对视着笑了起来,想不到他们那一向粗手粗脚的儿子也有如此仔细的时候。
“无忧,不是让你在府中好生将养么,怎么今儿还进宫了?”皇后关切的问了起来。
无忧笑着柔声回道:“回母后,儿媳胎相已稳,程老先生嘱咐儿媳每日都要走动走动,不必整日闷在房中,儿媳想着既然可以走动,那便进宫来给父皇母后请安,让父皇母后看看儿媳的情况的确非常好,也免得让父皇母后惦记。”
皇后早在无忧进门的时候便已经仔细观察过无忧的气色了,果然无忧的气色极好,甚至比她刚嫁给庄煜那会儿还好,小脸儿粉嘟嘟的好看的不行,这让皇后非常满意。她起身离座走到无忧的面前,无忧忙要站起来,皇后却按住无忧的肩膀笑道:“好孩子别起来,从宫门口走到这里可不近呢,快坐着歇息,如今也不敢给你吃冰碗子,给你准备了蒸酥酪,已经放凉了,要不要吃一些?”
无忧如今胃口很好,比常人饿的快,皇后是知道这一点的,才如此问了起来。
无忧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谢母后关心,这一路走过来,儿媳还真有些饿了。”
皇后忙命小丫鬟去传孟雪,那蒸酥酪是孟雪亲自做的,不要说暂时离开,孟雪甚至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的盯着。就连那些鲜牛奶都是皇后的心腹挤好密封起来用冰块儿镇着送进宫来的,一路之上除了皇后最最可靠的心腹之外,其他人连碰一碰放冰块儿的双层银盒都不能够。
孟雪送上蒸酥酪,依着宫中的规矩由试毒太监试了毒,才将之送到无忧的手上,无忧刚才一路走来出了一身的汗,正想吃口清凉爽口的吃食,这碗蒸酥酪又是蒸好之后又井水湃着的,温度正控制在凉爽与冰爽之间,无忧只尝了一小口,便立刻喜欢上这种清清爽爽的感觉,不觉竟将一小碗蒸酥酪吃了个一干二净,庄煜见无忧吃的开心,心中极为高兴,立刻问道:“孟雪,这蒸酥酪你是怎么做的,快把方子写下来,我好命王府的厨子照着做。”
孟雪笑道:“那儿有什么方子,王爷只命厨下蒸好酥酪放凉之后再用井水湃上一刻钟就行了。”庄煜果然认真的记了下来,准备一回王府便吩咐下去。无忧见庄煜如此郑重其事,不由羞的脸都红了。
隆兴帝见儿子对无忧如此上心,也都笑了起来,难道无忧进宫一趟,帝后二人自然是要留他们一起用午膳的。现在时候尚早,庄煜与无忧若是进宫而不去给太后请安,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毕竟现在太后已经清醒了,而且睿郡王夫妻进宫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必是满宫皆知了。
“煜儿,你去给慈安宫一趟,代无忧给太后娘娘请安。”隆兴帝开口说了起来。自从太后醒来之后,她虽然没有做什么事情,可隆兴帝却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太后的戒备,如今无忧怀着身孕,隆兴帝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冒险,只打发庄煜走上一趟也就行了。只要庄煜去慈安宫请了安,便没有人再能说什么闲话。
庄煜站起来应了一声,无忧想想也站了起来,对隆兴帝说道:“父皇,儿媳没有那么娇弱,也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吧。”隆兴帝的关爱之心无忧自然是明白的,也正是因为她心里明白,所以才更不能让隆兴帝难做,做为孙子媳妇,进宫却不给皇太后请安,御史们必会揪着不放上折子弹劾,到时隆兴帝与庄煜都会为难的。
皇后想了想,对隆兴帝笑道:“皇上,不如由妾身带着他们小两口去慈安宫给太后请安?”
隆兴帝皱眉想了想方才点头道:“也好。”
皇后带着庄煜无忧往慈安宫而去,因为怕无忧累着,皇后索性传了软轿与无忧各乘一顶,只叫庄煜步行,一行人不多会儿便到了慈安宫。
太后听说皇后带着睿郡王夫妻前来请安,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她就知道自己还是宫中最尊贵的存在,高贵如皇后又如何?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来给自己请安。
“传她们进来。”太后威严的说了一句,摆足了皇太后的架势。少倾,皇后带着庄煜无忧走了进来,皇后福身,庄煜与无忧在她的身后缓缓跪下,母子三人齐声说道:“儿媳(孙儿孙媳妇)给太后请安。”
太后拖长声音“唔……”了一声,才慢吞吞的说道:“都起来吧。”
皇后站直身子,庄煜先扶无忧站起来然后才跟着站了起来,太后在上头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便很有些不快,只不阴不阳的说道:“老五的媳妇果然娇贵的很呐!”
皇后淡笑道:“母后说笑了,她小人儿家家的头一回坐胎,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
太后脸色微沉,淡淡说道:“皇后不说哀家倒忘记了,老五的媳妇也有喜了,日子仿佛与柳嫔差不多吧。”
皇后心中再清楚不过太后说这话的用意,只不过她与隆兴帝相濡以沫数十年,已经将彼此视做对方的一部分,太后说这种挑拨的酸话完全不会对皇后造成任何的影响,不过就是个给隆兴帝解闷的玩意儿有了身孕,这有什么了不得的呢。
“母后果然有了春秋记性不如从前了,柳嫔比煜儿媳妇早有孕半个月。”皇后淡笑着说了一声,暗暗刺了太后一回,果然女人再老都怕别人说自己老,太后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只是皇后这句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所以太后只能干生闷气。
庄煜与无忧和太后都不熟,来请安不过是走走过场全了面子情罢了,是以在请完安之后,小夫妻两人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太后与皇后打完机锋他们便可以告退了。
可是太后显然没准备放过庄煜和无忧,只听她话风一转问道:“老五媳妇,你如今有了身孕不能服侍老五,可曾为老五张罗纳侧妃之事?”
无忧被太后问的一愣,自与庄煜成婚之后,无忧与庄煜的小日子过的别提有多甜蜜了,两人整日腻在一起都觉得时间太短,如何会分心去想侧房通房呢。
庄煜脸色一凛,立刻大声说道:“皇祖母,孙儿不要什么侧妃。”
“放肆,老五,你眼里还有没有纲常规矩!”太后终于抓到机会,立刻大声喝斥起来。
庄煜生怕太后往睿郡王府塞人,立刻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孙儿自小熟背三纲五常,却没有发现有一条逼着人纳妾的。”
太后被庄煜气的直瞪眼睛,这叫什么话,三纲五常里虽然没有让人纳妾的话,可千百年来男子三妻四妾,这可是约定俗成之事,便民间小富人家都会蓄一两个小妾,何况堂堂郡王之家。更要紧的倘若庄煜不肯纳妾,她又怎么往睿郡王府掺砂子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舌战
太后一问侧妃之事,皇后便明白太后用意何在,还不就是那些个老掉牙的招数,太后真以为用个美人计便能横扫天下,她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别说是庄煜不想纳侧妃,便是要纳侧妃,也不是太后随便能安插人的,做郡王府侧妃也是有身份要求的,不是太后随便给个阿猫阿狗便能当上睿郡王侧妃。
“季氏,你虽自幼失母少人教养,却也不能不知晓为妇之道,既有了身孕不能服侍老五,你就该主动为老五纳小,这才显出你大方贤德。如今你怀孕已经数月,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还要叫老五受委屈么?”太后见从庄煜这里说不通,便立刻话头一转冲着无忧来了。
无忧身子轻轻颤了一下,自幼失怙是无忧心中最伤的伤痛,是不能也不敢触碰的禁忌,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会在无忧面前提起这件事,可太后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仅提了,而且说的还那般的恶毒。
太后直指无忧没有娘亲教养,不独刺了无忧的心,还狠狠伤了皇后的脸面,京的亲贵谁不知道萱华郡主季无忧是皇后亲自教养的。
庄煜原本就时刻关注着无忧,是以无忧微微一颤庄煜便立刻发现了,他忙扶住无忧的手臂,抬头瞪着太后冷声道:“庄煜自落生到现在整整十八年,太后娘娘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如今我的日子过的极为舒心,怎么却让太后心里不痛快,必要给我塞些恶心人的东西来破坏我现在的安宁幸福?莫非我的日子过的舒心便会让太后心里不痛快么?”
太后一听这话气的脸都青了,可她牢牢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无论如何都要死撑着不能晕过去,要不然她又得被隆兴帝以养病为由软禁起来,好不容易才找着机会“醒”了过来,太后自然不肯再冒险。
皇后和无忧听了庄煜的话都蹙起眉头,此时殿中尚有服侍的宫女太监,若然庄煜刚才那番话舒心扬出去,对庄煜的名声必会大有损伤,就算他说的再怎么在情在理,可一个忤逆长辈的名头压下来庄煜也是吃不住的。
“煜儿,说什么混话,还不快给皇祖母陪罪,你不喜欢纳小,难道太后会硬逼着你不成,太后素来最疼爱晚辈,对你们兄弟向来是最宽容的,她老人家怎么会逼你做不喜欢做的事情!”皇后的话说的又急又快,而庄煜与她配合的也极为到位,皇后的话音未落,庄煜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梗着脖子说道:“皇祖母,孙儿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过脑子,若是刚才说了什么让皇祖母生气的话,皇祖母只管责打孙儿出气。”
无忧见状也在庄煜身旁跪了下来,她并不说什么话,只这么与庄煜肩并肩的跪着。只是双手轻轻的护在小腹上,仿佛这样能更好的保护她的宝宝。
太后一句话都已经到了喉头,却被皇后庄煜与无忧的举动给硬生生的噎了回去。她若再要不依不饶,岂不就成了她这个太后成心为难孙辈,可若要什么都不做便放过庄煜,太后又极度不甘心。错过这一次,她再想往睿郡王府安插钉子可就再不能够了。如今那季无忧只是刚刚嫁入睿郡王府三个月,一定不可全盘掌握整个睿郡王府,此时是插钉子最好的机会。若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下一次了。只要让季无忧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不论那孩子是男还是女,她在睿郡王府的地位便都已经无法动摇了。
当然这是太后的想法,太后完全不知道在庄煜还没有与无忧大婚之前,只在定婚之后,庄煜已经将整个睿郡王府的帐目交给无忧掌管了。至于下人方面,睿郡王府自开府之初,府中所有的下人便都极清楚的知道萱华郡主是自家的女主子,得罪了王爷,王爷许会不计较,可若是得罪了未来王妃,王爷铁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人撵出王府,甚至连家人亲戚都不能再留在王府中当差,所以在睿郡王府下人们的心中,王妃才是最最要紧的主子。
所以说无忧自嫁入睿郡王府的第一天开始,便是名副其实的睿王府主人,完全不需要再经历一个收服睿郡王府下人的过程。太后的想法显然相当的不切实际。
“你们……唉……哀家一心为了你们好,你们却不领情,看来哀家真的是老背晦了。老五啊,你是皇子,理当负起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责任,只有王妃一个怎么能够,何况还有皇家体统脸面要顾,普通士人之家,主母跟前也要有两个侍妾才体面,季氏是王妃,出来进去的连个服侍的侍妾都没有,这也太寒酸了。皇后,你说是也不是?”
皇后见太后软了声音,便也软软和和的说道:“太后娘娘关心小辈的心意孩子们必是心领的,太后也是为了关心煜儿和皇有子嗣,可太后您想想,世人都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还有牛不喝水强压头也是枉然,煜儿这孩子是儿媳养大的,他的性子儿媳最是清楚,他就是一根筋的直肠子,他只想守着他媳妇过清静的日子,我们做长辈的怎么能不成全呢,若强要他纳不喜欢的人为妾,煜儿心里必然不快活,煜儿若不快活,太后的一片心意岂不是付之流水?”
皇后的道理太后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可她又不是真心为庄煜着想,自然皇后这些话她自然是听不进去,太后只抓住皇后话中的漏洞说道:“皇后此言差矣,老五连人都没有见过,怎么就能断定他不喜欢呢?”
皇后立刻反问道:“这么说太后娘娘是早就准备好人选了?”
太后被皇后问的一滞,然后有些个恼羞成怒的说道:“京中好姑娘多了,总有一个老五能看中的。”
庄煜立刻叫道:“皇祖母,凭是天仙下凡我也不要,我只想守着无忧和孩子。”
太后气的脸色铁青,指着庄煜哆嗦着双手说不出话来,皇后瞪了庄煜一眼,忙躬身道:“太后息怒,煜儿性子直,您别与他一般见识。”
太后重重的哼一声,看向无忧冷声道:“季氏,老五为你已经目无尊长了,你果然有手段,将老五迷的神魂颠倒,迷的他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郡王按制有一正妃二侧妃四庶妃侍妾通房若干,你难道要将这祖宗规矩全都废了么?”
无忧看看深情看着自己的庄煜,然后转头看向太后,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回禀太后,王爷若想纳小,孙媳便会为他操持,若王爷不愿意,孙媳也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一点子虚名而违逆王爷的心意。若太后以为这样便是孙媳坏了规矩,孙媳愿意领罚,只求太后不要再为难王爷,身为堂堂皇子王孙,王爷若还得被逼着与他不喜欢的人同房,孙媳也替王爷觉得羞辱,求太后娘娘不要逼着王爷失去他的尊严。”
听无忧说出这样一番话,太后的脸色已经青的不能再青了,她双唇哆嗦了好一阵子才愤愤尖叫道:“放肆,大胆季氏,你竟敢在哀家面前说出此等不经之辞,真以为你怀了身孕哀家便动你不得么?”
无忧很淡定的说道:“太后娘娘,您若觉得孙媳之言不合情理,孙媳也无话可说,唯有领罚。孙媳是怀了孩子,可这孩子绝不是孙媳的护身盾牌,而是孙媳倾尽一切也要全力保护的宝贝。”
太后被堵的无话可说,只剩下指着无忧喘粗气,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活活要气死哀家……”
皇后见状心知太后已经败下阵了,便上前说道:“太后息怒,这两个孩子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他们本也不想惹太后您生气的,儿媳这便带他们回去好好教导他们。太后您年事已高,万不能轻易动气上火,免得伤了身子。”
说罢,皇后拉起庄煜和无忧向太后躬身行礼,太后心里也清楚今日必难如愿,只得沉着脸挥了挥手,算是同意放庄煜与无忧他们离开了。
出了慈安宫,皇后方才嗔道:“煜儿,你这傻孩子,说话这么冲怎么能办好事情呢?”
庄煜不高兴的说道:“母后,儿子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再没有一句虚言,况且……她也不是真心关心儿子,不过是……”庄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皇后的狠狠瞪眼给阻止了。他此时才意识到这是在宫中,而不是在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睿郡王府。
皇后不再理会庄煜,只对无忧轻声说道:“无忧,你别往心里去。”
无忧轻轻点头浅笑道:“母后放心,无忧再不会往心里去的,你和五哥一直在维护无忧,无忧心里明白呢。”
皇后拍了拍无忧的手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懿坤宫。隆兴帝只看了一眼庄煜的脸色,便淡淡问道:“太后要给煜儿纳侧妃了?”
庄煜闷声道:“是,父皇您怎么知道的?”
隆兴帝淡淡一笑,用讥诮的语气说道:“太后若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朕倒要觉得奇怪了。煜儿,你只和无忧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其他的并不用理会。还有朕在呢,想拿捏朕的儿子,也要看朕答不答应!”
庄煜立刻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有了父皇的支持,太后这指侧妃的旨意可是万难颁下来的,他和无忧的生活不会被人打扰了。
高兴起来的庄煜话自然也多了起来,今日难得无忧也一起进宫请安,庄煜不用象平时那样急匆匆的赶着回府,这些日子积累的话庄煜便一古脑儿的全都说了出来。这一说便说了大半日。
就在庄煜向隆兴帝与皇后说个不停的时候,慈安宫中的太后也没有闲着。她正在与李嬷嬷紧锣密鼓的商量着该怎么样才能成功的将钉子安插入睿郡王府。
“太后娘娘,您还记得吴国公夫人曾经提过的唐月如么?”李嬷嬷想起一事,便急急说了起来。
太后也的确是有了年纪,她想了一会硬是没有想起来,便不高兴的说道:“有话直说便是,绕什么圈子!”
李嬷嬷赶紧告了罪,边回想着边说了起来。
“回禀太后娘娘,当日吴国公夫人曾经提起蜀中唐门的嫡小姐唐月如对睿郡王府一见倾心,一心要做睿郡王妃,她甚至来追到京城来了,还在吴国公府中住过几日,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突然不见了,吴国公府上下都没有人知道这位唐小姐的去向,只是知道她并没有返回蜀中唐门。”
太后眯起眼睛想了好半天才点点头道:“哀家仿佛有些个印象,素青,你立刻去宣吴国公夫人进宫见哀家,哀家要问问清楚。”
李嬷嬷忙劝道:“太后娘娘,您刚刚才宣见了世子,这会儿又宣吴国公夫人,只怕……不如由奴婢出宫去吴国公府一趟,向夫人问个清楚明白再来向您回禀如何?”
太后气恼的哼了一声,过了好一阵子才闷声说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吧,速去速回。”
李嬷嬷应了一声,立刻行礼退下,回房换了衣裳取了腰牌,又来到太后这里请太后随便赐吴国公世子一件玩器,她也好有理由送东西出宫。
慈安宫的李嬷嬷拿着腰牌出宫,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隆兴帝的耳中,隆兴帝冷冷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挥挥手命报讯之人退下,李嬷嬷早就是重点监视对像了,她自以为自己的行踪很保密,却不知道隆兴帝派出的暗探的视线从来就没有从她的身上转移开去。
李嬷嬷出宫之后直接去了吴国公府,吴国公听说李嬷嬷来了,不由心中一惊,立刻命人将李嬷嬷带到书房说话。等李嬷嬷说明来意,吴国公却皱眉说道:“太后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只是那唐月如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已经死了,恐怕不能为太后所用。”
李嬷嬷忙说道:“王爷,太后的意思是查一查,若然那唐月如还在,这事情不就好办了么?”
第二百一十七章复炽
吴国公也知道如今李嬷嬷是太后极为看重之人,难得的是她又极为忠心,为了太后什么都肯舍下,因此便笑着说道:“嬷嬷说的有理,本国公一定会仔细查访那唐月如的下落,只要一有消息便立刻向太后回禀。”
李嬷嬷笑道:“那就请国公爷多多费心了,今儿太后娘娘召见世子,世子爷文武双全俊逸非凡,太后娘娘心里可欢喜极了,赶明儿世子爷成了亲,国公爷很快就能抱上大胖孙子,太后娘娘可盼着这一天呢。”
吴国公闻言勉强笑了笑,娶内侄女儿做儿媳妇,吴国公心里其实是不怎么情愿的,这样就平白浪费了一个结交得力盟友的机会,可是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如今除了他的舅兄肯将女儿嫁给庄焰之外,凭着庄焰那在京城头一等的人才,竟然没有一门亲贵愿意召他为婿。人家拒绝的很辣气壮,他们的女儿断不能有一个身为贱奴的小叔子。为着此事,吴国公恨的不知道在书房里大骂隆兴帝多少回。若非如今隆兴帝对吴国公府采取内紧外松的策略,让吴国公不敢擅动,吴国公早就逼宫夺位了。
李嬷嬷也是乖觉之人,见吴国公笑的勉强,便也不再说下去了,只说了些太后的近况,吴国公听的很是仔细,对他来太后一直都是他唯一的靠山,他比任何人都盼着太后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等李嬷嬷说完,吴国公亲自拉开百宝阁上的一个小抽屉,取出莫约一尺半长的紫檀木匣子,当着李嬷嬷的面打开,李嬷嬷展眼一看,不由惊呼了一声。吴国公见李嬷嬷如此震惊,不免得意的笑了。
这只紫檀木匣以极纯净的羊脂玉片为内衬,一只首尾俱全活灵活现的参娃娃被红丝线绑在玉片之上。李嬷嬷跟在太后身边,自然是什么样的珍稀药材都见过的,可她还真没有见过这般逼真的参娃娃。
细细数了数参娃娃身上的皱环,李嬷嬷惊呼道:“呀,这怕不是上千年的玉参童子!”
吴国公得意的笑道:“这正是玉参童子,可惜不足千年,只有八百多年,若真是千年的玉参童子,服下去便能白日飞仙了。太后如今有了春秋,正该好生补养身子,李嬷嬷,你把这玉参童子带回宫中献于太后,也算本国公略尽心意。”
“是是,国公爷的心意老奴一定会向太后娘娘禀明,这可真是太好了!”李嬷嬷急忙将匣子盖好,免得走了灵气,然后欢喜的说了起来。
太后毕竟是有了年纪的人,在宫里又处处不顺心,这身体自然不会太好,正该用些个灵丹妙药好好调养一番。李嬷嬷是依附太后生存的,太后好了她才能好,所以在盼着太后健康长寿这一点上,李嬷嬷与吴国公的心思是一样的。
李嬷嬷不敢在吴国公府停留太久,说完话便携那枝玉参童子匆匆赶回宫中。而吴国公在书房里想了一会儿,才径直往后罩房那边走去,唐瑶仙唐姨娘自搬进后罩房之后就没有换过住处,也没有得到机会面见吴国公,再对吴国公下蛊。
“姨娘,国公爷来了……”一声极度惊喜的大叫传入枯坐在梳妆台前的唐瑶仙的耳中,唐瑶仙身子一震,猛的跳起来叫道:“国公爷真的来了,翠翠,快服侍我梳妆。”
服侍唐姨娘的小丫鬟应了一声跑到梳妆台前,拿起已经颜色发乌的银梳给唐瑶仙梳头,还没梳两三下,吴国公便推门走了进来。
翠翠手下一滞,梳齿带下唐瑶仙的一缕发丝,随着打开的门而照进来的阳光正投射到那缕发丝之上,吴国公看到那缕发丝中竟然闪着一丝银光,他定睛一看,原来那竟是一根白发。
就是这一根白发,勾起了吴国公的回忆,他突然想起刚迎娶唐瑶仙之时,洞房后的第一日,唐瑶仙为他梳头,曾为他拔下一根白发。吴国公还记得唐瑶仙那时撒着娇的说道:“王爷,日后仙儿若也生出白发,王爷可愿为仙儿拔去……”
回忆着过去,吴国公的眼神不由软和了许多,他出声唤了一句:“仙儿……”
唐瑶仙身子又是一震,她猛的回头看着吴国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见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中涌出,扑落落的直往下掉,很快便洇湿了她那身上件微有些泛白的秋香色的对襟褙子。
吴国公见唐瑶仙就这么坐着,委屈的泪水越涌越多,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异样的红晕。吴国公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有些疼痛。
“仙儿,你……”吴国公想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说完,唐瑶仙仿佛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猛的冲入他的怀中,死死的抱紧吴国公,唐瑶仙放声大哭,边哭边叫道:“你好狠心……”
吴国公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唐瑶仙给哭碎了,他双手环住唐瑶仙的身子,发觉唐瑶仙竟然如此的消瘦,触手之处都有些硌人了。吴国公心中怜惜之意大起,双手轻轻捧起唐瑶仙已经哭的泛红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
小丫鬟翠翠已经识相的退了下去,并从外面将门关了起来,只坐在廊下的石阶上守着听吩咐。她听到房中先是一阵哭声伴着一些细语,然后哭声没了,又传些很奇怪的动静,接着唐姨娘便压抑的叫了起来。翠翠的脸没由来的红了起来,她仿佛记得小时候半夜常被爹娘弄出来的动静吵醒,那动静和国公爷与唐姨娘弄出来的一模一样。
吴国公一去后罩房,便立刻有下人去向吴国公夫人林氏回禀,林氏愣住了,她不知道那李嬷嬷到底与吴国公说了些什么,怎么竟让他又想起了那个姓唐的小贱人。给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刻去了后院。过了莫约一刻钟她才又紫涨着面皮回到林氏的房中。
林氏立刻屏退其他下人,沉声问道:“国公爷在做什么?”
那嬷嬷臊着脸低头说道:“回夫人,唐姨娘正使独狐媚子手段媚惑国公爷,那动静……老奴实实的说不出口。”
吴国公夫人气的脸色发青,身子不停的打颤,她真万万想不到吴国公在冷落唐瑶仙两年多之后竟然又重新对她有了兴趣,这青天白日的就在房中行那苟且之事,这不是白昼宣淫又是什么!
“夫人,夫人您一定要稳住啊,您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就算是国公爷去了后罩房,她也越不过您的次序,这里可是京城,不是蜀中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那嬷嬷一见林氏气的快昏过去了,忙急急的劝慰起来。
林氏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静的说道:“本夫人知道,你先退下吧。不必叫任何人进来,本夫人要静一静。”等嬷嬷退下之后,林氏才死死咬住帕子无声的哭了起来。这一次,她竟比当年吴国公娶唐瑶仙时更伤心。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林氏觉得自己的眼泪仿佛已经哭干了,这才起身就着盆中的残水的乱净了面,又用帕子蘸了冰盆中冰块化尽后的冰水敷了敷双眼,好让双眼看上去不会太过红肿。然后林氏才叫人进来服侍。
丫鬟们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的服侍林氏梳妆,林氏一反素日在府中穿着简单的风格,命丫鬟给自己梳了繁复的海棠花髻,簪上太后赏的赤金红宝石头面,换上一袭大红金罗纱夏裳,薄如蝉翼却并不透明的金罗纱上用拈了金线的五彩丝线绣满了大朵的牡丹花。仿佛只有这样的浓烈正式的大红装扮才能让林氏确认自己的正室地位。
后罩房中数度**过后的吴国公紧紧搂着唐瑶仙,唐瑶仙如一朵花儿在吴国公身下绽放,这让吴国公得到了极度的快感,当初在蜀中之时那快活似神仙的感觉一下子全都涌入吴国公的记忆之中。
唐瑶仙此时脸上已经再没了一丝苍白之色,甚至于她整个身体都泛起了极为媚惑的娇红,让吴国公深深的沉迷。唐瑶仙偎在吴国公的怀中,右手轻轻的放在吴国公的心口之处,一点针尖大小的红点儿从唐瑶仙的掌心钻出,直直钻入吴国公的心口,唐瑶仙微垂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她苦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不知道自己又中招的吴国公一手搂着唐瑶仙,一手在她身上轻轻滑动着,双眼微微闭起来,显然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仙儿,都是我不好,这两年让你受苦了。”吴国公缓缓说道。
唐瑶仙低低嗯了一声,小声说道:“只要您还惦着仙儿,仙儿就不苦。”
这句话让吴国公很是受用,他喉头震动笑了几声,然后问道:“对了,仙儿你当初到京城来的时候是和唐家小姐一起来的,如今可知道她在何处?”
唐瑶仙身子一紧,立刻坐起来看着吴国公,满面怒意的问道:“怎么你还想要她给你做小?”
吴国公却没有一丁点儿生气的意思,只在唐瑶仙身上捏了一把,调笑道:“爷有你就够了。唐月如早有心上人,爷又不是不知道。爷不过是想成全她罢了。”
听了这话唐瑶仙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重又偎入吴国公的怀中,娇嗔道:“原来您是这个意思啊,仙儿不知道,还白吃了一回干醋。”
吴国公的大男人心理立刻得到极大的满足,他哈哈大笑道:“真真是个爱吃醋的小东西,爷有你就知足啦!”这话一出口,吴国公突然愣了一下,仿佛有些不相信这话出自他自己的口中。
唐瑶仙心中一紧,忙将自己的身子全都贴在吴国公身上,一只手还若有似无的在吴国公的某一要紧之处撩拨着,果然吴国公的身子一紧,刚才的小小疑惑便全都抛到脑后去了,此时他的大脑已经被他腰下某件物事所控制,只翻身将唐瑶仙压住,又**了起来……
从中午一直到太阳落山,吴国公竟然在后罩房中没有出来,而坐在廊下台阶上的翠翠早已经受不了房中越来越不堪入耳的声音跑开了。
吴国公夫人一直坐在上房等吴国公出来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她等到天黑都不见吴国公进来,再使人一打听,原来吴国公自进了后罩房就没有出来过。这让吴国公夫人心如刀绞,连死的心都有了。她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全然没有想到那后罩房连个冰盆子都没有,这般火热的天气,吴国公就算是再迷恋唐瑶仙,至少也要使人送个冰盆子吧,可是后罩房的门自从关上之后可就再没打开过。这样热的天气,后罩房又不通风透气,一向养尊处优的吴国公怎么可能受的住,这里头一定有古怪啊!
后罩房中,吴国公与唐瑶仙不知大战了多少回合,两个人都已经累的睡沉了。等他们热醒饿醒过来之时,已经是月上中天,整个吴国公府已经陷入黑暗之中了。唯独还有一点烛火还亮着,那便是林氏所处的正房。
吴国公醒来之后,便一叠声叫饿叫热,大声叫人送冰盆子准备饭食。可是却只翠翠一个人应答,吴国公立刻怒喝道:“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唐瑶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立刻幽幽说道:“国公爷息怒,妾身这里只有翠翠一个人服侍,妾身的份例中并没有冰盆子,您让翠翠如何拿的出来?”
“你这里没有冰盆子?”吴国公皱眉沉声问道。
唐瑶仙点了点头,低低道:“夏天没有冰盆,冬日没有炭盆,这两年来妾身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熬不下去。只是委屈了国公爷,您何曾受过这样的罪。都是妾身不好,若妾身早知道您会过来,便是腆着脸求也要求些冰回来的。让爷受了暑气,妾身心中着实难安。”
唐瑶仙越说吴国公心头的火便越往上冲,他立刻大喝道:“别说了,仙儿,是我让你受委屈了。我这就命人收拾屋子,你现在就搬到清漪轩去住。”
第二百一十八章寂灭
吴国公一想到方才在后罩房中所看到的一切,不由怒火中烧,立刻直闯林氏居住的正房,也不管房中有没有下人,便直接冷着脸喝道:“我道你是个好的才将府中所有事情都交给你,想不到你好妒成性,竟然如此刻薄仙儿,可怜她花骨朵儿一样的人儿被你搓磨成了什么样子!林氏,你真让本国公太失望了!你现在立刻打发人去将清漪轩收拾出来,一应用具都要最好的,回头仙儿就搬进去住!”
早在吴国公一闯进正房之时林氏的心腹嬷嬷便已经带着房中所有的丫鬟嬷嬷麻溜的退了出去。是以吴国公这番足以让林氏羞愤至死的话并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可尽管如此,林氏还是被吴国公气的头目森然,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整个身子颤抖的如都筛糠一般,可那清漪轩她就最安排了大用处,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唐瑶仙占去,林氏得强撑着与吴国公分说清楚,若非如此,林氏必定已经晕倒了。
“国公爷,除了这里与清漪轩,你那心肝宝贝住到哪里我都不会过问,国公爷必定忘记了,清漪轩已经定下做焰儿的新房,房子的尺寸都已经量好送到靖海侯府了,难道国公爷要让你嫡长子给你的小妾腾地方,活活打你的亲家兼舅兄的脸么?”林氏咬着牙一字一字的挤出这一段话,便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瘫坐在罗汉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吴国公被林氏说的一愣,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前几日的确是已经将清漪轩给了大儿子庄焰做新房。因为婚期紧,所以便赶紧量了尺寸送到靖海侯府,靖海侯府那边怕是已经请了工匠动手做家具了。清漪轩是吴国公府中仅次于正房乐安堂的一所院子,原本就应该安排给庄焰娶亲用。吴国公脸上顿时有些下不了台的尴尬神色。在后罩房他可是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如今又不能用清漪院,这面子跌到地上可是不好捡起来的。
见吴国公脸上现出些尴尬之色,林氏心中突然有种痛快的感觉,清漪轩说什么都不可能腾给唐瑶仙的,后宅中除了这两所院子便没有什么象样的体面住所,二门以外倒还有两个不错的院子空着,可唐瑶仙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断断没有住到前头去丢人现眼的道理。
“这……府里还有那一处好的空院子?”吴国公黑沉着脸问了起来。因为吴国公府的府第面积并不很大,所以吴国公基本上不在后院里走动,从前进后院便直接到乐安堂,所以后院还有什么院落他还真的不清楚。
林氏忽然冷笑道:“可惜啊!”
吴国公冷道:“可惜什么?”
“想当初这里是按郡王府的规制建造的,这后宅里少说也有七八个院子,怎奈郡王无端端被降为国公,这府第被砍去一大半,如今后宅只有三个院子,安乐堂清漪轩与荣华堂,其他都是些小阁子小轩室厢房罩房倒座,莫非国公爷想把荣华堂腾出来?”林氏讥诮的问道。
那荣华堂的用处林氏心里自是清楚的,那是吴国公为了自己的一点子念想特特命林氏收拾出来,留着以后万一有可能的话,可以供养太后的地方。荣华堂收拾的极其富丽华贵,处处都迎合着太后的喜好。
吴国公的脸色差的都已经不用能铁青来形容了,他愤怒的大吼道:“你放肆!”
林氏现在可一点儿都不怕吴国公,直接瞪着他吼了回去:“我不过是按国公爷的意思往下推测的,若没有国公爷方才的话,我岂会被逼着想出这个办法!”
吴国公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怒道:“明日就叫人进府改造房子,务必收拾出一处与清漪轩不相上下的住处给仙儿,你若是办不到,就滚给靖海侯府!”
林氏身子猛的一颤,她腾的跳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吴国公,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挤了出来,“吴国公,你是要休妻么?好,你速速写休书来,若我林枫有一丝不舍得,我林枫便白活了这一世!”
吴国公气的扬起手来,林氏却身子一挺扬起脸喝道:“你打!”
吴国公气的眼睛都红了,劈手便向林氏的脸扇了过去,林氏只将眼睛猛的一闭,心中暗道:“庄铖,你这一耳光若敢扇下来,我必要你死无葬僧地!”
林氏正闭目等着吴国公这一巴掌扇下来,可身体却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外力猛的推开,然后上房中便响起了一记极为清脆的响声。
林氏的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儿子庄焰左脸通红一片,而吴国公正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只刚刚打了庄焰一记耳光的手明显颤抖了起来。
“焰儿……”林氏扑到儿子的身边,抬手轻轻抚摸儿子被打红肿的脸,心疼的哭了起来。吴国公也颤声喝道:“焰儿,你闯进来做什么!”
庄焰先对林氏勉强笑了一下,低低道:“娘,爹爹打儿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儿子不疼,您别伤心。”然后又对吴国公说道:“爹,儿子知道您心里不痛快,您别憋着,有火就朝儿子发。娘全心全意为着您,您可别寒了娘的心。”
自进京之后,因国公府的宅子小了,所以吴国公与庄焰之前反比从前在蜀中之时相处的时间更多些,且又没有了最能争宠的庄炯从中做梗,所以他们的父子之情比从前浓厚了许多。吴国公也更加看重和倚仗庄焰这个大儿子。所以刚才林氏一提清漪轩给了庄焰做新房,吴国公便不再坚持把清漪轩给唐瑶仙。
“焰儿,你这孩子……唉……”吴国公府竟然再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庄焰不顾脸上那火辣辣的痛感,赶紧对林氏笑道:“娘,爹一时气迷了心才会这样的,您别生爹的气。儿子真的不疼,爹其实没用什么劲儿。”
林氏听了儿子的话,只哭的泪如雨下,她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时门外传来林氏的心腹何嬷嬷的声音:“夫人,国公爷命奴婢进来服侍。”
林氏赶紧用帕子拭了眼泪,庄焰向门口说了一句:“何嬷嬷进来吧。”
少倾何嬷嬷推开门,一个人走了进来,她的手中拿着一只三寸高的甜白瓷小瓶,小瓶上贴着杏黄色的笺子,一看便知道这是进上的东西。
何嬷嬷看到世子脸上红肿了好大一片,不由心疼的直皱眉头,她这才明白为何国公爷会突然命人去取了这上用的去瘀败毒散送过来,还特特交代命她拿着进房服侍。
何嬷嬷暗叹一回,上前回话道:“回夫人,世子爷,国公爷命老奴服侍世子爷上药,这药是国公爷刚刚命人专门送过来的。”
林氏冷哼一声,却还是伸手接过小瓶子,命何嬷嬷取过玉碗将那去瘀败毒散倒出些放在碗中,用几滴清水调匀后仔细的敷在庄焰的脸上。
这上用去瘀败毒散效果的确显著,才刚敷上没有多一会儿,庄焰便觉得一股清凉透肤而入,刚才的火辣之感立刻一扫而光,感觉舒服多了。
何嬷嬷知道这母子二人必有私房话要说,便识相的退了下去。从外头将门关好,甚至还将站在院中有些无所适从的下人们都打发了,只自己一个人在廊下守着,免得让人将林氏与庄焰母子的对话听了去。
“娘,今儿的事情儿子都听说了。”庄焰低低一句话打破了室中的沉静,林氏才和缓下来的脸色又冷冽起来。只听她冷声怒道:“焰儿,你不要说,免得脏了你的口污了为娘的耳朵。”
庄焰极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低低道:“娘,您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么?那人到京城已经两年多了,如何爹爹两年来都未踏足后罩房,今日却突然过去呢?”
林氏皱眉看着庄焰,沉沉道:“焰儿,你是说那贱人对你爹爹用了手段?”
庄焰点点头道:“娘,您记得从前在蜀中之时是什么情形,可一离开蜀中爹就变回来了。爹不是那种贪好女色之人,再者说,唐氏如今也没有什么颜色了,她凭什么媚惑爹爹?唐氏出身唐门,指不定对爹爹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才会让爹爹做出如此失常之举,若是娘此时只顾着生爹爹的气,却不去追查根由,岂不是正中了唐氏的圈套?”
林氏听完儿子的话,脸色渐渐和缓了许多,她静心沉沉想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道:“焰儿,你真的长大了。你说的有道理,只是现在你爹爹已经中了她的算计,咱们怎么样才能让你爹爹知道呢?你爹爹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小贱人迷了心窍!”
庄焰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娘,您还记不记得那年睿王兄到蜀中来接我们?”
林氏点点头道:“我当然记得。”
庄焰低声说道:“娘,当时爹爹是想让唐门的人用毒控制睿王兄的,可是他们那些人从入蜀到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被唐门之人用毒控制住,儿子以为睿王兄必有什么克制唐门的法子。”
林氏皱眉道:“焰儿,你想去求睿王?”庄焰轻轻点了点头。
林氏想了许久,方才咬牙摇头道:“不行,焰儿,不能让人知道你爹爹被一个贱女人算计了。天下这么大,为娘不相信除了睿王之外就没有人能办法治好你爹爹。”
庄焰忙说道:“娘,您误会了,儿子说的并不是睿王兄会治,而是与睿王兄一起入蜀的那位石院判,之所以儿子说想去求睿王兄,那是因为睿王兄与石院判交情极深,而石院判又不轻易给人诊病,若有睿王兄的面子,他给爹爹诊脉治病必会用心一些。”
“石院判?既是太医院的院判,那倒不如去求太后娘娘。对了,今日正是慈安宫的李嬷嬷见过你爹爹之后,他才去的后罩房。”林氏忽然想起这一档子事,便生气的说了起来。
庄焰也是一愣,太后怎么可能特特打发李嬷嬷出宫传话,让他的父亲去宠幸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妾呢?因着庄炯之事,太后可是将唐瑶仙恨了个贼死。
“娘,李嬷嬷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庄焰知道若没有十分要紧之事,太后绝对不会在刚刚召见过他之后又立刻派李嬷嬷出宫。必是在他出宫之后又有了什么紧急之事李嬷嬷才会走上这一趟。
林氏摇摇头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你爹爹在书房见过李嬷嬷后便直接去了后罩房。”
庄焰皱眉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头绪,他索性站起来说道:“娘,您先歇着,儿子去问问爹爹。”
林氏点点头,冷静下来的她现在也发觉今日之事很是古怪,便压下心中的怒意与醋意,开始静心思考起来。
庄焰匆匆离开乐安堂,庄焰一问才知道他的父亲又去了后罩房。庄焰尽管心里知道父亲必是中了算计,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他黑沉着脸走到后罩房外的廊下,高声叫道:“爹爹,儿子有要事回禀!”
正在柔声细语的安慰唐姨娘的吴国公听到儿子的叫声,皱了皱眉头便往外走,唐瑶仙一见心中暗自着急,忙捂着心口假意申吟了一声,吴国公扭头看时,只见唐瑶仙双眉紧蹙,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吴国公顿觉心口一疼,赶紧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唐瑶仙的身边,扶住她的身体心疼的问道:“仙儿,你这是怎么了?”
唐瑶仙泫然欲泣的看着吴国公,委屈的说道:“爷,一想到您要离开仙儿,仙儿就觉得心口好疼。”
吴国公听了这话显然受用极了,赶紧将唐瑶仙抱入怀中,极温柔的说道:“傻仙儿,爷只是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的,今天爷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唐瑶仙这才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滑出吴国公的怀抱娇声道:“那爷您快去快回,仙儿在床上等着您。”
吴国公被迷的魂儿快没了,哪里还想出去见儿子,此刻他只想抱着唐瑶仙共赴阳台翻云覆雨。怎奈庄焰的声音又传了进来,“父亲,儿子有十万火急之事回禀,请您出来。”
吴国公不得不舍了唐瑶仙推门出屋,一看见站在院中的庄焰,吴国公便极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非要现在说?”
庄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爹爹,儿子要说之事极为重要,请爹爹移步书房。”
吴国公疑惑的看着儿子,片刻之后才不太情愿的点了点头,也就是庄焰请他去书房,若庄煜请他回乐安堂,吴国公必定会头也不回的走回后罩房,凭庄焰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
父子二人快步走入书房,庄焰命小厮退下,然后扑通一声在吴国公面前跪下,直直的说道:“爹爹,儿子斗胆想问您一句,今日李嬷嬷到府里来,可是太后娘娘哪里出了什么事情?”
吴国公皱眉道:“你今儿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该知道太后娘娘很好,并没有什么事情。”
庄焰急道:“爹爹,若没有急事太后怎么会在刚刚召见儿子之后就立刻命李嬷嬷到府中来,自从咱们家搬到京城之后,您处处小心谨慎,纵有十分孝敬太后的心,却也不敢很表露出来,太后为了保护您,平日也不会与咱们府里太过亲近,所以儿子断定太后是有是相当紧急重要的事情才会派李嬷嬷过来。爹爹,儿子已经十八了,求您莫再把儿子当成小孩子,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儿子去办,儿子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
吴国公听儿子说的情真意切,不免也有些意动,他伸手拉起庄焰,低声道:“焰儿,太后命李嬷嬷前来是为了打听唐月如的下落。”
“唐月如?哦,是唐门嫡枝的小姐,曾与唐姨娘一起到京城来的,可她后来很快就离开咱们家了啊,怎么太后要打听她的消息?”庄焰疑惑的问了起来。
吴国公便将太后的意思细细的告诉庄焰,庄焰听罢才明白了,只说道:“怪不得爹爹去问唐姨娘。只是那唐小姐离开我们府中也快两年了,这两年娘亲奉父亲之命一直将唐姨娘软禁在后罩房中,她怎么可能知道呢。”
吴国公脸色微变,喃喃自语道:“对啊,她怎么可能知道”。因为唐瑶仙从前的本命蛊已经死去,新养的这只又因为得不到足够的营养,且又不是唐瑶仙自小养起来的,所以这只本命蛊很瘦弱,因此种下的子蛊的控制力便很有限,吴国公距离唐瑶仙越远,子蛊的控制力便越小。
庄焰心中暗喜,赶紧再添上一把火,他急忙问道:“爹爹,您还记得当初您被为国公之时说过的话么?”
吴国公有些茫然的看着庄焰,当时他说过很多话,他不知道庄焰指的是哪一句。
“爹爹,当初您一直后悔自责,说中了奸人算计,让娘亲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您还说从今往后再不会让人算计的。”庄焰立刻说了起来。
吴国公想了一阵子,缓缓点头道:“这话我的确说过。”
庄焰暗暗松了口气,忙又引导性的问道:“爹爹,您原本只是想问问唐姨娘唐小姐的下落,怎么却……”
吴国公顺着庄焰的思路往下想,心中也犯起了猜疑,对啊,他原本只是去问问唐月如的下落,怎么就问到床上去了呢,还做出那般荒唐的事情。吴国公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腰酸腿软,仿佛连站都站不住了。
庄焰此机会难得,立刻又劝说道:“爹爹,昨儿您还红光满面的,可现在,儿子真为您担心,您的气色很不好。”胡天胡地的折腾了大半天,吴国公便是铁打的也禁不住这般的消磨,他脸色能好就活见鬼了。
庄焰生怕父亲不相信,甚至将百宝阁上那枚光可鉴人的铜镜抱过来请吴国公照镜子。吴国公对镜一照,不由惊的倒退了几步,只见铜镜之中有一个脸色乌青,眼圈黑的惊人的憔悴之人,这人可不正是他庄铖。
“啊……”吴国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嫌恶的挥手叫道:“拿走拿走……”
庄焰顺从的将铜镜放回原处,然后咬牙对吴国公说道:“爹爹,您若想纳小,没有人会反对的,可是您也得保重身子啊。只凭唐姨娘让您身体如此受损,儿子就想立刻杀了她!”
吴国公半晌没有说话,他闷闷的坐了下来,只觉得腰酸疼的象是要断了一般。庄焰见状心知自己的话父亲是听进去了,便起身离开书房,亲自沏了一杯参茶送到吴国公的手中,低声道:“爹爹,吃杯参茶补补身子吧。”
吴国公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参茶全都喝了。庄焰一直侍立在一旁,等了好一阵子,才听他的父亲涩声问道:“焰儿,你娘亲她……还好么?”
庄焰忙说道:“爹爹,刚才儿子已经同娘亲细细分说了,娘亲也明白过来,她现在只是担心您。”吴国公听了这话长叹一声,又陷入沉默之中。
庄焰知道他的父亲其实很想去乐安堂,就是碍着自己在这里拉不下脸,便躬身道:“爹爹,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房安置吧,儿子告退了。”
吴国公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庄焰退下,庄焰走出书房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陷到暗处观察起来,直到他亲眼看见他的父亲走进乐安堂,庄焰心里才踏实下来,叫来下人吩咐敲打一番,他这才回房休息了。
后罩房中,唐瑶仙一直在等吴国公回来,可是一直等到后半夜却也没见吴国公的身影。唐瑶仙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虽然在吴国公身上中了蛊,可是这蛊的影响力却实在是太轻了。甚至还在同一座府第之中便没了影响力,这次中蛊其实已经失败了。
唐瑶仙心中恨的不行,她恨的不是别人,就是吴国公世子庄焰,若没有庄焰刚才的搅局,只要唐瑶仙能留住吴国公,再想办法强化子蛊对吴国公的影响,吴国公只要与唐瑶仙连着七天七夜翻云覆雨,这子蛊便能迅速长大到足以控制吴国公的一生。然而这一切都被庄焰给破坏了。
唐瑶仙恨恨的看看酷热逼厌的后罩房。因为主子们只顾着闹意气,没有人吩咐下去给后罩房送冰盆,所以后罩房依旧热的让人无法忍受。就是因为后罩房实在太过闷热,这对唐瑶仙那阴性本命蛊极为不利,这也是已经过去两年唐瑶仙还没有彻底恢复到从前状态的最根本的原因。
吴国公并不知道唐瑶仙心中的怨念,他来到乐安堂,与林氏单独在房中谈了许久,自然后来便歇在林氏的房中。因为他今日已经“透支”过度了,与林氏只能盖着薄被纯睡觉。不过便是这样,第二日起床之时,林氏的气色也比昨日好多了,她的脸上甚至还浮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这让下人们瞧了无不暗自称奇。
林氏用过早饭后传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将通往后罩房的院门用大铜锁锁了起来,又在大门上掏了个海碗口大小的洞,平时用木板挡起来,每日到用饭之时便将唐瑶仙的一日两餐和食水从这里递进去。激怒了林氏的唐瑶仙立刻遭到了林氏前所未有的严厉制裁。甚至林氏命人每过五日便在后罩房周围洒上大量的杀虫药,以保证没有一点点毒虫能进入后罩房所在的院子。
这可不是林氏有多关心唐瑶仙,而是对唐门有些了解的林氏要彻底断了唐瑶仙的修习毒功之路。没有了各种毒虫,唐瑶仙便不能继续吸收毒素使自己体内的毒素达到最平稳的状态,只要这样坚持上两三年,林氏不必再派人动手,唐瑶仙便会因为毒素反噬而中毒身亡。
林氏做的这一切吴国公都知道,可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对。在与林氏和儿子深谈过之后,吴国公也相信自己那反常的所做所为必是受了唐瑶仙的控制。这让吴国公恨的险些儿咬断了后槽牙,甚至在吴国公的内心深处,还有一种被唐瑶仙嫖了的羞愤之感,自然他再不会对唐瑶仙有任何的怜香惜玉,只有唐瑶仙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吴国公才会觉得出尽胸中的恶气。
只是吴国公怎么都不会知道,唐瑶仙在他身体里种下子蛊,这子蛊虽然控制力很差,却也与母蛊息息相连,唐瑶仙一死,母蛊必死,母蛊死子蛊也必死,子蛊一死,吴国公便也活不长了。最终他会与唐瑶仙有着完全相同的死法,同样会死的非常悲惨非常难看。
因为吴国公因为觉得石院判是隆兴帝的人,他必会趁机害死自己。因着吴国公的强烈反对,所以林氏与庄焰也不能坚持请石院判来给吴国公诊脉,若然此时请了石院判,吴国公还有些生机,可惜这个机会被他自己放弃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微澜
囚禁唐瑶仙之后,吴国公便开始派人秘密的四处寻找唐月如,而庄焰因为那一日在宫中偶遇无忧,心中存了些见不得人的念头,便也极为积极主动的寻找唐月如,一时之时吴国公府暗中寻找唐月如的人手遍布京城的每一个地方。吴国公父子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道隆兴帝的暗卫早就盯上他们了,只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很明确的行动而没有出手。
暗卫将消息报到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沉声问道:“这唐月如是何人,吴国公父子如何这般急着找她?”
暗卫忙将唐月如的资料送上,他们能查到的消息截至到唐月如离开吴国公府之时,再往后唐月如便象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竟完全没有线索可查。
隆兴帝看罢资料,皱眉道:“竟是此等不知廉耻的放荡女子!”说罢,隆兴帝挥手命暗卫退下,立刻下旨诏庄煜入宫细细问上一问。
陆柄来到睿郡王府之时,庄煜正陪着无忧在柳荫下散步,自从程老太医说过孕妇每日散步有利于将来的分娩之后,只要天气好,庄煜便每日陪无忧散步,这已经成了庄煜雷打不动的规矩。
听下人回禀说是陆大总管前来传口喻,无忧便对庄煜笑道:“五哥,你快过去吧,我再走一刻儿就回房了。”
庄煜却不肯,必要亲自将无忧送回房中,看着她安安稳稳的坐下来休息,这才匆匆去前厅接旨。庄煜与陆柄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陆柄知道庄煜必是有事才耽误了,完全没有责怪之意,只宣了口喻请庄煜与他一起进宫。
庄煜也没多想,又回房换了一身王服,与无忧交代一声这才匆匆进宫去了。他一进御书房,隆兴帝当头便甩过来一句:“煜儿,唐月如是怎么回事?”
庄煜愣了一愣,困惑的反问道:“父皇,唐月如是什么人?”原来庄煜早就将唐月如这人给忘的一干二净,彻底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隆兴帝顿觉好笑,可他还是佯装生气的绷着脸沉声道:“蜀中唐门掌门唐一奇的嫡孙女儿,煜儿,你可想起来了?”
庄煜一拍脑门叫道:“啊,父皇说的原来是唐门的那个疯子啊,她叫唐月如么?儿臣真记不起来了。”
“疯子?这话如何说起?”隆兴帝好奇的问了起来。
庄煜躬身回道:“回父皇,儿臣上次奉父皇旨意前往蜀中打探虚实,那唐一奇曾带着唐月如去了吴王府,儿子明明什么都没做过,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那唐月如一眼,她却接二连三的算计儿子,甚至还想对儿子下蛊,幸而儿子自从上次中蛊之后便对任何蛊毒有了抵抗力,这才没有被她算计成功。唐月如也因此伤了本命蛊,后来儿子便再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隆兴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煜儿,你可知道如今吴国公父子撒出大量的人手搜寻唐月如?”
庄煜不解的说道:“有这种事么?回父皇,儿子真的不知道,他们找唐月如那个疯子做什么,难不成焰堂弟要娶她?不对啊,焰堂弟明明已经订了亲。”
隆兴帝摇了摇头,皱眉看着眼前这不知道是聪明还迟钝的儿子,庄煜也觉着父皇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确定的小声说道:“父皇,该不是会太后授意他们把那唐月如找出来送到儿子府上做妾吧?”
隆兴帝脸上微出一丝笑意,反问道:“你如何会这样想?”
庄煜气恼的“咳……”了一声,很是郁闷的说道:“那一日儿子同无忧进宫请安,太后立逼着儿子纳妾。”
隆兴帝笑笑道:“还算你不笨。”
庄煜气道:“还真是这样啊,他们难不成都疯了?我难道是木头泥巴,能由着他们随意砍削搓揉!”
隆兴帝走到庄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眼看就快太后的万寿节,到时太后当着一干王公亲贵的面公开赐人给你,你能不接受么?你若不接受,便会坏了无忧的名声。”
庄煜倒吸一口冷气,气的牙都疼了,恼怒的叫道:“简直岂有此理,我不想纳妾,他们凭什么拿无忧的名声来逼我!”
隆兴帝又拍了拍庄煜的肩膀,对他说道:“煜儿,不要先自乱了阵脚,如今此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自然有应对之策,就算是给你纳妾,也绝对不能纳那种满身是毒之人。”
“父皇,儿子不要纳妾,一个都不要,儿子只守着无忧一个就足够了。”庄煜立时大叫起来。
隆兴帝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庄煜这个儿子又不是皇位继承人,他也不必通过联姻来拢络人心,他想只守着无忧一人便由他去吧,能让季任安的骨血一生平安顺遂,将来他到了九泉之下,见到老友也能有所交代了。
“随你高兴吧,煜儿,如今边疆无事,你在京中整日闲散着也不是个事儿,虽说无忧有身孕,你也不能整天窝在王府里陪着,前儿穆国公告了病假,五城兵马司正缺个指挥使,你便去兼任数月吧。等朕挑好人选你再卸任。”
穆国公半月之前酒后受风感染了风寒,因他的身体一向很健壮,所以并没有当回事儿,连太医都没请,只自己随意吃了些柴胡饮,当时的确也好的差不多了,不想过了数日风寒突然卷土重来,穆国公一病不起,只得上折子递辞呈请假养病。
隆兴帝自然是要准奏的,还得派太医每日到穆国公府为穆国公治病。他原本打算命副指挥使兼任指挥使,可如今出了吴国公父子寻找唐月如之事,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人选便要好好挑选一番了。刚巧如今庄煜没有什么差使,隆兴帝又觉得儿子整天窝在王府里陪媳妇有些个说不过去,于是便将这差使派给了庄煜。
若没有唐月如之事,庄煜铁定会想法子推了这差使,他巴不得一直陪到无忧平安生下孩子满月之后再出来当差。可现在不行了,庄煜是不会让任何一丝有可能的潜在危险威胁到无忧的安全。所以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他是当定了。
庄煜立刻在隆兴帝面前跪下朗声道:“儿臣遵旨。”隆兴帝笑着将庄煜拉起来,父子二人又细细的商议起来,一直商量到天色有些发暗了才告以段落。
庄煜一看天色不早了,忙躬身告退,隆兴帝知道他惦记着无忧,便也不留他,还赏了一领象牙簟和一柄雪丝凤罗扇让庄煜带回王府,象牙簟凉而不寒,正适合无忧这样的孕妇使用。
回到王府之后,庄煜为了不让无忧烦心,便没有说出唐月如之事,而无忧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打听事情的人,只在听说庄煜将要就任五城兵赂挥使之后,命丫鬟们开箱将庄煜的细甲箭袖等衣物收拾出来,好让庄煜平日里穿用。她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如何要庄煜这个堂堂郡王屈尊去做五城兵赂挥使。
衣物刚刚收拾好,门外便传出无忌的声音,只听他叫道:“姐姐姐夫,我能进来么?”
庄煜扬声笑道:“是无忌啊,快进来吧!”无忧则转头命丫鬟准备无忌最爱吃的冰碗子,如今天气热,无忌每日不吃上两三碗冰碗子便再过不去的。
无忌兴冲冲的跑进房中,小脸红扑扑的,额上还有些晶莹的汗珠子。无忧忙招手将无忌叫到身边,拿出帕子仔细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子,嗔笑道:“都说你多少回了,天气热,别总跑的一身汗。”
无忌嘿嘿一笑,全然不在意姐姐又念叨自己,只向庄煜问道:“姐夫,我刚刚听说皇上姨丈任你为五城兵赂挥使,有这事儿么?”
庄煜走到无忧的身边,伸手扶着无忧的双肩笑道:“你的消息倒灵通的很,父皇才颁了旨意你就听说了?”
无忌兴奋的叫道:“这么说这事是真的喽?姐夫,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庄煜点点头,笑着问道:“无忌你有什么事?”
只听无忌大声说道:“姐夫,你每日去五城兵马司带上我吧。”
庄煜奇道:“平日你不也常去五城兵马司么,怎么还要我带着?”
无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嚅嚅道:“反正姐夫带上我就行了。”
无忧倒是知道些内情,只向庄煜笑道:“五哥,若是不碍着什么,你就带无忌一起去吧。”
庄煜向来唯无忧之命是从,他立刻点头笑道:“这个好办,无忌,明儿散朝之后我就去五城兵马司,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到午门外与我会合,咱们一起走。”
无忌开心的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姐姐,我走啦!”
无忧点头笑道:“去吧,晚上早些睡,不许到湖边淘气。”睿郡王府引曲江水围出一个深约丈许的方圆数丈的塘子,无忌怕热贪凉,一热起来便想往塘子里跳,所以无忧才会特别叮嘱一声。
无忌有些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向庄煜和无忧行了礼才退了出去。庄煜看着无忌那郁闷的小模样儿不由失笑道:“无忧,你也别太拘着无忌了,他的水性好,功夫也好,咱们王府的塘子也没多深。而且无忌心里也有分寸。”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嗔道:“都是你纵着他,无忌如今竟是越大越淘气了。”庄煜呵呵一笑,无忧的娇嗔一向让他觉得很是受用。庄煜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家庭生活,甚至有些沉溺其中不愿自拔的感觉。如今庄煜最愿意做的事情便留在王府里守护着无忧和她腹中的孩子。刚好如今四境太平,庄煜也不必镇守边关,因此他只盼着这样的安宁能持续的越长久越好。
陪着无忧吃了一顿以素食为主的晚饭,自然无肉不欢的无忌没有过来,他如今正长身子,可不能陪着闻了油腥气便反胃的无忧一起吃素。庄煜虽然也是无肉不欢,可一想到无忧怀着孩子难受的吃不安稳,便也不在乎吃不吃素,只要能哄着无忧多吃几口他心里就满足了。
饭后又是散步时间,庄煜一直陪在无忧身边,直到无忧有了倦意安置之后,他才悄悄起身来到无忌的劲松院中。
“姐夫,你这会儿怎么来了?”无忌看到穿了一领浅青色直缀的庄煜出现在自己的房中,不由惊讶的叫了起来。自从无忧传出喜信之后,庄煜便再没有在晚上离开过无忧的身边。
庄煜走入房中在桌旁坐下,将吴国公父子秘密寻找唐月如之事细细说了一回,他也没有避着无忌,将唐月如之事也细细的说了出来。
无忌如今也是一天大似一天,他也没有了小时候的冲动任性,只静静听庄煜说完,才皱眉说道:“这唐月如真是烦人的很,姐夫,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王府保护姐姐?”
庄煜点点头道:“也不是让你一直都留在王府里,我想我们两人始终要保持有一个陪在你姐姐的身边。若然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随机应变保护你姐姐。”
无忌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夫,明天我不跟你去五城兵马司了。你办差的时候我就守着姐姐,凭是谁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姐姐。”
庄煜点点头,拍拍无忌的肩膀说道:“无忌,王府里就我们两个男子汉,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姐姐,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无忌用力点头道:“嗯,这是一定的。”
得了无忌的承诺,庄煜便放心了许多,这才笑着问道:“无忌,你为何要跟我一起去五城兵马司,从前你不是自己常过去玩的么?”
无忌的脸腾的红了,只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如今不是大了么,一个人不好意思再去给人添麻烦了。”
庄煜疑惑的看着无忌,以他对无忌的了解,无忌的脸皮儿可没这么薄啊,而且五城兵马司里上至指挥使下至看大门的老苍头,有哪一个是无忌不熟的,他至于么?这里头一定有古怪,嗯,明天去了五城兵马司之后必要仔细的查一查。
庄煜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起身要走,他用眼角余光看到无忌明显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让庄煜心中的疑惑越发深重了。
次日辰时三刻,无忧刚刚用过早饭,却见无忌晃晃悠悠的来了。无忧奇道:“无忌,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和你姐夫去午门会合么?”
无忌摇摇头道:“我又不想去了,姐姐,今日怪热的,我不想出去,就在你这里混一天行么?”
无忧惊讶的看看无忌,打趣笑道:“春晓,快去看看今儿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咱们家小王爷居然不想出门了。”
无忌不依的拖长声音叫了一声:“姐姐……”
无忧这才笑道:“罢了,难道你这没笼头的马肯陪姐姐一天,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春竹,去把早上才冰上的樱桃杏仁豆腐端来。”
无忌笑嘻嘻的歪头说道:“还是姐姐疼我!”
无忧轻戳无忌的额头笑道:“就会拿话来填糊我。”
无忌嘿嘿一笑,接过春竹送上的青瓷六曲莲花碗,只见那碗中凝碧一般的果子露里飘着切成六角星形的雪白杏仁豆腐,每一小块杏仁豆腐上都点缀着一颗鲜红的新鲜樱桃,凝碧雪白与鲜红的三色搭配看上去养眼极了,无忌一看便觉得口中津液直往外攒,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无忧见一碗普通的樱桃杏仁豆腐便让弟弟如此流口水,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了。因她有孕在身闻不得油烟味儿,所以有喜之后她就没有再进过小厨房,自然无忌每日的饭菜便只能由跟着无忧学厨艺的四春丫鬟准备了。虽然四春丫鬟做的也不差,可是到底没有无忧亲手所做食物的那种特别的感觉,是以无忌吃的并不香甜。
“无忌,姐姐不能给你准备吃食,让你受委屈了。”无忧内疚的轻声说了一句。
无忌指了指四春丫鬟,扬起笑脸夸张的说道:“姐姐,我没事儿呢,以后我是要从军的人,怎么能只肯吃姐姐做的东西呢,姐姐,她们做的也很好吃。”
无忧听了这话又是欢喜又是酸楚,一时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无忌很快吃完一碗樱桃杏仁豆腐,便歪着头看向无忧有些鼓起来的小腹,好奇的问道:“姐姐,你肚子这么小,里面真有小宝宝么?”
无忧将手轻轻覆于小腹之上,温柔的笑道:“当然有啊,现在小宝宝还小呢,再过几个月他就长大了。”
无忌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正是半大小子闲不住的时候,而无忧这里又没什么能让他打发时间的,无忌只能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他一会儿走到博古架边端详端详架子上的各种珍玩,一会儿又趴到房子中间那只青瓷莲花缸前看看养在缸里的锦鲤,再不然就没精打彩的伏在桌上看春草她们几个做针线。那些小鞋子小袜子做的极为精致,好歹让无忌能消磨一阵子的时光。
无忧见无忌今日如今反常,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在又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无忧确定无忌肯定有事儿,她命四春丫鬟等人都退下,房中只剩下她和无忌,无忧这才开口问道:“无忌,现在只有我们姐弟两个,你告诉姐姐为何突然不去五城兵马司,反而在姐姐这里消磨时间?”
“我……没事儿,姐姐,我今天就是不想出门。”无忌记着昨晚庄煜的再三叮嘱,还真的什么都不说。
无忧俏脸一板,沉声道:“只是不想出门?那好,你回你自己院子去打发时间吧,不必在姐姐眼前晃悠了。”
无忌一听这话立刻急了,想也不想便叫道:“这不行,我答应姐夫会一直守着姐姐的……”话刚出口,无忌便懊恼的拧起眉头,气哼哼的叫道:“姐姐你套我的话!”
无忧展颜而笑,伸手将无忌拽到面前,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无忌,你素来有什么都不会瞒着姐姐的,对不对?”
无忌为难的拧着身子,他是从小什么都不瞒着姐姐,可是他也答应了姐夫什么都不说的,做人要言而有信,他到底要怎么办呢?
瞧着无忌那纠结的皱成一团的小脸,无忧心中暗笑,可脸上却紧紧的绷着一丝儿都不表露出来。果然无忌上当,生怕姐姐再不理自己了,便抓着无忧的手求道:“姐姐我说,你别不理我!”
无忧强忍笑意板着脸说道:“还不快说!”
无忌果然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无忧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无忌说完之后苦恼的说道:“姐姐,我明明应答姐夫什么都不说的,你非逼我说,现在我成了不信守承诺的人了。”
无忧按下自己的心思,对无忌轻声说道:“无忌,你姐夫让你帮着瞒住姐姐,这事本就是你姐夫做的不对,况且刚才是姐姐逼你说的,所以并不能怪你。”
无忌苦着脸说道:“可是……姐姐,我明明先答应姐夫不说的,可现在又都说了……”
看着无忌纠结的厉害,无忧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错了,她真的不应该用无忌对唯一亲人的重视来逼无忌打破他的原则。
“无忌,对不起,姐姐错了,姐姐不应该逼你破坏你的承诺,刚才你说的话姐姐会全部都忘掉,就当我从来没有听过,我也不会问你姐夫任何事情。”
无忌皱眉道:“这样也可以么?”
无忧想了想,很诚实的说道:“无忌,其实这样也不可以,因为姐姐到底是逼你说了,就算是全都忘掉也不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可是姐姐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无忌,姐姐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逼你打破自己的承诺。”
无忌看了无忧一会儿,突然说道:“姐姐没有错,错的是无忌,就算姐姐再怎么逼无忌,无忌都应该坚持信守承诺的。”
无忧轻轻点了点头,无忌说的很对。经此一事,无忧与无忌在人格的自我完善之路上又向前走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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