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追查
隆兴帝如今年纪虽然老,可身手却没有撂下,他一个箭步冲到儿子身边,堪堪伸臂接住庄煜歪下来的身子,沉声喝道:“煜儿休要强行运功。”说着,隆兴帝便飞快在庄煜左肩连点数处大穴,暂时封住此处的血脉,免得毒素随着血液在全身散布,加重庄煜中毒的程度。
此时皇后与无忧也扑到近前,婆媳两个都吓的面色如土,纵然平日里有千般机敏睿智,此时也使不出来,对庄煜的担心已经让她们婆媳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抓住庄煜的手泪落如雨。
隆兴帝到底是经历过无数大阵仗之人,他虽然也极为担心儿子,可是方寸却不落,只沉声说道:“陆柄,速传石院判,一刻钟之内必到。”
隆兴帝对自己点穴封脉的工夫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功力并不深,只能封住血脉一刻钟,而且封脉太久会对庄煜的左臂造成极坏的影响,所以他不能让陆柄来封脉,只有派陆柄去将石院判飞速接到睿郡王府来解毒。
陆柄见睿郡王府的管家侍卫都跑了出来,侍卫们更是已经将王府的围的如铁桶一般,他心中稍定,正在应声称喏之时,又见一道银蓝身影如闪电一般从隔壁的忠勇郡王府里掠出,陆柄对忠勇郡王自是再熟悉不过的,他一看便知道那是忠勇郡王来了,心里越发踏实了,立刻运起轻功直奔太医院,今儿是石院判当值,陆柄自是去太医院找人。
大姑爷在王府门前遇刺,忠勇郡王府的门子看到之后岂有不立刻往里回报的,无忌一听姐夫中箭,急的如同火上房一般,连外袍也来不及穿上,只穿着一身练功的银蓝劲装,手提一柄宝剑从王府冲出,直扑睿郡王府。
“姐夫……”无忌轻飘飘落到睿郡王府门前,将庄煜双目紧闭的靠在姨丈的怀中,无忌急的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也没有心思问安,只一把抓住庄煜的手腕去试他的脉象。
无忌一试之下心里略略松了口气,庄煜的脉象并不虚浮无力,想来问题不会太大。
“姨丈,是什么人刺杀姐夫?”无忌立刻向隆兴帝问了起来。
隆兴帝面沉如水,紧皱的双眉透露出对庄煜的担心,他摇摇头,恨声道:“我们都没有看到刺客是何人?无忌,你姐夫怎么样?”
无忌板着小脸说道:“从脉相上看姐夫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姨丈,可有人去缉凶?”
隆兴帝道:“王府的侍卫已经追去了。”
无忌立刻跳起来说道:“我也去。”
无忌正要走,不想却皇后死死抓住,皇后颤声道:“无忌不许去,侍卫们已经去了。”
“姨妈,我……”无忌想分说什么,可是看到皇后那惊恐担忧的神色,他说不出来。
无忧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之中醒过神来,她站起身子深啄一口气道:“无忌,你不要去,帮姐姐送姐夫到里头,说不定回头治伤的时候还要你帮忙。”
无忌一听姐姐也这么说了,只能气恼的跺了跺脚,不敢再说要去追捕刺客之事。
庄煜被抬回离王府大门最近的前厅院内东厢房之中,他左后肩中箭,虽然有紫黑泛蓝光的血水渗出,到底没有大量出血,所以没有人敢将那枝毒箭拔出,就怕一拔箭便止不住血,反而会害了庄煜的性命。
隆兴帝虽然有征战沙场的经验,却没有最基本的战场救护常识,而无忌虽然跟师傅学了一些,可到底只是书术上的知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动手实践过。至于皇后和无忧,此时能稳住心神已经实属不易,指望她们处理这种外伤,那是想都不必想的。
好在陆柄的速度够快,还不到一刻钟,他便已经将石院判带回睿郡王府。为了赶时间,陆柄是背着石院判运起轻功飞奔而回的,他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至,便是连日行千里的马儿都追不上他。
来到前院,刚将石院判放下来,陆柄便身子一软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上,他与隆兴帝是同龄人,如此拼了老命来回飞奔,已然是承受不住了。
石院判一看便知道陆柄是累脱了力,只要好好休息一会儿便能恢复,忙叫睿郡王府之人将陆柄抬下去休息,他则对跑着迎上前来丁伯说道:“王爷在何处?”
丁伯急急说道:“王爷在东厢房,石大人快来。”
石院判赶紧跑进东厢房,见隆兴帝与皇后都在,正要屈膝之时,隆兴帝立刻摆手道:“石卿免礼,快来看看看煜儿的伤。”
石院判小跑着上前,见庄煜伏在榻上,左肩上插着一枝近两尺长的雕羽乌杆长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庄煜的左肩,可见那射箭之人力道何等之大。
自隆兴帝以下,皇后和无忧无忌还有下人们全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石院判给庄煜治伤。
石院判看到庄煜左肩处的血迹紫黑泛蓝,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隆兴帝一见只觉得心中一沉,暗道莫非此毒极为霸道,连石魁都解不了?
皇后更是慌的难以自持,她只有死死攥住无忧的手,仿佛这样才能让她的有些力量。无忧脸色煞白,她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石院判,甚至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若是庄煜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必不独活。
无忌小脸儿紧紧的绷着,庄煜是他除了姐姐以外最亲的人,若是……无忌心中是杀意头一次沸腾起来,他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将刺杀姐夫的所有凶手全部杀光。
石院判只是微微皱眉,脸上却没有惊慌之色,庄煜早在第一次中蛊之后便已经是百毒之侵之躯,就算是中了毒箭,对庄煜来说就是失些血罢了,绝计不会伤到他的性命,刚才石院判之所以皱眉,不过是因为他认出箭头上淬的是什么毒。
仔细检查过庄煜中箭之处,石院判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箭射来之时庄煜想必已经运足内力,在相当大程度上延缓了毒箭入体的速度与深度,所以毒箭并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要紧的血管经脉。
石院判伸手拿过自己的药箱,这才察觉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石院判忙说道:“皇上娘娘,王妃,季王爷请放心,这箭并没有射到要害之处。”
众人怎么可能放心,隆兴帝立刻沉声道:“这箭上有毒!”
石院判赶紧说道:“皇上放心,这毒伤不着睿王爷。”
隆兴帝见过了这么久庄煜的脸色也没有变的太差,丝毫没有发黑发紫的迹象,这才信了石院判的话,沉声道:“石卿速速给煜儿治伤。”
石院判应了一声,对皇后说道:“娘娘,下官需要热水与干净的素绢,还请您与王妃去准备一下。”皇后点点头,拉着无忧的手急急走了出去。
其实这些东西下人自会准备好,不过石院判想到皇后与无忧都是女子,再是见不得此得血腥,才会有此要求。
“赶紧起箭头。”皇后与无忧走后,隆兴帝急切的催促道。
石院判忙应了一声,用剪子剪开庄煜左肩处的衣裳,露出中箭的皮肤,皮肤突然间暴露出来,这让庄煜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隆兴帝见了脸上方才有了一丝笑意,这个寒颤说明庄煜中箭之处的皮肤还有很敏锐的知觉,有知觉便是好事。
“季王爷,请你一定压住睿王爷的身体,一定不能让他动弹。”石院判对无忌说道。
无忌点点头,跳到榻上将庄煜扶了起来,轻轻的箍住他的身体,然后向石院判点了点头。
石院判会意,手一翻便亮出一柄三寸长的柳叶尖刀,只见他一手轻轻握住箭头,一手持刀在庄煜左肩中箭之处飞快的一旋,随着庄煜“啊……”的一声大叫伏在无忌的肩头,那枝毒箭便被彻底剜了出来。紫黑泛蓝的血液也缓缓涌了出来。因为没有伤到要紧的大血管,所以出血量并不多。
石院判并不给庄煜止血,只是让无忌将庄煜的身体放平左肩悬空,从药箱中拿出一只白瓷小水盂去接庄煜伤口流出的血,直到紫黑泛蓝的血水流尽,石院判这才给庄煜清洗上药包扎伤处。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石院判才对隆兴帝躬身说道:“回皇上,睿王爷的伤已经无碍了,伤处七日定能结痂,再服几日补血之药就行了。”
隆兴帝点点头,他看到儿子的脸色虽然因为失血而显的苍白,可是却不怎么虚弱,呼吸也很平稳缓慢。他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一看便知道庄煜性命无虞。隆兴帝心中松了口气,方才缓声笑道:“石卿数次救了煜儿性命,朕必当重赏于你。”
石院判忙道:“臣不敢当,皇上对臣有知遇之恩,臣必当竭尽所能以报圣恩。”
隆兴帝哈哈笑道:“无忌,替你姐夫给石院判行个礼,谢他救命之恩。”
无忌立刻来到石院判的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诚心诚意的说道:“无忌谢石大人相救姐夫。”
石院判哪里能让堂堂王爷给自己行礼,忙避让到一旁,他快,无忌的速度更快,到底让石院判受了一礼无忌才起身。
隆兴帝见石院判连连摇手说不敢当,便笑着说道:“石卿当得。”
此时门外响起皇后的声音:“皇上,水和素绢都得了……”
隆兴帝笑道:“你们快进来吧。”
听到隆兴帝的笑声,皇后和无忧心里俱是一松,只有庄煜无恙隆兴帝才会这样笑着说话。婆媳二人进入房间,只见庄煜肩上的箭已经被取下来了,他伏在榻上并没有醒过来,但呼吸声比刚才平缓许多,想必已经没了大碍。
无忧心中松了口气,忙上前替庄煜盖好锦被,如今正是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庄煜又受了伤,最怕也是最容易受凉的。
“石院判,王爷能否移动?”无忧向石院判问了起来。刚才事发突然来不及回正房,才进了这距离大门最近的厢房,东厢房只有最简单的床榻桌椅,连薰笼都不曾放一只,怎么能让庄煜在这里养伤。
石院判笑道:“王爷的伤并不要紧,自是可以移动的。”
无忧听了这话忙说道:“父皇母后,儿媳想将五哥抬去上房,儿媳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隆兴帝笑道:“使得使得。”
因为知道庄煜的伤并不要紧,所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起来,因此庄煜很快便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父皇母后无忧无忌还有石院判都围在榻边,忙想离榻下地,隆兴帝一把按住庄煜,急切道:“煜儿,你受了伤,不可乱动。”
庄煜回过神来,忙道:“父皇,可抓住刺客了?”
隆兴帝沉沉道:“侍卫们还没有回来。煜儿,你先不要想这些,养伤要紧,虽然没伤着筋骨,却也得好好养着。”
皇后上前坐在庄煜的身边,拉着庄煜的右手含泪道:“你这傻孩子……”想到刚才的凶险,皇后一语未毕眼泪便如泉涌。
无忧想到刚才的情形也默默垂泪,庄煜赶紧笑着劝道“母后,儿子这不没事儿么,您放心吧,儿子是属猫的,有九条命,且没事儿!”
皇后试了泪,只狠狠的瞪了庄煜一眼,到底没舍得再说他什么。她只将无忧拉到身边替无忧拭去眼泪,嗔道:“无忧,你才嫁过来便得受累照顾这不省心的东西了。”
无忧忙道:“母后别这么说,照顾五哥是无忧的份内之事。”
隆兴帝笑道:“好了,煜儿也是为了救咱们,皇后就别再说他了。这里不适合煜儿养伤,还是先移到正房去吧。”
庄煜忙要下榻,可隆兴帝等人怎么可能允许,无忧命人抬来铺着一斗珠褥子的躺椅,将庄煜扶上去坐好,又仔细的将锦被盖上,掖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这才命人抬起来送庄煜回他们的新房。
隆兴帝知道自己若还留在睿郡王府,儿子必然不能好好的休息,因此便对庄煜无忧说道:“煜儿无忧,朕同你们母后先回宫了,煜儿好好养伤,无忧,这几日你要多多看着煜儿,别由着的他的性子来,务必要他彻底养好伤才能出来走动。”
无忧屈膝福身道:“是,儿媳谨遵父皇旨意,只是请父皇再略等片刻,待禁卫军前来护驾再回宫不迟。”
隆兴帝本不愿如此,可看到儿子媳妇那担忧的眼神,他倒不好拒绝了,因此便点点头道:“也罢,朕便等上一会儿。”
庄煜无忧这才松了口气,庄煜还想说什么,无忧却向他摇摇头,轻声说道:“五哥,你这会儿什么都别想,只安心养伤吧。”
庄煜素来最肯听无忧的话,便轻轻点了点头。皇后亦道:“煜儿,回头喝了药便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伤才好的快。”
庄煜闻言不由低低叹了口气,他从小到大身子骨一直很好,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所以吃药的机会很少,因此导致庄煜的极度怕喝那些苦药汁子,一想到要喝药,庄煜心中又是郁闷又是生气,郁闷的自然是那苦汁子还不知道要喝多少天,生气的则是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王府门前行刺,这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由不得庄煜不愤怒。
无忧与庄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庄煜有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无忧,无忧一看庄煜眼中有怒意,便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只听无忧轻声说道:“五哥犯不上生气,等你养好了伤,将刺客连窝端了不比生闷气强?生气会影响伤势愈合的。”
果然无忧一句话便让庄煜不再生气了,隆兴帝微微点头,与皇后交换了会意的眼神,果然给庄煜娶了无忧便是给这匹野马上了笼头,这回再不怕庄煜由着性子行事了。
睿郡王爷在王府门前遇刺的消息不径而走,很快便在内皇城传开了。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如今正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穆国公冯至忠。一听说睿郡王遇刺,穆国公大惊失色,他立刻派从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向睿郡王府包抄拉网,严密盘查一切行迹可疑之人,然后便飞马赶往睿郡王府探望庄煜。
卫国公严信与严谨安只比穆国公晚了一步赶到睿郡王府,他们来到之时,禁卫军也刚刚赶来,隆兴帝尚未起驾回宫。于是睿郡王府便成了隆兴帝的临时行宫,隆兴帝索性在睿郡王府的银安殿召见赶来的请安探视的诸位近臣。
听隆兴帝说完当时的情形,冯至忠双眉紧锁,严信亦是面沉似水,他们两人都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大驸马严谨安也想到了,只是他不如父亲和穆国公老道,到底还是年轻压不住话,只急急说道:“哎呀不好,难道是有人日夜盯着五弟的府第?”
隆兴帝出宫是临时起意,没有知会过任何人,所以刺客不可能是跟踪隆兴帝而来的,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一直在监视睿郡王府,他们发现了隆兴帝的行踪,这才冒着暴露的风险行刺隆兴帝,隆兴帝若是死在睿郡王府门前,睿郡王就算是浑身是口都说不清楚,大燕皇室内乱便不可避免,有心之人乘机起事,便有极大的可能谋朝纂位成功。
严谨安能想到的,隆兴帝自然不会想不到。他面色凝重,对穆国公说道:“冯卿,撤去四城盘查的军士,谨安,你派人暗中反监视。”
穆国公与严谨安躬身抱拳称是,严信急道:“皇上,老臣能做什么?”
隆兴帝沉沉道:“严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到煜儿府上坐镇就行。”严信立刻明白了隆兴帝的用意,大声应道:“是,臣遵旨。”
隆兴帝点点头道:“严卿,煜儿受了伤,一时行动不得,倒是无忌要严卿费心看紧了。”
严信忙应道:“请皇上放心,有老臣在,必不叫无忌鲁莽行事。”
隆兴帝听了这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老严信话中有话,他可是听出来了。不过严信绝不是鲁莽之人,若是他许无忌出手,必是有了万全的把握,他倒也不必看的太紧,无忌年纪虽然小,身手却是极好,在京城之中鲜有敌手。再者小鹰若不展翅高飞,便永远成不了真正的雄鹰,或许不应该对无忌保护的太过了。
一切安排好之后,穆国公与禁军一起护送帝后起驾回宫。他们刚走不到一刻钟,去追捕刺客的睿郡王府侍卫们便回来了。
严信和无忌看到侍卫们个个带伤,人人垂头丧气,便知道他们铩羽而归。严信心中一紧,睿郡王府的侍卫可不是一般的侍卫,都是从禁军中挑出来一等一的好手,十数名侍卫都没能擒住那名刺客,可见那刺客绝非等闲之人,庄煜何时招惹了如此厉害的对头?
严信心中很是疑惑,却又不好现在就问,毕竟庄煜刚受了伤,刚才他尽量表现的很轻松,可是严信受过箭伤,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所以他不想让庄煜此时分心不能好好养伤。等伤养的差不多了再仔细商议也不迟。
“无忌,去看看你姐姐,让她不要太担心。”严信一句话便把无忌支开了。无忌虽然知道师傅是故意支开自己的,可他确实也担心姐姐,便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严信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无忌现在比从前可沉稳多了。纵然心中有事也能压的住,很好,这才有为帅之风。
无忌走后,严信才命人给那些受伤的侍卫们疗伤。那些人身上都挂了彩严重影响行动速度却不致命,这让严信有些想不通,杀人比伤人容易,从侍卫们身上的伤痕来看,那刺客的剑法出神入化,每一剑造成的伤口都恰到好处,浅一分,则不能让侍卫们失去行动力,深一分,侍卫们的性命便没了。
等侍卫们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之后,严信方沉声问道:“刺客是何等样人,你们可看清楚了?”
数名侍卫很努力的回想着,脸上都显出迷茫之色,他们摇摇头道:“象是看清楚了,又象是没看到。”
严信怒道:“胡说,难道你们连看没看清楚都不知道么?”
一个腿上有伤的侍卫扶着椅子把手吃力的站了起来,低头道:“回国公爷,小人等一直追到安义坊才追上那名刺客,与他打斗起来,那刺客身着灰色衣衫,斜挎着一张弓,腰间悬了一只箭袋,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严信沉声道:“本国公问的是他的相貌,并不是衣裳武器。”
那侍卫忙说道:“奇就奇在这里,那人小人看着有些面熟,却又不认得,与他交手不到一个回合就被放倒了。”
严信双眉皱的更紧,想了想拿对外头叫道:“来人,速去找个画师回来。”
没过多一会儿,刑部专门画通缉令的画师被传了过来,严信也不多说,只命画师按着侍卫们的描述将那刺客画出来。
刑部画师是做惯了按着描述画像之事的,通常小半个时辰便能画出来,可是这一回却有些异样,他先按侍卫之言画了一幅小样,再由侍卫们指出何处不象以做修改。没想到每个侍卫给出的建议都不一样,那画师改了十数遍,却没有一位侍卫看后说象的,这可把那位画师急出了一身的汗,要知道他画的可是刺杀睿郡王爷的刺客,若画不出来便能不张榜缉凶,这个责任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画师能承担起的。
严信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都不见有人来呈上画像,他便亲自去看。只见画师苦着脸拿着画笔站在当中,那些侍卫们坐在画师的身后,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意见,弄的画师简直无所适从,他不论根据谁的意见修改,都会招来一片“不象不对”的否定之声。
严信一出现,房中便立刻安静下来,那名画师赶紧走到严信的面前,跪下说道:“国公爷,小人画技不精,还请国公爷找画院奉诏前来画像吧。”
严信没有理会那名画师,只快步走到画架之前,看着那幅画像沉声问道:“不象刺客?”
众侍卫忙道:“回国公爷,不象。”
“何处不象?”严信沉声又问。
这下子说什么的都有了,有人说眼睛不象,有人说鼻子不对,又有人说嘴唇也不对,总之五官里就没有一处画的象的。严信双眉拧的更紧,将画师叫过来问道:“你在刑部做画师多少年了?”
那画师有些委屈的说道:“回国公爷的话,小人自十六岁进刑部做画师,如今已经整整三十六年了。”
严信疑惑道:“那不应该啊,以你的资历,岂会画的没有一处象的?”
画师忙道:“回国公爷,小人先按一名侍卫所说画出样子,再请众位侍卫一起参详,只是他们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小人实在无所适从。”
严信奇道:“竟有这等事情?难道你们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众侍卫齐齐摇头道:“不不,国公爷,小人等见到的确实是同一个人,小人等都与他交手为他所伤,怎么会看不真切呢。”
严信很是不解,这时画师想了一会儿上前怯怯的说道:“国公爷,还有一种可能性。”
严信忙道:“快讲。”
那名画师不很确定的说道:“有的人相貌实在太过普通,普通到完全没有特点,这样的人便是天天与之相处都不会让人产生深刻的印象,若是诸位侍卫大人遇到的刺客是那相貌极为普通之人,记不真切便能说的通了。”
严信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样,你去按他们每个人说的各画一幅像,等都画完了再说。”
画师忙躬身领命,然后去按每个侍卫所说的仔细做画。严信没有耐心在此枯等,便先出去了。他刚出门便遇上匆匆跑过来的无忌,严信便沉了脸问道:“无忌,你要去哪里?”
无忌赶紧收住脚步说道:“师傅,无忌是来找您的。”
严信挑眉问道:“找为师?你找为师有何要紧之事?”
无忌忙道:“师傅,无忌想向您请教朝中大势。”
严信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好,我们到里面去说。”
师徒二人走入房中,无忌便急切的说道:“师傅,您觉得若是姨丈和五哥出事,什么人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严信笑了起来,这话似是问反了,原该由他来问无忌,想不到却是无忌来问他了。“无忌,你怎么会这样想?”严信淡笑问道。
无忌在严信面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因此皱着小眉头说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归心,姨丈是个好皇帝,百姓当然不会反姨丈的,可是有些人就不好说了,师傅曾经说过权势是天下最有诱惑力的东西,也是天下最毒的东西,若有人觊觎姨丈的皇位,必会先让皇族内乱,再伺机取而代之,所以徒儿在想,若是姨丈遇刺五哥又洗不清干系,到底什么人是最大的受益之人?受益最大便是嫌疑最大,师傅,您说无忌说的对不对?”
严信欣慰的点了点头,无忌说的很有道理,他能想到这些真不枉这些年对无忌的悉心栽培。“无忌,你说的有道理,哪么你以为会是什么人呢?”严信反问起来。
无忌小脸有些发红,声音略低了些,轻声说道:“无忌认识的人并不多,以无忌现在认识的人来说,肃国公最可疑,可是无忌想着肃国公应该没有这么强的实力,所以……”
“所以你要来问问师傅还没有哪些老家伙有贼心有贼胆?”严信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起来。无忌赶紧用力点了点头,他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严信敛去脸上的笑容,正色道:“现在明面上看诸王国公都没有这个实力,可是内里却很难说了。”
无忌急道:“师傅,您觉得谁最可疑?”
严信拧眉道:“这真的不好话,若以十几二十年前的实力来说,可疑的人就太多了。当时诸王和八家开国国公都有实力。现在……”严信摇了摇头。
隆兴帝与其父皇武德帝都致力于削弱诸王国公的影响力与势力,经过近三十年的努力,已经成功让诸王与世家沉寂下去,只是这种沉寂是为了收缩实力以求东山再起还是真正的沉寂,这谁都说不准。毕竟那都是有根基的人家,便是隆兴帝也不能将之连根拔起的。
无忌苦恼的说道:“这样看来岂不是人人都可疑么,总要有个重点才好追查。”
严信面色一凛,沉声低喝道:“无忌你说什么?”
无忌惊觉失言,忙低下头讷讷道:“没……没什么!”
严信大步走到无忌的面前,沉声道:“无忌,你不要卷入此事。”
无忌急了,仰头犟道:“师傅,他们都欺负到无忌头上了,无忌已经被卷进来了。”
严信眉间收紧,只觉得头疼的很,他深知无忌最看重的人就是他的姐姐姐夫,若有人敢伤着他们夫妻一丝一毫,无忌都会去拼命。如今庄煜已经受了箭伤,无忌怎么肯罢休,他能忍到现在才问出那些问题,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无忌,师傅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孩子,可是这事牵涉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得慎重行事才行。”严信低低说了起来。
无忌咬着嘴唇点点头,片刻之后才说道:“师傅的意思无忌明白,可是就算没有姐夫之事,无忌也不会不问,凭是谁也不能乱了姨丈的江山。”
话说到这个地步,严信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无忌已经想的很清楚,再者以无忌与隆兴帝一家的关系,不论愿不愿意,无忌其实早就被卷了进来。
------题外话------
老规矩,明早补足一万。以后没有特殊情况月色都会万更。
第一百九十七章分析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哥,你这会子可觉得好些了?”无忧端着一只五曲银扣刻莲纹白釉碗送到庄煜的面前,柔声问了起来。
庄煜用右手拍拍身边的香色缠枝葡萄纹褥子,笑着说道:“无忧,我真没事儿,刚才你也听石院判说了,这只是皮肉之伤,养几日就行了,别这么紧张,看你,都累的出汗了,快把碗放下,坐这儿歇会儿,我自己能吃。”
无忧自是不肯依的,定要亲自喂庄煜吃下碗中的用灵芝珍珠鸡汤煨的胭脂米粥,然后又取水服侍庄煜漱了口,这才在庄煜的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庄煜的右手低低说道:“五哥,刚才可吓死我了……”
庄煜伸臂揽住无忧的肩头,轻笑道:“无忧,我命硬的很,可没那么容易被阎王爷请去吃茶的,我只爱吃你沏的茶。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上次中蛊之后,我就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才敢硬接那一箭的。”
无忧一想到当时的情形眼圈儿又红了,只低低道:“五哥,你保护父皇母后原是应当的,只是……”
庄煜如何能不懂无忧的意思,只搂紧无忧的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吻,低声道:“无忧别怕,五哥便是为了你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看,刚才的情形瞧着凶险,结果不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么。”
无忧急道:“怎么没有事,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庄煜呵呵一笑道:“不重不重,无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我自小就皮实的紧,凭受什么样的伤好的都很快,我估计着十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父皇可给我了一个月的假期呢,我用十天的时间养好伤,剩下那二十天,我带着你出京玩一趟。”
无忧急急说道:“才不要,你只安安生生的在府里养伤,哪里都不许去,我也不跟你去。什么时候你肩上的伤疤都消没了,我才承认你是真的彻底养好伤。”
庄煜傻眼了,他赶紧抓着无忧的手说道:“无忧,你这不是为难我么,别说是一个月,就算是三两个月,那伤疤也不可是能消褪的无影无踪啊。”
无忧却不理会庄煜的哀叫,只站起来走到桌旁吃茶,庄煜见了立刻叫道:“无忧,我也要吃茶。”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五哥你想吃茶啊,等不用吃药再说吧,茶可解药,这阵子你就先忍着茶瘾吧。”
庄煜自与无忧定情之后,对无忧沏的茶真的上了瘾,只要他在京中,一日不吃无忧沏的茶便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不论有多忙他都要跑到忠勇郡王府吃上一杯无忧亲手沏的茶,这一日才算圆满了。如今无忧已经嫁给他,小夫妻两个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对坐饮茶谈笑,庄煜虽然不能与无忧谈诗论画,可他能给无忧解述从京城到鬼方还有穿越十方大山去蜀中的见闻,无忧很喜欢听的。
所以猛然间没了无忧沏的茶,庄煜顿觉各种不自在,特别是看到无忧恶作剧般的慢慢品茶,那丝丝缕缕的茶香打着旋儿飘入庄煜的鼻端,这可让庄煜怎么忍哦!
“无忧,你是故意的!”庄煜不无委屈的控诉起来。
无忧俏皮的一笑,微微歪头看着庄煜说道:“呀,你才看出来!”
看着无忧那娇俏可人的小模样儿,庄煜真是爱到骨子里了,他们正是新婚,便是一日十二个时辰腻到一处都觉得不够的,如今见无忧难得露出这般可爱俏皮的神情,庄煜只觉得身下一紧,无忧的倩笑仿佛引子一般立刻让他身上燃起了燎原之火。
“无忧,你过来……”庄煜的声音有些个沙哑。无忧吓的一跳,心道别不是五哥哪里不舒服吧,她赶紧急急走到庄煜身边,不想庄煜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右臂一把揽过无忧,便向那娇俏如花的樱唇重重吻去。
无忧与庄煜做了这些日子的夫妻,对于庄煜的“急色”已经相当了解了,庄煜这一吻急切粗重,无忧自然知道庄煜想做什么。可这会儿庄煜才受了重伤,无忧怎么可能让庄煜在这种时候做那些事情呢,她赶紧挣脱庄煜的右臂,跑到桌子后边才急促的说道:“五哥你别闹了,肩上有伤呢!”
庄煜欲求不满的低声叫道:“我只是肩上有伤,其他地方可都好着呢,好无忧,求你了……”
无忧面红似火的轻啐一声道:“才不要,五哥,你再闹我便出去了,叫贵喜贵福他们来服侍你。”
庄煜见无忧虽然害羞可眼神却异常坚决,心知这回不能如愿了,只得垂头搭脑的说道:“不用叫贵喜贵福进来,我不闹你就是了。”
无忧见庄煜耷拉着脑袋,活脱脱象只受了委屈欲诉无门的大狗,心中又有些不忍,便来到庄煜的身边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庄煜立刻昂起头,兴奋的说道:“当真?无忧你说话可得算数!”无忧含羞轻轻点了点头,庄煜这才笑了起来。
少时药煎得了,无忧又服侍庄煜吃了药,投了帕子为他净了面,庄煜仰着让无忧照料自己,低笑道:“无忧,我还记得无忌小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也能让你这么温柔的替我净面洗手,帮我换衣裳,那怕只有一次,我死了都开心!”
“呸,不许胡说,我要你长长久久的活着!”无忧立刻啐了一声,还顺手轻轻拍了庄煜一下。
庄煜抓住无忧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呵呵笑道:“好好,我长长久久的活着,一直陪着你,直到咱们两个变成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头儿老太太。”
无忧脑海里出现一副自己与庄煜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了的形象,不由轻笑了起来,若真能那样,便是上天对他们夫妻最大的恩赐了。
收拾好之后,无忧对庄煜笑道:“五哥,你先歇着,我得去看看义父和无忌安顿好没有,回头就来陪你。”
庄煜点点头道:“好,你去吧,看看侍卫们回来没有,若是已经回来了,叫个人过来回话。”
无忧点头应了,将霞影纱幔放下,走到错金银落地莲花烛台前调暗烛光,整个房间立刻由明亮进入暖暖的昏暗之中,无忧并没有立刻离开,她静静的听着帐中传来庄煜均匀的呼吸之声,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才轻轻的走出房间。
“王妃,王爷可睡下了?”庄煜的奶嬷嬷李氏上前轻声问了起来。自从庄煜开府之后,便将李嬷嬷接回王府奉养。大婚之前庄煜几乎不着家,李嬷嬷想见也见不着,如今又逢庄煜新婚之喜,李嬷嬷也很识趣的并不上前,只在后门住着,她今日听说王爷遇刺,这才急急上来请安。
“嬷嬷不用担心,王爷已经歇下了,他的伤不重,养一阵子就好了,嬷嬷快回去歇着吧。”无忧轻声说了一句。李嬷嬷是庄煜的奶嬷嬷,无忧自然要给她几分体面。
李嬷嬷点点头,闭目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无忧感激的说道:“王妃您受累了。”
无忧心里有点儿不得劲,庄煜是她的丈夫,受了伤她自然要用心照顾着,如何能说的上受不受累呢,就算是道辛苦,也不该由这李嬷嬷来说。
不过无忧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浅笑道:“嬷嬷也有了年纪,当好生保养才是,时候不早了,嬷嬷快回去歇着吧。”
李嬷嬷点点头,向无忧屈膝行了礼方才缓慢的退下。无忧便也带着丫鬟们去看看卫国公与无忌,她今儿晚上来不及亲手给无忌做吃食,无忧还有些担心无忌心里不痛快。
“王妃驾到……”丫鬟的通传之声传到房中,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卫国公与无忌,他们两人都快步迎了出来,无忧见无忌脸上没有不高兴的神色,心中才踏实了许多,向卫国公福身说道:“女儿照顾不周,还请义父见谅。”
严信笑道:“无忧这话见外了,义父可不是那惯能挑理的人,你这会儿怎么有时间过来,王爷可歇下了?”
“王爷用过药已经睡下了,女儿惦着义父和无忌,便过来看看。”无忧轻轻说了一句。
无忌忙叫道:“姐姐我好着呢,姐姐要照顾姐夫,不用每日特意给我做吃的,我吃什么都行的。”
无忧惊讶的看着无忌,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无忌口中说出来的。严信则站在一旁捻须微笑,无忌能这么说,也不妄他刚才的一番教导。
“无忧,等这事了了,老夫想带无忌去西山大营住几个月,你可舍得?”严信知道无忧对无忌极为关注,若让无忌一直活在无忧的照顾之下,无忌很难长成真正独立的男子汉,因此便突然问了起来。
严信这一问把无忧无忌都给问愣住了。无忌在惊讶过后,眼中涌出欢喜之色,他想去军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师傅可算是开了口。
无忧在惊讶过后则是淡淡的失落,她其实早就知道无忌终有一天会离开她的身边展翅高飞,只是无忧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无忌还不到十三便要离开她了。
在失落过后,无忧不舍的点点头道:“义父为了无忌好,女儿一定舍得。”
见无忧明明满眼不舍却强逼着自己说舍得,严信倒有些不忍了,他赶紧说道:“横竖西山大营离京城不远,每月还有两天假期,放假之时无忌就会回京的。”
无忧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忙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无忌看看师傅,再看看姐姐,也重重点头道:“姐姐,我去西山大营后,只要有假期就回来看姐姐姐夫。”
无忧摸摸无忌的头,勉强笑道:“真不觉得无忌已经长大了呢!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姐姐一定支持你。”
无忌欢喜的叫道:“谢谢姐姐。”
无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严信道:“义父,派出去追捕刺客的侍卫们还没有回来么?”
严信微微皱眉道:“都回来了,他并没有将刺客抓回来。”
无忧很敏锐的捕捉到严信的话外之意,急急追问道:“那是交了手,可有人受伤?”
严信赞许的看了无忧一眼,点点头道:“都受伤了,伤的不重,那刺客手下很是有分寸,只让侍卫们失去继续追捕的能力,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无忧奇道:“怎么会这样,这刺客好生奇怪,我想杀人比有分寸的伤人更容易吧?”
严信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这一点老夫至今也未想通。不过无忧你不用担心,王府内外已经被禁军守的铁桶一般,无忌还派了许多暗哨,那刺客便有是天样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来行刺的。”
无忧轻轻点头,喟然叹道:“那刺客一击不中已经失去先机,自然不会再来,只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何企图,这些不彻查清楚到底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无忧之言正是严信心中所担忧的,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想到在暗处有人窥伺睿郡王府,不定什么时候便咬上一口,任谁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安心。
“姐姐你别怕,无忌会保护你的。”无忌见无忧眼中有担忧之色,立刻拍着胸脯叫了起来。
无忧浅浅一笑,对无忌说道:“无忌,姐姐不怕,姐姐只是在想怎么样才能将那刺客揪出来。还有,去追捕的侍卫们都受了伤,很应该好好安抚他们,这会子你姐夫身上不方便,无忌,你先替姐夫姐姐去看看侍卫们,姐姐回头叫丁伯陪你一起过去。一应医药支出都走王府的公帐,要请最好的治伤大夫,还有,每人发五两压惊银子,有家眷子女的加一倍。”
无忌脆声应了,严信见无忧能以人为本待人极为宽和,满意的捋着胡子直点头,心中暗道:“果然是任安的子女,有任安之风。”
安顿好严信无忌,又命丁伯陪无忌去看望受伤的侍卫们,发了抚恤银子,感动的侍卫们都说不出话来,他们办砸了差事,想不到王爷非但不罚还这样抚慰他们,这让侍卫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个个都憋足了劲要快些养好伤,争取早日投入到保卫王府擒拿刺客的行动之中。
至于刺客的画像,也在侍卫们绞尽脑汁的回想之后,用了整整一夜,刑部来的画师才算画出一幅侍卫们勉强认同的画像。画师看着自己画出的画像,才算明白为何前几次总是画不成功了。原来这画像上之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完全是个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形象,别说是侍卫们只见了一面,便是与这人朝昔相对之人都未必能准确的说出这名刺客的相貌特征。
画师画好像之后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了,熬的双眼通红的画师拿着画像去寻卫国公。卫国公此时正与无忌在演武场上,下人将画师带到演武场,无忌见画像已经出来了,立刻收功跑到严信身边叫道:“师傅,快让我看看。”
严信将画像递给无忌,无忌只看了一眼便叫了起来:“这人长的也太普通了吧,我怎么瞧着满大街的人都长的这个样子。”
严信点点头,沉声说道:“无忌你说的没错,此人相貌极为普通,正是做杀手刺客最佳的人选,若将以此画张贴,只怕不出一日,京城所有的牢房里便能装满了被抓来的嫌犯。”
无忌看着那幅画像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普通呢,而且做刺客的怎么可能不蒙面,他就这么大喇喇的让人瞧见?”
严信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说道:“刺客带了面具!”
“什么面具?”无忌急急追问。
严信沉声道:“为师年轻之时听过一个传说,相传百年之前有位绝顶的易容高手名叫幻生,他的易容之术已经臻化境,世间竟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无忧急道:“师傅,那幻生是百年之前的人,就算是活到现在怕也没有本事行刺了吧?”
严信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当年幻生被仇家纵火活活烧死,这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刺客自然不会是幻生。可是幻生虽死,却留下了三张人皮面具,据说那三张人皮面具极为逼真,戴上之后任何人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为师刚才突然想到那刺客会不会就是戴了幻生的人皮面具,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的将面目显露于人前。”
无忌惊讶的瞪大眼睛说道:“还有那种东西?”
严信正色道:“无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化外高人,你且记不可妄自尊大,要时时小心谨慎才能保得万全。”
无忌躬身道:“是,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严信满意的点头道:“记住就好。若然那人真是戴了幻生的人皮面具,倒是有些麻烦。”
无忌急忙问道:“师傅,您为什么说有些麻烦呢?”
“无忌,你有所不知,幻生所做的人皮面具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戴面具之人只要略做调整,就能让面具按着自己的心意改变,所以若那刺客真是戴了幻生的人皮面具,我们想擒住他的可难便微乎其微。”
无忌惊愕极了,忙说道:“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严信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幻生留下三副面具,一副为男子样貌,一副为女子样貌,另一副为孩子的样貌,拥有这三副面具之人可以由着性子扮成各种各样的人而不露一丝破绽,所以为师才会说有些麻烦。”
无忌想了一会儿,忽然眨巴着黑耀石一般的大眼睛笑着问道:“师傅说有些麻烦,可没说这麻烦无法解决,想必师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严信笑骂道:“你个小鬼精灵,果然一肚子的鬼心眼儿。”
无忌跳到严信的身边,摇着他的手说道:“好师傅,您快就嘛,就别卖关子了。”
严信轻轻拍了无忧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一点儿破绽没有,不论戴什么样的面具,一个人的双眼间距都是固定不变的,还有眼神,只要为师与那刺客对上一眼,那刺客便逃不出为师的这双眼睛。”
无忌有些懊恼的说道:“这算什么法子啊,若是师傅见不到那个刺客,便没法子认出他了。”
严信笑道:“这也不一定,无忌你来看这些画像。”
刚才画师将所有的画像都送了过来供严信参考,严信已经翻了十数张。
无忌探头去看,他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兴奋的叫道:“师傅我看出来了,果然所有的画像上的双眼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而且这人的眼神好生阴冷,就象毒蛇信子似的。”
严信欣慰的点点头道:“不错,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看出这许多,无忌,你没白白练眼上的工夫。”
无忌骄傲的一挺胸膛说道:“这是自然,徒儿说什么也不能坠了师傅的威名。”
严信笑骂了一句:“小滑头!”便于无忌继续看了起来,师徒二人正在总结所有画像上能找出来的共同点。
师徒二人正忙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严信和无忌都抬起头来循声看去,只见庄煜缓步走了过来。庄煜脸上虽然苍白,可精神却不错,看上去并没有显的非常虚弱。
“煜儿,姐夫!”严信和无忌叫了一声忙迎了过来,无忌更是乖巧的扶着庄煜的右手臂,扶他到椅上坐下来,然后才皱着小眉头说道:“姐夫,你不在房中休息跑到这里做什么?”
庄煜笑道:“无忌,姐夫被人射了一箭,这一箭总不能白白挨了,姐夫总得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吧?我若不过来,你难道会主动过去告诉我么?”
无忌抓抓头,说实话他是没打算告诉庄煜,无忌想让他心无旁鹜的好好休息,早些把伤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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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反应
严信到底“偏心”无忌,立刻笑着说道:“煜儿莫要怪无忌,如今还没有查出个清楚的头绪,又何必去扰的你不能安心养伤呢,”
无忌忙也点头说道:“对对,姐夫,你昨天才受了伤,正该好好将养,这等追查刺客的小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庄煜有些讶异的看了无忌一眼,无忌象是突然长大了一般,说起话来象个大人似的头头是道,全没了前几日闹小脾气时的别扭。其实这正是无忌懂事讨人喜欢之处,小事情尽可以撒娇使性子,可面对大事,无忌从来都不会胡闹的。
“师傅,您知道我的性子,再是闲不住的,与其闷坐在房中发呆,倒不如一起商议如何追捕刺客之事。”庄煜笑着说了起来。
严信想想也是,庄煜只是左后肩中箭,既不会有碍走路又不会阻碍思考,只不过是上半身行动不方便罢了,这若是在战场之上,便已经算是很轻的伤了,确实也不必太当回事儿。于是严信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好,咱们就一起议一议吧。”
庄煜明显松了口气,若是严信立逼着他回房休息,他还真不敢不听。以严信师傅加干岳父的身份,对庄煜绝对有约束力。
无忌正想说什么,忽然间却歪头侧耳听了起来,片刻之后,无忌脸上露出鬼精鬼灵的笑容,严信和庄煜都是再了解无忌不过的,严信抬手轻敲无忌的额头笑问道:“听到什么了?”
无忌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往庄煜身上一扫,有些促狭的笑道:“姐夫,姐姐来了!”
庄煜知道无忌的耳力极好,他说无忧来了必不会有错,便赶紧向严信躬身说道:“师傅你可一定要帮帮徒儿。”
严信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庄煜才成亲几天啊,怎么就成了这般怕老婆的人呢,真真是给爷儿们丢脸。不过庄煜怕的那个人又是他的干女儿,是他放到心尖子上疼的闺女,严信倒不好说什么了。
果然无忧很快便走了进来,向严信问安过后方才对庄煜柔柔笑道:“五哥,你出来的急也没吃药,快把药喝了吧。”说罢,无忧将置于双层暖盒中的盖碗取出来,打开盖儿递给庄煜。
庄煜便是再怕吃药也不会在无忌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只暗暗屏气一口气将药喝干,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回事,庄煜觉得今儿这药比昨天晚上的苦多了。
无忧递过一盏温热的白水让庄煜漱口,然后浅笑道:“义父,女儿告退。”
严信点点头,关切的说道:“无忧,你别太累着自己。”
无忧含笑点头,又向庄煜和无忌说道:“五哥无忌,你们和义父慢慢议事,我先回了。”说完,无忧便轻盈的走出房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责备庄煜的话,真真是给足了庄煜的面子,这反而让庄煜心里有些个不自在了,他忽然觉得没有听无忧的话在房中好好养伤是件很不对的事情。
无忧走后,严信将庄煜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中,不由捻须而笑,果然无忧不愧是任安的女儿,这兵法用的浑然天成全无一丝烟火之气,不战而屈人之兵,好,真好!
无忌大为惊奇,在惊奇过后心中还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他偶尔生病的时候淘气不喝药,姐姐就直接上手拧他的耳朵,而庄煜不乖姐姐却连骂都不骂他一句,太不公平!想到这一节,无忌忍不住瞪了庄煜一眼,又开始小心眼儿了。
庄煜心里正虚着,又被无忌莫名其妙的一瞪,越发心里没底了,他今天早上还答应无忧在房中安心养伤的,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溜了,无忧怎么能不生气呢?
严信干咳一声,将庄煜和无忌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师徒三人屏除杂念开始认真的讨论起来。
就在严信师徒三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皇宫中的御书房内,隆兴帝召来太子敏郡王还有大驸马,也在细细商议昨日遇刺之事。
太子昨儿就听说庄煜遇刺了,当时他就要出宫去睿郡王府探望庄煜,可是被回宫的隆兴帝拦住,如今刺客下落不明,隆兴帝已经有一个儿子受伤了,又岂能让太子再以身犯险,倘若那刺客丧心病狂,非但不逃走还在路上埋伏着行刺太子可怎么是好。
太子急的不行,虽然他已经听说了庄煜的伤并不要紧,可是没有亲眼看到太子总是没法子安心,庄煜可是太子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弟弟。奈何隆兴帝一定不肯放人,他只能命东宫总管太监索安代表他去看望庄煜,并且命索安将东宫里的各色珍稀药材收拾了好大一包一并送到睿郡王府去。
直到索安将庄煜的贴身太监贵喜带回来向太子回禀,太子听贵喜细细说了庄煜受伤疗伤的前后经过之后,心里才略略踏实了一些。压下对弟弟的担心,太子立刻调集人手追查刺客,奈何那刺客竟似上天入地了一般,几拨人马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竟是连那刺客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见着。
“父皇,至今都没有搜到任何与刺客有关的线索,您看当如何处置?”太子有些沮丧的问了起来。
隆兴帝眉头微皱,看向一旁的敏郡王庄炽,沉声说道:“老十,你的心最细,说说你的看法。”
庄炽从昨儿听到消息之后便一直在思考,是以隆兴帝一问他便说了起来。“父皇,有道是大隐隐于朝,儿臣以为那刺客必是躲入王公贵戚之家,昨夜并未曾入宅搜捕,故而搜不到任何的线索。”
隆兴帝和太子都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内皇城之中所住的全是王公亲贵,若没有真凭实据便派兵搜府,无异于在王公亲贵的脸上狠狠的扇上一记耳光,这等事除非到了万不得以之时,否则是一定不能做的同,隆兴帝和太子都不能不顾忌。
庄炽却不这么认为,他躬身说道:“父皇,太子哥哥,儿臣以为卫老公爷已经将刺客的画像送来,我们大可以用敲山震虎打草惊蛇之计。”
隆兴帝眼中含笑看着庄炽,缓声问道:“老十你细细的说。”
庄炽胸有成竹的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可以请来所有居于内城的亲贵,由宫中内侍手持画像随他们回府清点府中人口。”
太子皱眉道:“便是刺客藏身于亲贵府第之中,也不可能站出来由咱们的人辨认。”
庄炽点头道:“太子哥哥说的极是,可是如此一来心中有巩人必然会有异动,内侍入府核对不过是打草惊蛇,父皇只要派人在暗中巡视,想来应该能有些收获。”
太子这才点头道:“十弟所言确也有些道理,不过那刺客既然有胆子行刺,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惊出来的。”
庄炽看向隆兴帝笑道:“只要父皇招诸位亲贵入宫,等内侍核实完人口再放他们回府,想来就能达到打草惊蛇的目的。”
隆兴帝沉吟片刻,庄炽的主意的确有几分可取之处,只不过这样行事还是莽撞了些,与直接搜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很容易引起亲贵们的不满,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太子这几年一直在辅助隆兴帝处理政务,他的大局观念要比庄炽强很多,想了一会儿,太子说道:“父皇,十弟的法并非不可行,只是略略改动些就行了。儿臣以为父皇可在宫中设宴相请亲贵们,在宴上传示刺客的画像,命诸位亲贵帮着搜捕刺客。”
隆兴帝满意的点点头道:“嗯,如此可行。你便立刻安排下去吧。”
庄炽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他是聪慧之人,立刻发现了自己的不足。隆兴帝见了便笑着说道:“老十不必如此,你如今年纪还小,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跟着你太子哥哥好生学习,日后做你太子哥哥的臂助。”
庄炽躬身称是,太子拍拍庄炽的肩膀笑道:“十弟,若没有你的办法引着,大哥也想不到这个主意,快别这样了,帮大哥准备宴请亲贵之事吧。”
隆兴帝看到两个儿子相处极为和睦,顿觉老怀安慰。只挥手说道:“你们去安排吧。”
太子与庄炽退下,隆兴帝看着儿子们的背影,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若是他每一个儿子都能象太子与庄炽这样,他现在就能更加轻松了。想到久病不起,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三皇子与一条道走到黑让他一想起来就生气的六皇子,隆兴帝心头顿觉沉郁。
三皇子身子骨儿不行,这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隆兴帝虽然是帝王,却也没有一点儿办法可想,只能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儿子的命,他能活多久就是多久。可是六皇子庄烃却不一样,他的身体很健康,当然,因为那年强行解咒之事让庄烃如今的脑子没有从前那样灵光,可是庄烃还是个能跑能跳很有生机的一个人。偏偏这个还能中用的儿子一条道走到黑,不与父母兄弟亲近也就罢了,还与有谋反之心的吴国公绞到一处,这是让隆兴帝最为气愤的事情。偏偏他们两人还没有露出任何可以做为谋反证据的破绽,让隆兴帝想降罪于他们都不能够。
庄煜遇刺的消息自然也传入肃国公庄烃的耳中,庄烃顿觉心中畅快,只急切问道:“伤的重不重,有没有性命之忧?”
前来禀报的是庄烃的一个心腹小厮,他忙说道:“小人听说睿郡王伤在左后肩,皇上诏石院判给睿郡王治伤,石院判只在王府里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府了,想来睿郡王的伤并不重。”
庄烃恨恨的咬了咬牙,心中暗道:“他的命怎么就这么大,这样都死不了,真真便宜他了!”
“你做的很好,下去仔细盯着些,睿郡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刻回来禀报。”庄烃大方的将自己的荷包扯下来丢给那个小厮,小厮欢欢喜喜的跪下谢赏,庄烃再不济也是皇子国公,他随身带的东西自然不会很差。
小厮退下之后,庄烃暗自思量起来,他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派的刺客,行刺的对象到底是他的父皇还是庄煜,在这个事件之中,他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庄烃想的很多,却独独没有想到就算是内里不和,做为弟弟他还是应该去探望遇刺的五皇兄。
庄烃正要思索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怯生生的说话:“殿下可在?”
庄烃一愣,起身来到门前将房门打开,见妻子胡氏怯怯的站在门外,她头上簪的珍珠步摇正左右摆动着。
庄烃不耐烦的问道:“你有何事?”
胡氏咬唇强行压住心中的不安,小声说道:“殿下,安国公府昨儿派人来了,问殿下何时纳娶岳氏?”
庄烃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还有岳珊这么一档子事,只不耐烦的说道:“这等小事还要问我,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胡氏低低应了一声,胡乱屈膝行了礼便慌慌张张的退下了。看到胡氏这般畏畏缩缩,庄烃心中越发恨的厉害,这就是他的“好父皇母后”给他选的“好妻子”,连个寻常的品官夫人都不如。
胡氏退下之后,庄烃也没有将纳娶岳珊之事放在心上,如今岳珊虽然名份上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可实际地位却一落千丈,便是纳了她也不会让安国公府成为他的助力,所以庄烃对于岳珊的态度便可有可无了。
胡氏终于鼓于勇气刺探到庄烃的态度,便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庄烃自己都不着急,她便犯不着上赶着抬个女人进门给自己添堵,就算是她对庄烃怕的要命,胡氏也不愿意有个身家背景都比自己强出许多的女人来分走自己的权利。
打发了胡氏,庄烃便又将心思转回庄煜遇刺之事,他疑心背后的主使之人是吴国公,便挖空心思想着该如何去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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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九十九章破绽
“禀王爷,夏内监前来传皇上口谕。”宁王府总管郑勇的通报之声打断了宁王的思绪。
“哦?快请夏内监至花厅用茶,本王这便过去。”正在沉思的宁王立刻站起来说了一句,郑总管立刻前去安排。宁王则命人服侍自己更衣,趁换衣服的空儿抓紧思索夏内监为何而来。
宁王妃带着丫鬟服侍宁王穿好王服,她面上看着虽然很平静,可是双手却微微发颤,显然很有些紧张。因有丫鬟在场,宁王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宁王妃的手,便快步走了出去。
宁王走后,宁五妃忙叫过一个机灵的心腹丫鬟,命她去花厅附近听动静,一但听说了什么立刻飞跑回来禀报。
秀姐儿见宁王妃不象平日那般沉静,就算她极力克制,却也不能完全克制住焦虑之色,心中不由大为惊讶,自她服侍宁王妃以来,还是头一回看到宁王妃的脸上有这样的神情。
莫约过了一刻钟,宁王妃派出去的丫鬟跑回来禀报:“回禀王妃娘娘,皇上诏王爷入宫赴宴。”
“什么?皇上诏王爷入宫!”宁王妃不禁惊呼一声,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紧紧闭上嘴巴,紧绷着的下巴明显透露出宁王妃的紧张。
小丫鬟们不知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妃是怎么了,都吓的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儿,生怕一个小心便触怒了王妃为自己惹来大祸。
宁王妃定了定神,强作镇定的说道:“夏内监是已经回宫复旨了还是在等王爷一起进宫?”
小丫鬟忙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夏公公说陪王爷一起进宫。”
宁王妃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才说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丫鬟嬷嬷刚刚退下,宁王便匆匆来到上房,宁王妃迎上前急切的小声问道:“王爷,会不会是……”
宁王不等宁王妃说完,便将她的口掩住,用极低的声音在宁王妃耳畔说道:“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宫中赐宴亦是寻常之事。”
宁王妃见丈夫很是沉着镇静,心里略略踏实了些,不过当她听到宁王吩咐她准备银丝细甲之时,一颗心又狂跳起来。难道这宴是鸿门宴?
宁王见妻子没有动静,便皱眉轻斥道:“还不快开箱子取软甲。”
宁王妃应了一声,慌忙走到西里间去找从前宁王得的那件可抵御寻常刀剑的银丝软罗细甲。
宁王自己动手除下外袍中衣,将王妃捧来的银丝软罗细甲贴身穿好,那冰凉的触感让宁王的头脑越发的清醒。王妃拿起中衣给宁王穿好,然后才穿上靛色四爪团龙贡缎王服,宁王深吸一口气说道:“王妃,本王此去宫中若是早早归来便也罢了,若是至夜未归,你便立刻秘密出京返回宁化与炅儿会合,一月之后倘若还无有本王的音信,你便与炅儿举事。”
宁王妃听了这话不由落下两行热泪,她摇着头哽咽的哭道:“不,王爷,妾身不走,是生是死妾身都跟着王爷。”
宁王着急的低斥道:“糊涂!你跟着本王去死容易,炅儿怎么办?你忘了炅儿的生辰命相么?炅儿可是紫薇帝君下凡,他合该是人间帝皇,本王死不足惜,可不能耽误了炅儿!你若不能扶持炅儿成就大业,本王死不瞑目!”
宁王妃用手捂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宁王长叹一声,将手放在宁王妃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缓声说道:“或许事情并非我们想的那样,本王只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你且不要哭了,免得让人看出端倪。好了,本王这便与夏内监一起进宫去了。”
宁王妃忙擦干眼泪对宁王说道:“王爷一定要当心些。”
宁王笑笑道:“放心吧,本王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若隆兴真对本王下手,本王也不会束手就擒,少不得要让隆兴付出些惨重的代价。”
宁王妃点点头,取来四五个荷包交给宁王,又拿出一串金叶子让宁王收在袖中,以备进宫打赏内侍之用。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宁王对宁王妃笑笑道:“好了,本王这便走了。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王妃不用担心。”
宁王妃不敢再开口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只用力点头,将宁王送到门口便停下脚步。刚才哭过一场,宁王妃面上犹有泪痕,她自然不会出去让有心人看在眼中。
宁王在宫道上遇见许多王公亲贵,见到这些人都来赴宫宴,宁王心中踏实了许多,他相信隆兴帝总不至于把所有的王公亲贵都叫到宫中一勺烩了,若隆兴帝真的那么做便是自毁基业,隆兴帝又不傻,当然不能那么行事。
宁王看到淳亲王爷的肩舆就在前方不远处,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去行礼问安,“小侄请王叔安。”宁王上前恭恭敬敬的叫道。
淳亲王爷见是宁王,微笑点点头道:“你也来了。”
宁王笑着回道:“是,小侄奉诏前来赴宴。有几日没见王叔了,王叔的精神比前次瞧着更好些,您真真是老当益壮!”宁王一改平日不言不语的情形,笑微微的同淳亲王爷套近乎,倒让淳亲王爷心中暗自生疑,事有反常既为妖,难道宁王做下什么心虚胆怯的事情不成?
“本王还好,可瞧着宁王侄你的气色倒不太好,可是近日身上不自在?”淳亲王爷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句,让宁王心中一凛,忙打着哈哈笑道:“多蒙王叔关心,小侄也还好,不过春日偶尔咳嗽几声,倒也不要紧。”
说话间便到了设宴的春华殿,肩舆停下来,两个内侍上前扶着淳亲王爷起身,淳亲王爷如今到底一年老似一年,腿脚都不如从前灵活了。宁王本也想上前相扶,可他一想刚才淳亲王爷说过的话,便将刚刚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他还是象从前那样装木讷比较好。
酒宴齐备,隆兴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举杯说道:“这一杯酒,算是朕与诸位臣工先陪个不是。”
众亲贵一听这话都吓傻了,皇上给自己陪不是,这得出了多大的事情啊,难道皇帝要……身为亲贵,难免会做些仗势欺人的不法之事,难道是自己做下的事情发了,皇帝这是要先礼后兵呢。
众亲贵越想心中越害怕,忙都离席跪下,连声说道:“臣不敢,臣万死……”之类请罪的场面之言。
隆兴帝右手执杯,左手往上虚抬,大声道:“众卿平身。”
众亲贵听着隆兴帝的语气并不象是要治谁罪过的意思,便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还是站在席外心里能踏实一点儿,至少跪下请罪比较方便。
隆兴帝垂眸看着阶下众人,继续说道:“众卿应该都听说了睿郡王遇刺之事吧?”
众亲贵忙齐齐躬身道:“臣等已经听说了,那刺客着实可狠,很该将之擒住千刀万剐才是。”
隆兴帝沉声道:“众卿所言极是,朕必要将那刺客擒住千刀万剐。只是……”
除了宁王之外,其他亲贵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与那刺客连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自然不会受到牵连。可是宁王心里却更加不安了,刚才在进宫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所猜测,隆兴帝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果然这场宫宴是为了睿郡王被刺之事而设的。只是设宫宴并不能将刺客抓出来,这隆兴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宁王悄悄用手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强令自己保持冷静,千万不能乱了方寸,他心里很清楚隆兴帝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只要他不慌不乱,就一定能蒙混过关。
想到那刺客之事,宁王真是恨的直咬牙,要不是那刺客与他有着极亲近的关系,让他不得不保下刺客,宁王都想将那刺客直接灭口丢到乱坟岗子去,让隆兴帝彻底无迹可寻。
隆兴帝高高在下,对于底下的众位亲贵的脸色神气看的一清二楚,装出来的轻松与真正的轻松还是有区别的。隆兴帝敏锐的察觉宁王有些异样,他的轻松显得很不自然。隆兴帝心中一紧,暗道:“难道是他?不会吧,他这些可一直老实的很,手中又没有兵马钱粮,他有这个能耐?”
“事发之后朕立刻下旨封闭内城,所以那刺客仍在内城之中并未逃出,但禁军与五城兵马司搜遍内城的大小街市店铺都未发现贼人行迹,朕以为那贼人必是潜入亲贵府第藏身。故而朕请诸位爱卿进宫赴宴,也算是朕先给诸位爱卿陪个不是,回头诸位爱卿出宫之时,各领一队禁军与内侍回府,务必严格清查府中人口,让那贼人无处藏身。”隆兴帝将自己的安排一口气儿的说出来。
众位亲贵听了却是面上微微变色。要知道如今谁的府上没有点儿僭越之处,倘若被那些惯会无事生非的内侍挑出来,便是府中没有藏匿刺客,也得落个僭越之罪。这僭越之罪可大可小,若是隆兴帝心情好不在意,抬抬手也就过去了,最多事后做些个整改的官面儿文章也就罢了,可是万一隆兴帝心情不好必会从重处罚他们,罢爵抄家都是轻的,往重里说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隆兴帝自是知道阶下众人心中的担忧,便沉声说道:“此番朕只清查人口其他一律不问。”
众位亲贵听了这话心中才踏实一些,隆兴帝素来是言出必行之人,他若说了不追究其他的便一定不会秋后算帐。吃了这粒定心丸,亲贵们忙都躬身说道:“只要能找出刺客,臣等做什么都愿意。”
更有那等机灵的甚至跪下说道:“臣启万岁,擒拿刺客要紧,臣请立刻领禁卫与内侍出宫清点府中人口,待拿下刺客后再领皇上赐宴。”
众位亲贵一听有人这么说么,忙都附和起来。于是乎大燕历史上最快的一场宫宴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众位亲贵各自带人回府清点人口。因为隆兴帝注意到宁王有些微异样,便命陆柄派出四个最是机灵不过的内侍与虎卫禁军一起随宁王回府。
宁王心中暗自叫苦,那虎卫禁军最是难缠,竟是贴身跟随在他左右,直到进入宁王府,宁王都没有找到机会给宁王妃发个暗号,好叫她提前做好准备,将那名刺客藏的更严实一些。那怕是暂时藏到卧房里不怎么透气的夹墙之中,也能躲过禁军与内侍的搜查。
宁王妃正在王府之中犹如困兽一般在房里走来走去,却听到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叫道:“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宁王妃闻言大喜,飞快冲到门口拉开房门跑了出去,急切问道:“王爷在哪里?”
小丫鬟没想到一向娴静的王妃会突然冲出来,被吓了一大跳,猛的倒退几步才站稳身子,她赶紧跪下说道:“回王妃娘娘,王爷刚进了大门,王爷……”
宁王妃心情极为激动,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她甚至等不及小丫鬟将话说完便提起裙子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王爷,王爷……”宁王妃边跑边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正与带队的禁军校尉冯陈说话的宁王隐约听到王妃的叫声,不由的神色一滞,立刻高声说道:“冯校尉请到正厅用茶,本王这就命管家召集府中所有的人口到前院集合。”
宁王的声音不小,宁王妃自是听到了,她猛的收住脚步捂住嘴,只略略停了片刻就转身往东院疾步走去。
“虎子,快跟姐姐走。”宁王妃径直来到东院的正房,猛的推开房门低声叫了起来。
一个躺在榻上的中年男子猛的跳了起来,皱眉说道:“姐姐你要我去哪里,我昨天累的半死才好不容易脱身,还没歇过劲呢。”
宁王妃着急的低声叫道:“还不是你闯的祸,如今禁军来搜王府了,现在你姐夫正在前头挡着,你快跟姐姐去藏起来。”
那叫虎子的中年男人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搜就搜呗,反正也没有看到我的真面目,没凭没据的难道他们还真敢把我这个王爷内弟抓起来不成?姐姐,你不用担心。”
宁王妃皱眉道:“不行,姐姐心里还是不踏实,若没有什么依据,禁军又凭什么搜府呢,还是稳当些好,虎子你听姐姐的,先暂时躲到姐姐房间的夹墙里,等禁军一走姐姐就放你出来。”
中年男人被宁王妃说的没办法,只得整整衣裳抄小路经由后门进了宁王妃的卧房,宁王妃则是由正门进房的。进房之前她还特意命丫鬟嬷嬷们都在阶下听使唤。
宁王妃将弟弟藏到夹墙之中,再三叮嘱他不要发出任何动静。那中年男子无可奈何的一一应了。宁王妃这才略略放心,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踏实,宁王妃干脆宽去大衣裳,在妆台之前对镜敷了一层腊黄色的脂粉,让自己看上去一脸的病容,装扮好之后宁王妃便在头上勒一条浅灰色的帕子,这样可以显得脸色越发难看。如此一来想必那禁军也不能冲进衣衫不整的王妃卧房来搜人了吧。
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宁王妃这才假装不舒服的轻哼起来,还抬手将放在床边高几上的青瓷茶盏碰落,清脆的碎瓷声让守在阶下的丫鬟嬷嬷大吃一惊,忙来到门前隔着帘子问了一声:“王妃娘娘,奴婢们进来伺候了?”
宁王妃只假做虚弱的嗯了一声,服侍她的丫鬟嬷嬷赶紧跑了进来。一见王妃突然脸色腊黄神情虚弱,一众丫鬟嬷嬷都吓的不轻,不明就里的她们生怕王爷怪罪她们服侍不力而降下责罚。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啊,您哪里不舒服?奴婢们这便去回禀王爷,请王爷为您请太医。”几个嬷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宁王妃只假做无力的摆了摆手,气若游丝的说道:“不要惊动王爷,本宫只是有些头疼,睡一阵子也就是了。万不可闹的沸反盈天的,反让人说我们宁王府的闲话。”
这些个嬷嬷丫鬟都是宁王夫妻从宁化那边带过来的,自与宁王夫妻一心,听王妃说的这么委屈求全,众人便只顾着义愤,倒不去想王妃刚刚还生龙活虎,怎么一眨眼就虚弱成这样了。
只有进宁王府时间最短,到宁王妃身边服侍了才两年多的秀姐儿心中起疑,不免多留了个心眼儿,悄悄四下里看了一回,却也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来。
宁王再没有听到王妃的声音,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他知道王妃必是去做安排了,就亲自引着禁军校尉冯陈来到正厅,陪他一起用茶。
郡王是超品,而禁军校尉只有从五品,这品级差别极大,所以冯陈在心中不安的同时也疑心暗生,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这宁王如此待他,莫不是心中有鬼?
能在禁军虎卫中做校尉,这冯陈当然有过人之处,他面上丝毫不显,却已经暗暗给手下发出手势暗号,令他们加倍留意宁王府的正院。
莫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宁王府的上下人等都集合在前院,自然这些人指的只是府中的下人,宁王夫妻与诸位公子小姐自不在此列。冯陈手一挥,每个禁军军士便从怀中拿出一卷画像展开,仔细的与宁王府每一个下人比对起来。
宁王暗暗看了那画像一样,不由暗吸一口冷气,那幅画像竟然与他内弟邓恢,也就是王妃口中的虎子所戴的人皮面具有七八成相似。特别要命的那双眼睛极象邓恢的双眼,若是有心人只要细细的比对,就一定会认出邓恢就是刺客。
宁王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状似无意的笑着问道:“冯校尉,这便是那刺客的画像么?”
冯陈点点头道:“回王爷的话,这正是刺客的画像,王爷看着可否有些眼熟?”
宁王心里一惊,忙打着哈哈说道:“本王怎么可能见过此人,冯校尉说笑了。”
冯陈皱了皱眉头,故意说道:“原来王爷看着不眼熟,这刺客面相实在普通无奇,末将看了都有些眼熟,仿佛常日里曾经见过呢。”
宁王心中暗叫不好,忙描补道:“许是本王深居简出甚少见外人的缘故吧,比不得冯校尉见识多广。”
冯陈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可心中的猜疑却更加浓重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宁王处处透着不自然。
两刻钟后,军士前来回禀,说是对照完毕,并没有与画像相似之人。宁王微笑着看向冯陈,那意思就是本王府上没有可疑之人,你可以离开了。
可冯陈却不慌不忙的说道:“王爷,皇上有旨命内侍与末将一起前来清查人口,内宅末将不便进入,不知由何人引内侍前往?”
宁王暗暗咬牙,心道此子好生奸滑可恶!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流露,只微笑着向院中唤道:“查嬷嬷……”
一个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簪着两枝镶金玳瑁长簪的中年妇人踩着小碎步上前躬身道:“奴婢在。”
“查嬷嬷,你带这四位公公到内院,请王妃安排他们清查内院人口之事。”宁王淡淡的说了一句,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查嬷嬷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引着陆柄特意安排的四名内侍去了王府后宅。宁王自己则在正厅一直陪着冯陈吃茶,这样特别的待遇让冯陈越发坚信自己的判断,这宁王府必与那刺客有关联。
内侍来到宁王妃的上房之外,查嬷嬷还没有开口说话,便有宁王妃身边的嬷嬷急匆匆上前说道:“查嬷嬷你来了就好了,王妃头疼的厉害,还不许我们回禀王爷请太医,你看这可怎么是好?”
查嬷嬷皱眉道:“这怎么行!”然后转身对四位公公说道:“四位公公,您们也听到我们王妃病了,还请公公略等一等,容我去向王爷回禀,请王爷的示下。”
四位公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微胖的公公开口说道:“嬷嬷自便,既然王妃娘娘身子不舒适,咱家四人得赶紧上前问安,要不咱家就太不懂规矩了。”
查嬷嬷微微皱眉,这四位公公是从宫里来的,她还真不敢硬拦着,因此勉强说道:“这……还请公公悄声些,我们王妃娘娘犯头疼之时最怕听到响动了。”
还是那个微胖的公公低声说道:“嬷嬷放心吧,咱家是在勤政殿服侍的,若论动静轻巧,还没多少人能比的过咱们呢。”
查嬷嬷实在也没办法了,只得叫过一个小丫鬟命赶紧去前头向王爷禀报,自己则亲自陪着四位公公进了宁王妃的房间。
宁王妃在房中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中不免一阵抽紧,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可她又不能命人将帷幔放下,那样会影响她的视线,让她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当的判断。
四名公公进入房中,躬身向宁王妃问安,宁王妃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无力的虚抬一下,低低道:“公公们请起。”
四位公公中眼力最尖的一位注意到宁王妃勒头的浅灰色帕子边缘有些淡淡的腊黄颜色,他便不落痕迹的往宁王妃脸上看了一眼,心中便明白了,宁王妃这脸色腊黄的太过均匀,一看便是用了脂粉之故,这绝对不是宁王妃本来的脸色。
“有古怪!”眼尖的公公立刻轻轻碰了碰身边那位微胖的公公。微胖公公会意,一双眼睛飞快的在宁王妃房中扫视一遍。只看了一眼,这位公公心里便有谱了。
宁王府是内府于去岁万寿节前才为宁王准备好的,内府准备的宅第尺寸都有一定之规,正妃房间进深多少,面宽多少都是有定数的,这位微胖的公公刚巧是内府将作监的出身,他一看便知道宁王妃卧房的进深不对,分明窄了三尺。这说明此间卧房中有一道夹墙,
微胖公公突然向床后的墙壁走去,宁王妃的眼角余光正好看见,不由惊的魂飞天外,仓促之下她只能抱着头尖叫一声,在床上打起滚来。宁王妃想用这个办法引开四位公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能接近夹墙。
宁王妃的尖叫让整个房间的人都惊慌起来,查嬷嬷更是夸张的扑上前,好巧不巧挡住了那位微胖公公的去路。微胖公公脚步一滞,立刻说道:“哎呀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大症候,崔达刘明,还不快去禀报冯校尉,请冯校尉派人飞马去请太医来给王妃治病。”
说罢,这名微胖的公公便已经急速绕过查嬷嬷,走到了北墙角下。查嬷嬷一见心中大惊,她是唯一知道王妃卧房之中有夹墙的下人。
情急之下,查嬷嬷牙一咬心一横,咬破自己的舌尖,整个人向微胖公公倒去,同时一口鲜血喷到那微胖公公的身上,生生将微胖公公压倒在地上……
第二百章擒贼
这查嬷嬷别看个头并不高,瞧着也不胖,可分量却是不轻,再加上她有意为之,竟将那位微胖的公公死死的压在身下,让他动弹不得。
此时宁王妃的卧房之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丫鬟嬷嬷们都慌的方寸大乱,只凭着本能扑到床前喊叫着“王妃醒醒……王妃……”一时之间没有人去在意将微胖公公压在身下的查嬷嬷。
查嬷嬷此时什么都不想了,只死死记住一条,那便是不能让人发现夹墙的秘密。想来那只是个小太监,他未必有胆子在堂堂王妃的卧房中放肆。只要撑到王爷赶来便能度过这个危机。
房中正乱的不可开交之时,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怒喝:“肃静!”
正惊惧叫囔的众人被吓的一激灵,本能的紧紧闭上嘴巴看向门口,只见脸色铁青的宁王怒冲冲的大步走进来,房中的丫鬟嬷嬷们都赶紧跪下请罪,床上的宁王妃此时也不尖叫了,只蜷缩在床上做出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
此时房中除了宁王之外,另外一个站着的人便是宫里来的四位公公中的一位,他正在努力想把查嬷嬷从那微胖公公的身上拽起来。宁王一喝,他惊的手下一滑,查嬷嬷的手臂便滑了下去,查嬷嬷只双眼紧闭的死死的压住微胖公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从自己的身子底下爬出来。这里离夹墙实在是太近了,近到那微胖公公但凡伸出手臂便能敲到夹墙的墙壁。
宁王看清房中的情形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喝道:“都乱什么乱,还不快服侍王妃先用些疏风散,把查嬷嬷拉起来,看看小公公伤着没有,送小公公到外间吃茶压惊。”
宁王一声令下,房中的下人们才有了主心骨,纷纷按着宁王的吩咐忙活起来。片刻之后查嬷嬷和微胖公公都被扶了起来,查嬷嬷有意识的坠着身子,成功的将自己塞到夹墙与那微胖公公之间,而且又有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架着那微胖公公往外走,如此一来微胖公公不得不被迫离夹墙越来越远了。
能被陆柄看中的人自然不会是笨蛋,他脑子一转便知道此时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若然宁王爷突然翻脸,硬给他和同伴扣个什么罪名,他说都说不清楚,虽然有陆大总管为他们撑腰,可是若宁王执意闹开去,皇上怎么也不会为了两个太监与宁王为难的。说不定还会把小命白白搭进去。倒不如以退为进,至少也要见到冯校尉再说。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微胖公公便顺从的任人将自己半扶半拉带到外间,同时悄悄向同伴打了个眼色。那同伴轻轻点了一下头,也跟着快步走了出去。宁王见两个太监都走出卧房,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被那该死的太监揭破。方才卧房之中的动静这么大,想来邓恢一定会听到动静悄悄从暗门离开夹墙,虽然这会儿外头也不安全,可比总关在夹墙中被人抓个正着强多了。
夹墙之中的邓恢听到墙外叽哩哇啦吵闹的厉害,心中很不踏实,就在查嬷嬷将微胖公公压倒在地之时,他已经悄悄打开暗门准备离开,这时又听到宁王的怒喝之声,邓恢跑的就更快了。他在慌乱之中甚至都没有将暗门仔细的关好。卧房真正的北墙角有一道很明显的凸起,只要有人近前察看便能发现这个夹道。
邓恢离开夹道之后立刻往后花园快步走去,后花园里西北角有个很秘密的地窖,也可能暂时藏身。方才王妃只所以没有让他藏到地窖之中,是因为觉得那里不够安全,宁王妃觉得凭是什么人来搜府,也不能公明正道的去搜自己的卧房,所以才让弟弟藏到夹道之中,谁也没想到宁王妃聪明反被聪明误,才闹出那样一场闹剧。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宁王妃身边的秀姐儿不知何时离开了王妃的卧房,悄悄绕到北墙根底下,邓恢急匆匆往后花园走去,秀姐儿便一路尾随着,直到她看着邓恢下了地窖,秀姐儿才悄悄的回到了王妃的院中。
秀姐儿当然知道那人是王妃唯一的亲弟弟邓恢,可她想不明白邓舅老爷为何突然在王妃卧房北墙外出现,又匆匆藏到后花园的地窖之中,难道今日突上门的四位公公是为邓舅老爷而来的?
秀姐儿进入上房,见外间只有那位微胖的公公坐着吃茶,他的脸色乌沉沉的尽是怒意。秀姐儿心念一动,立刻上前续了茶水,轻声说道:“公公,您可要用些茶点?”
微胖公公心中正在气恼,只赶苍蝇般的挥挥手道:“不要,一边去。”
秀姐儿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什么都没说就站到了一旁。原本她想试探试探这位公公,若是这公公能达成她的心愿,她便将那邓舅老爷之事都悄悄告诉他。可这位微胖公公完全不给她好脸色,秀姐儿知道不会有好处,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秀姐儿没有注意到刚才出来的明明是两位公公,可此时在外间却只有这一位微胖的公公,另一位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卧房之中,宁王总是要问一问宁王妃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虽然他知道宁王妃有极大的可能是在装病,可他们是结发的夫妻,又是共过患难的,所以宁王到底不放心。
“王妃,本王已经命人去请何太医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宁王爷坐在床边低声问了起来。
宁王妃听说是去请何太医,不由松了口气,那何太医是宁王的人,他来诊脉自然不会揭破装病这个事实。抬手抓住宁王的手,宁王妃轻轻握了一下,宁王便知道妻子真的是装病,心中踏实了许多。便故意说道:“王妃,你必是这阵子累着了,才犯了头疼旧疾。”
宁王妃配合的低声说道:“妾身真是没用的紧,只略忙累些便会犯旧疾,真真对不住王爷。”
宁王夫妻的对话传到外间微胖公公的耳中,他不由在心中冷笑,说什么犯了旧疾,真真是胡扯,依他说分明是宁王妃心中有鬼才对。
“启禀王爷,石院判和陆大总管来了。”门外传来通报之声,让正在做戏的宁王夫妻都惊的心跳加速,背上泛起一阵寒意。
“王爷……”宁王妃颤声叫了一句。
宁王强做镇定的拍了拍宁王妃的手,低声道:“你先歇着,本王去去便回。”
宁王爷走出卧房,他的心思全在马上就要到来的陆柄与石院判身上,也没有注意到外间少了一位公公。那微胖公公一听说陆大总管来了,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今儿这宁王府之事可有热闹可瞧了。
微胖公公跟在宁王身后出了上房,此时石院判已经在陆柄的陪伴之下走进院门,宁王忙快步迎上前去,很是客气的说道:“陆大总管和石大人光临鄙府,本王不胜荣幸。”
论品级陆柄尚在石院判之上,因此他一挥拂尘躬身淡笑道:“王爷太客气了,皇上听说王妃娘娘突然患病,便命咱家陪石院判过来给王妃娘娘诊脉。皇上还说了,必是底下的人粗笨冲撞了王妃,特命咱家给王爷王妃陪个不是,回头再叫他们给王妃娘娘磕头陪罪。”
陆柄一席话说的宁王心惊肉跳,若说只是那冯陈与禁军虎卫还有那四位公公,宁王还算有把握应付。可陆柄一来便不一样了。宁王知道陆柄看上去一副笑咪咪温和无害的样子,可他却是绝顶的高手,便是他手下武功最了得之人只怕都不是陆柄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极有可能是当年魔医谷唯一传人的石院判。若然这石院判真是魔医谷的后人,那他能在举手投足之间让整个宁王府再没一个能喘气的,宁王如何能不怕。
“皇上实在太客气了,拙荆只是犯了旧疾,如何敢劳动石院判大驾。”宁王极为客气的说道,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恐。
石院判淡笑道:“王爷言重了,下官身为太医院院判,治病救人乃是份内之事,何况皇下还颁了口谕。王爷,不如先让下官给王妃诊脉,其他的回头再说?”
宁王心中发苦,却不好硬拦,毕竟石院判是皇上亲自派来的,在没有公开翻脸之前,宁王不得不听从隆兴帝的旨意安排。他只得勉强笑道:“那便辛苦石院判了。”
说罢宁王亲自引石院判入房,陆柄略退半步走在后面,微胖公公赶紧凑到陆柄身边,他还没有说话,陆柄便对他做了个不易觉察的手势,那微胖公公便知道陆大总管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少时石院判给宁王妃诊过脉,便对宁王说道:“王妃倒也没有大碍,就是刚刚受了些惊吓,服些珍珠散定惊便可。”
宁王又惊惧又佩服,果然这石院判诊脉极准,王妃可不就是受了惊,只是若追问起王妃因何受惊,这话便不太好说了。总不能说王妃是被那四位公公惊吓了吧,那岂不是不打自招,若王妃心中没鬼又何至于被四个太监吓着。
让宁王暗暗松口气的是陆柄与石院判都没有追究宁王妃到底如何受了惊吓,陆柄只对宁王笑道:“王妃没有大碍再好不过了。咱家听说王爷的花园里有几株好牡丹,今儿难得出宫,不知咱家可有眼福去欣赏欣赏?”
石院判也假做惊喜之状,笑着问道:“王爷,府上果然有好牡丹么?下官素喜牡丹,若是王爷不介意,下官也想一饱眼福。”
宁王心中发苦,却又不能说不行,只得笑着说道:“石院判和陆大总管抬爱了,小王园中确有几株牡丹正在花期,若两位不嫌弃,便随小王前往观赏。”
宁王妃躺在床上已经急出了一身汗,王府之中除了她卧房里的夹道能藏人之外,再就是后花园的地窖了。虽然那地窖位置很隐蔽,可若陆柄等人有心去找还是能找到的。这可怎么办?
宁王妃能想到的宁王爷自然也能想到,只不过他在答应陆柄与石院判去后花园赏花之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因此才会这样干脆的答应下来。
宁王陪着石院判与陆柄一起去后花园赏牡丹,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是隆兴帝对自己起疑才派心腹前来刺探,不过宁王自认心计过人,他有把握瞒天过海,所以便只假作不知,一路之上还向陆柄与石院判介绍王府的景致。
只是刚走进后花园,宁王身边一个小太监便悄悄走开了,陆柄看在眼中,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抱在臂弯里的拂尘微微往下压了三下。跟在陆柄身侧的小太监看在眼中,立刻明白了陆大总管的用意。他放慢脚步渐渐落到队伍后面,然后一溜烟儿的便坠着那悄悄走开的小太监的身后,看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宁王陪着陆柄石院判刚进后花园没有多久,王府院墙之外便响起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身着浅灰衣裳之人的身影忽然从墙外对面的屋顶上一闪而过,正好让宁王与陆柄石院判看了个正着。
宁王立刻大叫道:“有刺客!”
不等宁王话音落地,只听一阵响箭之声,然后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那灰衣人被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弩箭正射中大腿,他惨叫着从对面的屋顶上摔了下去。
宁王大惊,这回的吃惊可是货真价实的吃惊,他忙叫道:“来人,速去将那刺客擒来见本王。”
这时就听墙外传来一声高叫道:“王爷放心,末将已经将此贼生擒了。”这声音正是禁军虎卫校尉冯陈的,不知道他何时到了王府之外,还这么巧用劲弩将那“刺客”给射了下来。
宁王心中一沉略过一丝心疼,那个灰衣人是宁王刚才命小太监传信给他的谋士杜陵,由杜陵安排的转移陆柄等人视线的死士,他若能逃走也就罢了,若是被擒便会立刻服毒自尽。培养一个死士是极困难的,不只是费用极高,还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与精力。宁王笼共也就几十名死士手下,死一个便少一个,这些人都是宁王的老本,折了他当然会心疼。
陆柄并不说什么,只是淡笑的看着宁王,宁王只能压下心疼对陆柄笑道:“陆大总管,你是继续去赏花还是……?”
以宁王想来,陆柄应该立刻去看那被擒的刺客才对,可是陆柄的回答却出乎宁王的预料,只听陆柄笑道:“反正刺客也被擒住了,等一忽儿也不打紧,咱们已经到了园子里,自然要先赏花的。”
宁王恨的直咬后槽牙,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撑着笑道:“说的也是,陆大总管请。”
宁王引着陆柄等人往花园的东南方向走,陆柄却突然说腹中疼痛要更衣,后花园中的方便之处正在西北角上,离那地窖只有十数步的距离。宁王心中急的不行却又没有办法阻拦陆柄,他总不能不许陆柄方便吧。
陆柄走向西北角的方便之处,他路过地窖之时垂目看了一眼,邓恢藏入地窖之时十分匆忙,所以并没有来的及去掩盖行迹,地窖盖板上有一层浮灰,上头清晰的显示着两只手印。陆柄暗暗一笑,运起内力往地窖盖板上遥遥压下去,只见那地窖盖板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摔入地窖之中。
断开的盖板好巧不巧正弹在邓恢的身上,这盖板受了陆柄的暗力,因此这一下打的可不轻,邓恢吃痛不过,腾的从地窖中跳了出来。他想逃,可陆柄却不会由着他逃走,早就蓄势待发的陆柄一甩拂尘,无数条银丝如灵蛇一般冲向邓恢的前胸,只取他云门膻中等胸前大穴。
邓恢跳出地窖已经是无处可退,他只能徒手去抓陆柄的拂尘。陆柄见状内力一送,那些银丝诡异突然调转方向,将邓恢的右臂死死缠住,邓恢还来不及震开银丝便已经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拽到了陆柄的面前。
陆柄正要去点邓恢的穴道,不想那邓恢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伸出,将一柄约一尺五寸长的雪亮短剑往前一送,正刺向陆柄的咽寒处,这一剑若是让他刺着了,陆柄必得命丧当场。
然而陆柄却是临危不乱,只身子往后一仰,以一招倒跌铁板桥闪过邓恢的短剑,同时以右手执着拂尘柄轻轻巧巧的在邓恢左手上一缠一绕,便将邓恢的左手死死缠住,邓恢的左手再不能往前伸出一丝一毫。
就在用拂尘缠住邓恢左手的同时,陆柄的右手指微屈若兰花指一般,在邓恢胸前连拂了数下,只见那满脸煞气的邓恢就立刻变成了活雕像,保持着冲向陆柄的姿势再也动弹不得。陆柄不免淡笑一声,心道这刺客的武功不过如此,也不怎么样。
宁王看到这一幕惊的魂飞天外,邓恢暴露了便等于他暴露了,可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做好造反的准备,人手物资等等绝大多数都在宁化,他该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七章分析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哥,你这会子可觉得好些了?”无忧端着一只五曲银扣刻莲纹白釉碗送到庄煜的面前,柔声问了起来。
庄煜用右手拍拍身边的香色缠枝葡萄纹褥子,笑着说道:“无忧,我真没事儿,刚才你也听石院判说了,这只是皮肉之伤,养几日就行了,别这么紧张,看你,都累的出汗了,快把碗放下,坐这儿歇会儿,我自己能吃。”
无忧自是不肯依的,定要亲自喂庄煜吃下碗中的用灵芝珍珠鸡汤煨的胭脂米粥,然后又取水服侍庄煜漱了口,这才在庄煜的身边坐下,轻轻握住庄煜的右手低低说道:“五哥,刚才可吓死我了……”
庄煜伸臂揽住无忧的肩头,轻笑道:“无忧,我命硬的很,可没那么容易被阎王爷请去吃茶的,我只爱吃你沏的茶。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上次中蛊之后,我就有了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才敢硬接那一箭的。”
无忧一想到当时的情形眼圈儿又红了,只低低道:“五哥,你保护父皇母后原是应当的,只是……”
庄煜如何能不懂无忧的意思,只搂紧无忧的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吻,低声道:“无忧别怕,五哥便是为了你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看,刚才的情形瞧着凶险,结果不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么。”
无忧急道:“怎么没有事,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庄煜呵呵一笑道:“不重不重,无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我自小就皮实的紧,凭受什么样的伤好的都很快,我估计着十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父皇可给我了一个月的假期呢,我用十天的时间养好伤,剩下那二十天,我带着你出京玩一趟。”
无忧急急说道:“才不要,你只安安生生的在府里养伤,哪里都不许去,我也不跟你去。什么时候你肩上的伤疤都消没了,我才承认你是真的彻底养好伤。”
庄煜傻眼了,他赶紧抓着无忧的手说道:“无忧,你这不是为难我么,别说是一个月,就算是三两个月,那伤疤也不可是能消褪的无影无踪啊。”
无忧却不理会庄煜的哀叫,只站起来走到桌旁吃茶,庄煜见了立刻叫道:“无忧,我也要吃茶。”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五哥你想吃茶啊,等不用吃药再说吧,茶可解药,这阵子你就先忍着茶瘾吧。”
庄煜自与无忧定情之后,对无忧沏的茶真的上了瘾,只要他在京中,一日不吃无忧沏的茶便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不论有多忙他都要跑到忠勇郡王府吃上一杯无忧亲手沏的茶,这一日才算圆满了。如今无忧已经嫁给他,小夫妻两个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对坐饮茶谈笑,庄煜虽然不能与无忧谈诗论画,可他能给无忧解述从京城到鬼方还有穿越十方大山去蜀中的见闻,无忧很喜欢听的。
所以猛然间没了无忧沏的茶,庄煜顿觉各种不自在,特别是看到无忧恶作剧般的慢慢品茶,那丝丝缕缕的茶香打着旋儿飘入庄煜的鼻端,这可让庄煜怎么忍哦!
“无忧,你是故意的!”庄煜不无委屈的控诉起来。
无忧俏皮的一笑,微微歪头看着庄煜说道:“呀,你才看出来!”
看着无忧那娇俏可人的小模样儿,庄煜真是爱到骨子里了,他们正是新婚,便是一日十二个时辰腻到一处都觉得不够的,如今见无忧难得露出这般可爱俏皮的神情,庄煜只觉得身下一紧,无忧的倩笑仿佛引子一般立刻让他身上燃起了燎原之火。
“无忧,你过来……”庄煜的声音有些个沙哑。无忧吓的一跳,心道别不是五哥哪里不舒服吧,她赶紧急急走到庄煜身边,不想庄煜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右臂一把揽过无忧,便向那娇俏如花的樱唇重重吻去。
无忧与庄煜做了这些日子的夫妻,对于庄煜的“急色”已经相当了解了,庄煜这一吻急切粗重,无忧自然知道庄煜想做什么。可这会儿庄煜才受了重伤,无忧怎么可能让庄煜在这种时候做那些事情呢,她赶紧挣脱庄煜的右臂,跑到桌子后边才急促的说道:“五哥你别闹了,肩上有伤呢!”
庄煜欲求不满的低声叫道:“我只是肩上有伤,其他地方可都好着呢,好无忧,求你了……”
无忧面红似火的轻啐一声道:“才不要,五哥,你再闹我便出去了,叫贵喜贵福他们来服侍你。”
庄煜见无忧虽然害羞可眼神却异常坚决,心知这回不能如愿了,只得垂头搭脑的说道:“不用叫贵喜贵福进来,我不闹你就是了。”
无忧见庄煜耷拉着脑袋,活脱脱象只受了委屈欲诉无门的大狗,心中又有些不忍,便来到庄煜的身边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庄煜立刻昂起头,兴奋的说道:“当真?无忧你说话可得算数!”无忧含羞轻轻点了点头,庄煜这才笑了起来。
少时药煎得了,无忧又服侍庄煜吃了药,投了帕子为他净了面,庄煜仰着让无忧照料自己,低笑道:“无忧,我还记得无忌小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也能让你这么温柔的替我净面洗手,帮我换衣裳,那怕只有一次,我死了都开心!”
“呸,不许胡说,我要你长长久久的活着!”无忧立刻啐了一声,还顺手轻轻拍了庄煜一下。
庄煜抓住无忧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呵呵笑道:“好好,我长长久久的活着,一直陪着你,直到咱们两个变成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头儿老太太。”
无忧脑海里出现一副自己与庄煜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了的形象,不由轻笑了起来,若真能那样,便是上天对他们夫妻最大的恩赐了。
收拾好之后,无忧对庄煜笑道:“五哥,你先歇着,我得去看看义父和无忌安顿好没有,回头就来陪你。”
庄煜点点头道:“好,你去吧,看看侍卫们回来没有,若是已经回来了,叫个人过来回话。”
无忧点头应了,将霞影纱幔放下,走到错金银落地莲花烛台前调暗烛光,整个房间立刻由明亮进入暖暖的昏暗之中,无忧并没有立刻离开,她静静的听着帐中传来庄煜均匀的呼吸之声,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才轻轻的走出房间。
“王妃,王爷可睡下了?”庄煜的奶嬷嬷李氏上前轻声问了起来。自从庄煜开府之后,便将李嬷嬷接回王府奉养。大婚之前庄煜几乎不着家,李嬷嬷想见也见不着,如今又逢庄煜新婚之喜,李嬷嬷也很识趣的并不上前,只在后门住着,她今日听说王爷遇刺,这才急急上来请安。
“嬷嬷不用担心,王爷已经歇下了,他的伤不重,养一阵子就好了,嬷嬷快回去歇着吧。”无忧轻声说了一句。李嬷嬷是庄煜的奶嬷嬷,无忧自然要给她几分体面。
李嬷嬷点点头,闭目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无忧感激的说道:“王妃您受累了。”
无忧心里有点儿不得劲,庄煜是她的丈夫,受了伤她自然要用心照顾着,如何能说的上受不受累呢,就算是道辛苦,也不该由这李嬷嬷来说。
不过无忧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浅笑道:“嬷嬷也有了年纪,当好生保养才是,时候不早了,嬷嬷快回去歇着吧。”
李嬷嬷点点头,向无忧屈膝行了礼方才缓慢的退下。无忧便也带着丫鬟们去看看卫国公与无忌,她今儿晚上来不及亲手给无忌做吃食,无忧还有些担心无忌心里不痛快。
“王妃驾到……”丫鬟的通传之声传到房中,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卫国公与无忌,他们两人都快步迎了出来,无忧见无忌脸上没有不高兴的神色,心中才踏实了许多,向卫国公福身说道:“女儿照顾不周,还请义父见谅。”
严信笑道:“无忧这话见外了,义父可不是那惯能挑理的人,你这会儿怎么有时间过来,王爷可歇下了?”
“王爷用过药已经睡下了,女儿惦着义父和无忌,便过来看看。”无忧轻轻说了一句。
无忌忙叫道:“姐姐我好着呢,姐姐要照顾姐夫,不用每日特意给我做吃的,我吃什么都行的。”
无忧惊讶的看着无忌,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无忌口中说出来的。严信则站在一旁捻须微笑,无忌能这么说,也不妄他刚才的一番教导。
“无忧,等这事了了,老夫想带无忌去西山大营住几个月,你可舍得?”严信知道无忧对无忌极为关注,若让无忌一直活在无忧的照顾之下,无忌很难长成真正独立的男子汉,因此便突然问了起来。
严信这一问把无忧无忌都给问愣住了。无忌在惊讶过后,眼中涌出欢喜之色,他想去军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师傅可算是开了口。
无忧在惊讶过后则是淡淡的失落,她其实早就知道无忌终有一天会离开她的身边展翅高飞,只是无忧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无忌还不到十三便要离开她了。
在失落过后,无忧不舍的点点头道:“义父为了无忌好,女儿一定舍得。”
见无忧明明满眼不舍却强逼着自己说舍得,严信倒有些不忍了,他赶紧说道:“横竖西山大营离京城不远,每月还有两天假期,放假之时无忌就会回京的。”
无忧心中略略松了口气,忙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无忌看看师傅,再看看姐姐,也重重点头道:“姐姐,我去西山大营后,只要有假期就回来看姐姐姐夫。”
无忧摸摸无忌的头,勉强笑道:“真不觉得无忌已经长大了呢!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姐姐一定支持你。”
无忌欢喜的叫道:“谢谢姐姐。”
无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严信道:“义父,派出去追捕刺客的侍卫们还没有回来么?”
严信微微皱眉道:“都回来了,他并没有将刺客抓回来。”
无忧很敏锐的捕捉到严信的话外之意,急急追问道:“那是交了手,可有人受伤?”
严信赞许的看了无忧一眼,点点头道:“都受伤了,伤的不重,那刺客手下很是有分寸,只让侍卫们失去继续追捕的能力,并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无忧奇道:“怎么会这样,这刺客好生奇怪,我想杀人比有分寸的伤人更容易吧?”
严信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这一点老夫至今也未想通。不过无忧你不用担心,王府内外已经被禁军守的铁桶一般,无忌还派了许多暗哨,那刺客便有是天样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来行刺的。”
无忧轻轻点头,喟然叹道:“那刺客一击不中已经失去先机,自然不会再来,只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何企图,这些不彻查清楚到底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无忧之言正是严信心中所担忧的,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想到在暗处有人窥伺睿郡王府,不定什么时候便咬上一口,任谁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安心。
“姐姐你别怕,无忌会保护你的。”无忌见无忧眼中有担忧之色,立刻拍着胸脯叫了起来。
无忧浅浅一笑,对无忌说道:“无忌,姐姐不怕,姐姐只是在想怎么样才能将那刺客揪出来。还有,去追捕的侍卫们都受了伤,很应该好好安抚他们,这会子你姐夫身上不方便,无忌,你先替姐夫姐姐去看看侍卫们,姐姐回头叫丁伯陪你一起过去。一应医药支出都走王府的公帐,要请最好的治伤大夫,还有,每人发五两压惊银子,有家眷子女的加一倍。”
无忌脆声应了,严信见无忧能以人为本待人极为宽和,满意的捋着胡子直点头,心中暗道:“果然是任安的子女,有任安之风。”
安顿好严信无忌,又命丁伯陪无忌去看望受伤的侍卫们,发了抚恤银子,感动的侍卫们都说不出话来,他们办砸了差事,想不到王爷非但不罚还这样抚慰他们,这让侍卫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个个都憋足了劲要快些养好伤,争取早日投入到保卫王府擒拿刺客的行动之中。
至于刺客的画像,也在侍卫们绞尽脑汁的回想之后,用了整整一夜,刑部来的画师才算画出一幅侍卫们勉强认同的画像。画师看着自己画出的画像,才算明白为何前几次总是画不成功了。原来这画像上之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完全是个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形象,别说是侍卫们只见了一面,便是与这人朝昔相对之人都未必能准确的说出这名刺客的相貌特征。
画师画好像之后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了,熬的双眼通红的画师拿着画像去寻卫国公。卫国公此时正与无忌在演武场上,下人将画师带到演武场,无忌见画像已经出来了,立刻收功跑到严信身边叫道:“师傅,快让我看看。”
严信将画像递给无忌,无忌只看了一眼便叫了起来:“这人长的也太普通了吧,我怎么瞧着满大街的人都长的这个样子。”
严信点点头,沉声说道:“无忌你说的没错,此人相貌极为普通,正是做杀手刺客最佳的人选,若将以此画张贴,只怕不出一日,京城所有的牢房里便能装满了被抓来的嫌犯。”
无忌看着那幅画像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普通呢,而且做刺客的怎么可能不蒙面,他就这么大喇喇的让人瞧见?”
严信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说道:“刺客带了面具!”
“什么面具?”无忌急急追问。
严信沉声道:“为师年轻之时听过一个传说,相传百年之前有位绝顶的易容高手名叫幻生,他的易容之术已经臻化境,世间竟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无忧急道:“师傅,那幻生是百年之前的人,就算是活到现在怕也没有本事行刺了吧?”
严信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当年幻生被仇家纵火活活烧死,这是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刺客自然不会是幻生。可是幻生虽死,却留下了三张人皮面具,据说那三张人皮面具极为逼真,戴上之后任何人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为师刚才突然想到那刺客会不会就是戴了幻生的人皮面具,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的将面目显露于人前。”
无忌惊讶的瞪大眼睛说道:“还有那种东西?”
严信正色道:“无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化外高人,你且记不可妄自尊大,要时时小心谨慎才能保得万全。”
无忌躬身道:“是,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严信满意的点头道:“记住就好。若然那人真是戴了幻生的人皮面具,倒是有些麻烦。”
无忌急忙问道:“师傅,您为什么说有些麻烦呢?”
“无忌,你有所不知,幻生所做的人皮面具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戴面具之人只要略做调整,就能让面具按着自己的心意改变,所以若那刺客真是戴了幻生的人皮面具,我们想擒住他的可难便微乎其微。”
无忌惊愕极了,忙说道:“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严信点点头道:“自然是有的,幻生留下三副面具,一副为男子样貌,一副为女子样貌,另一副为孩子的样貌,拥有这三副面具之人可以由着性子扮成各种各样的人而不露一丝破绽,所以为师才会说有些麻烦。”
无忌想了一会儿,忽然眨巴着黑耀石一般的大眼睛笑着问道:“师傅说有些麻烦,可没说这麻烦无法解决,想必师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严信笑骂道:“你个小鬼精灵,果然一肚子的鬼心眼儿。”
无忌跳到严信的身边,摇着他的手说道:“好师傅,您快就嘛,就别卖关子了。”
严信轻轻拍了无忧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一点儿破绽没有,不论戴什么样的面具,一个人的双眼间距都是固定不变的,还有眼神,只要为师与那刺客对上一眼,那刺客便逃不出为师的这双眼睛。”
无忌有些懊恼的说道:“这算什么法子啊,若是师傅见不到那个刺客,便没法子认出他了。”
严信笑道:“这也不一定,无忌你来看这些画像。”
刚才画师将所有的画像都送了过来供严信参考,严信已经翻了十数张。
无忌探头去看,他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兴奋的叫道:“师傅我看出来了,果然所有的画像上的双眼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而且这人的眼神好生阴冷,就象毒蛇信子似的。”
严信欣慰的点点头道:“不错,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看出这许多,无忌,你没白白练眼上的工夫。”
无忌骄傲的一挺胸膛说道:“这是自然,徒儿说什么也不能坠了师傅的威名。”
严信笑骂了一句:“小滑头!”便于无忌继续看了起来,师徒二人正在总结所有画像上能找出来的共同点。
师徒二人正忙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严信和无忌都抬起头来循声看去,只见庄煜缓步走了过来。庄煜脸上虽然苍白,可精神却不错,看上去并没有显的非常虚弱。
“煜儿,姐夫!”严信和无忌叫了一声忙迎了过来,无忌更是乖巧的扶着庄煜的右手臂,扶他到椅上坐下来,然后才皱着小眉头说道:“姐夫,你不在房中休息跑到这里做什么?”
庄煜笑道:“无忌,姐夫被人射了一箭,这一箭总不能白白挨了,姐夫总得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吧?我若不过来,你难道会主动过去告诉我么?”
无忌抓抓头,说实话他是没打算告诉庄煜,无忌想让他心无旁鹜的好好休息,早些把伤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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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十二点之前再更一章补今天的一万,现在好困,撑不住了,月色要睡觉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反应
严信到底“偏心”无忌,立刻笑着说道:“煜儿莫要怪无忌,如今还没有查出个清楚的头绪,又何必去扰的你不能安心养伤呢,”
无忌忙也点头说道:“对对,姐夫,你昨天才受了伤,正该好好将养,这等追查刺客的小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庄煜有些讶异的看了无忌一眼,无忌象是突然长大了一般,说起话来象个大人似的头头是道,全没了前几日闹小脾气时的别扭。其实这正是无忌懂事讨人喜欢之处,小事情尽可以撒娇使性子,可面对大事,无忌从来都不会胡闹的。
“师傅,您知道我的性子,再是闲不住的,与其闷坐在房中发呆,倒不如一起商议如何追捕刺客之事。”庄煜笑着说了起来。
严信想想也是,庄煜只是左后肩中箭,既不会有碍走路又不会阻碍思考,只不过是上半身行动不方便罢了,这若是在战场之上,便已经算是很轻的伤了,确实也不必太当回事儿。于是严信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好,咱们就一起议一议吧。”
庄煜明显松了口气,若是严信立逼着他回房休息,他还真不敢不听。以严信师傅加干岳父的身份,对庄煜绝对有约束力。
无忌正想说什么,忽然间却歪头侧耳听了起来,片刻之后,无忌脸上露出鬼精鬼灵的笑容,严信和庄煜都是再了解无忌不过的,严信抬手轻敲无忌的额头笑问道:“听到什么了?”
无忌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往庄煜身上一扫,有些促狭的笑道:“姐夫,姐姐来了!”
庄煜知道无忌的耳力极好,他说无忧来了必不会有错,便赶紧向严信躬身说道:“师傅你可一定要帮帮徒儿。”
严信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庄煜才成亲几天啊,怎么就成了这般怕老婆的人呢,真真是给爷儿们丢脸。不过庄煜怕的那个人又是他的干女儿,是他放到心尖子上疼的闺女,严信倒不好说什么了。
果然无忧很快便走了进来,向严信问安过后方才对庄煜柔柔笑道:“五哥,你出来的急也没吃药,快把药喝了吧。”说罢,无忧将置于双层暖盒中的盖碗取出来,打开盖儿递给庄煜。
庄煜便是再怕吃药也不会在无忌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只暗暗屏气一口气将药喝干,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怎么回事,庄煜觉得今儿这药比昨天晚上的苦多了。
无忧递过一盏温热的白水让庄煜漱口,然后浅笑道:“义父,女儿告退。”
严信点点头,关切的说道:“无忧,你别太累着自己。”
无忧含笑点头,又向庄煜和无忌说道:“五哥无忌,你们和义父慢慢议事,我先回了。”说完,无忧便轻盈的走出房门,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责备庄煜的话,真真是给足了庄煜的面子,这反而让庄煜心里有些个不自在了,他忽然觉得没有听无忧的话在房中好好养伤是件很不对的事情。
无忧走后,严信将庄煜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中,不由捻须而笑,果然无忧不愧是任安的女儿,这兵法用的浑然天成全无一丝烟火之气,不战而屈人之兵,好,真好!
无忌大为惊奇,在惊奇过后心中还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他偶尔生病的时候淘气不喝药,姐姐就直接上手拧他的耳朵,而庄煜不乖姐姐却连骂都不骂他一句,太不公平!想到这一节,无忌忍不住瞪了庄煜一眼,又开始小心眼儿了。
庄煜心里正虚着,又被无忌莫名其妙的一瞪,越发心里没底了,他今天早上还答应无忧在房中安心养伤的,这才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溜了,无忧怎么能不生气呢?
严信干咳一声,将庄煜和无忌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师徒三人屏除杂念开始认真的讨论起来。
就在严信师徒三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皇宫中的御书房内,隆兴帝召来太子敏郡王还有大驸马,也在细细商议昨日遇刺之事。
太子昨儿就听说庄煜遇刺了,当时他就要出宫去睿郡王府探望庄煜,可是被回宫的隆兴帝拦住,如今刺客下落不明,隆兴帝已经有一个儿子受伤了,又岂能让太子再以身犯险,倘若那刺客丧心病狂,非但不逃走还在路上埋伏着行刺太子可怎么是好。
太子急的不行,虽然他已经听说了庄煜的伤并不要紧,可是没有亲眼看到太子总是没法子安心,庄煜可是太子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弟弟。奈何隆兴帝一定不肯放人,他只能命东宫总管太监索安代表他去看望庄煜,并且命索安将东宫里的各色珍稀药材收拾了好大一包一并送到睿郡王府去。
直到索安将庄煜的贴身太监贵喜带回来向太子回禀,太子听贵喜细细说了庄煜受伤疗伤的前后经过之后,心里才略略踏实了一些。压下对弟弟的担心,太子立刻调集人手追查刺客,奈何那刺客竟似上天入地了一般,几拨人马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竟是连那刺客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见着。
“父皇,至今都没有搜到任何与刺客有关的线索,您看当如何处置?”太子有些沮丧的问了起来。
隆兴帝眉头微皱,看向一旁的敏郡王庄炽,沉声说道:“老十,你的心最细,说说你的看法。”
庄炽从昨儿听到消息之后便一直在思考,是以隆兴帝一问他便说了起来。“父皇,有道是大隐隐于朝,儿臣以为那刺客必是躲入王公贵戚之家,昨夜并未曾入宅搜捕,故而搜不到任何的线索。”
隆兴帝和太子都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回事,内皇城之中所住的全是王公亲贵,若没有真凭实据便派兵搜府,无异于在王公亲贵的脸上狠狠的扇上一记耳光,这等事除非到了万不得以之时,否则是一定不能做的同,隆兴帝和太子都不能不顾忌。
庄炽却不这么认为,他躬身说道:“父皇,太子哥哥,儿臣以为卫老公爷已经将刺客的画像送来,我们大可以用敲山震虎打草惊蛇之计。”
隆兴帝眼中含笑看着庄炽,缓声问道:“老十你细细的说。”
庄炽胸有成竹的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可以请来所有居于内城的亲贵,由宫中内侍手持画像随他们回府清点府中人口。”
太子皱眉道:“便是刺客藏身于亲贵府第之中,也不可能站出来由咱们的人辨认。”
庄炽点头道:“太子哥哥说的极是,可是如此一来心中有巩人必然会有异动,内侍入府核对不过是打草惊蛇,父皇只要派人在暗中巡视,想来应该能有些收获。”
太子这才点头道:“十弟所言确也有些道理,不过那刺客既然有胆子行刺,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惊出来的。”
庄炽看向隆兴帝笑道:“只要父皇招诸位亲贵入宫,等内侍核实完人口再放他们回府,想来就能达到打草惊蛇的目的。”
隆兴帝沉吟片刻,庄炽的主意的确有几分可取之处,只不过这样行事还是莽撞了些,与直接搜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很容易引起亲贵们的不满,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太子这几年一直在辅助隆兴帝处理政务,他的大局观念要比庄炽强很多,想了一会儿,太子说道:“父皇,十弟的法并非不可行,只是略略改动些就行了。儿臣以为父皇可在宫中设宴相请亲贵们,在宴上传示刺客的画像,命诸位亲贵帮着搜捕刺客。”
隆兴帝满意的点点头道:“嗯,如此可行。你便立刻安排下去吧。”
庄炽略略一想便明白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他是聪慧之人,立刻发现了自己的不足。隆兴帝见了便笑着说道:“老十不必如此,你如今年纪还小,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跟着你太子哥哥好生学习,日后做你太子哥哥的臂助。”
庄炽躬身称是,太子拍拍庄炽的肩膀笑道:“十弟,若没有你的办法引着,大哥也想不到这个主意,快别这样了,帮大哥准备宴请亲贵之事吧。”
隆兴帝看到两个儿子相处极为和睦,顿觉老怀安慰。只挥手说道:“你们去安排吧。”
太子与庄炽退下,隆兴帝看着儿子们的背影,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若是他每一个儿子都能象太子与庄炽这样,他现在就能更加轻松了。想到久病不起,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三皇子与一条道走到黑让他一想起来就生气的六皇子,隆兴帝心头顿觉沉郁。
三皇子身子骨儿不行,这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隆兴帝虽然是帝王,却也没有一点儿办法可想,只能用上好的药材吊着儿子的命,他能活多久就是多久。可是六皇子庄烃却不一样,他的身体很健康,当然,因为那年强行解咒之事让庄烃如今的脑子没有从前那样灵光,可是庄烃还是个能跑能跳很有生机的一个人。偏偏这个还能中用的儿子一条道走到黑,不与父母兄弟亲近也就罢了,还与有谋反之心的吴国公绞到一处,这是让隆兴帝最为气愤的事情。偏偏他们两人还没有露出任何可以做为谋反证据的破绽,让隆兴帝想降罪于他们都不能够。
庄煜遇刺的消息自然也传入肃国公庄烃的耳中,庄烃顿觉心中畅快,只急切问道:“伤的重不重,有没有性命之忧?”
前来禀报的是庄烃的一个心腹小厮,他忙说道:“小人听说睿郡王伤在左后肩,皇上诏石院判给睿郡王治伤,石院判只在王府里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府了,想来睿郡王的伤并不重。”
庄烃恨恨的咬了咬牙,心中暗道:“他的命怎么就这么大,这样都死不了,真真便宜他了!”
“你做的很好,下去仔细盯着些,睿郡王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刻回来禀报。”庄烃大方的将自己的荷包扯下来丢给那个小厮,小厮欢欢喜喜的跪下谢赏,庄烃再不济也是皇子国公,他随身带的东西自然不会很差。
小厮退下之后,庄烃暗自思量起来,他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派的刺客,行刺的对象到底是他的父皇还是庄煜,在这个事件之中,他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庄烃想的很多,却独独没有想到就算是内里不和,做为弟弟他还是应该去探望遇刺的五皇兄。
庄烃正要思索着,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怯生生的说话:“殿下可在?”
庄烃一愣,起身来到门前将房门打开,见妻子胡氏怯怯的站在门外,她头上簪的珍珠步摇正左右摆动着。
庄烃不耐烦的问道:“你有何事?”
胡氏咬唇强行压住心中的不安,小声说道:“殿下,安国公府昨儿派人来了,问殿下何时纳娶岳氏?”
庄烃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还有岳珊这么一档子事,只不耐烦的说道:“这等小事还要问我,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胡氏低低应了一声,胡乱屈膝行了礼便慌慌张张的退下了。看到胡氏这般畏畏缩缩,庄烃心中越发恨的厉害,这就是他的“好父皇母后”给他选的“好妻子”,连个寻常的品官夫人都不如。
胡氏退下之后,庄烃也没有将纳娶岳珊之事放在心上,如今岳珊虽然名份上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可实际地位却一落千丈,便是纳了她也不会让安国公府成为他的助力,所以庄烃对于岳珊的态度便可有可无了。
胡氏终于鼓于勇气刺探到庄烃的态度,便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庄烃自己都不着急,她便犯不着上赶着抬个女人进门给自己添堵,就算是她对庄烃怕的要命,胡氏也不愿意有个身家背景都比自己强出许多的女人来分走自己的权利。
打发了胡氏,庄烃便又将心思转回庄煜遇刺之事,他疑心背后的主使之人是吴国公,便挖空心思想着该如何去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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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九十九章破绽
“禀王爷,夏内监前来传皇上口谕。”宁王府总管郑勇的通报之声打断了宁王的思绪。
“哦?快请夏内监至花厅用茶,本王这便过去。”正在沉思的宁王立刻站起来说了一句,郑总管立刻前去安排。宁王则命人服侍自己更衣,趁换衣服的空儿抓紧思索夏内监为何而来。
宁王妃带着丫鬟服侍宁王穿好王服,她面上看着虽然很平静,可是双手却微微发颤,显然很有些紧张。因有丫鬟在场,宁王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宁王妃的手,便快步走了出去。
宁王走后,宁五妃忙叫过一个机灵的心腹丫鬟,命她去花厅附近听动静,一但听说了什么立刻飞跑回来禀报。
秀姐儿见宁王妃不象平日那般沉静,就算她极力克制,却也不能完全克制住焦虑之色,心中不由大为惊讶,自她服侍宁王妃以来,还是头一回看到宁王妃的脸上有这样的神情。
莫约过了一刻钟,宁王妃派出去的丫鬟跑回来禀报:“回禀王妃娘娘,皇上诏王爷入宫赴宴。”
“什么?皇上诏王爷入宫!”宁王妃不禁惊呼一声,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紧紧闭上嘴巴,紧绷着的下巴明显透露出宁王妃的紧张。
小丫鬟们不知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妃是怎么了,都吓的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儿,生怕一个小心便触怒了王妃为自己惹来大祸。
宁王妃定了定神,强作镇定的说道:“夏内监是已经回宫复旨了还是在等王爷一起进宫?”
小丫鬟忙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夏公公说陪王爷一起进宫。”
宁王妃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才说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丫鬟嬷嬷刚刚退下,宁王便匆匆来到上房,宁王妃迎上前急切的小声问道:“王爷,会不会是……”
宁王不等宁王妃说完,便将她的口掩住,用极低的声音在宁王妃耳畔说道:“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宫中赐宴亦是寻常之事。”
宁王妃见丈夫很是沉着镇静,心里略略踏实了些,不过当她听到宁王吩咐她准备银丝细甲之时,一颗心又狂跳起来。难道这宴是鸿门宴?
宁王见妻子没有动静,便皱眉轻斥道:“还不快开箱子取软甲。”
宁王妃应了一声,慌忙走到西里间去找从前宁王得的那件可抵御寻常刀剑的银丝软罗细甲。
宁王自己动手除下外袍中衣,将王妃捧来的银丝软罗细甲贴身穿好,那冰凉的触感让宁王的头脑越发的清醒。王妃拿起中衣给宁王穿好,然后才穿上靛色四爪团龙贡缎王服,宁王深吸一口气说道:“王妃,本王此去宫中若是早早归来便也罢了,若是至夜未归,你便立刻秘密出京返回宁化与炅儿会合,一月之后倘若还无有本王的音信,你便与炅儿举事。”
宁王妃听了这话不由落下两行热泪,她摇着头哽咽的哭道:“不,王爷,妾身不走,是生是死妾身都跟着王爷。”
宁王着急的低斥道:“糊涂!你跟着本王去死容易,炅儿怎么办?你忘了炅儿的生辰命相么?炅儿可是紫薇帝君下凡,他合该是人间帝皇,本王死不足惜,可不能耽误了炅儿!你若不能扶持炅儿成就大业,本王死不瞑目!”
宁王妃用手捂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宁王长叹一声,将手放在宁王妃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缓声说道:“或许事情并非我们想的那样,本王只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你且不要哭了,免得让人看出端倪。好了,本王这便与夏内监一起进宫去了。”
宁王妃忙擦干眼泪对宁王说道:“王爷一定要当心些。”
宁王笑笑道:“放心吧,本王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若隆兴真对本王下手,本王也不会束手就擒,少不得要让隆兴付出些惨重的代价。”
宁王妃点点头,取来四五个荷包交给宁王,又拿出一串金叶子让宁王收在袖中,以备进宫打赏内侍之用。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宁王对宁王妃笑笑道:“好了,本王这便走了。说不定很快就能回来,王妃不用担心。”
宁王妃不敢再开口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只用力点头,将宁王送到门口便停下脚步。刚才哭过一场,宁王妃面上犹有泪痕,她自然不会出去让有心人看在眼中。
宁王在宫道上遇见许多王公亲贵,见到这些人都来赴宫宴,宁王心中踏实了许多,他相信隆兴帝总不至于把所有的王公亲贵都叫到宫中一勺烩了,若隆兴帝真的那么做便是自毁基业,隆兴帝又不傻,当然不能那么行事。
宁王看到淳亲王爷的肩舆就在前方不远处,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去行礼问安,“小侄请王叔安。”宁王上前恭恭敬敬的叫道。
淳亲王爷见是宁王,微笑点点头道:“你也来了。”
宁王笑着回道:“是,小侄奉诏前来赴宴。有几日没见王叔了,王叔的精神比前次瞧着更好些,您真真是老当益壮!”宁王一改平日不言不语的情形,笑微微的同淳亲王爷套近乎,倒让淳亲王爷心中暗自生疑,事有反常既为妖,难道宁王做下什么心虚胆怯的事情不成?
“本王还好,可瞧着宁王侄你的气色倒不太好,可是近日身上不自在?”淳亲王爷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句,让宁王心中一凛,忙打着哈哈笑道:“多蒙王叔关心,小侄也还好,不过春日偶尔咳嗽几声,倒也不要紧。”
说话间便到了设宴的春华殿,肩舆停下来,两个内侍上前扶着淳亲王爷起身,淳亲王爷如今到底一年老似一年,腿脚都不如从前灵活了。宁王本也想上前相扶,可他一想刚才淳亲王爷说过的话,便将刚刚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他还是象从前那样装木讷比较好。
酒宴齐备,隆兴帝从御座上站了起来,举杯说道:“这一杯酒,算是朕与诸位臣工先陪个不是。”
众亲贵一听这话都吓傻了,皇上给自己陪不是,这得出了多大的事情啊,难道皇帝要……身为亲贵,难免会做些仗势欺人的不法之事,难道是自己做下的事情发了,皇帝这是要先礼后兵呢。
众亲贵越想心中越害怕,忙都离席跪下,连声说道:“臣不敢,臣万死……”之类请罪的场面之言。
隆兴帝右手执杯,左手往上虚抬,大声道:“众卿平身。”
众亲贵听着隆兴帝的语气并不象是要治谁罪过的意思,便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去,还是站在席外心里能踏实一点儿,至少跪下请罪比较方便。
隆兴帝垂眸看着阶下众人,继续说道:“众卿应该都听说了睿郡王遇刺之事吧?”
众亲贵忙齐齐躬身道:“臣等已经听说了,那刺客着实可狠,很该将之擒住千刀万剐才是。”
隆兴帝沉声道:“众卿所言极是,朕必要将那刺客擒住千刀万剐。只是……”
除了宁王之外,其他亲贵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与那刺客连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自然不会受到牵连。可是宁王心里却更加不安了,刚才在进宫之前,他其实已经有所猜测,隆兴帝的话证明了他的猜测,果然这场宫宴是为了睿郡王被刺之事而设的。只是设宫宴并不能将刺客抓出来,这隆兴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宁王悄悄用手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强令自己保持冷静,千万不能乱了方寸,他心里很清楚隆兴帝手上没有任何的证据,只要他不慌不乱,就一定能蒙混过关。
想到那刺客之事,宁王真是恨的直咬牙,要不是那刺客与他有着极亲近的关系,让他不得不保下刺客,宁王都想将那刺客直接灭口丢到乱坟岗子去,让隆兴帝彻底无迹可寻。
隆兴帝高高在下,对于底下的众位亲贵的脸色神气看的一清二楚,装出来的轻松与真正的轻松还是有区别的。隆兴帝敏锐的察觉宁王有些异样,他的轻松显得很不自然。隆兴帝心中一紧,暗道:“难道是他?不会吧,他这些可一直老实的很,手中又没有兵马钱粮,他有这个能耐?”
“事发之后朕立刻下旨封闭内城,所以那刺客仍在内城之中并未逃出,但禁军与五城兵马司搜遍内城的大小街市店铺都未发现贼人行迹,朕以为那贼人必是潜入亲贵府第藏身。故而朕请诸位爱卿进宫赴宴,也算是朕先给诸位爱卿陪个不是,回头诸位爱卿出宫之时,各领一队禁军与内侍回府,务必严格清查府中人口,让那贼人无处藏身。”隆兴帝将自己的安排一口气儿的说出来。
众位亲贵听了却是面上微微变色。要知道如今谁的府上没有点儿僭越之处,倘若被那些惯会无事生非的内侍挑出来,便是府中没有藏匿刺客,也得落个僭越之罪。这僭越之罪可大可小,若是隆兴帝心情好不在意,抬抬手也就过去了,最多事后做些个整改的官面儿文章也就罢了,可是万一隆兴帝心情不好必会从重处罚他们,罢爵抄家都是轻的,往重里说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隆兴帝自是知道阶下众人心中的担忧,便沉声说道:“此番朕只清查人口其他一律不问。”
众位亲贵听了这话心中才踏实一些,隆兴帝素来是言出必行之人,他若说了不追究其他的便一定不会秋后算帐。吃了这粒定心丸,亲贵们忙都躬身说道:“只要能找出刺客,臣等做什么都愿意。”
更有那等机灵的甚至跪下说道:“臣启万岁,擒拿刺客要紧,臣请立刻领禁卫与内侍出宫清点府中人口,待拿下刺客后再领皇上赐宴。”
众位亲贵一听有人这么说么,忙都附和起来。于是乎大燕历史上最快的一场宫宴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众位亲贵各自带人回府清点人口。因为隆兴帝注意到宁王有些微异样,便命陆柄派出四个最是机灵不过的内侍与虎卫禁军一起随宁王回府。
宁王心中暗自叫苦,那虎卫禁军最是难缠,竟是贴身跟随在他左右,直到进入宁王府,宁王都没有找到机会给宁王妃发个暗号,好叫她提前做好准备,将那名刺客藏的更严实一些。那怕是暂时藏到卧房里不怎么透气的夹墙之中,也能躲过禁军与内侍的搜查。
宁王妃正在王府之中犹如困兽一般在房里走来走去,却听到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叫道:“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宁王妃闻言大喜,飞快冲到门口拉开房门跑了出去,急切问道:“王爷在哪里?”
小丫鬟没想到一向娴静的王妃会突然冲出来,被吓了一大跳,猛的倒退几步才站稳身子,她赶紧跪下说道:“回王妃娘娘,王爷刚进了大门,王爷……”
宁王妃心情极为激动,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她甚至等不及小丫鬟将话说完便提起裙子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王爷,王爷……”宁王妃边跑边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正与带队的禁军校尉冯陈说话的宁王隐约听到王妃的叫声,不由的神色一滞,立刻高声说道:“冯校尉请到正厅用茶,本王这就命管家召集府中所有的人口到前院集合。”
宁王的声音不小,宁王妃自是听到了,她猛的收住脚步捂住嘴,只略略停了片刻就转身往东院疾步走去。
“虎子,快跟姐姐走。”宁王妃径直来到东院的正房,猛的推开房门低声叫了起来。
一个躺在榻上的中年男子猛的跳了起来,皱眉说道:“姐姐你要我去哪里,我昨天累的半死才好不容易脱身,还没歇过劲呢。”
宁王妃着急的低声叫道:“还不是你闯的祸,如今禁军来搜王府了,现在你姐夫正在前头挡着,你快跟姐姐去藏起来。”
那叫虎子的中年男人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搜就搜呗,反正也没有看到我的真面目,没凭没据的难道他们还真敢把我这个王爷内弟抓起来不成?姐姐,你不用担心。”
宁王妃皱眉道:“不行,姐姐心里还是不踏实,若没有什么依据,禁军又凭什么搜府呢,还是稳当些好,虎子你听姐姐的,先暂时躲到姐姐房间的夹墙里,等禁军一走姐姐就放你出来。”
中年男人被宁王妃说的没办法,只得整整衣裳抄小路经由后门进了宁王妃的卧房,宁王妃则是由正门进房的。进房之前她还特意命丫鬟嬷嬷们都在阶下听使唤。
宁王妃将弟弟藏到夹墙之中,再三叮嘱他不要发出任何动静。那中年男子无可奈何的一一应了。宁王妃这才略略放心,可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踏实,宁王妃干脆宽去大衣裳,在妆台之前对镜敷了一层腊黄色的脂粉,让自己看上去一脸的病容,装扮好之后宁王妃便在头上勒一条浅灰色的帕子,这样可以显得脸色越发难看。如此一来想必那禁军也不能冲进衣衫不整的王妃卧房来搜人了吧。
在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宁王妃这才假装不舒服的轻哼起来,还抬手将放在床边高几上的青瓷茶盏碰落,清脆的碎瓷声让守在阶下的丫鬟嬷嬷大吃一惊,忙来到门前隔着帘子问了一声:“王妃娘娘,奴婢们进来伺候了?”
宁王妃只假做虚弱的嗯了一声,服侍她的丫鬟嬷嬷赶紧跑了进来。一见王妃突然脸色腊黄神情虚弱,一众丫鬟嬷嬷都吓的不轻,不明就里的她们生怕王爷怪罪她们服侍不力而降下责罚。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啊,您哪里不舒服?奴婢们这便去回禀王爷,请王爷为您请太医。”几个嬷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宁王妃只假做无力的摆了摆手,气若游丝的说道:“不要惊动王爷,本宫只是有些头疼,睡一阵子也就是了。万不可闹的沸反盈天的,反让人说我们宁王府的闲话。”
这些个嬷嬷丫鬟都是宁王夫妻从宁化那边带过来的,自与宁王夫妻一心,听王妃说的这么委屈求全,众人便只顾着义愤,倒不去想王妃刚刚还生龙活虎,怎么一眨眼就虚弱成这样了。
只有进宁王府时间最短,到宁王妃身边服侍了才两年多的秀姐儿心中起疑,不免多留了个心眼儿,悄悄四下里看了一回,却也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来。
宁王再没有听到王妃的声音,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他知道王妃必是去做安排了,就亲自引着禁军校尉冯陈来到正厅,陪他一起用茶。
郡王是超品,而禁军校尉只有从五品,这品级差别极大,所以冯陈在心中不安的同时也疑心暗生,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这宁王如此待他,莫不是心中有鬼?
能在禁军虎卫中做校尉,这冯陈当然有过人之处,他面上丝毫不显,却已经暗暗给手下发出手势暗号,令他们加倍留意宁王府的正院。
莫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宁王府的上下人等都集合在前院,自然这些人指的只是府中的下人,宁王夫妻与诸位公子小姐自不在此列。冯陈手一挥,每个禁军军士便从怀中拿出一卷画像展开,仔细的与宁王府每一个下人比对起来。
宁王暗暗看了那画像一样,不由暗吸一口冷气,那幅画像竟然与他内弟邓恢,也就是王妃口中的虎子所戴的人皮面具有七八成相似。特别要命的那双眼睛极象邓恢的双眼,若是有心人只要细细的比对,就一定会认出邓恢就是刺客。
宁王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状似无意的笑着问道:“冯校尉,这便是那刺客的画像么?”
冯陈点点头道:“回王爷的话,这正是刺客的画像,王爷看着可否有些眼熟?”
宁王心里一惊,忙打着哈哈说道:“本王怎么可能见过此人,冯校尉说笑了。”
冯陈皱了皱眉头,故意说道:“原来王爷看着不眼熟,这刺客面相实在普通无奇,末将看了都有些眼熟,仿佛常日里曾经见过呢。”
宁王心中暗叫不好,忙描补道:“许是本王深居简出甚少见外人的缘故吧,比不得冯校尉见识多广。”
冯陈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可心中的猜疑却更加浓重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宁王处处透着不自然。
两刻钟后,军士前来回禀,说是对照完毕,并没有与画像相似之人。宁王微笑着看向冯陈,那意思就是本王府上没有可疑之人,你可以离开了。
可冯陈却不慌不忙的说道:“王爷,皇上有旨命内侍与末将一起前来清查人口,内宅末将不便进入,不知由何人引内侍前往?”
宁王暗暗咬牙,心道此子好生奸滑可恶!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流露,只微笑着向院中唤道:“查嬷嬷……”
一个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髻,簪着两枝镶金玳瑁长簪的中年妇人踩着小碎步上前躬身道:“奴婢在。”
“查嬷嬷,你带这四位公公到内院,请王妃安排他们清查内院人口之事。”宁王淡淡的说了一句,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高兴。
查嬷嬷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引着陆柄特意安排的四名内侍去了王府后宅。宁王自己则在正厅一直陪着冯陈吃茶,这样特别的待遇让冯陈越发坚信自己的判断,这宁王府必与那刺客有关联。
内侍来到宁王妃的上房之外,查嬷嬷还没有开口说话,便有宁王妃身边的嬷嬷急匆匆上前说道:“查嬷嬷你来了就好了,王妃头疼的厉害,还不许我们回禀王爷请太医,你看这可怎么是好?”
查嬷嬷皱眉道:“这怎么行!”然后转身对四位公公说道:“四位公公,您们也听到我们王妃病了,还请公公略等一等,容我去向王爷回禀,请王爷的示下。”
四位公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微胖的公公开口说道:“嬷嬷自便,既然王妃娘娘身子不舒适,咱家四人得赶紧上前问安,要不咱家就太不懂规矩了。”
查嬷嬷微微皱眉,这四位公公是从宫里来的,她还真不敢硬拦着,因此勉强说道:“这……还请公公悄声些,我们王妃娘娘犯头疼之时最怕听到响动了。”
还是那个微胖的公公低声说道:“嬷嬷放心吧,咱家是在勤政殿服侍的,若论动静轻巧,还没多少人能比的过咱们呢。”
查嬷嬷实在也没办法了,只得叫过一个小丫鬟命赶紧去前头向王爷禀报,自己则亲自陪着四位公公进了宁王妃的房间。
宁王妃在房中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中不免一阵抽紧,生怕被看出什么破绽。可她又不能命人将帷幔放下,那样会影响她的视线,让她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当的判断。
四名公公进入房中,躬身向宁王妃问安,宁王妃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无力的虚抬一下,低低道:“公公们请起。”
四位公公中眼力最尖的一位注意到宁王妃勒头的浅灰色帕子边缘有些淡淡的腊黄颜色,他便不落痕迹的往宁王妃脸上看了一眼,心中便明白了,宁王妃这脸色腊黄的太过均匀,一看便是用了脂粉之故,这绝对不是宁王妃本来的脸色。
“有古怪!”眼尖的公公立刻轻轻碰了碰身边那位微胖的公公。微胖公公会意,一双眼睛飞快的在宁王妃房中扫视一遍。只看了一眼,这位公公心里便有谱了。
宁王府是内府于去岁万寿节前才为宁王准备好的,内府准备的宅第尺寸都有一定之规,正妃房间进深多少,面宽多少都是有定数的,这位微胖的公公刚巧是内府将作监的出身,他一看便知道宁王妃卧房的进深不对,分明窄了三尺。这说明此间卧房中有一道夹墙,
微胖公公突然向床后的墙壁走去,宁王妃的眼角余光正好看见,不由惊的魂飞天外,仓促之下她只能抱着头尖叫一声,在床上打起滚来。宁王妃想用这个办法引开四位公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能接近夹墙。
宁王妃的尖叫让整个房间的人都惊慌起来,查嬷嬷更是夸张的扑上前,好巧不巧挡住了那位微胖公公的去路。微胖公公脚步一滞,立刻说道:“哎呀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大症候,崔达刘明,还不快去禀报冯校尉,请冯校尉派人飞马去请太医来给王妃治病。”
说罢,这名微胖的公公便已经急速绕过查嬷嬷,走到了北墙角下。查嬷嬷一见心中大惊,她是唯一知道王妃卧房之中有夹墙的下人。
情急之下,查嬷嬷牙一咬心一横,咬破自己的舌尖,整个人向微胖公公倒去,同时一口鲜血喷到那微胖公公的身上,生生将微胖公公压倒在地上……
第二百章擒贼
这查嬷嬷别看个头并不高,瞧着也不胖,可分量却是不轻,再加上她有意为之,竟将那位微胖的公公死死的压在身下,让他动弹不得。
此时宁王妃的卧房之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丫鬟嬷嬷们都慌的方寸大乱,只凭着本能扑到床前喊叫着“王妃醒醒……王妃……”一时之间没有人去在意将微胖公公压在身下的查嬷嬷。
查嬷嬷此时什么都不想了,只死死记住一条,那便是不能让人发现夹墙的秘密。想来那只是个小太监,他未必有胆子在堂堂王妃的卧房中放肆。只要撑到王爷赶来便能度过这个危机。
房中正乱的不可开交之时,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怒喝:“肃静!”
正惊惧叫囔的众人被吓的一激灵,本能的紧紧闭上嘴巴看向门口,只见脸色铁青的宁王怒冲冲的大步走进来,房中的丫鬟嬷嬷们都赶紧跪下请罪,床上的宁王妃此时也不尖叫了,只蜷缩在床上做出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
此时房中除了宁王之外,另外一个站着的人便是宫里来的四位公公中的一位,他正在努力想把查嬷嬷从那微胖公公的身上拽起来。宁王一喝,他惊的手下一滑,查嬷嬷的手臂便滑了下去,查嬷嬷只双眼紧闭的死死的压住微胖公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从自己的身子底下爬出来。这里离夹墙实在是太近了,近到那微胖公公但凡伸出手臂便能敲到夹墙的墙壁。
宁王看清房中的情形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喝道:“都乱什么乱,还不快服侍王妃先用些疏风散,把查嬷嬷拉起来,看看小公公伤着没有,送小公公到外间吃茶压惊。”
宁王一声令下,房中的下人们才有了主心骨,纷纷按着宁王的吩咐忙活起来。片刻之后查嬷嬷和微胖公公都被扶了起来,查嬷嬷有意识的坠着身子,成功的将自己塞到夹墙与那微胖公公之间,而且又有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架着那微胖公公往外走,如此一来微胖公公不得不被迫离夹墙越来越远了。
能被陆柄看中的人自然不会是笨蛋,他脑子一转便知道此时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若然宁王爷突然翻脸,硬给他和同伴扣个什么罪名,他说都说不清楚,虽然有陆大总管为他们撑腰,可是若宁王执意闹开去,皇上怎么也不会为了两个太监与宁王为难的。说不定还会把小命白白搭进去。倒不如以退为进,至少也要见到冯校尉再说。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微胖公公便顺从的任人将自己半扶半拉带到外间,同时悄悄向同伴打了个眼色。那同伴轻轻点了一下头,也跟着快步走了出去。宁王见两个太监都走出卧房,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被那该死的太监揭破。方才卧房之中的动静这么大,想来邓恢一定会听到动静悄悄从暗门离开夹墙,虽然这会儿外头也不安全,可比总关在夹墙中被人抓个正着强多了。
夹墙之中的邓恢听到墙外叽哩哇啦吵闹的厉害,心中很不踏实,就在查嬷嬷将微胖公公压倒在地之时,他已经悄悄打开暗门准备离开,这时又听到宁王的怒喝之声,邓恢跑的就更快了。他在慌乱之中甚至都没有将暗门仔细的关好。卧房真正的北墙角有一道很明显的凸起,只要有人近前察看便能发现这个夹道。
邓恢离开夹道之后立刻往后花园快步走去,后花园里西北角有个很秘密的地窖,也可能暂时藏身。方才王妃只所以没有让他藏到地窖之中,是因为觉得那里不够安全,宁王妃觉得凭是什么人来搜府,也不能公明正道的去搜自己的卧房,所以才让弟弟藏到夹道之中,谁也没想到宁王妃聪明反被聪明误,才闹出那样一场闹剧。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宁王妃身边的秀姐儿不知何时离开了王妃的卧房,悄悄绕到北墙根底下,邓恢急匆匆往后花园走去,秀姐儿便一路尾随着,直到她看着邓恢下了地窖,秀姐儿才悄悄的回到了王妃的院中。
秀姐儿当然知道那人是王妃唯一的亲弟弟邓恢,可她想不明白邓舅老爷为何突然在王妃卧房北墙外出现,又匆匆藏到后花园的地窖之中,难道今日突上门的四位公公是为邓舅老爷而来的?
秀姐儿进入上房,见外间只有那位微胖的公公坐着吃茶,他的脸色乌沉沉的尽是怒意。秀姐儿心念一动,立刻上前续了茶水,轻声说道:“公公,您可要用些茶点?”
微胖公公心中正在气恼,只赶苍蝇般的挥挥手道:“不要,一边去。”
秀姐儿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恨意,什么都没说就站到了一旁。原本她想试探试探这位公公,若是这公公能达成她的心愿,她便将那邓舅老爷之事都悄悄告诉他。可这位微胖公公完全不给她好脸色,秀姐儿知道不会有好处,干脆什么都不说了。秀姐儿没有注意到刚才出来的明明是两位公公,可此时在外间却只有这一位微胖的公公,另一位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
卧房之中,宁王总是要问一问宁王妃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虽然他知道宁王妃有极大的可能是在装病,可他们是结发的夫妻,又是共过患难的,所以宁王到底不放心。
“王妃,本王已经命人去请何太医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宁王爷坐在床边低声问了起来。
宁王妃听说是去请何太医,不由松了口气,那何太医是宁王的人,他来诊脉自然不会揭破装病这个事实。抬手抓住宁王的手,宁王妃轻轻握了一下,宁王便知道妻子真的是装病,心中踏实了许多。便故意说道:“王妃,你必是这阵子累着了,才犯了头疼旧疾。”
宁王妃配合的低声说道:“妾身真是没用的紧,只略忙累些便会犯旧疾,真真对不住王爷。”
宁王夫妻的对话传到外间微胖公公的耳中,他不由在心中冷笑,说什么犯了旧疾,真真是胡扯,依他说分明是宁王妃心中有鬼才对。
“启禀王爷,石院判和陆大总管来了。”门外传来通报之声,让正在做戏的宁王夫妻都惊的心跳加速,背上泛起一阵寒意。
“王爷……”宁王妃颤声叫了一句。
宁王强做镇定的拍了拍宁王妃的手,低声道:“你先歇着,本王去去便回。”
宁王爷走出卧房,他的心思全在马上就要到来的陆柄与石院判身上,也没有注意到外间少了一位公公。那微胖公公一听说陆大总管来了,脸上立刻浮现出笑意,今儿这宁王府之事可有热闹可瞧了。
微胖公公跟在宁王身后出了上房,此时石院判已经在陆柄的陪伴之下走进院门,宁王忙快步迎上前去,很是客气的说道:“陆大总管和石大人光临鄙府,本王不胜荣幸。”
论品级陆柄尚在石院判之上,因此他一挥拂尘躬身淡笑道:“王爷太客气了,皇上听说王妃娘娘突然患病,便命咱家陪石院判过来给王妃娘娘诊脉。皇上还说了,必是底下的人粗笨冲撞了王妃,特命咱家给王爷王妃陪个不是,回头再叫他们给王妃娘娘磕头陪罪。”
陆柄一席话说的宁王心惊肉跳,若说只是那冯陈与禁军虎卫还有那四位公公,宁王还算有把握应付。可陆柄一来便不一样了。宁王知道陆柄看上去一副笑咪咪温和无害的样子,可他却是绝顶的高手,便是他手下武功最了得之人只怕都不是陆柄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极有可能是当年魔医谷唯一传人的石院判。若然这石院判真是魔医谷的后人,那他能在举手投足之间让整个宁王府再没一个能喘气的,宁王如何能不怕。
“皇上实在太客气了,拙荆只是犯了旧疾,如何敢劳动石院判大驾。”宁王极为客气的说道,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恐。
石院判淡笑道:“王爷言重了,下官身为太医院院判,治病救人乃是份内之事,何况皇下还颁了口谕。王爷,不如先让下官给王妃诊脉,其他的回头再说?”
宁王心中发苦,却不好硬拦,毕竟石院判是皇上亲自派来的,在没有公开翻脸之前,宁王不得不听从隆兴帝的旨意安排。他只得勉强笑道:“那便辛苦石院判了。”
说罢宁王亲自引石院判入房,陆柄略退半步走在后面,微胖公公赶紧凑到陆柄身边,他还没有说话,陆柄便对他做了个不易觉察的手势,那微胖公公便知道陆大总管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少时石院判给宁王妃诊过脉,便对宁王说道:“王妃倒也没有大碍,就是刚刚受了些惊吓,服些珍珠散定惊便可。”
宁王又惊惧又佩服,果然这石院判诊脉极准,王妃可不就是受了惊,只是若追问起王妃因何受惊,这话便不太好说了。总不能说王妃是被那四位公公惊吓了吧,那岂不是不打自招,若王妃心中没鬼又何至于被四个太监吓着。
让宁王暗暗松口气的是陆柄与石院判都没有追究宁王妃到底如何受了惊吓,陆柄只对宁王笑道:“王妃没有大碍再好不过了。咱家听说王爷的花园里有几株好牡丹,今儿难得出宫,不知咱家可有眼福去欣赏欣赏?”
石院判也假做惊喜之状,笑着问道:“王爷,府上果然有好牡丹么?下官素喜牡丹,若是王爷不介意,下官也想一饱眼福。”
宁王心中发苦,却又不能说不行,只得笑着说道:“石院判和陆大总管抬爱了,小王园中确有几株牡丹正在花期,若两位不嫌弃,便随小王前往观赏。”
宁王妃躺在床上已经急出了一身汗,王府之中除了她卧房里的夹道能藏人之外,再就是后花园的地窖了。虽然那地窖位置很隐蔽,可若陆柄等人有心去找还是能找到的。这可怎么办?
宁王妃能想到的宁王爷自然也能想到,只不过他在答应陆柄与石院判去后花园赏花之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因此才会这样干脆的答应下来。
宁王陪着石院判与陆柄一起去后花园赏牡丹,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是隆兴帝对自己起疑才派心腹前来刺探,不过宁王自认心计过人,他有把握瞒天过海,所以便只假作不知,一路之上还向陆柄与石院判介绍王府的景致。
只是刚走进后花园,宁王身边一个小太监便悄悄走开了,陆柄看在眼中,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抱在臂弯里的拂尘微微往下压了三下。跟在陆柄身侧的小太监看在眼中,立刻明白了陆大总管的用意。他放慢脚步渐渐落到队伍后面,然后一溜烟儿的便坠着那悄悄走开的小太监的身后,看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宁王陪着陆柄石院判刚进后花园没有多久,王府院墙之外便响起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身着浅灰衣裳之人的身影忽然从墙外对面的屋顶上一闪而过,正好让宁王与陆柄石院判看了个正着。
宁王立刻大叫道:“有刺客!”
不等宁王话音落地,只听一阵响箭之声,然后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那灰衣人被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弩箭正射中大腿,他惨叫着从对面的屋顶上摔了下去。
宁王大惊,这回的吃惊可是货真价实的吃惊,他忙叫道:“来人,速去将那刺客擒来见本王。”
这时就听墙外传来一声高叫道:“王爷放心,末将已经将此贼生擒了。”这声音正是禁军虎卫校尉冯陈的,不知道他何时到了王府之外,还这么巧用劲弩将那“刺客”给射了下来。
宁王心中一沉略过一丝心疼,那个灰衣人是宁王刚才命小太监传信给他的谋士杜陵,由杜陵安排的转移陆柄等人视线的死士,他若能逃走也就罢了,若是被擒便会立刻服毒自尽。培养一个死士是极困难的,不只是费用极高,还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与精力。宁王笼共也就几十名死士手下,死一个便少一个,这些人都是宁王的老本,折了他当然会心疼。
陆柄并不说什么,只是淡笑的看着宁王,宁王只能压下心疼对陆柄笑道:“陆大总管,你是继续去赏花还是……?”
以宁王想来,陆柄应该立刻去看那被擒的刺客才对,可是陆柄的回答却出乎宁王的预料,只听陆柄笑道:“反正刺客也被擒住了,等一忽儿也不打紧,咱们已经到了园子里,自然要先赏花的。”
宁王恨的直咬后槽牙,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撑着笑道:“说的也是,陆大总管请。”
宁王引着陆柄等人往花园的东南方向走,陆柄却突然说腹中疼痛要更衣,后花园中的方便之处正在西北角上,离那地窖只有十数步的距离。宁王心中急的不行却又没有办法阻拦陆柄,他总不能不许陆柄方便吧。
陆柄走向西北角的方便之处,他路过地窖之时垂目看了一眼,邓恢藏入地窖之时十分匆忙,所以并没有来的及去掩盖行迹,地窖盖板上有一层浮灰,上头清晰的显示着两只手印。陆柄暗暗一笑,运起内力往地窖盖板上遥遥压下去,只见那地窖盖板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摔入地窖之中。
断开的盖板好巧不巧正弹在邓恢的身上,这盖板受了陆柄的暗力,因此这一下打的可不轻,邓恢吃痛不过,腾的从地窖中跳了出来。他想逃,可陆柄却不会由着他逃走,早就蓄势待发的陆柄一甩拂尘,无数条银丝如灵蛇一般冲向邓恢的前胸,只取他云门膻中等胸前大穴。
邓恢跳出地窖已经是无处可退,他只能徒手去抓陆柄的拂尘。陆柄见状内力一送,那些银丝诡异突然调转方向,将邓恢的右臂死死缠住,邓恢还来不及震开银丝便已经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拽到了陆柄的面前。
陆柄正要去点邓恢的穴道,不想那邓恢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伸出,将一柄约一尺五寸长的雪亮短剑往前一送,正刺向陆柄的咽寒处,这一剑若是让他刺着了,陆柄必得命丧当场。
然而陆柄却是临危不乱,只身子往后一仰,以一招倒跌铁板桥闪过邓恢的短剑,同时以右手执着拂尘柄轻轻巧巧的在邓恢左手上一缠一绕,便将邓恢的左手死死缠住,邓恢的左手再不能往前伸出一丝一毫。
就在用拂尘缠住邓恢左手的同时,陆柄的右手指微屈若兰花指一般,在邓恢胸前连拂了数下,只见那满脸煞气的邓恢就立刻变成了活雕像,保持着冲向陆柄的姿势再也动弹不得。陆柄不免淡笑一声,心道这刺客的武功不过如此,也不怎么样。
宁王看到这一幕惊的魂飞天外,邓恢暴露了便等于他暴露了,可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做好造反的准备,人手物资等等绝大多数都在宁化,他该怎么办?
第二百零一章灭门
第二百零一章灭门
“啊……王府何时竟潜进这般恶人,万幸陆大总管机警,陆大总管,小王多谢了。来人,速速将此贼捆了押下去等候本王发落。”宁王的反应也算是不慢了,他一见邓恢被擒立刻飞步上前大叫起来。
陆柄淡淡一笑道:“王爷此言差矣,皇上刚颁了全城缉捕刺客的口谕,您府上便出现了这般可疑之人,此贼怎么也得交到刑部或是大理寺才对。若是由王爷自行处置,咱家怕王爷说不清楚。”
宁王当然知道自己说不清楚,若邓恢不是王妃唯一的亲弟弟便也罢了,他不过多损失一个死士。虽然宁王会心疼,可是相对于宁王自己的平安来说,牺牲个把死士还是他能够承受的。但这邓恢却不一样。
宁王妃与邓恢幼年失母,父亲很快又娶了继室,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所以宁王妃与邓恢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才熬到长大成人。直到邓氏被选为宁王妃之后,邓恢的日子才好过了些。却又因为继母的陷害而失去了继承权,邓恢愤而离家投奔姐姐宁王妃,这些年他一直在宁王府里为宁王做了许多见不得人之事,所以宁王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让邓恢落到隆兴帝的手中。
“这,陆大总管,还是让本王将其锁拿面圣请罪吧。”宁王放软身段用请求的语气说了起来。
陆柄面色微沉,不快的说道:“王爷这样做不合适吧?”
宁王见陆柄不买自己的帐,暗暗横下一条心,亦沉着脸说道:“既然陆大总管不愿成全本王,本王也不强求。回头便进宫请罪,是杀是剐悉听皇上圣裁。”
陆柄淡淡道:“既然王爷有意进宫请罪,那咱家便与王爷一起吧,到了御前王爷也好分说。石大人,您也一起吧,好与王爷做个见证。”
宁王咬牙看着陆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好,本王这便与陆大总管一起进宫。”
陆柄微微笑道:“王爷请。”
宁王怒哼一声,转过身子便愤愤的向外走去。陆柄则命跟着的小太监用绳子将邓恢紧紧捆起来,然后才解开他腿上的穴道,好让邓恢能自己走路。
邓恢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腿上穴道一被解开他便纵身蹿起,只是蹿起来还没有一尺高,便被陆柄一脚踢断了小腿径骨,邓恢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疼的直冒冷汗却因为哑穴被点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痛苦的在地上扭动挣扎。
陆柄向墙外高呼一:“冯校尉,咱家这里擒住一个贼人,你速速带人进来锁拿。”
宁王闻言猛的转过头来,瞪着陆柄喝道:“阉奴,你当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
陆柄面色一冷,沉沉道:“这里是咱家擒住刺客的地方。”
“你……放肆!本王定要参你不分尊卑羞辱宗室之罪!”宁王面色赤红的大叫起来。
陆柄冷道:“悉听遵便,不过王爷在参咱家之前,是不是先想想怎么向皇上交待府上藏着刺客之事!”
宁王喝道:“谁说他是刺客?”
陆柄立刻追问道:“依王爷之意此人不是刺客,那王爷必是认识此人了,还请王爷示下此人到底是何人,咱家也好有根有据的向皇上回禀。”
宁王心念急转,一瞬间也不知道变了几回主意,最后他冷着脸说道:“本王也不怕告诉你,他是本王的妻弟,因为犯了错被本王责罚,这才进地窖面壁思过。”
陆柄差点儿没忍住笑意当场笑出声来,这宁王可也真能编,刚才还说这人是贼人,现在又成了妻弟了。而且就算是普通百姓家责罚不听话的子侄,也没有把人罚到地窖去面壁思过的。堂堂宁王府难道还没有几间不住人的小黑屋子,何至于非要罚人进既不通风又不透气,呆久了都能憋死人的地窖呢,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想要闹出人命呢。宁王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简直是不打自招。
“不论此人是何身份,他都行迹可疑,咱家既然已经擒住他了,便得带回去查个清楚,若此人真的不是刺客,咱家自会向王爷请罪。”陆柄干脆利落的撂下一句话,便让匆匆赶过来的冯陈将断了腿的邓恢用重枷锁起押了出去。
冯陈从进来到将邓恢锁拿押解出去,都没和宁王打一声招呼,宁王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藏在袖中的双拳已经紧攥的指节泛白,他在心中暗自起誓,今日之辱他必要百般还之。
邓恢被擒的消息早就由守在后花园门口的小丫鬟飞跑去向宁王妃禀报了。宁王妃一听弟弟被抓,急的连病也不装了,立刻带人赶往后花园,想尽最后的努力把弟弟救下来。
王妃刚走到半路就遇到押着邓恢出来的冯陈等人,一看到弟弟的左腿裤管已经渗出鲜血,王妃便如疯了一般扑向邓恢,大叫一声:“我苦命的弟弟……”便号淘大哭起来。
宁王妃边哭边去撕掳两边架着邓恢的禁军虎卫,想把邓恢抢下来。这可让架着邓恢的虎卫们犯了难。宁王妃是女人,这男女有别,他们但凡碰一碰宁王妃的衣裳角儿,便得落个调戏宗室贵妇的罪名。可邓恢是重犯,他们也不能就此松手。
冯陈紧紧绷着脸,冷声喝道:“王妃请自重,休要干扰末将锁拿人犯。”
宁王妃救弟弟的心胜过一切,她非但不理会冯陈的警告,反而忽然调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撞向冯陈,冯陈只觉得颈上传来刺痛之感,然后便听宁王妃厉喝道:“放开我弟弟,否则要你小命!”
原来宁王妃紧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住冯陈的脖颈,冯陈只要呼吸略重半分便能让那匕首刺破他颈上的大动脉。
众虎卫一见冯陈被宁王妃胁持,都极为惊愕,能在禁军虎卫中做校尉,这冯陈的身手自然差不了,可是这才一招面的功夫他便被宁王妃制住,难道这宁王妃竟是个不世出的绝顶高手不成。
冯陈虽然被宁王妃用匕首抵住脖颈,可他并不慌乱,向手下做了一个不许放人的手势,众虎卫立刻打消了刚刚产生的犹豫,甚至一个虎卫还呛啷一声拨出佩刀压在邓恢的颈上,厉喝道:“放开冯校尉!”
宁王妃却也是个狠角色,她非但不放开冯陈,还将匕首往里刺了一分,只见殷红的血珠子顺着匕首滴滴嗒嗒的滴了下来。
众虎卫与冯陈交情极好,一见冯陈受伤,他们眼睛都红了,特别是那个用刀架在邓恢颈上的虎卫,更是手下用力,亦割破了邓恢的颈部皮肤,似乎他用力比宁王妃还大些,自邓恢颈上滴下的血珠子明显比冯陈的要大一些。
宁王妃一见弟弟流血便乱了心神,本能的尖叫道:“不要动手!”
众虎卫立刻齐声喝道:“放了我们冯校尉,我等便不伤此人性命。”
就在宁王妃将要撤开匕首之时,宁王与陆柄石院判等人也走到此处,宁王见此情形立刻快走几步喝道:“王妃休要胡来。”
宁王妃本来要撤去匕首的,听宁王如此一喝,便立刻将匕首又向冯陈脖颈刺了一分,她的力道掌握的极为精确,既让冯陈感觉到疼痛又不至于立刻要了冯陈的性命,可见这宁王妃也是个玩刀的高手。
宁王三两步便走到王妃的身边,只见他忽然仰头打了一声极响的唿哨,便有几十上百名精壮汉子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人人手持利器,不由分说便向陆柄石院判众虎卫以及小太监便动起手来。
陆柄挥动手中的拂尘击退几名攻上来的宁王死士,然后抬手向天上射出一枚火箭,宁王府上空响起五声巨响,早就率兵埋伏在宁王府附近的季光慎终于等到信号,立刻率兵杀入宁王府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控制住宁王府的形势,除了宁王和被格杀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都束手就擒。
宁王看到杀气腾腾的季光慎,心知大势已去再难有回天之力,他恨恨的看着依旧被虎卫控制住的邓恢,眼中尽是怨毒之意,若不是邓恢沉不住气行刺隆兴帝,他绝不会有今日之败。
宁王妃与宁王夫妻多年,自是知道宁王的心思,她惨然叫道:“弟弟,你害死我们了……”说罢,反手将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然后猛的将匕首拔出,一股血花喷射而出,宁王妃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宁王,低低叫了一声:“王爷,妾身对不起您……”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宁王虽然极为怨恨邓恢毁了他的大业,可他与宁王妃之间的感情却也极深,见到爱妻自尽,宁王大叫一声扑到宁王妃的身边,将她紧紧的抱入怀中,两串泪水从他的眼中滚落。
宁王心里非常清楚,王妃的自尽并不是仅仅为了以死谢罪,而是要给被他们夫妻秘密留在宁化的儿子李炅争得一线生机。刚才被季光慎的手下擒住的宁王世子庄炅其实是个西贝货,这个秘密只有宁王一家三口与杜陵知道,就连那假庄炅自己都不知道。
宁王抬头仔细看了看周围被抓住宁王府众人,果然没有杜陵的身影,宁王嘴角勾起一丝极为诡异的笑意,然后抓住王妃那紧紧攥着匕首的手,将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他甚至因为怕自己死的太慢而将匕首在心口转了半圈才拔出来。鲜血喷涌而出,宁王突然凄厉的大喝一声:“隆兴,本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然后便与王妃倒在一处气绝身亡。
宁王夫妻相继自尽,这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石院判快步走上前探了探宁王夫妻的脉相,对陆柄点点头道:“确实都死了。”
陆柄想了想对季光慎说道:“季将军,还请您在此镇守,咱家这便回宫向皇上禀报。”
季光慎点点头道:“好,还请大总管快去快回。”陆柄应了一声,立刻飞马回宫禀报。缉捕刺客引来宁王夫妻畏罪自尽,这事可是闹大了。
隆兴帝听完陆柄的回禀,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宁王一向行事低调,老实的比根木头强不了多少,他对宁王也算不错了,虽然在登基之初打发宁王去宁化守皇陵,却也没有亏待过他。更在上次圣寿节之后将宁王留在京城之中,赐宅子,扩大封邑,封宁王嫡长子庄炅为世子,还允诺自宁王以下三代之内不降等袭爵。在隆兴帝看来,这已经是相等的优待了。
隆兴帝一直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蜀中的吴王身上,想不到真正有谋反行为的却是宁王。这对隆兴帝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让隆兴帝开始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怀疑。连平素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宁王都在谋反,那其他宗室呢?
陆柄见隆兴帝半天不说话,便大着胆子轻声说道:“启禀皇上,季将军还在宁王府候旨。”
隆兴帝长长吐了口气,沉沉说了一句:“斩草除根。”
陆柄会意,他知道这是隆兴帝要季光慎在宁王府中便将宁王一脉斩尽杀绝,那怕是宁王那个刚出生不到六个月的庶女也不可放过。
陆柄自进宫后便被分到还是年少皇子的隆兴帝身边,陪着隆兴帝闯过一次又一次的血雨腥风,才得到今日的一切,所以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心软,那怕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讲的小女婴陆柄也不会同情,曾经的惨痛经历告诉陆柄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是,老奴这便去传旨。”陆柄应了一声立刻离开了御书房。隆兴帝这才松了双肩,低沉的叹息了一声。做出那样的决定,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好过。
陆柄来到宁王府中,悄悄告诉季光慎隆兴帝的决定。季光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大人有罪稚子何辜,连不会说话的婴儿都要杀死,季光慎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陆柄低低喝道:“季将军,谋逆本就是株九族的不赦之罪。”
季光慎忙低声说道:“我明白,只是……”
陆柄明白季光慎的意思,他低低说道:“季将军,此乃圣意,圣意不可违。”
季光慎低叹一声,艰难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只能痛快些,别让他们受零罪。”
陆柄点点头,在可允许的范围内行些便宜之事,这点子权利他还是有的。季光慎与陆柄走到石院判的身边,对石院判说了几句,石院判双眉紧皱,好一会儿才勉强松开,他低低道:“两位略等片刻,我这便去配些药。”
莫约小半个时辰之后,石院判回来,将一些药末放于水中化开,让自假庄炅以下宁王的每一点血脉都喝了一口,不过眨眼的工夫,假庄炅和宁王的一个庶子两个庶女全都沉沉睡去,于睡梦中毫无痛苦的离开了尘世。
主子们处理完之后,季光慎问陆柄道:“陆总管,王府中的下人如何处置?”
按着旧日的规矩,犯下谋逆大罪人家的奴仆,二等以上全部处死,三等及没有等级的奴仆重新发卖。若是按着人规矩行事,那些由内府配给宁王府的一二等奴仆可就倒霉透了,他们原是被派到宁王府掺砂子的,谁能想到却要受宁王牵连葬送了性命。
往宁王府里掺砂子之事陆柄自然是知道了,他想了一会才说道:“将所有的人都送到刑部大牢关起来等候圣裁吧。”
季光慎点点头,命手下的将士们将宁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锁拿起来押送去刑部。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季光慎与陆柄石院判看着宁王府中的下人们被绑成一串,挨个儿的从他们面前经过。忽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在经过季光慎面前之时猛的抬头看向季光慎,她因为口中被塞了麻核桃而不能说话,可一双眼睛中却闪动着异样的光。
季光慎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小丫鬟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季光慎知道在今日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宁王府的丫鬟。他因为这种眼熟之感而不免有些惊诧。
那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季重慎的长女季绣云,要叫季光慎一声三叔。季绣云现在眉眼张开了许多,与她的生母柳氏有七八分相似,一双眼睛又极象季重慎,所以季光慎才会有种眼熟之感。
季绣云很快被拉走了,季光慎便也没有再多想,命人将宁王一家的尸首全都收殓起来,按照隆兴帝的吩咐将他们全都送到化人场尽数化了。
一个时辰之后,宁王夫妻连同假世子庄炅和庶子庶女们全都被化成灰烟冲入沟渠之中,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宁王府也就此被封锁起来,成了一座废宅。
没有人知道,在季光慎率兵离开宁王府之时,一个身形匀称的中年男子已经换上士卒的服装混在队伍中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宁王府,并在最短时间内混出京城,从此不知所踪。此人再度出现之时,又将掀起一场惊天巨浪!
第二百零二章婚事
前刺客出自宁王府,宁王夫妻及所其所有子嗣全都畏罪自尽,这个消息在陆柄有意的推动之下传遍了整个皇城。所有的亲贵无不极为震惊,要知道宁王夫妻素日表现的实在太过老实无害,隆兴帝对宁王夫妻也算很是优待,若说吴国公心怀怨愤阴谋造反还好理解一些,毕竟吴国公的亲生儿子被隆兴帝贬为罪奴,如今还在御净轩中当差。没想到吴国公没有任何动静,谋逆的却是宁王。
在府中养伤的庄煜也得了消息,他同无忧感慨了一回便也丢下了,毕竟这只是他们生活之中的一个小插曲而非主旋律。整好此时丫鬟来报说是大公主到访,庄煜和无忧便赶紧迎了出去。
“大姐姐。”庄煜无忧齐声叫了起来,庄灵见弟弟脸上有了些血色,精气神儿也不错,便携了无忧的手笑着说道:“看来煜儿的伤养的不错,无忧,你受累了。”
无忧笑道:“大姐姐快别这么说,我没做什么,是五哥身体底子好,大姐姐快屋里请。”
三人进了屋子,庄灵开门见山的说道:“无忧,还有几日便到上巳节,这是你嫁给煜儿后的头一个上巳节,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无忧明白庄灵的意思,做为睿郡王妃,她需要举办一次正式的宴会向所有的亲贵夫人们证明自己完全有能力担当睿郡王妃这一职位。而在刚刚发生了宁王谋逆事件之后,亲贵圈子里也需要一件盛事来冲淡宁王谋逆给大家蒙上的那层阴霾。有什么能比新任睿郡王妃的宴会更能转移话题的呢。
“大姐姐,我想在上巳节那日在王府设宴相请亲贵夫人小姐,不知大姐姐觉得可否合适?”无忧浅笑问道。
“怎么不去曲江苑?”庄灵不解的问了起来。
上巳节春游曲江苑是京城贵族女子最热衷的活动之一,这一日是未订亲的小姐们出门见到未婚男子的唯一机会。有好些小夫妻便是于上巳节在曲江苑看对了眼,再回家请长辈做主的。
无忧浅笑道:“大姐姐,有资格接到王府帖子的夫人小姐毕竟是少数,若然那日在曲江苑设宴,必然要封苑清院,那便会让没有收到帖子的小姐们和所有的亲贵子弟都不能游曲江了,这样到底不好。”
庄灵点点头笑道:“嗯,还是你想的周到。说起来你这里的院子可不比曲江苑差什么,风景亦是极好的。”
庄煜脸上有些不高兴的神色,只闷闷的坐在一旁,庄灵见了奇道:“煜儿,你是怎么了?”
庄煜闷闷的说道:“大姐姐,我不想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到我家里来。”
庄灵真是哭笑不得,只瞪了庄煜一眼道:“不许胡说八道,什么叫不相干的人,你难道想和无忧关起府门一辈子不与人往来么?再要胡说就不许你在这里待着了,真是的,我们女人说话,你一个男爷们儿坐在一旁算怎么一档子事。”
庄灵自小便管着庄煜,已经形成了积威,是以她一瞪眼,庄煜便本能的一缩脖子,果然不敢再说话了。
庄灵见弟弟那副怪模样儿,不由又笑了起来,她伸手接过心腹丫鬟抱着的一只乌木包银小匣,将之推到庄煜无忧的面前,无忧不解的问道:“大姐姐,这是什么?”
庄灵笑道:“这是从前煜儿分府之时让我帮他打理的产业,如今你嫁过来了,自然要交还给你的,无忧你素有管家之能,必会比我打理的更好。”
无忧确也知道此事,庄煜向来是什么事情都不瞒着无忧的,他早就说要把那些银子拿回来交给无忧管着,是无忧不让他开口这才罢了。谁料想庄灵今儿主动送回来了。
“大姐姐,这……”无忧迟疑了一下,她知道庄灵必是将这些银子投入到她的产业中运营,突然把二十多万两银子抽出来,多多少少都会对庄灵的产业有些影响的,何况如今无忧根本就不差钱,这二十几万两银子继续放在庄灵那里对她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庄灵动作很快,已经将小木匣推到庄煜的面前,笑着说道:“煜儿,银票和帐册都在里头,这是你的家底子,你自己交给无忧,大姐姐以后就不用为你费这个心思了。”
庄煜哦了一声,立刻将小木匣放到无忧的手上,开玩笑的说道:“无忧,这些都给你,以后你养我好了。”
庄灵不禁白了庄煜一眼,啐道:“呸,你敢不敢再没出息一些。”
庄煜嘿嘿笑道:“大姐姐,我把什么都给无忧了,可不是得靠她来养着我。”
无忧被这姐弟二人的话臊的满脸通红,开口说话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一时间囧的很。
庄煜疼媳妇,立刻转了话题说道:“大姐姐,姐夫和虎头呢?”
庄灵笑道:“你姐夫被父皇叫到宫中去了,虎头去国子监了。”
“啊……”庄煜和无忧都大吃一惊,虎头去国子监,怎么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呢。以虎头皇上外孙世袭国公的身份,他完全不需要进国子监去争那一席之地的,进了国子监便意味着虎头要从科举晋身,这条路可不是一般的难走。
庄灵无奈的说道:“你们都知道虎头一见书本子就什么都忘记了,偏你们姐夫见虎头如今身子骨好了许多,非逼着他习武,虎头被逼的不行,竟然跑去求父皇母后,说什么都要进国子监去读书,父皇被他缠的不行便准了,你们姐夫被虎头气的不行,整天价没个好脸色,现在虎头一大早便出门去国子监,天不黑不进家门,唉,他们父子真真是前世的冤家!”想到丈夫和儿子的各种斗法,庄灵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无忧忙宽慰庄灵道:“大姐姐,都说外甥象舅舅呢,十皇弟不就是嗜书如命的性子?其实只要虎头高兴就好,虎头读书有天份,没准儿就给大姐姐大姐夫考个状元回来呢。”
庄煜笑道:“无忧说的极是,等虎头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状元,大姐夫还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庄灵笑笑道:“承你们吉言,若虎头真能考上状元,你们大姐夫便也没话好说了。虎头的事不说了,煜儿无忧,给无忌相看王妃人选之事可得赶紧了。如今到我这里打探风声的夫人可是不少,咱们无忌抢手的很呢。”
庄煜惊愕的“啊……”了一声,愣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无忌都要相看媳妇啦!我总觉得他还小呢。”
庄灵笑道:“无忌虚岁十三,现在就慢慢相看起来,才能选个四角俱全的好媳妇。若是再等上一两年,这挑选余地就小了。”
无忧道:“大姐姐说的极是。”
庄煜见庄灵大有与无忧细细分说各府闺秀的意思,便站起来笑道:“无忧,你陪大姐姐慢慢聊,我到园子里走一走。”
庄灵挥手笑道:“去吧去吧。”
无忧忙起身说道:“你可仔细些,伤没还好利索,可不能使劲儿。”
庄煜笑道:“知道了,我心里有数,大姐姐,回头就在我们这里用饭吧,我叫人到宫外候着大姐夫。”
庄灵也不与庄煜客气,只笑着应了一声“好”,便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无忧,庄煜一见赶紧走开了。
庄灵递给无忧的小册子是她收集整理的所有亲贵之家与无忌虎头年龄相当的女孩儿们的资料。无忧见那本册子可是不薄,便笑着说道:“大姐姐可真是费尽心思呢。”
庄灵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册子大姐姐已经整理了近一年,虽然还是不全,不过也差不多了。无忧,咱们一起看看。”
庄灵与无忧两人头靠头的研究起那份大燕闺秀名录,这一研究时候且小不了,总要给无忌和虎头挑选到最合适的人选才行。
庄煜并没有去花园散步,他是去找无忌了。既然是给无忌相看王妃,总也得听听无忌的意思不是。就算不能明着说,庄煜总能旁敲侧击的打听打听,若是选出一个四角俱全的小姐,偏偏不是无忌喜欢的类型,这便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庄煜边想边向无忌的院子走去,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自从成亲以后整个人都变的细致多了。若在成亲之前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些的。
就在庄灵与无忧商议之时,皇后在懿坤宫中也正在为着宗室子弟的亲事发愁。
今日吴国公夫人进宫,跪在懿坤宫正殿阶下便不起来了,她的儿子庄焰至今也没有定下亲事,吴国公夫人已经急了什么都不顾了,只跪在阶下恳求道:“妾身相中了儿媳妇人选,厚颜求皇后娘娘恩典玉成。”
皇后心中也很为难,吴国公世子庄焰的婚事她也曾向隆兴帝提过,可是隆兴帝显然有意拖上一阵子,所以皇后便坐了腊,吴国公夫人的要求合情合理,可她却不能立刻答应。
“弟妹不要着急,快起来说话,来人,扶吴国公夫人起来,赐座。”皇后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大声说了起来。
两名宫婢上前扶吴国公夫人起身,吴国公夫人也不敢死赖着不起来,她只能用帕子遮面低泣道:“皇后娘娘,焰儿都十八了,再不成亲……妾身……”
皇后尽量缓声说道:“弟妹不要着急,本宫一直想给焰儿挑个好的,这不一直没挑着合适的,原想着明年是大选之年,这挑选的余地也大些。”
吴国公夫人刚站起来便又扑通一声跪下,急切说道:“娘娘,我们焰儿福薄,当不起您这么为他费心思,不瞒娘娘,妾身已经相中了妾身娘家的侄女儿,求皇后娘娘恩准。”庄焰身为吴国公世子,他的婚事只有太后与帝后三人才有权决定,便是身为亲生父母的吴国公夫妻也仅仅只有建议权而已。
皇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吴国公夫人说的是谁。靖海侯府只有一个孙女儿名唤林若兰,是靖海侯世子林栋的女儿,至于这林若兰到底有多大年纪容貌品性如何,皇后却是不知道了,毕竟靖海侯老夫人已经过世,而靖海侯世子夫人又没个正经的诰封,故而没有带女儿进宫请安的资格。事实上因为靖海侯府的极度低调,他们家还有个待嫁女儿的事实都已经被绝大多数亲贵忽略了。
“哦,原来弟妹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常嬷嬷,回头命人去靖海侯府宣本宫口谕,令世子夫人明日携其女进宫请安。”皇后很痛快的说了起来,让吴国公夫人暗暗松了口气,皇后同意相看,这事便成了五六分,以她对皇后和林若兰的了解,这门亲事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常嬷嬷应声称喏退下去安排。吴国公夫人赶紧上谢恩,皇后笑道:“弟妹很不必如此,待本宫看过林小姐再说,本宫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配不上焰儿,本宫定是不允的。”
吴国公夫人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干笑道:“这是自然,一切全由娘娘做主。”
皇后笑笑,命人赏了吴国公夫人几件赏玩之物,便让她跪安了。
吴国公夫人一走,皇后便立刻命人去请隆兴帝,没有隆兴帝的示下,她便是明日见了林若兰也不好立刻做决定。说起来庄焰只比庄煜略小一些,也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
隆兴帝刚给女婿派完差事便听说皇后命人相请于他,便匆匆去了懿坤宫。听皇后说完,隆兴帝有一小会儿没说话,皇后便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候。
终于隆兴帝开口了,他说道:“明日你瞧瞧那林家小姐怎么样,若品貌都说的过去,便指了这门婚事吧。”
皇后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应道:“是,有皇上这句话,妾身明儿便好行事了。”
隆兴帝笑笑道:“是朕让皇后为难了。”
皇后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皇上,妾身可从没这么想过。”
隆兴帝笑道:“看你急什么,朕不过白说一说,对了,顺宁的驸马你可有人选了?”
皇后忙命人去取册子,她将册子打开放到隆兴帝面前笑着说道:“倒是有几个还算合适,妾身正想请皇上过目。”
隆兴帝嗯了一声,拿起册子看了起来。虽然对顺宁公主并不满意,可她是隆兴帝唯二的女儿之一,总不能嫁的太说不过去了。
“朕看平远侯的长子鲁宜荣还不错。”隆兴帝看完之后说了一句,皇后闻言心中踏实不少,便也笑道:“妾身也这么觉得,真真与皇上想到一处去了。”
这鲁宜荣的祖母是隆兴帝的姑姑先贞静公主,所以这鲁宜荣的血统也算尊贵,而且平远侯府早在先贞静公主过世之后便分了家,所以侯府人口并不很多,家底子也很殷实。到鲁宜荣这一代,他是唯一的嫡长子,下面有几个庶弟庶妹,日后便是分家也不会分走太多的家业,而且鲁宜荣的生母已经过世,平远侯也没有娶继室,所以顺宁公主嫁过去之后便不必面对婆媳关系问题,还能进门就管家。皇后为顺宁公主考虑的也算是很周全了。其他的老世家子弟真没谁的身份地位能比鲁宜荣更合适的。
帝后二人已经初步确定了七驸马人选,便决定诏平远侯爷携世子进京,帝后也好相看相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便可以赐婚了。因为没有最终决定下来,为着庄嫣的清誉,择平远侯世子为驸马的消息便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在旨意未颁之前,这绝对是个秘密。
顺宁公主庄嫣并不知道帝后二人已经为她择定了驸马人选,还在想着到底如何才能让帝后为她与忠勇郡王季无忌赐婚。对她来说,做忠勇郡王妃是最好的出路,庄嫣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甚至在京城连一座府第都没有的平远侯府的长媳。
“不知不觉孩子们都长大了,朕也老了。”隆兴帝突然感慨了一句,皇后忙笑道:“皇上才不老呢。”
隆兴帝站起来抻了抻身子,笑叹道:“怎么能不老,如今朕的白发都已经遮不住了。等老十大婚之后,朕便禅位给耀儿,与你一起过几年松散的日子。”
隆兴帝有意禅位之事皇后早就知道的,故而也没有觉得惊讶,只笑道:“一切全凭皇上圣断,总是您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的。”
隆兴帝上前携了皇后的手笑道:“这话说的极是,来,咱们出去走走,总不可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皇后面色微微有些发红,忙站起来随隆兴帝一起去御花园了,如今御花园中的桃花开的正艳,大好春光正等着人去欣赏。岂料帝后二人刚刚走出懿坤宫,便有个小太监飞跑过来跪下高声道:“奴才给皇上皇后娘娘道喜……”
隆兴帝和皇后脸色俱是一沉,这小太监是哪一宫的,竟如此没有规矩!陆柄更是面色一凛,双眉紧紧的拧了起来。他是宫中的大总管,这小太监不守规矩便是活打了他的脸。
陆柄立刻跪下请罪道:“皇上,老奴有罪,请皇上责罚。”
隆兴帝沉沉道:“这与你何干,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东西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打完了再问话。”
那小太监满心欢喜讨了巧宗儿来报喜讨赏,哪里想到连正事儿都没说便被人捂着嘴拖下去暴打了,他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二百零三章喜信
那小太监受完刑之后方被拖到帝后的面前,因隆兴帝方才有旨命小太监受完刑再回话,所以掌刑太监下手极为有分寸,明明将那小太监打了只剩下半条命,却连一丝油皮儿都没打破,那小太监除了脸色惨白之外硬是没有一点儿受过刑的样子。
“回……回……回皇上……柳嫔……娘……娘……有……喜了……”小太监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便扑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隆兴帝与皇后俱是一愣,自十皇子庄炽出生之后这十几年间,隆兴帝临幸后宫妃嫔的次数并不算少,可硬是没有一位妃嫔怀上身孕,如今隆兴帝都五十出头了,竟然让承宠次数并不多的柳嫔怀上身孕,这不能不让帝后暗暗吃惊。要不是后宫宫禁极为森严,进了宫了妃嫔们再也见不到外男,那柳嫔又是个安份的,皇后都要怀疑自己丈夫头顶上的帽子变颜色了。
不过隆兴帝每次临幸妃嫔,次日都会有太监拿着起居注来请皇后用凤印,只有用过凤印之后,这次临幸才算正式登记在册,可以做为日后妃嫔有孕的清白证明。因为隆兴帝如今临幸妃嫔的次数并不很多,所以皇后记得很清楚,上一次隆兴帝临幸柳嫔大约在一个半到两个月之前,柳嫔怀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那小太监已经昏死过去了,皇后也不好多问,她见隆兴帝还愣神着,便笑着说道:“柳嫔有喜可是天大的喜事,妾身恭喜皇上又将得龙子。”
隆兴帝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很欢喜,只沉声问道:“何人给柳嫔诊脉?”
陆柄早在听小太监说柳嫔怀孕之后便立刻命人去柳嫔住的蓼芳宫查证消息去了,是以隆兴帝刚刚问完,便有人来说回禀说是给柳嫔诊脉的曹太医在外头候旨。
隆兴帝立刻命曹太医近前回话,只听那曹太医说道:“臣启万岁,今日是给娘娘们请平安脉的日子,臣依例诊脉之时发现柳嫔娘娘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上月请平安脉,因喜脉未显故而未曾诊断出来。”
隆兴帝听了这话,脸上才浮起笑意,皇后见隆兴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便跪下笑道:“妾身给皇上道喜。”皇后一跪,除了隆兴帝以外所有的人都跪下来了,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隆兴帝哈哈大笑着将皇手搀扶起来,笑着说道:“想不到朕已过半百还能有子嗣,真是天佑我大燕。皇后……”隆兴帝说着说着忽然迟疑起来。
皇后立刻飞快的笑着说道:“皇上,柳嫔有喜,妾身正该陪您去蓼芳宫道喜,再给柳嫔选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柳嫔年轻,又没经过这种事,难免不知道怎么应对。”
隆兴帝连连点头道:“对对,皇后说的极是。那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皇后微笑颌首道:“皇上,您先等一下,总不能白去蓼芳宫,总让妾身吩咐人准备些赏赐才是。”
隆兴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连声道:“对对,是朕忽略了。”
皇后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滋味,总之不是她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欢喜,丈夫的小妾坐了胎,皇后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皇后一阵吩咐过后,自有宫女嬷嬷去准备,然后皇后才陪着隆兴帝往往蓼芳宫而去。隆兴帝许是怕皇后心里多想,还特意携了皇后的手,让她与自己同乘肩舆以示格外的看重。
皇后的自我调节很是迅速,其实隆兴帝只要临幸妃嫔,妃嫔们便有怀孕的可能,皇后都能将并非自己亲生的庄煜养在身边十八年,甚至对他比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好,自然也不是个心胸狭隘容不下人的,而且不论那柳嫔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会对皇后造成任何威胁。所以想通此节的皇后很快便从酸涩情绪中走了出来,能让嫔嫔怀孕说明隆兴帝的身子骨还挺不错的,她应该高兴才是。
帝后驾临蓼芳宫,正卧在床上喜不自胜的柳嫔得了消息不由脸色微变,她自是希望隆兴帝来探视的,可是皇后怎么也来了?皇后在旁边,倒叫她还怎么向隆兴帝撒娇呢。这可是后宫妃嫔沉寂了十数年之后头一次传出喜信儿,柳嫔就不相信凭着腹中那团血肉,隆兴帝能不给她进一进位份。
柳嫔原本打算在床上不起来扮娇弱讨隆兴帝怜惜的,可是皇后的到来让她计划落空,她不敢当着皇后的面如此撒娇,那岂不是给皇后一个再好不过的处罚她的理由么。因为怀了身孕,所以柳嫔便将自己看的格外贵重,也先入为主的认定皇后一定容不下她,必要想各种办法至她于死地。因此柳嫔赶紧下床穿戴整齐,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出去迎接帝后二人。
皇后看着柳嫔娇娇怯怯的只行万福礼,不由暗觉好笑,这才怀上柳嫔便如此自矜自贵,真的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莫说是她刚怀上,就算是现在平安生下皇子,皇后也不会将柳嫔母子看在眼中,若是皇后真的在意,那么自庄烃以下,所有的皇子公主都不可能被生出来。
隆兴帝也是轻轻皱了皱眉头,到底看在柳嫔有孕的份上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淡淡道:“免礼。”
柳嫔站直身子,微微抬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飞快瞟了隆兴帝一眼,那眼睛里似是两把小钩子一个劲儿的挠啊挠的,却让隆兴帝心中有些不快,这柳嫔素日里看着还好,怎么一怀了身孕便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了。
原本已经决定抬一抬柳嫔身份的隆兴帝立刻压下心中的念头,凭柳嫔这样,还是压一压为好,免得她兴兴头的不知道自己是谁。柳嫔哪里知道自己的一时不谨慎便让她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晋升机会,若是知道的,肠子怕不得悔青了。
帝后二人先后坐下,皇后见隆兴帝没有开口,便知道他介意的是什么,于是浅笑道:“柳嫔如今有了身子,便坐下回话吧。”
柳嫔没敢说什么,只是脸色一白,委委屈屈的坐在下首,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么的,她竟只垂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了。让隆兴帝见了越发心中不喜。
皇后只是浅浅一笑,命服侍柳嫔的嬷嬷上前回话。服侍柳嫔的嬷嬷一直在下头候着,她偷眼瞧见柳嫔的样子不由心中着急,这小姑奶奶可不能觉得自己怀孕了天老爷都得让着她吧,上头坐的可是帝后二圣,得罪了他们,别说是怀了身孕,就算生了皇子也没有活路的,恭嫔之事这才过去几年,柳嫔娘娘不会都忘光了吧。
那嬷嬷跪在帝后面前,将发现柳嫔有孕之事简单说了一遍,柳嫔自上次被临幸之后就没有换洗,嬷嬷们便在太医来诊平安脉的时候特别提了一句,太医仔细一诊便诊出了柳嫔怀上身孕的事实。
柳嫔听嬷嬷说的很是轻描淡写,心中便有些不快,她明明在此之前身上便有些不舒服,那些嬷嬷怎么都不说了,若是皇后专门宣太医给她诊脉,这喜脉怕不早就被诊出来了。这么好的给皇后上眼药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呢。
可那些话柳嫔自己又不好说,只悄悄瞪了正回话的嬷嬷一眼,她以为自己做的小心,却不知帝后高高在上坐着,什么能看不见呢。
隆兴帝听罢,压下心中的欢喜淡淡说道:“皇后,柳嫔有孕,只按着从前的旧例办也就是了。”说完,隆兴帝便率先站起来向外走去。
皇后见状忙也站了起来,对柳嫔说道:“柳嫔,本宫已经安排有经验的嬷嬷前来服侍你,你好好养胎,一定要平平安安为皇上生下皇嗣。”
柳嫔一见隆兴帝往外走立时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意儿求道:“皇上,婢妾终怀龙子心中很是不安,求皇上允许婢妾之母进宫陪伴婢妾。”
隆兴帝脚步一滞,猛的转过身子怒道:“放肆!不要以为你有了身孕便可为所欲为!”
柳嫔吓的脸色煞白,眼泪哗哗的涌了出来。她哪里能想到隆兴帝会这样答复于她,在柳嫔看来,自己怀了身孕,只不过有一点子小小的要求,隆兴帝怎么会不答应。
皇后赶紧上前对隆兴帝说道:“皇上息怒,柳嫔年轻不懂事,让教养嬷嬷慢慢教导也就是了。”说罢皇后又看向柳嫔说道:“只有贵嫔以上的妃嫔有孕后才有资格招其母家之人入宫服侍一个月,这些年宫中无人怀孕,想来柳嫔你不太清楚,如今本宫告诉于你,你可记住了。”
柳嫔低低嗯了一声,这其实是皇后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宫中最重视的便是身份,贵嫔以上可以自称臣妾,以下便只能自称婢妾,这么明显的区别柳嫔如何会不晓得的,她刚才不过是要变相的为自己讨封罢了。
隆兴帝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了,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嫔轻轻摇了摇头,这柳嫔的运气的确很好,只是为人却太笨了些。她是这十多年来唯一怀上皇嗣的妃嫔,难道她不说隆兴帝便不封赏于她么,如此急切的索封,反而犯了隆兴的的大忌讳,这柳嫔用缺心眼儿都不足以形容了。
命蓼芳宫中的内侍仔细服侍柳嫔,皇后便也匆匆离开了。帝后一走,柳嫔便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她原以为自己怀了身孕便有了本钱,想不到还什么都不是,这让满心期待的柳嫔情何以堪。
隆兴帝上了肩舆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原地等皇后,皇后匆匆赶来,隆兴帝命她上来与自己共乘,皇后见隆兴帝还有些不痛快,便轻轻握住隆兴帝的手,低声说道:“皇上,柳嫔年轻不懂事,也是妾身没有尽到教导之责,您别太生气了。”
隆兴帝沉声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这些人的心思,哼……”
皇后浅浅一笑,隆兴帝从前就曾经说过,宫中的妃嫔不过就是他解闷的玩意儿,他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人,皇后自然不会为个玩意儿与隆兴帝闹别扭,事实上只要妃嫔们不闹腾,皇后对她们都是很宽和的。如今柳嫔仗着有身孕想作上一作,隆兴帝自然不能容忍,这也是隆兴帝对皇后的尊重。
柳嫔有孕之事很快传的满宫皆知,最兴奋的却不是隆兴帝与柳嫔,而是慈安宫中“病重”的太后。她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希望一般,整个人显的异常精神。
“柳嫔这身孕怀的真是时候!”太后兴奋的对李嬷嬷说道。
李嬷嬷服侍太后大半辈子,对太后的心思可以说能拿捏个**不离十,她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急忙笑着说道:“可不是,真真是天大的好事,娘娘,这喜信儿一冲您就大安啦!”
太后满意的直点头道:“没错,正是这话,今儿几了,离初一还有多少日子?”
李嬷嬷忙回道:“回太后娘娘,今儿是二月二十六,还有三日便到三月初一。”
太后喜道:“好好,还有三日!”
每逢初一皇后都要率宗室中的内外命妇在慈安宫外给太后请安,这是太后“病体痊愈”的绝好机会,当着所有的宗室命妇,便是皇后也不能瞒天过海。从前太后之所以没用这一招,那是因为她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明明一直病势沉重,怎么突然就好了呢,这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柳嫔怀孕这个好消息,太后的痊愈便有充足的理由。冲喜,这可是上天的意思,帝后便是明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却也不好分说,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了。
柳嫔怀孕的影响力也就仅限于此了,隆兴帝膝下的皇子全都成年,一个年幼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至于其他的王公亲贵宗室命妇们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宫中的旧俗是妃嫔有孕满三个月之后才会正式说出来,为的也是怕孩子站不住而空欢喜一场。
所以柳嫔的娘家庄阳侯府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事实上自从柳嫔进宫之后,她没能给庆阳侯府带来任何的好处,这让庆阳侯夫妻极为失望,她们与柳嫔的联系其实非常有限,除了逢年过节的朝贺之外,庆阳侯夫人便没有递牌子进宫求见过。当然也不是她不想见,这里也有柳嫔的品级不够,庆阳侯夫人不敢造次的缘故。
皇后安排了四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去蓼芳宫服侍柳嫔,又命御膳房拨人在蓼芳宫设立小厨房专门服侍柳嫔,这样既能保证柳嫔的营养,又杜绝了其他人加害柳嫔的机会。虽然隆兴帝并没有说过什么,可是皇后知道他心中其实还是挺看重柳嫔腹中的胎儿,这个胎儿便是平安生下来对皇后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皇后自然会处置的极为大方得体。
果然隆兴帝在听完回禀之后心情很不错,对皇后也越发的满意,歇在懿坤宫的日子也比从前更多了。虽然柳嫔的怀孕证明的隆兴帝宝刀未老,可是隆兴帝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如何,他还没有糊涂到因为柳嫔怀孕而不顾一切的广施雨露。就算他不眷恋皇位,可也不代表隆兴帝不想多活几年,如今的隆兴帝已经打定主意节欲养生了。
这让其他的年轻妃嫔们恨的差点儿咬断了后槽牙。柳嫔能怀孕她们也能,可隆兴帝若不临幸她们便没戏了,皇后都已经不能生了还霸着皇上,简直是占着什么不那什么,真真是气死人了。皇后见隆兴帝如此行事,心中自然很是安慰,对底下的妃嫔们也越发大方了,丈夫是不能分给她们的,所以皇后便会以赏赐为由给各宫妃嫔一定的补偿,只不过这些补偿在各宫妃嫔眼中却成了皇后炫耀权势地位的表现,这却是皇后始料未及的。
在暴出柳嫔有喜消息的第二日,皇后刚打发了前来请安的酸气冲天的妃嫔们,便听内侍回禀,说是靖海侯世子夫人携女林若兰在宫外候旨求见。皇后这才想起来昨日吴国公夫人想娶娘家侄女儿林若兰做儿媳妇之事。皇后便命人宣她们母女觐见。
去宣旨的内侍刚走出去,便又有内侍前来回禀,说是吴国公夫人递牌子求见,皇后闻言不由笑了起来,看来这吴国公夫人真是急了。
少倾,吴国公夫人并靖海侯世子夫人带着一个少女来到皇后的面前,三人跪下行礼,皇后垂眸扫了一眼,见那林若兰头发黑鸦鸦的很是浓密,看身量似是还未长成,年经应该不大。
“免礼平身,林姑娘,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皇后微笑着说了起来。
林若兰怯怯的抬起头,并不敢用眼睛去看皇后。皇后仔细打量一回,见这小姑娘莫约十三四岁,眉眼儿生的倒也整齐,与吴国公夫人隐约有些相似之处,只是皮肤却不是特别白净,皇后看了靖海侯世子夫人一眼,见她皮肤倒白净的很,就是眉眼儿不太耐看,想来这林若兰是象父亲多些,若是皮肤随了其母便齐全了。
“嗯,是个整齐的孩子,今年多大了,在家里都学些什么?可曾读书?”皇后笑着问了起来,这些不过都是场面话,皇后但凡接见闺阁小姐,必都会这样问上一问。
“回皇后娘娘,小女今年十四岁,平日跟随母亲学些针凿女工,只读过女四书。”林若兰回答的中规中矩,她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飘,显然头一次参见皇后娘娘让她很紧张。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林若兰生得柳眉杏眼,眼神很干净,想来应该不是那种不安分的。靖海侯府是吴国公夫人的娘家,便是庄焰不娶林若兰为妻,靖海侯府与吴国公府也是同气连枝的,所以庄焰娶林若兰,并不会为吴国公府增加一份额外的助力。想起昨晚隆兴帝说过的话,皇后便向吴国公夫人笑着说道:“弟妹说的不错,果然是个好孩子,赏。”
吴国公夫人听了这话不由松了口气,皇后这意思是同意了,她的儿子终于能娶上媳妇了。“娘娘说的极是,若兰真的是个好孩子。”吴国公夫人的声音都微微有些发颤了,这让皇后听了不由暗暗叹息一回,都是当娘的心啊,她能明白吴国公夫人的感受。
靖海侯世子夫人见皇后好象对自己的女儿挺满意的,也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庄铖从吴王被贬为吴国公,可还是比靖海侯府的门第高一些,她和吴国公夫人的关系一直保持的不错,若兰也得她姑姑的喜欢,嫁进吴国公府,她的女儿想来是不用受婆婆气的。这门亲事对于林若兰来说真的是相当不错了。
“小女谢皇后娘娘赏赐。”林若兰见一位女官捧着托盘走到自己的面前,忙跪下谢恩,这都是昨儿专门练习过的,所以林若兰做的很熟练,并没有一丝不妥之处。
吴国公夫人见皇后赏赐给林若兰的是一对赤金嵌珠如意凤头钗,心中大喜,这赤金嵌珠如意凤头钗只有世子夫人以上的品级才有资格佩戴,显然皇后娘娘是正式同意了这门亲事。靖海侯世子夫人看到之后心里也越发踏实下来,皇后娘娘会有这样的赏赐,想必是对自己的女儿很满意,应该会下旨赐婚吧,有皇家的赐婚,这体面可就大不一样了。靖海侯府这几年很是沉寂,做为世子夫人,林若兰之母其实是很不甘心的。就是因为这种沉寂,林若兰的哥哥们的亲事都不是很如意,这可是靖海侯世子夫人的一块心病,如今若是能得到皇后赐婚,靖海侯府在与亲家的往来之时便能硬气一些,在儿媳妇们的面前也能摆一摆婆婆的威风作派。
靖海侯世子夫人不知不觉便想多了,一时竟在懿坤宫正殿之上走了神。还是吴国公夫人悄悄碰了碰她,才让心思不知道想到何处的靖海侯世子夫人回过神来。她见皇后正含笑看过来,不由脸上发烫,赶紧低下头,心中暗怪自己失态了。
第二百零四章醒来
靖海侯世子夫人携女入宫请安的第二日,司礼太监分别去了吴国公府与靖海侯府宣读赐婚诏书。吴国公虽然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却什么都不能说,毕竟是因为他才导致庄焰亲事的艰难,若他没有被贬为国公,庄炯没有被贬为罪奴,凭庄焰堂堂郡王世子又怎么会蹉跎至今。
赐婚诏书颁布之后,两府紧锣密鼓的筹备婚事,林若兰虽然还不满十五,可庄焰拖过今年便十九了,再不成亲实在说不过去。
太后也在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听说帝后给庄焰指的是靖海侯府的嫡孙女儿,太后勃然大怒,倒不是说林若兰不好,而是太后觉得靖海侯府嫡孙女儿的身份实在太低,配不起如她的眼珠子一般的庄焰。
李嬷嬷苦劝了半天,才让太后暂息雷霆之怒,毕竟她现在还在病重,没到三月初一皇后率内外命妇在慈安宫外请安之期,她现在还不能“醒过来”。
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一,这日清早皇后率命妇们到慈安宫外请安,然后听到宫墙之中传出一声异常响亮的惊呼:“太后娘娘醒了……”
皇后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可是那宫墙之中的声音极响,所有的命妇们都听到了,皇后便是有心瞒都瞒不住,她只能做出惊喜的样子说道:“真真是天大的幸事,快去禀报皇上,传太医来给太后请脉。”
在众命妇之中,心情最激动的便是吴国公夫人了,太后可是他们吴国公府唯一的靠山,太后这一醒来,吴国公府的日子便会好过多了。莫不是焰儿定婚冲的喜?吴国公夫人不免暗暗联想起来。
少倾,隆兴帝匆匆赶了过来,他明明心中极不痛快,却还得面带笑容,毕竟太后“醒来”是件极好的事情。
慈安宫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数名太监宫女嬷嬷跪在院中,隆兴帝大步走进慈安宫,皇后紧随其后,这时一个跪在当中的嬷嬷突然开口说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自醒来之后便点名要见淳亲王妃娘娘柳嫔娘娘与吴国公夫人。”
这嬷嬷正是李嬷嬷,要见淳亲王妃柳嫔和吴国公夫人也是太后事先安排好的。
隆兴帝微微皱眉后便说道:“着吴国公夫人在偏殿候旨。”
吴国公夫人不比淳亲王老王妃是隆兴帝的长辈,她又上了年纪,与隆兴帝一起去见太后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倒是吴国公夫人年轻些,又是隆兴帝的堂弟妹,自然要避嫌的。
淳亲王妃与柳嫔听到旨意忙起身上前,淳亲王妃倒没觉得怎么样,可柳嫔便有些个飘飘然了,自觉已经成了只比皇后略一等的人物,只以手扶着腰,挺着根本看不出任何鼓起的肚子,由两个宫女扶着往前走。而吴国公夫人则被宫女引着去了偏殿。
内命妇们知道柳嫔怀孕,可外命妇们却没有几人知道,众人看见柳嫔那挺着腰身的作派,不由的暗自惊讶,但还真没几个人往柳嫔怀孕这件事情上去想,毕竟宫中已经十多年没有传出任何喜信儿了。
“怎么独独点了柳嫔娘娘?”底下有人用极低的声音打听起来。这时柳嫔有喜的消息都由内命妇之口传入外命妇的耳朵之中。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众外命妇们一瞬间便动了同样一个心思,既然隆兴帝还能让后宫妃嫔怀孕,那明年选秀之事便要好好运作一下了,若是让自家的女孩儿进宫承宠怀上身孕,那可是绝好的提升门第的机会,做皇子公主的外家可是很有体面的。除了那满府人都发昏的同绍侯府之外,再没谁家会把皇子龙孙不当回事儿。
皇后见柳嫔兴的不行,不由眉头微蹙看了柳嫔一眼,柳嫔被皇后看的心里一惊,这才略略收敛了一些,微微垂头跟在淳亲王妃的身后。
太后寝殿的门被打开了,床边垂着的绣幔已经被打了起来,太后靠着一只极大的松色弹墨大靠枕拥被而坐,光线从门外投射进来,正照在太后那虽然消瘦却不很苍白的脸上,太后睁开的眼睛中有着幽暗的光。
“太后您醒来可真太好了,您觉得身子怎么样,让太医先给您诊个脉吧。”隆兴帝笑着说了起来,看上去十足的孝顺儿子的作派。
太后笑笑道:“哀家刚才忽然做了个梦,先皇在梦中告诉哀家说是皇家有喜,皇帝的妃嫔柳氏怀了身孕,先皇命哀家一定要好好照顾柳嫔,让她平安生下龙子,哀家这一高兴便醒了过来,连精神都好多了。皇帝,柳嫔否真的有喜了?”
隆兴帝和皇后听到太后这番说辞,心中真真气的不行,什么就先皇托梦,分明是太后已经知道了柳嫔怀孕的消息,才拿这事说话的。而且听听太后说的那都叫什么话,句句都扣着皇后失职,没有主理宫务之能。皇后真是快被太后气死了。
淳亲王妃已经知道柳嫔有孕的消息,她才不相信什么先皇托梦,有些事情隆兴帝都不知道,可她却知道,也就是先皇辞世实在太过突然,才让太后钻了空子,倘若先皇再多活几日,隆兴一朝有没有太后都还两说呢。先皇真正爱重之人乃是结发元后,这陈太后在先皇心中其实没什么地位,先皇怎么可能托梦于她。
柳站在最后面的柳嫔听到太后之言不禁欢喜的快疯了,她的份位低,在宫中又没有靠山,原本还有些个担心,不想太后竟然在此时得先皇托梦醒来,先皇还命太后特别看顾于她,这说明先皇极为看重她腹中的龙子,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太子庄耀那不过就是个假货。想到这里,柳嫔不觉又挺起了腰杆子。
隆兴帝淡淡道:“太后果然灵通,柳嫔的确刚刚查出有了身孕。”
太后故作惊喜的尖声道:“当真,阿弥陀佛先帝显灵啊,皇帝,快快,去太庙祭告列祖列宗。”
隆兴帝面色一沉,根本不理会太后的话,只对赶来的太医说道:“快给太医诊脉,看太后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那太医是隆兴帝最最心腹的太医之一,刚才太后说话之时他已经赶到了,太后那番话他听的清清楚楚,可是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免暗自腹诽道:“这太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柳嫔真真倒霉到家了,她这孩子还怎么能保的住。”
太医领命上前请脉,太后却不把手腕从被子中拿出来,只大声说道:“皇帝,哀家不要此人,哀家只让鲍太医诊脉。”
鲍太医是太后的心腹,太后当然要用他。隆兴帝听了太后的话皱了皱眉。太医立刻上前跪下说道:“禀太后娘娘,鲍太医因年迈而请求致仕,已经于半年之前回乡颐养天年了。”
太后愣了一下,然后愤愤瞪向隆兴帝叫道:“命他回京!”
隆兴帝浅笑道:“便是诏鲍太医回京,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太后,您总不能等鲍太医回来再诊脉吧,这让朕如何能安心呢,不如先让孙太医诊脉,等朕诏回鲍太医,再命他来服侍太后如何?”
太后心中恨的不行,只能愤愤将手腕从被中拿出来,孙太医上前诊了脉,一双眉头便紧紧拧了起来,仿佛太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太后见了勃然大怒,顺手抓起孙太医那方阴沉木小药枕向孙太医狠狠扔去。孙太医本能的一偏头闪过,才没让那坚如金石的阴沉木迎枕砸中脑袋。
“孙卿,太后的身体如何?”隆兴帝立刻高声问了起来。
孙太医已经退到安全位置,然后摇摇头说道:“回禀皇上,太后娘娘阴阳偏胜,气机逆乱……”
隆兴帝听罢立刻皱眉沉声道:“竟至于此么?太后明明已经清醒过来了,瞧着精神也不错。”
孙太医忙说道:“皇上,臣自幼习医,至今行医已经有四十载,臣确信不曾诊错脉,皇后倘有怀疑,可命太医院诸位同人前来为太后会诊。”
隆兴帝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来人,宣石院判程太医江太医华太医前来为太后会诊。”
太后坐在床上气的青筋直跳,她腾的掀开被子,竟然赤着脚走向隆兴帝愤然叫道:“哀家说了哀家没事,皇帝,你这是不想让哀家醒过来。”
隆兴帝立刻微微躬身道:“太后息怒,如今天气乍暖还寒,太后千万保重身体,切不可受了寒气。来人,是谁服侍太后娘娘的,怎么敢如此轻慢。太后娘娘不要生气,回头就让皇后选些机灵能干,识得眉眼高低的奴才过来服侍您。”
太后气的直咬牙,活吃了隆兴帝的心都有。皇后见状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常嬷嬷带着两个宫女上前硬是架着太后将她送回床上,还仔细的盖好锦被,太后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又坐回床上了。
淳亲王妃见状心中暗笑,这陈太后就是个没脑子的,瞎闹腾什么,她若是安份守己,难道隆兴帝还能亏待她不成,偏偏要如此的作妖自找难看,真不知道她到底图的是个什么!
柳嫔见太后心中暗自盘算着,说了这么半天,太后都还没看见她呢,再不露脸儿可不行了。于是柳嫔便娇娇俏俏的说道:“婢妾柳氏请太后金安,愿太后福寿康宁!”
柳嫔这一出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淳亲王妃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单找大王八,怨不得太后找上柳嫔,原来柳嫔和太后一样的没脑子,形势如此的明朗她硬是看不出来,不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说,还特特大声说话招人注意,这柳嫔是生怕自己死的太慢啊!
隆兴帝和皇后也气的不行,太后却是眼睛一亮,立刻招手道:“来来,柳氏到前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柳嫔闻言心中暗自得意,立刻欢欢喜喜的上前让太后瞧瞧自己。好不容易有个露脸儿的机会,柳嫔可得好好抓住了才行。
“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要不然别人都没怀上,单单是你有喜了呢。好孩子,你如今觉得身子如何?你这是头一胎,也没有什么经验,又一个人在宫里,怪可怜见儿的,往后哀家会好好照顾你的。”太后拉着柳嫔的手便絮叨起来。
太后的话让帝后还有淳亲王妃听了都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了,柳嫔这是头一胎,可太后呢,她可是没有生育过的,这女人生孩子之事她能有体会?在内府的玉碟之上,太后没有任何产育记录,所以帝后与淳亲王妃才会这样想。
柳嫔虽然年轻,可太后生没生过孩子之种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她自然也是知道的,柳嫔也觉得有点儿别扭,不过想想太后的身份地位,柳嫔便又释然了。太后可是宫中最大的那一位,有太后护着,便是皇后暗中下黑手她都不怕了,难道皇后还能大过太后么?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之后,柳嫔便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症,她总觉得皇后要害她,要害她腹中的胎儿。
“谢太后娘娘关爱。”柳嫔微微屈膝福身,动作没也太大,怕伤了腹中的胎儿。太后要利用柳嫔,自然不会在意柳嫔怎么行礼,反而笑着说道:“好孩子,你是双身子,日后这礼就免了,等生完孩子再依着规矩也不迟。”
太后说完还颇有意味的看了皇后一眼,特意问道:“皇后你说是也不是?”
皇后淡淡一笑道:“太后说是便是。”太后要是这么捧着柳嫔,柳嫔就绝对不可能平安生下孩子,要知道柳嫔的怀孕已经打破了宫中的平衡,她已经站到了风口浪尖,若再不知道收敛,真是离死便不远了。
隆兴帝闻言却皱眉说道:“从前皇后有孕之时也只在最后三个月免礼,太后不要太纵了柳氏。”
太后刚要说什么,隆兴帝却又沉声说道:“柳氏,还不退下。”
柳嫔不敢不听,只能给太后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太后本想发做,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压下了心中的火气,只沉声问道:“哀家要见吴国公夫人,如何不见她前来给哀家请安?”
皇后忙说道:“吴国公夫人正在偏殿等候,这便传她过来。”
隆兴帝微微躬身道:“太后好生将养,朕先告退了。”
太后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隆兴帝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在经过柳嫔身边之时,柳嫔还抛了个水汪汪的媚眼儿,只可惜隆兴帝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去,仿佛柳嫔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柳嫔心中气苦,低着头险些儿哭了出来。她可是给隆兴帝怀孩子的大功臣呢,隆兴帝怎么能如此漠视于她。
隆兴帝走后,吴国公夫人才被人领了过来,看到吴国公夫人,太后的神情明显激动许多,她撑起身子探身看向吴国公夫人,急切的问道:“吴国公和世子可都还好?”
吴国公夫人心中很是惶恐,赶紧回道:“谢太后娘娘关心,国公爷与焰儿都很好,焰儿蒙皇上和娘娘的恩宠,已经订下亲事了,定的是臣妾娘家靖海侯府的嫡孙女儿,成亲的日子也定下了,就在今年的八月十九。”
“哼!”吴国公夫人没有料到太后听了这个喜信儿却是沉沉哼了一声,显然非常的不满意。这门亲事是吴国公夫人向皇后求来的,如今见太后不满意,吴国公夫人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只跪在床前不敢再说什么。
事关吴国公父子,太后的脑子从来都是很够用的,她并没有说任何有关靖海侯府门第不高的话,只说道:“哀家记得那姑娘年纪比焰儿小不少,会不会太一团孩子气了?”
吴国公夫人听了这话才暗中松了一口气,忙说道:“不会不会,若兰五月里就及笄了,她性情和顺温柔,行事大方得体,绝对不会一团孩子气。”
太后听了这话便没再说什么,毕竟已经颁下赐婚诏书,而且吴国公府与靖海侯府连大婚之期都定下来了,这婚事显然是打不破的。太后只能作罢,她想着以后可以多多给庄焰选些门第好品貌好身家厚实的亲贵小姐为妾,便也将此事撂下了。只是太后没有想过,她所认定那些一等亲贵小姐又怎么可能屈居于一个侯府嫡女之下为妾呢,这岂不是活打了她们整个家族的脸。所以太后的念头也仅仅是念头,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不管怎么说太后算是赢了隆兴帝一回,她终于重新出现于内外命妇之前,特别是外命妇们,她们一定会把太后醒来的消息告诉家中的夫婿子侄,如此一来隆兴帝便不能再以太后病重为由封锁慈安宫了,沉浸许久的太后在绞尽心思之后,终于成功的扭转了颓势。只不过想与隆兴帝再斗上一场,太后便有些不够份量了,要知道如今的隆兴帝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处处受太后掣肘的新皇帝!
第二百零五章打趣
太后醒来的消息并没有太后自己想的那般有冲击力,诸多内外命妇们请完安便各自回府,并没有谁上赶着到太后的面前献殷勤,毕竟隆兴帝也皇后都是宫中真正的主人,太后的影响力已经在她装病反被软禁的日子里消磨的差不多了。
太后急于了解如今吴国公府的情形,也没有心思见其他的命妇,只命吴国公夫人陪伴左右,自然连皇后也是不留的,若留皇后在慈安宫中,太后还怎么能和吴国公夫人说体己私话。
皇后也不在意,只带着女儿媳妇回到懿坤宫,娘儿几个能聚齐了也不容易。特别是无忧是在庄煜伤愈之后头一回入宫,皇后自然要仔细问问庄煜的情况。
庄灵和太子妃一左一右虚扶着皇后,无忧则与肃国公夫人胡氏走在后面,因为身份所限,胡氏没敢与无忧并排而行,而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无忧知道少注意胡氏一些才会让她能略略觉得自在,因此便没和胡氏说什么,一行人很快便走回了懿坤宫。
坐定之后,皇后先对胡氏说道:“老六家的,你们已经出孝不少时日了,府中也该添些人口,免得老六面上不好看。”
胡氏心中一激灵,赶紧在皇后面前跪下小声说道:“是,臣媳谨遵母后训示。原本臣媳也与国公爷说过,可国公爷说不急,臣媳这才……”
皇后摆摆手道:“这内宅之事素来由女人做主,岂有让爷们儿费心过问的道理。老六家的,你嫁进门也三年多了,也该有个女主人的气派。”
胡氏更加惶恐,连连磕头道:“是是,臣媳一定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见胡氏吓的浑身乱颤,不免皱眉低低叹了口气,这胡氏选秀之时看着还好,并不是现在这样活脱脱象只小瘟鸡,仿佛一阵风儿吹过都能吓的她跳起来。挥挥手道:“罢了,出宫回府去吧。”
胡氏心中惴惴不安,赶紧磕头谢恩退出了懿坤宫,直到走到懿坤宫大门之外,她才轻轻出了口气,每次进宫请安,对于胡氏来说其实都是种煎熬,她完全没有丝毫已经融入婆家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胡氏走后,皇后笑着说道:“你们父皇已经初步择定平远侯长子为七驸马人选,你们在外头也听着些,若有什么有平远侯长子的消息,一定记得告诉母后,总不能耽误了顺宁。”
庄灵与太子妃和无忧齐齐躬身称是,庄灵住在宫外,与命妇们接触的最多,她想了一会儿笑着说道:“难为父皇母后选到他了,儿臣听说平远侯长子姿容甚美心性纯孝,是个端方的君子。”
皇后闻言笑道:“哦,果然有这么好?若真的如此这门亲事就差不多能定下来了。”
庄灵笑道:“听驸马提起过,说起来这平远侯的长子与咱们皇家还沾着一点子亲戚呢,儿臣听驸马说起过此人。他挺淡泊的,于功名富贵都不看重,喜欢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奈何因为是长子,不得不继承祖业。”
皇后微笑着点头道:“这般也好。”
太子妃想的要多一些,略略犹豫片刻才说道:“母后,臣媳记得平远侯府在陈州,离京城可不近呢。七皇妹……”
皇后点点头道:“正是陈州才好。”
太子妃便什么都不说了,显然顺宁公主这几年来一直处处拘着性子陪小心并没有什么用处,她在帝后心中还是不够份量,要不然大可以指一个京城中的亲贵子弟做七驸马,又何必远嫁到陈州去呢,这一去陈州等闲可就不能回京城的。
无忧是新媳妇儿,她对京城的人和事还略略知道一些,可对于京城以外的事情便两眼一摸黑了,何况顺宁公主曾经想做她的弟媳妇,现在这念头是不是彻底打消了还很难说,所以无忧对于顺宁公主的婚事是不会开口说任何话的。
皇后当然也不会问无忧有关顺宁公主婚事之事,她只笑着问道:“无忧,煜儿的伤可彻底好了?”
无忧忙笑着回道:“回母后,五哥的伤全都好了,昨儿还要去演武场练功呢,好不容易才被劝了回来。”
皇后吓了一跳,不免嗔道:“这混小子,连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老话都不记得了,无忧,你可得好好管着他,别一错眼瞧不见就让他跑到演武场去了。”
无忧脸儿微红的轻轻点了点头,庄煜的身体如何她再清楚不过的,早几日便已经没事了,夜里可把她折腾的不轻,要不是今儿要进宫,无忧怕精神不济太过丢脸,死活不许庄煜碰自己,结果还是在庄煜歪缠着许下一堆承诺,庄煜这才闷闷的抱着无忧纯睡觉。从庄煜那过人的体力上来看,庄煜的伤的确是已经全好了。
自皇后以后,庄灵和太子妃她们三人全都是从新媳妇过来的,新婚之时也都蜜里调油甜腻的不行,是以无忧这么羞涩的一笑,那三个便都明白了。皇后自持身份硬是没有说笑什么,可大公主却与太子妃对了个眼色,然后看着无忧促狭的笑了起来。无忧心中本来就有事,哪里禁的住庄灵和太子妃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来,不由差的面红耳赤,只低着头看着懿坤宫那铺满金砖的地面,恨不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找出条地缝儿钻进去。
皇后最是心疼怜惜无忧,立刻狠狠瞪了庄灵一眼,又看了太子妃一眼,用眼神阻止她们再笑下去。然后将无忧叫到面前,拉着无忧的手笑道:“好孩子,你大姐姐和你太子妃嫂嫂没皮没脸的,很不用理会她们。”
庄灵一听这话立刻拉着太子妃的手假意抱怨道:“弟妹你瞧瞧,果然母后有了新儿媳妇就把咱们丢到墙外去了,弟妹,咱们姑嫂两个自求多福吧。”
皇后瞪了庄灵一眼嗔道:“都是要娶儿媳妇的人了,还忒般饶舌!”
庄灵听了这话夸张的捧着脸叫道:“哎呀母后不说儿臣真没注意到呢,儿臣都要娶儿媳妇了,再过几年母后您就要做曾外祖母了。”
皇后赶蚊子似的挥手道:“去去,没的把母后都说老了。”话未说完,皇后自己先笑了起来,她今年已经四十六了,可不是已经老了。再几两三年都能抱上曾外孙孙了呢。
太子妃倒是有些微的不安,女人最怕老,偏庄灵还在这个当口儿拿这种话题说笑,要知道那蓼芳宫中的柳嫔可是刚刚怀上身孕的。世上有什么事能比自己已经老了,而丈夫还能让年轻貌美的小妾怀孕更残酷的呢。
太子妃赶紧偷偷看了婆婆一眼,见皇后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只拉着无忧的手笑的很是开怀,完全不在意会笑出些绣纹。太子妃心暗道:“难道母后真的不介意?”
“无忧,后日的赏春宴都安排好了么?”皇后并没有在意太子妃怎么看自己,只笑着向无忧问了起来。
无忧含笑点头道:“回母后,一切都安排好了,各府也都送了回帖。只有宁国公府与颜国公府还有广宣侯府因事不能前来,其他各府都会如约前来。”
皇后点点头,特意问道:“可曾给同绍侯府下了帖子?”
无忧轻轻点头道:“回母后,儿臣送了帖子,届时同绍侯夫人会携小姐前来。”
皇后点点头笑道:“这样做才对,母后还怕煜儿心气太盛,不许你给她们下帖子,到时没脸的便是睿郡王府了。”
无忧轻道:“母后放心,五哥和儿臣都知道轻重的,断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庄灵和太子妃听了这话都轻轻点头,不管怎么说那同绍侯府也是庄煜的外祖家,若无忧头一次正式宴客不请他们家,虽然能狠狠出口气,可是却会因此更加丢脸。如今见无忧有那般的胸襟气度,皇后更加放心了。她养的儿子她知道,若是依着庄煜的性子,断断不能给同绍侯府下帖子。必是无忧苦劝才让庄煜转了性子。
“后儿你们都去吧?”皇后问庄灵和太子妃,姑嫂二人忙回身道:“回母后,儿臣(臣儿)是一定要去的。”太子妃还说道:“儿臣正想向母后告假呢,母后便问起来了。”
皇后笑道:“好,后儿你把孩子们都送到懿坤宫来母后替你看顾着,你只管去煜儿府中好好散淡一日,难为你嫁进宫中这么多年,竟连宫门都没出过一次。”
太子妃赶紧跪下谢恩,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机会出宫,而是因此三个孩子年纪小,生怕被人算计了,所以太子妃选择不错眼珠子的看着。皇后知道太子妃心中的顾忌,才会有此一说。懿坤宫被皇后收拾的如铁桶一般,把三个孩子放到懿坤宫由亲祖母看着,太子妃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无忧与太子妃来往虽然不如和庄灵来往的多,可她一直都很喜欢温柔仁厚的太子妃,所以听皇后许太子妃出宫一整天,无忧便快步走到太子妃的身边,拉着她和庄灵的手笑着说道:“这真是太好了,大姐姐,好嫂子,后儿您们可要多多提点无忧啊。”
太子妃笑道:“你就是个小人精儿,哪里还用我们提点,后儿只管备上好茶水好点心,我们两个可要高乐一天呢。”
皇后笑道:“乐归乐,也得帮无忧看顾着,压一压场子,她身份虽然尊贵,可年纪到底还小,别有那倚老卖老的,反让无忧白受了委屈。”
庄灵和太子妃知道这是皇后正式的叮嘱,忙躬身恭敬的应道:“是,儿臣(儿媳)谨遵母后旨意。”
皇后又让庄灵太子妃无忧陪自己说了一会儿和闲话,娘儿四个正说着,常嬷嬷忽然笑着走了进来。庄灵眼尖,见常嬷嬷的笑容有些促狭,便笑着高声问道:“嬷嬷可是有什么喜事?”
常嬷嬷快步上前,眼神飞快的在无忧身上一兜,然后躬身说道:“回禀娘娘,睿王爷打发人在宫门口等着接王妃呢。”
常嬷嬷此言一出,无忧的脸顿时红的都不能看了,真真如着了火一般,她不过是在请安过后陪母后说了一会子话,好吧,这话说的时间略长了些,可庄煜也用不着特特打发人来接吧,她又不是没从府中走着进宫的,轿子都在宫门外候着呢。
庄灵与太子妃看着无忧直乐,笑的无忧越为的难为情,只扭着皇后的衣袖不依的说道:“母后,儿臣今儿能在您这里吃饭么?”
皇后拍着无忧的手笑道:“今儿可不行,母后若是留你吃饭,煜儿该得急的火上房了。”
无忧大羞,摇头皇后的手撒娇道:“母后也笑人家,人家不依……”
庄灵上前拉过无忧的手,笑着说道:“瞧瞧,这小娇儿撒的,真真是我都爱的不行,好弟妹,母后不留你,大姐姐留,回头你就跟着大姐姐一起回府,让煜儿一个人着急去,这没出息的臭小子,真真离了媳妇还不能活了。没事儿,回头他到大姐姐府上来接你,大姐姐帮你教训他。”
无忧不知道庄灵在正话反说,又知道庄煜素来最是敬畏庄灵,忙摇头道:“大姐姐,五哥他也没做错什么,你别……”说到这里,无忧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由气恼的抽出手,只拽着皇后的衣袖道:“母后您看,大姐姐欺负我。”
皇后被逗的不行,笑的前仰后合,眼泪几乎都要被笑出来了,她哪里还有力气去替无忧“主持公道”。还是太子妃上前揽了无忧的肩膀笑道:“无忧,你可不能再上大姐姐的当,你越是害羞她必越是作弄你。听大嫂的,你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五弟如今又是带伤之人,还是快回去看顾他吧。”
无忧听了这番话脸上羞意才略略减了些,只是也不好意思立刻出宫。皇后见了便挥挥手道:“说笑了这大半日,母后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庄灵太子妃和无忧这才一起行礼告退。一走出懿坤宫,庄灵便象是换了个人,再不与太子妃无忧那般肆意的说笑,姑嫂三人在东宫前分开,太子妃回东宫,庄灵则与无忧一起出宫。
姑嫂两人刚走了不到一刻钟,便遇到顺宁公主庄嫣,庄嫣几乎是小跑的来到庄灵与无忧的面前,让她们想回避都回避不成。
庄嫣稳住身形屈膝深深行礼道:“嫣儿给大姐姐五王嫂请安。”
庄灵微笑道:“七皇妹请起,七皇妹行色匆匆,可是急着去哪里?”
庄嫣忙摇头道:“不不,大姐姐,嫣儿哪里都不去,只是看到大姐姐与五王嫂,特意过来请安。”
庄灵浅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姑嫂,七皇妹言重了,只是不巧的很,我们这就要出宫,却不能陪七皇妹多聊一会儿了。”
庄嫣心中很是着急,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非订亲不可的年纪,可现在还什么风声都没有,庄嫣并不知道帝后已经初步择定了平远侯长子鲁宜荣为七驸马的人选,她还在做着嫁入忠勇郡王府做郡王妃的美梦。
在庄嫣自己看来,这几年她处处谨慎韬光养晦,想来父皇母后已经对自己改观许多。现在每日请安之时,庄嫣都会感觉隆兴帝与皇后对她亲近了许多。
可事实却不是庄嫣想的那样,帝后对庄嫣之所以和气的许多,全是看在她将要远嫁他乡,再想回到京城也不容易,这才会对她和气了许多。隆兴帝膝下的孩子不多,所以尽管庄嫣从前犯过错,她的生母又犯下那许多大错,隆兴帝也不准备死死记她一辈子,只要让庄嫣远离京城这个政治中心,给她安排平安顺遂的一生,这也就说的过去了。
“大姐姐,五王嫂,您们能给嫣儿一柱香的时间么,嫣儿想和大姐姐王王嫂说说话儿。”庄嫣可怜巴巴的说了起来。
庄灵想了想,她还真担心庄煜因为等不到无忧还闯进宫来,到时无忧可就真的会被人笑话了,因此庄灵对庄嫣说道:“七皇妹,大姐姐倒是有时间,可你五哥的伤没好利索,你五王嫂要赶回去照顾他,就由大姐姐陪你说话吧。”
庄嫣心中暗道:“我原本就是想和五王嫂说话,大姐姐这么一说,我不应下来不行,应了又……”庄嫣顿觉为难。她总不能说让无忧不要回府照顾庄煜,留在宫中陪她说话吧,别说她是不得宠的公主,就算是得宠,她也不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这……好吧,五王嫂,嫣儿考虑不周,让您为难了。”庄嫣忙柔顺的说了起来。
无忧笑笑道:“七皇妹言重了,改日有时间我一定进宫来与七皇妹聊天儿。”
庄灵与庄嫣目送无忧离开后,庄灵方笑着说道:“七皇妹,说起来我们姐妹还没在一起聊过天,不如今儿去你哪里好好聊聊?”
庄嫣便是心中不愿也得笑着应道:“那真是再求之不得了,能得大姐姐大驾光临,嫣儿真觉得蓬壁生辉。”
说罢,姐妹二人便往西四宫房行去……
第二百零六章试探
庄灵与庄嫣一路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气氛并不很热络,只不过好歹维持着不冷场罢了。她们二人之间足足差了十四岁,庄灵出嫁之时庄嫣才两岁,两人之间除了场面话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庄灵不会去扮知心姐姐,庄嫣也不是能上赶着甜言蜜语巴结的妹妹。
没走多长时间便到了西四宫房,这自隆兴帝登基以来,西四宫房只住过庄嫣这一位公主,庄灵出嫁之前得了隆兴帝的特旨,一直都住在懿坤宫中。是以这是庄灵头一回到西四宫房来。她不免要多看几眼。
庄嫣当然知道庄灵从来没有住过西四宫房,就为这一点,她心里也不是不犯酸的,一个没忍住,庄嫣便笑着说道:“大姐姐尊贵,当年也没住进这公主所,嫣儿住的时间倒是长的很。”
庄灵淡淡看了庄嫣一眼,一股无形的压力便压向庄嫣,她心头一颤,这才领略了什么是真正的公主威仪,她和庄灵比起来真的是差太多了,便是她瞪起眼睛看人,都没有这股子气势。庄嫣想到这里不由低下头去,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同样都是父皇的女儿,为什么她就这么命苦!甚至连个得宠的郡主都不如,那萱华郡主都能嫁作郡王妃,而她这个金枝玉叶到现在都不知道终身能落在何处,更不要说什么称心如意了。
“七皇妹一个人住着偌大公主所,还觉得不自在么?”庄灵很有威严的问了一句,让庄嫣心惊之后便立刻后悔起来,忙笑着描补道:“没没,大姐姐千万别误会,嫣儿绝无此意。”
庄灵笑笑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说道:“这里环境不错,看来七皇妹是个会布置的。”西四宫房只住了庄嫣这一位公主,自然处处以庄嫣为尊,陈设都会按着庄嫣的喜好布置。所以庄灵才会这么淡笑着夸上一句。
庄嫣立刻柔顺的笑道:“谢大姐姐夸奖,听嬷嬷们说当然大姐姐才是宫里顶顶会收拾的,嫣儿还要向大姐姐多多学习才是。”
庄灵笑笑,见前方坡地上有个小亭子,这亭子也算是西四宫房之中地势最高之处了,在亭中四下观望,便能将西四宫房看的清清楚楚。
一指前方的小亭子,庄灵笑着说道:“七皇妹,如今天儿也不凉,我们便到那里坐着吃一回茶可好?”
庄嫣自然无不答应,立刻命人去准备茶具,她要亲手给庄灵沏茶。
姐妹两人来到小亭子上,庄灵抬头一看,只见亭上悬着清丽的婉亭二字,这字庄灵认得,是皇后的手书。意在希望居于此处的公主温婉清雅。庄嫣见庄灵看匾额,便笑着说道:“这是母后的墨宝,每日看到此亭,嫣儿便想起母后的教诲,不敢有一日或忘。”
庄灵笑笑道:“七皇妹真是有心了。”说罢便拾级而上,不过走了十数步便进了小亭子。这间小亭子并不大,两人在石桌旁就座之后,剩下的空间也不过能多站四个宫女,若人再多些便显得非常拥挤了。
庄嫣的近身侍女已经准备好了茶具,红泥小火炉上的银铫子里的水都已经有了响动。庄嫣让了一回茶点,估计着水已经烧开了便开始沏茶。
庄灵见庄嫣沏起茶来手法熟练,显然是在这上头下过功夫的,和无忧比起来还差了些,可比她却已经强出不少。少倾,庄嫣将一盏茶送到庄灵的手中,谦虚的说道:“嫣儿沏茶的手艺不好,请大姐姐不要见笑。”
庄灵对于品茶并没有多少兴趣,不过为了给庄嫣面子,便接过来浅浅品了一口。她也吃不出什么什么要轻,浮,净,纯,只觉得味儿清清的还不错,便放下茶盏微笑点头道:“七皇妹也忒谦虚了,这茶沏的不错。”
庄嫣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大姐姐若是喜欢,嫣儿愿意常为大姐姐沏茶。”
庄灵笑笑道:“这却不必了,素日里我进宫也少,七皇妹如今也不便经常出宫。”
庄嫣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心中暗自叫道:“你快往下说啊。”
岂料庄灵只说了半句便没了下文,倒让庄嫣心中好生着急,她知道若庄灵往下说便能说到她的终身大事了。
庄灵见庄嫣有些紧张的盯着自己,心中暗暗一笑,果然是为了这事,她略略一试便能试出来。这也就是庄灵并不知道庄嫣对无忌有心思,若是知道庄嫣还有那样的心思,只怕不会对庄嫣这么有耐心。早就当头棒喝彻底绝了庄嫣的心思了。
“大姐姐……”庄嫣见庄灵不往下说,不由叫了一声。
庄灵笑着看向她,双眉微微上挑,问道:“七皇妹想说什么?”
“我……大姐姐,没什么,我只是想问大姐姐还吃不吃茶?”庄嫣犹豫半天,到底也没将心里想问的话给问出来。
庄灵笑笑道:“这一杯便足够了,茶虽是好东西,却也不可吃的太多,品个味儿也就行了。”
庄嫣低低应了声是,想问问自己的终身父皇母后有何安排,却又问不出口,此时她才后悔没有与庄灵打好关系,以致于现在连句话都说不上。
庄灵见庄嫣有些儿魂不守舍,再想想她的年纪,庄嫣已经十四岁了,也由不得她不着急。庄灵在十三岁上便定下婚事,足足备嫁三年,显尽皇家嫡长公主的气派才出阁的,而现在庄嫣没了生母,她又不曾被养在任何一位宫妃的名下,将来便是备嫁也只能由内府操办,说起来确实也够寒伧的,就算她是皇家公主,只怕也会被婆家看低了。
如此一想,果然那宁远侯府的世子鲁宜荣真是个好归宿了,至少没有能挑剔庄嫣的婆婆,若是嫁到别的亲贵之家,但只庄嫣没有生母又没有养在份位高的宫妃名下这两条,便足以让她受些婆家白眼的。
想到这里,庄灵心中有些微不忍,便对庄嫣笑道:“七皇妹如今也在宫中住不了几年了。父皇母后不日便会有赐婚恩旨,七皇妹怕是就快要开始绣嫁妆了。”
庄嫣闻言心中越发不安,她知道若父皇母后是绝对不会让她做忠勇郡王妃的。想到这里,庄嫣忽然定定的看着庄灵,一股怨怼之心油然而生,若非庄灵只嫁了个国公世子为妻,又怎么会堵了她嫁作忠勇郡王妃之路。庄嫣的眼神中不觉便带出些愤恨之意。
见庄嫣眼神突变,庄灵心中有些纳闷,刚才庄嫣的一切反应都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难道说她不想嫁人?这根本不可能。在西四宫房之中的公主生活虽然很是优越,可是庄灵知道庄嫣其实很是尴尬,她应该比一般的公主都渴望早些嫁出宫。公主出嫁是一定会有公主府的,到那里庄嫣便是整个公主府中最大的一个,那可比在西四宫房的日子好过多了。刚才她明明流露出对婚事的关心,怎么突然就……
不知道庄嫣心底秘密的庄灵自然猜不到庄嫣的想法。庄灵也不是那种能受气的人,见庄嫣脸色微变,她便起身淡淡道:“茶也喝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不打扰七皇妹,这便出宫去了。”
庄嫣忙掩去心思站起来笑着说道:“大姐姐再坐一会儿吧。”
庄灵淡淡道:“不了,来日方长。”
庄嫣只好将庄灵送出西四宫房,一路之上两人的对话越发少了,庄嫣只恨自己到现在心中都压不住事儿,怎么就将心思流露在表面上呢。
送庄灵到西四宫房大门,庄嫣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不知道父皇母后指的是……”
庄灵只淡淡说道:“父皇母后自会为你择一位如意郎君,等旨意颁下你便知道了。如今旨意未下,我也不能多说什么。免得影响你的清誉,好了,就到这里吧,七皇妹留步。”说完,庄灵便径自走了。
庄嫣脸色变了几变,等庄灵走的没了踪影,庄嫣便立刻带人回宫,带着她如今最倚重的陈嬷嬷进了内殿,与陈嬷嬷秘议了好一阵子,陈嬷嬷才匆匆从内殿出来,急急出了西四宫房,往懿坤宫方向走去。
庄嫣一个人坐在内殿之中,枯坐许久之后方才唤道:“柳儿……”
柳儿是庄嫣身边的一等宫女,平日极得庄嫣的看重。柳儿原在殿外候着,听到公主传唤,她赶紧踩着一溜小碎步跑了进去。
“柳儿,刚才可曾把消息递给肃国公夫人的丫鬟?”庄嫣低声问道。
柳儿屈膝道:“回公主,婢子已经悄悄给了杨枝。”
庄嫣点了点头,挥手命柳儿下去,心中暗道:“这会儿哥哥应该能看到字条了吧?”
肃国公夫人胡氏如今最信任的丫鬟并不是她当初的陪嫁丫鬟,而是肃国公府原来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唤杨枝的,杨枝现在已经是胡氏面前最有体面的丫鬟,每回胡氏进宫都是杨枝服侍的。而这杨枝实际是却是肃国公庄烃的人,她之所以投靠胡氏,其实是就奉了庄烃之命,好在庄烃与庄嫣之间传递消息。
胡氏一回到肃国公府,杨枝便找机会将柳儿悄悄递给她的蜡丸交给了庄烃。
庄烃见蜡丸上的封印完好无缺,正是他从前送给庄嫣的那枝海棠镶金芙蓉玉簪的簪头印出的痕迹。庄烃这才放心将蜡丸捏破,取出封在里面薄如蝉翼的绢纱密信。
展信细看,庄烃不由叹了口气,妹妹该择驸马了,他这个亲哥哥却一点儿都帮不上忙。庄烃知道庄嫣从来没有息过做忠勇郡王妃的心思,只是他与那忠勇郡王府势成水火,想让他去促成这门亲事简直难如登天。
庄烃看罢信,抬头一看见杨枝还没走,不由皱眉道:“如何还不退下?”
杨枝忙跪下说道:“回殿下,婢子今日随夫人进宫,在慈安宫外请安之时,突然传出太后醒来的消息。皇上立刻传了御医,太医果然真的醒了。”
庄烃惊的身子一震,他瞪大眼睛看着杨枝道:“你说什么,赶紧再说一遍!”
杨枝又重复道:“回殿下,太后如此已经清醒过来了。”
“哈哈哈哈……”庄烃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这才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太后竟然在此时醒了,这可真是太妙了,绝妙啊!
庄烃笑罢,见杨枝跪着还没有起来,便奇道:“你怎么还不起来。”
杨枝嚅嚅道:“回殿下,婢子还听说了一个消息,柳嫔娘娘有喜了。”
“啊……这怎么可能?”庄烃一愣,本能反应是这不可能,他的父皇已经十多年没有让任何一位宫妃受孕,只怕早就不行了,说不定那柳嫔肚子里怀的是野种!庄烃极尽恶毒的想着。
对于隆兴帝,庄烃早就绝了那本就很浅薄的父子之情,庄烃甚至盼着隆兴帝早些死去,毕竟隆兴帝死了,新君即位后按着惯例必是要加恩大封兄弟的。他做为新君的亲兄弟,怎么也得被封为郡王,就算是庄煜庄炽会被封为亲王,还会压他一头庄烃也认了。毕竟郡王不仅仅是听着好听,关键是还有许多实际的好处,被封为郡王之后怎么也能领些象样的差事,那样他就有发展壮大的机会了。
被隆兴帝打压了这么久,庄烃基本上已经息了在隆兴一朝翻身的希望,所以庄烃现在日盼夜盼盼的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早早驾崩。至于柳嫔肚子里那个,庄烃根本就不在意,不论那是不是隆兴帝的种,与庄烃都没有什么关系,再者说,一个小小的嫔突然怀孕打破了宫中的平衡,这孩子她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还两说呢,庄烃自然不会在这上头费心思。
“还有其他要禀报的么?”庄烃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杨枝问了一句。
杨枝忙道:“没有了。”
“没有了便退下,今日之事你做的很好。等公主出阁之后本殿下便调你到书房当差。”庄烃对杨枝笑了一下,丢出好大一块鱼饵,立刻让杨枝美的找不着北,若非杨枝有心做庄烃的女人,她又岂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宫中传递消息。
杨枝走后,庄烃一个人暗暗思索起来。庄嫣想做忠勇郡王妃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其他的色色都合适,庄嫣也会被庄灵卡死。连嫡长公主都只嫁给国公世子为妻,庄嫣还想做王妃,这真真叫痴人说梦。庄烃只想着各国公府中还有谁家的世子与庄嫣年纪相当。在庄烃看来,庄嫣若是能嫁给国公世子,也算与嫡长公主庄灵平齐了,这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将在京所有国公府都划拉一遍,还真让庄烃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宁国公府的世子许彬今年十四岁,还没听说他订下亲事,若是能选许彬为驸马,便也说的过去了。庄烃想了一会儿,去想不起来宁国公世子的长相,他这才发现宁国公世子很少在外面走动,倒似养在闺中的小姐一般。
想了一会儿,庄烃突然站起来向外走去,不多时便来到胡氏的房中,胡氏一听说庄烃来了,顿时紧张的全身都绷了起来,一双手死死绞着手中的帕子,好好一方丝帕瞬间就被胡氏绞成了麻花。
胡氏胆颤心兢的出来迎接庄烃,她甚至连庄烃的脸都不敢看一眼,只垂着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嚅嚅道:“妾身给国公爷请安。”
庄烃不耐烦的挥手道:“免了。”便大步走进房中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胡氏也不敢坐,只怯怯的站在一旁。庄烃一指下首的位子沉声道:“坐下说话。”
胡氏赶紧擦着椅子边儿坐下,庄烃便直接说道:“如今已经出了孝,你赶紧张罗起来去安国公府提亲,快些把日子定下来。”
胡氏心中纠结极了,却不敢不应下来。庄烃本想再叮嘱些其他的,可看到胡氏那惊惧的样子,便什么都不想说了,他要交代的事情只怕胡氏是办不到的。还是吩咐给管事嬷嬷比较可靠。
庄烃说完便走了,并没有在胡氏房中多做停留。胡氏见庄烃走了不由长长出了口气,一颗心总算踏实下来,还好庄烃这次过来没有对她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胡氏的奶嬷嬷见胡氏脸上那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不由又是着急又是生气,那安国公府的小姐身份原就比她们夫人要高,就算嫁过来是二房,以人家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也足以压她们夫人一头,若不趁现在赶紧怀上身孕,只怕岳大小姐一进门这肃国公府里便再没有她们夫的立足之地了。偏偏夫人她一见国公爷就象是见鬼似的,躲都躲不及,哪里还会往上凑,这样怎么可能怀上身孕呢。就算是国公爷先时的确过份了些,可男人不都那样,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夫人,您得在岳大小姐进门之前怀上身孕,要不然日后您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老奴求您听老奴一句劝吧!”胡氏的奶嬷嬷说到着急之处,双膝一软便跪倒在胡氏的面前,大有胡氏不答应便不起来的架势。
胡氏虽然害怕庄烃,却也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她惨白着一张脸,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