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微澜
囚禁唐瑶仙之后,吴国公便开始派人秘密的四处寻找唐月如,而庄焰因为那一日在宫中偶遇无忧,心中存了些见不得人的念头,便也极为积极主动的寻找唐月如,一时之时吴国公府暗中寻找唐月如的人手遍布京城的每一个地方。吴国公父子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道隆兴帝的暗卫早就盯上他们了,只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很明确的行动而没有出手。
暗卫将消息报到隆兴帝的面前,隆兴帝沉声问道:“这唐月如是何人,吴国公父子如何这般急着找她?”
暗卫忙将唐月如的资料送上,他们能查到的消息截至到唐月如离开吴国公府之时,再往后唐月如便象是在人间蒸发了一般,竟完全没有线索可查。
隆兴帝看罢资料,皱眉道:“竟是此等不知廉耻的放荡女子!”说罢,隆兴帝挥手命暗卫退下,立刻下旨诏庄煜入宫细细问上一问。
陆柄来到睿郡王府之时,庄煜正陪着无忧在柳荫下散步,自从程老太医说过孕妇每日散步有利于将来的分娩之后,只要天气好,庄煜便每日陪无忧散步,这已经成了庄煜雷打不动的规矩。
听下人回禀说是陆大总管前来传口喻,无忧便对庄煜笑道:“五哥,你快过去吧,我再走一刻儿就回房了。”
庄煜却不肯,必要亲自将无忧送回房中,看着她安安稳稳的坐下来休息,这才匆匆去前厅接旨。庄煜与陆柄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陆柄知道庄煜必是有事才耽误了,完全没有责怪之意,只宣了口喻请庄煜与他一起进宫。
庄煜也没多想,又回房换了一身王服,与无忧交代一声这才匆匆进宫去了。他一进御书房,隆兴帝当头便甩过来一句:“煜儿,唐月如是怎么回事?”
庄煜愣了一愣,困惑的反问道:“父皇,唐月如是什么人?”原来庄煜早就将唐月如这人给忘的一干二净,彻底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
隆兴帝顿觉好笑,可他还是佯装生气的绷着脸沉声道:“蜀中唐门掌门唐一奇的嫡孙女儿,煜儿,你可想起来了?”
庄煜一拍脑门叫道:“啊,父皇说的原来是唐门的那个疯子啊,她叫唐月如么?儿臣真记不起来了。”
“疯子?这话如何说起?”隆兴帝好奇的问了起来。
庄煜躬身回道:“回父皇,儿臣上次奉父皇旨意前往蜀中打探虚实,那唐一奇曾带着唐月如去了吴王府,儿子明明什么都没做过,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那唐月如一眼,她却接二连三的算计儿子,甚至还想对儿子下蛊,幸而儿子自从上次中蛊之后便对任何蛊毒有了抵抗力,这才没有被她算计成功。唐月如也因此伤了本命蛊,后来儿子便再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她的消息。”
隆兴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煜儿,你可知道如今吴国公父子撒出大量的人手搜寻唐月如?”
庄煜不解的说道:“有这种事么?回父皇,儿子真的不知道,他们找唐月如那个疯子做什么,难不成焰堂弟要娶她?不对啊,焰堂弟明明已经订了亲。”
隆兴帝摇了摇头,皱眉看着眼前这不知道是聪明还迟钝的儿子,庄煜也觉着父皇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确定的小声说道:“父皇,该不是会太后授意他们把那唐月如找出来送到儿子府上做妾吧?”
隆兴帝脸上微出一丝笑意,反问道:“你如何会这样想?”
庄煜气恼的“咳……”了一声,很是郁闷的说道:“那一日儿子同无忧进宫请安,太后立逼着儿子纳妾。”
隆兴帝笑笑道:“还算你不笨。”
庄煜气道:“还真是这样啊,他们难不成都疯了?我难道是木头泥巴,能由着他们随意砍削搓揉!”
隆兴帝走到庄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眼看就快太后的万寿节,到时太后当着一干王公亲贵的面公开赐人给你,你能不接受么?你若不接受,便会坏了无忧的名声。”
庄煜倒吸一口冷气,气的牙都疼了,恼怒的叫道:“简直岂有此理,我不想纳妾,他们凭什么拿无忧的名声来逼我!”
隆兴帝又拍了拍庄煜的肩膀,对他说道:“煜儿,不要先自乱了阵脚,如今此事我们已经知道了,自然有应对之策,就算是给你纳妾,也绝对不能纳那种满身是毒之人。”
“父皇,儿子不要纳妾,一个都不要,儿子只守着无忧一个就足够了。”庄煜立时大叫起来。
隆兴帝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反正庄煜这个儿子又不是皇位继承人,他也不必通过联姻来拢络人心,他想只守着无忧一人便由他去吧,能让季任安的骨血一生平安顺遂,将来他到了九泉之下,见到老友也能有所交代了。
“随你高兴吧,煜儿,如今边疆无事,你在京中整日闲散着也不是个事儿,虽说无忧有身孕,你也不能整天窝在王府里陪着,前儿穆国公告了病假,五城兵马司正缺个指挥使,你便去兼任数月吧。等朕挑好人选你再卸任。”
穆国公半月之前酒后受风感染了风寒,因他的身体一向很健壮,所以并没有当回事儿,连太医都没请,只自己随意吃了些柴胡饮,当时的确也好的差不多了,不想过了数日风寒突然卷土重来,穆国公一病不起,只得上折子递辞呈请假养病。
隆兴帝自然是要准奏的,还得派太医每日到穆国公府为穆国公治病。他原本打算命副指挥使兼任指挥使,可如今出了吴国公父子寻找唐月如之事,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人选便要好好挑选一番了。刚巧如今庄煜没有什么差使,隆兴帝又觉得儿子整天窝在王府里陪媳妇有些个说不过去,于是便将这差使派给了庄煜。
若没有唐月如之事,庄煜铁定会想法子推了这差使,他巴不得一直陪到无忧平安生下孩子满月之后再出来当差。可现在不行了,庄煜是不会让任何一丝有可能的潜在危险威胁到无忧的安全。所以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他是当定了。
庄煜立刻在隆兴帝面前跪下朗声道:“儿臣遵旨。”隆兴帝笑着将庄煜拉起来,父子二人又细细的商议起来,一直商量到天色有些发暗了才告以段落。
庄煜一看天色不早了,忙躬身告退,隆兴帝知道他惦记着无忧,便也不留他,还赏了一领象牙簟和一柄雪丝凤罗扇让庄煜带回王府,象牙簟凉而不寒,正适合无忧这样的孕妇使用。
回到王府之后,庄煜为了不让无忧烦心,便没有说出唐月如之事,而无忧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打听事情的人,只在听说庄煜将要就任五城兵赂挥使之后,命丫鬟们开箱将庄煜的细甲箭袖等衣物收拾出来,好让庄煜平日里穿用。她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如何要庄煜这个堂堂郡王屈尊去做五城兵赂挥使。
衣物刚刚收拾好,门外便传出无忌的声音,只听他叫道:“姐姐姐夫,我能进来么?”
庄煜扬声笑道:“是无忌啊,快进来吧!”无忧则转头命丫鬟准备无忌最爱吃的冰碗子,如今天气热,无忌每日不吃上两三碗冰碗子便再过不去的。
无忌兴冲冲的跑进房中,小脸红扑扑的,额上还有些晶莹的汗珠子。无忧忙招手将无忌叫到身边,拿出帕子仔细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子,嗔笑道:“都说你多少回了,天气热,别总跑的一身汗。”
无忌嘿嘿一笑,全然不在意姐姐又念叨自己,只向庄煜问道:“姐夫,我刚刚听说皇上姨丈任你为五城兵赂挥使,有这事儿么?”
庄煜走到无忧的身边,伸手扶着无忧的双肩笑道:“你的消息倒灵通的很,父皇才颁了旨意你就听说了?”
无忌兴奋的叫道:“这么说这事是真的喽?姐夫,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庄煜点点头,笑着问道:“无忌你有什么事?”
只听无忌大声说道:“姐夫,你每日去五城兵马司带上我吧。”
庄煜奇道:“平日你不也常去五城兵马司么,怎么还要我带着?”
无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嚅嚅道:“反正姐夫带上我就行了。”
无忧倒是知道些内情,只向庄煜笑道:“五哥,若是不碍着什么,你就带无忌一起去吧。”
庄煜向来唯无忧之命是从,他立刻点头笑道:“这个好办,无忌,明儿散朝之后我就去五城兵马司,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到午门外与我会合,咱们一起走。”
无忌开心的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姐姐,我走啦!”
无忧点头笑道:“去吧,晚上早些睡,不许到湖边淘气。”睿郡王府引曲江水围出一个深约丈许的方圆数丈的塘子,无忌怕热贪凉,一热起来便想往塘子里跳,所以无忧才会特别叮嘱一声。
无忌有些不太情愿的应了一声,向庄煜和无忧行了礼才退了出去。庄煜看着无忌那郁闷的小模样儿不由失笑道:“无忧,你也别太拘着无忌了,他的水性好,功夫也好,咱们王府的塘子也没多深。而且无忌心里也有分寸。”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嗔道:“都是你纵着他,无忌如今竟是越大越淘气了。”庄煜呵呵一笑,无忧的娇嗔一向让他觉得很是受用。庄煜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家庭生活,甚至有些沉溺其中不愿自拔的感觉。如今庄煜最愿意做的事情便留在王府里守护着无忧和她腹中的孩子。刚好如今四境太平,庄煜也不必镇守边关,因此他只盼着这样的安宁能持续的越长久越好。
陪着无忧吃了一顿以素食为主的晚饭,自然无肉不欢的无忌没有过来,他如今正长身子,可不能陪着闻了油腥气便反胃的无忧一起吃素。庄煜虽然也是无肉不欢,可一想到无忧怀着孩子难受的吃不安稳,便也不在乎吃不吃素,只要能哄着无忧多吃几口他心里就满足了。
饭后又是散步时间,庄煜一直陪在无忧身边,直到无忧有了倦意安置之后,他才悄悄起身来到无忌的劲松院中。
“姐夫,你这会儿怎么来了?”无忌看到穿了一领浅青色直缀的庄煜出现在自己的房中,不由惊讶的叫了起来。自从无忧传出喜信之后,庄煜便再没有在晚上离开过无忧的身边。
庄煜走入房中在桌旁坐下,将吴国公父子秘密寻找唐月如之事细细说了一回,他也没有避着无忌,将唐月如之事也细细的说了出来。
无忌如今也是一天大似一天,他也没有了小时候的冲动任性,只静静听庄煜说完,才皱眉说道:“这唐月如真是烦人的很,姐夫,你的意思是让我留在王府保护姐姐?”
庄煜点点头道:“也不是让你一直都留在王府里,我想我们两人始终要保持有一个陪在你姐姐的身边。若然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随机应变保护你姐姐。”
无忌立刻点头道:“我知道了姐夫,明天我不跟你去五城兵马司了。你办差的时候我就守着姐姐,凭是谁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伤害姐姐。”
庄煜点点头,拍拍无忌的肩膀说道:“无忌,王府里就我们两个男子汉,我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姐姐,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无忌用力点头道:“嗯,这是一定的。”
得了无忌的承诺,庄煜便放心了许多,这才笑着问道:“无忌,你为何要跟我一起去五城兵马司,从前你不是自己常过去玩的么?”
无忌的脸腾的红了,只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如今不是大了么,一个人不好意思再去给人添麻烦了。”
庄煜疑惑的看着无忌,以他对无忌的了解,无忌的脸皮儿可没这么薄啊,而且五城兵马司里上至指挥使下至看大门的老苍头,有哪一个是无忌不熟的,他至于么?这里头一定有古怪,嗯,明天去了五城兵马司之后必要仔细的查一查。
庄煜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起身要走,他用眼角余光看到无忌明显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让庄煜心中的疑惑越发深重了。
次日辰时三刻,无忧刚刚用过早饭,却见无忌晃晃悠悠的来了。无忧奇道:“无忌,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和你姐夫去午门会合么?”
无忌摇摇头道:“我又不想去了,姐姐,今日怪热的,我不想出去,就在你这里混一天行么?”
无忧惊讶的看看无忌,打趣笑道:“春晓,快去看看今儿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咱们家小王爷居然不想出门了。”
无忌不依的拖长声音叫了一声:“姐姐……”
无忧这才笑道:“罢了,难道你这没笼头的马肯陪姐姐一天,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春竹,去把早上才冰上的樱桃杏仁豆腐端来。”
无忌笑嘻嘻的歪头说道:“还是姐姐疼我!”
无忧轻戳无忌的额头笑道:“就会拿话来填糊我。”
无忌嘿嘿一笑,接过春竹送上的青瓷六曲莲花碗,只见那碗中凝碧一般的果子露里飘着切成六角星形的雪白杏仁豆腐,每一小块杏仁豆腐上都点缀着一颗鲜红的新鲜樱桃,凝碧雪白与鲜红的三色搭配看上去养眼极了,无忌一看便觉得口中津液直往外攒,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无忧见一碗普通的樱桃杏仁豆腐便让弟弟如此流口水,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了。因她有孕在身闻不得油烟味儿,所以有喜之后她就没有再进过小厨房,自然无忌每日的饭菜便只能由跟着无忧学厨艺的四春丫鬟准备了。虽然四春丫鬟做的也不差,可是到底没有无忧亲手所做食物的那种特别的感觉,是以无忌吃的并不香甜。
“无忌,姐姐不能给你准备吃食,让你受委屈了。”无忧内疚的轻声说了一句。
无忌指了指四春丫鬟,扬起笑脸夸张的说道:“姐姐,我没事儿呢,以后我是要从军的人,怎么能只肯吃姐姐做的东西呢,姐姐,她们做的也很好吃。”
无忧听了这话又是欢喜又是酸楚,一时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无忌很快吃完一碗樱桃杏仁豆腐,便歪着头看向无忧有些鼓起来的小腹,好奇的问道:“姐姐,你肚子这么小,里面真有小宝宝么?”
无忧将手轻轻覆于小腹之上,温柔的笑道:“当然有啊,现在小宝宝还小呢,再过几个月他就长大了。”
无忌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他现在正是半大小子闲不住的时候,而无忧这里又没什么能让他打发时间的,无忌只能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他一会儿走到博古架边端详端详架子上的各种珍玩,一会儿又趴到房子中间那只青瓷莲花缸前看看养在缸里的锦鲤,再不然就没精打彩的伏在桌上看春草她们几个做针线。那些小鞋子小袜子做的极为精致,好歹让无忌能消磨一阵子的时光。
无忧见无忌今日如今反常,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在又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无忧确定无忌肯定有事儿,她命四春丫鬟等人都退下,房中只剩下她和无忌,无忧这才开口问道:“无忌,现在只有我们姐弟两个,你告诉姐姐为何突然不去五城兵马司,反而在姐姐这里消磨时间?”
“我……没事儿,姐姐,我今天就是不想出门。”无忌记着昨晚庄煜的再三叮嘱,还真的什么都不说。
无忧俏脸一板,沉声道:“只是不想出门?那好,你回你自己院子去打发时间吧,不必在姐姐眼前晃悠了。”
无忌一听这话立刻急了,想也不想便叫道:“这不行,我答应姐夫会一直守着姐姐的……”话刚出口,无忌便懊恼的拧起眉头,气哼哼的叫道:“姐姐你套我的话!”
无忧展颜而笑,伸手将无忌拽到面前,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无忌,你素来有什么都不会瞒着姐姐的,对不对?”
无忌为难的拧着身子,他是从小什么都不瞒着姐姐,可是他也答应了姐夫什么都不说的,做人要言而有信,他到底要怎么办呢?
瞧着无忌那纠结的皱成一团的小脸,无忧心中暗笑,可脸上却紧紧的绷着一丝儿都不表露出来。果然无忌上当,生怕姐姐再不理自己了,便抓着无忧的手求道:“姐姐我说,你别不理我!”
无忧强忍笑意板着脸说道:“还不快说!”
无忌果然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无忧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无忌说完之后苦恼的说道:“姐姐,我明明应答姐夫什么都不说的,你非逼我说,现在我成了不信守承诺的人了。”
无忧按下自己的心思,对无忌轻声说道:“无忌,你姐夫让你帮着瞒住姐姐,这事本就是你姐夫做的不对,况且刚才是姐姐逼你说的,所以并不能怪你。”
无忌苦着脸说道:“可是……姐姐,我明明先答应姐夫不说的,可现在又都说了……”
看着无忌纠结的厉害,无忧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错了,她真的不应该用无忌对唯一亲人的重视来逼无忌打破他的原则。
“无忌,对不起,姐姐错了,姐姐不应该逼你破坏你的承诺,刚才你说的话姐姐会全部都忘掉,就当我从来没有听过,我也不会问你姐夫任何事情。”
无忌皱眉道:“这样也可以么?”
无忧想了想,很诚实的说道:“无忌,其实这样也不可以,因为姐姐到底是逼你说了,就算是全都忘掉也不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可是姐姐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无忌,姐姐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逼你打破自己的承诺。”
无忌看了无忧一会儿,突然说道:“姐姐没有错,错的是无忌,就算姐姐再怎么逼无忌,无忌都应该坚持信守承诺的。”
无忧轻轻点了点头,无忌说的很对。经此一事,无忧与无忌在人格的自我完善之路上又向前走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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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十章惊喜
第二百十十章
无忧言而有信,在庄煜傍晚时分回到王府之后,她连一个字都没有问,只是命人摆好晚饭,等庄煜从净房中沐浴完出来一起用。
庄煜简单沐浴一番,只穿了件浅湖蓝直缀,颈上搭着一方极大的丝帕便从净室中走了出来,他那黑亮的发丝上还滴着细碎的水滴,间或有几滴滴在肩上,洇出几小片深浅不依的水印。无忧见了笑嗔道:“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净!”说罢,无忧便走上前拿下搭在庄煜肩上的丝帕,庄煜立刻扶着无忧走到贵妃榻旁坐好,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方便无忧给他擦头发。
无忧拿着大方帕包住庄煜极黑亮的发丝,细细的擦拭起来,春晓见了赶紧又去多取了几方帕子放到无忧的身边,然后悄悄便悄悄退了下去,这是王爷王妃的独处时间,她们都很识相的。
庄煜的头发乌黑浓密,一时半会儿也擦不干,而且庄煜很享受无忧那双柔软的小手在自己头上搓揉的感觉,他转过身子面对无忧坐着,歪着头头伏在无忧的腿上,一手轻轻覆在无忧的小腹上,微微眯着眼睛问道:“无忧,今儿我没在家陪你们娘俩儿,你闷不闷啊?”
无忧边擦着庄煜的头发边笑着说道:“我不闷啊,今儿无忌在我这里混了一天,还给宝宝念了半个多时辰的兵法,说是让宝宝在娘胎里就开始学兵法,以后当大燕最了不起的大将军呢。”
庄煜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他微微抬头看向无忧,笑着说道:“无忧,我倒希望你怀是的女儿,一个象你的女儿。”
无忧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这个最好是儿子,以后再生女儿,这样我们的女儿就有哥哥护着,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庄煜听了这话立刻坐直身子,定定看着无忧轻声说道:“无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
无忧将双手搭在庄煜的肩上,轻轻点头道:“五哥,我信你。”
庄煜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他起身坐到无忧的身边,将无忧揽到怀中,再次坚定的说道:“无忧,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
无忧歪头靠在庄煜的怀中,轻嗯一声说道:“五哥,我一直都知道你会保护好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我想先要个儿子,只是觉得做姐姐责任真的很重,我想要我们的女儿能够拥有轻松快乐被宠爱的一生。”
庄煜张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无忧笑着打断了,“五哥你快下去坐好,头发还没干呢。”
庄煜只得又坐回到矮凳上,无忧再次细细的擦拭起来。不多一会儿,庄煜的头发已经擦的差不多都干了,无忧又拿梳子细细的梳理了,因天色已经晚庄煜也不会再出头了,所以无忧只将庄煜顶心的头发以剑形玉簪绾好,其余的头发全都自由的披拂在背上。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无忧才与庄煜一起出去用晚饭,用罢晚饭,庄煜与无忧正要到园中散步,忽见无忌急匆匆跑了过来。庄煜见了便笑着问道:“无忌,你不是去师傅府上了么,怎么这样快便回来了?”半下午的时候卫国公府来人相请无忌,无忌打发人给庄煜送信之后才走的。所以庄煜很清楚无忌的动向。
无忌一脸赧颜的低头说道:“姐夫,对不起,昨晚你说的话我都告诉姐姐了。”
庄煜一惊,立刻扭头看向无忧,无忧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道:“五哥,是我逼无忌说的,你也知道无忌素来不敢对我隐瞒什么的。”
庄煜不由叹了口气,拉住无忧的手说道:“无忧,是我不好,我原不该因为怕你生气而不告诉你的,你可别生我的气。”见无忧轻轻摇头,庄煜才又看向无忌,对他说道:“无忌,这不值什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论理,还是我错在先头,我该一早就告诉你姐姐的。”
无忧不想庄煜与无忌都不自在,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本来没什么事儿倒叫你们说出事来了。无忌,你这会子回来,可曾用过晚饭没有?”
无忌摇了摇头,无忧赶紧吩咐人给无忌摆晚饭,还要亲自陪着无忌吃饭。无忌知道现在是姐姐的饭后散步时间,便叫人将饭摆在自己的院子里,然后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无忌走后,庄煜心里有些发虚,不论他的出发点如何,隐瞒无忧确是事实。无忧便是同他生气他也不能说什么。可是无忧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只挽着庄煜的手臂笑道:“五哥,我们走吧!”
小夫妻二人走了一会儿,庄煜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无忧,你不生气么?”
无忧奇道:“五哥,我为什么要生气?”
庄煜低低道:“我有事瞒着不告诉你。”
无忧摇头笑道:“五哥,我相信你不是想瞒着我,而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告诉我,如今我怀着身孕,你必是担心我动了胎气才会这么小心的。”
庄煜赶紧点头道:“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无忧你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无忧挽着庄煜的手臂慢慢往前走,边走边笑道:“五哥,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极是知根知底的,若是我连你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去,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妻子的心里最清楚的。”
说到此处,无忧忽然风情万种的瞟了庄煜一眼,促狭的笑道:“再者,有人如飞蛾扑火般的扑向我的夫君,那是我夫君有魅力。只要五哥你毫不理会,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庄煜立刻严肃保证道:“无忧,你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其他的凭是什么人我都看也不看的。”
无忧口中说的轻松,可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就象她的姨丈隆兴帝对皇后姨妈那般爱重,也没有完全不去临幸其他的妃嫔,要不然那柳嫔岂能怀上孩子,而且算算日子柳嫔受孕应该在正月十五之前。按着惯例,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隆兴帝是应该歇在懿坤宫的。
所以无忧想到以后睿郡王府也会有新人进府,心里便有些个发闷,只是这话她又不好对庄煜说,只能抬头定定的看着庄煜,似是想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里去。
庄煜心底坦荡,刚才他说的话就是他心中所想,所以对上无忧的目光,庄煜没有一丝发虚,只抬手轻轻拢了拢无忧被夜风吹动的青丝,宠溺的笑着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无忧忽然菀尔一笑,伸臂环住庄煜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娇娇柔柔的说道:“五哥,我走乏了!”
庄煜会意,立刻打横将无忧抱了起来,无忧环着庄煜的脖颈,忽然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庄煜身子一震,只觉得一股子火气从下腹处直冲头顶,可无忧现在有孕在身,庄煜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恨恨的咬牙低低叫了一句:“无忧,别逗我!”
无忧搂紧庄煜的脖子,忽然在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句话,庄煜脸上立刻露出极度惊喜的神情,他直不愣登的问了一句:“当真?”
无忧白了他一眼,娇羞的嗔道:“难道我会骗你?”
庄煜狂喜,抱起无忧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回房中,惊了一路的下人,大家见王爷抱着王妃奔如疾风一般,还以为是王妃出了什么事,个个吓的脸都白了,忙都跟着跑到如今王爷王妃正住着的风荷居,时刻准备着听吩咐。
风荷居上房中的丫鬟嬷嬷们也被吓的不轻,忙赶上前服侍,这日正是赵嬷嬷领班当值,她赶急忙上前紧张的问道:“王爷,可是王妃娘娘身子不适,要不要请程老先生?”
庄煜满脑子的绮念被赵嬷嬷一句话全给打破了,他看着无忧皱眉道:“无忧,你哪里不舒服?”
无忧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羞的一张俏脸红的如刚刚点亮的大红灯笼一般,她娇嗔的轻捶庄煜,低低道:“都是你啦,做什么跑的这样快,把大家都给吓着了。”
庄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头也不回的大声吩咐道:“王妃很好,你们都退下吧,不要人服侍。”
赵嬷嬷等人这才松了口气,悄没声儿的退了下去。因庄煜与无忧睡觉之时不喜欢让人近身守夜,因此上夜之人只在抱厦中歇着,若庄煜无忧有需要,他们自会摇动通往抱厦中的铜铃。
这一夜,风荷居上房之中旖旎无限,素了近四个月的庄煜可算是开了戒,小夫妻两个鱼水交融,体会到了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极度快乐。起初因无忧有孕在身庄煜并不敢太放的开,可无忧却将他撩拨的无法忍受,然后才送给庄煜一份“大礼”,美的庄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至于这份大礼到底是什么,便不足以为外人所道了。
次日一早,无忧还沉沉的睡着,庄煜便神清气爽的起床了,看着无忧娇美的睡容,庄煜心中充满了幸福满足,此刻,庄煜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最快活的人,他笑的硬是合不拢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上了。这让进房来服侍的丫鬟们见了心中暗自称奇,她们还从来都没见过王爷高兴成这样,就算是刚刚得知王妃有喜之时都没有。
庄煜用罢早饭便上朝去了,无忧夜里累的有些狠,直睡到日上三竿醒了过来,一问时间才知道庄煜早就走了快一个时辰,只怕这会子已经在五城兵马司理事了。无忧想起昨夜的疯狂,脸上不由泛起了两抹飞红,不过那种感觉真的好极了,无忧回想起来还真有些个回味无穷的感觉。原来放开自己之后,不独庄煜快活,她自己也能得到非同一般的滋味。
在昨天晚上投入庄煜怀抱之前,无忧悄悄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坚守住她自己的幸福,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坏,她不要任何女人来分享她的夫君,所以无忧要让庄煜所需的一切都得到最好的满足,让他彻底离不开自己。这才有了那一句悄悄话和这一夜的痴狂。无忧甚至暗暗决定,那怕是传出悍妇之名她都不在意,就象是做河东狮她也在所不惜,只要能牢牢守住她与庄煜的圆满就行。
“回禀王妃娘娘,程老先生来给您诊脉了。”春竹的声音打通了无忧的思绪,无忧脸上一红,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知道程老太医的脉案极好,说不定昨天晚上的事他都能从脉相上推断出来,若真是那样的话,无忧真觉得自己丢脸可丢大了。
程老太医被人引了进来,陪他一起前来的还有程灵素。无忧心里有些发虚,便想拖延诊脉的时间,只与程老太医与程灵素聊天儿。程老太医可是身侍两代皇帝的老牌太医,他又专精妇儿两科,因此只看看无忧的脸色,心中便能诊断个**不离十。
今日无忧的脸色白里透红极为娇艳,一看便是被狠狠“滋润”过了,要不然她不会有这样的气色。如今无忧已经过了头三个月,胎也坐稳了,有些房中之事并无大碍,只要注意一些就行了。程老太医见无忧有些羞意,心里更加明白了,只笑着说道:“看王妃的脸色极好,想来胎儿也是极好的,不如今日让灵素给王妃听听脉?”
无忧暗暗松了口气,程灵素的脉案如今也算是不错了,可与她的祖父程老太医比起来还差的远呢,由她来诊脉,必定不会诊出昨彤事。
无忧含笑点头,程灵素有些不解的看着祖父,不明白祖父怎么突然让自己诊脉,王妃姐姐现在怀着孩子呢,怎么可以这么不经心。
程老太医看出程灵素的心思,便对孙女儿微笑说道:“灵素,给王妃诊脉吧,若你拿不准,还有祖父在这里。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程灵素这才上前给无忧诊脉,她将两只手的脉相都细细的听了一遍,不由皱起眉头困惑的说道:“不对啊……”
程老太医本来正在慢条厮理的品茶,突然听孙女儿叫了一句“不对啊……”,惊的他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程灵素的身边,沉声道:“灵素让开。”
程灵素赶紧起身站到一旁,程老太医略略调息后便将三根手指搭在了无忧的手腕之上,起初程老太医眉头是微微皱起来,可是诊了一只手腕之后,程老太医的眉头便松开了一些,再换另一只手诊脉,程老太医点了点头,笑着说无忧说道:“灵素到底还沉不住,她素来也没诊过几位孕妇,对孕妇的脉相还是太不熟悉了。王妃放心,您的身子很好,胎儿也很好。”
无忧见程老太医神色相当的轻松,完全不象是有事情的样子,便也笑了起来,只对程灵素说道:“灵素,你真真吓了我一跳,你可是大夫呢,可不能这么一惊一咋的。”
程老太医连声道:“对对,王妃说的极是,灵素,你可记住了?”
程灵素心中有些困惑,她对自己的诊脉之术还是挺有把握的,应该不至于诊错,可是祖父诊脉几十年,他更不会出错,难道真是自己错了?程灵素心里没有底,便以为真是自己诊错了,只对无忧笑着说道:“王妃姐姐教导的极是,灵素记住了。”
程老太医想了一会儿,问在一旁服侍的赵嬷嬷道:“王妃可还坚持每日吃枣酪?”
赵嬷嬷点头笑道:“回程老先生,每日都吃着呢。”
程老太医点点头道:“那就好,一定要坚持每日吃,量也不能减少。”
无忧听了这话不由轻叹一声,她估计等生完孩子之后,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想吃枣子了。
程老太医笑了笑,提起笔又写了两道药膳交给赵嬷嬷,吩咐道:“这两道药膳轮换着炖给王妃吃,每日必要吃一道的,也不可间断。”
赵嬷嬷赶紧将方子仔细收好,准备回头就去做。无忧没奈何的笑了笑,只要是对腹中的胎儿好,程老太医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好了。
程老太医诊脉过后并没有在王府多做停留,而是带着程灵素很快便离开王府,在王府大门前,程老太医命孙女儿坐车先回家,他自己则坐着轿子径直去了五城兵马司,刚才无忧的脉相的确有些异样,他要赶紧通知庄煜才行。
庄煜正忙着处理公务,忽听程老太医来访,他赶紧亲自出迎,将程老太医接到花厅之后,庄煜便急切的问道:“程老先生,可是无忧有什么不妥么?”庄煜知道今日是程老太医给无忧诊平安脉的日子,若没有特别之事他断断不会直接来五城兵马司找自己。
程老太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可把庄煜急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急叫道:“程老先生,无忧到底是怎么了,您快说啊!”
程老太医眼含笑意,说出了一句让庄煜彻底惊呆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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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珠新文《侯门医女,庶手驭夫》,这是一个女医生穿越后安身立命,成就自我,一手行医一手驭夫的古典童话。经典好故事不可不看哦!
第二百十十章惊喜
第二百十十章
无忧言而有信,在庄煜傍晚时分回到王府之后,她连一个字都没有问,只是命人摆好晚饭,等庄煜从净房中沐浴完出来一起用。
庄煜简单沐浴一番,只穿了件浅湖蓝直缀,颈上搭着一方极大的丝帕便从净室中走了出来,他那黑亮的发丝上还滴着细碎的水滴,间或有几滴滴在肩上,洇出几小片深浅不依的水印。无忧见了笑嗔道:“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净!”说罢,无忧便走上前拿下搭在庄煜肩上的丝帕,庄煜立刻扶着无忧走到贵妃榻旁坐好,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方便无忧给他擦头发。
无忧拿着大方帕包住庄煜极黑亮的发丝,细细的擦拭起来,春晓见了赶紧又去多取了几方帕子放到无忧的身边,然后悄悄便悄悄退了下去,这是王爷王妃的独处时间,她们都很识相的。
庄煜的头发乌黑浓密,一时半会儿也擦不干,而且庄煜很享受无忧那双柔软的小手在自己头上搓揉的感觉,他转过身子面对无忧坐着,歪着头头伏在无忧的腿上,一手轻轻覆在无忧的小腹上,微微眯着眼睛问道:“无忧,今儿我没在家陪你们娘俩儿,你闷不闷啊?”
无忧边擦着庄煜的头发边笑着说道:“我不闷啊,今儿无忌在我这里混了一天,还给宝宝念了半个多时辰的兵法,说是让宝宝在娘胎里就开始学兵法,以后当大燕最了不起的大将军呢。”
庄煜一听这话便笑了起来,他微微抬头看向无忧,笑着说道:“无忧,我倒希望你怀是的女儿,一个象你的女儿。”
无忧想了想,摇摇头道:“不,这个最好是儿子,以后再生女儿,这样我们的女儿就有哥哥护着,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庄煜听了这话立刻坐直身子,定定看着无忧轻声说道:“无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
无忧将双手搭在庄煜的肩上,轻轻点头道:“五哥,我信你。”
庄煜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他起身坐到无忧的身边,将无忧揽到怀中,再次坚定的说道:“无忧,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
无忧歪头靠在庄煜的怀中,轻嗯一声说道:“五哥,我一直都知道你会保护好我们的家我们的孩子。我想先要个儿子,只是觉得做姐姐责任真的很重,我想要我们的女儿能够拥有轻松快乐被宠爱的一生。”
庄煜张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无忧笑着打断了,“五哥你快下去坐好,头发还没干呢。”
庄煜只得又坐回到矮凳上,无忧再次细细的擦拭起来。不多一会儿,庄煜的头发已经擦的差不多都干了,无忧又拿梳子细细的梳理了,因天色已经晚庄煜也不会再出头了,所以无忧只将庄煜顶心的头发以剑形玉簪绾好,其余的头发全都自由的披拂在背上。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无忧才与庄煜一起出去用晚饭,用罢晚饭,庄煜与无忧正要到园中散步,忽见无忌急匆匆跑了过来。庄煜见了便笑着问道:“无忌,你不是去师傅府上了么,怎么这样快便回来了?”半下午的时候卫国公府来人相请无忌,无忌打发人给庄煜送信之后才走的。所以庄煜很清楚无忌的动向。
无忌一脸赧颜的低头说道:“姐夫,对不起,昨晚你说的话我都告诉姐姐了。”
庄煜一惊,立刻扭头看向无忧,无忧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道:“五哥,是我逼无忌说的,你也知道无忌素来不敢对我隐瞒什么的。”
庄煜不由叹了口气,拉住无忧的手说道:“无忧,是我不好,我原不该因为怕你生气而不告诉你的,你可别生我的气。”见无忧轻轻摇头,庄煜才又看向无忌,对他说道:“无忌,这不值什么,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论理,还是我错在先头,我该一早就告诉你姐姐的。”
无忧不想庄煜与无忌都不自在,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本来没什么事儿倒叫你们说出事来了。无忌,你这会子回来,可曾用过晚饭没有?”
无忌摇了摇头,无忧赶紧吩咐人给无忌摆晚饭,还要亲自陪着无忌吃饭。无忌知道现在是姐姐的饭后散步时间,便叫人将饭摆在自己的院子里,然后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无忌走后,庄煜心里有些发虚,不论他的出发点如何,隐瞒无忧确是事实。无忧便是同他生气他也不能说什么。可是无忧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只挽着庄煜的手臂笑道:“五哥,我们走吧!”
小夫妻二人走了一会儿,庄煜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无忧,你不生气么?”
无忧奇道:“五哥,我为什么要生气?”
庄煜低低道:“我有事瞒着不告诉你。”
无忧摇头笑道:“五哥,我相信你不是想瞒着我,而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告诉我,如今我怀着身孕,你必是担心我动了胎气才会这么小心的。”
庄煜赶紧点头道:“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无忧你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无忧挽着庄煜的手臂慢慢往前走,边走边笑道:“五哥,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极是知根知底的,若是我连你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去,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妻子的心里最清楚的。”
说到此处,无忧忽然风情万种的瞟了庄煜一眼,促狭的笑道:“再者,有人如飞蛾扑火般的扑向我的夫君,那是我夫君有魅力。只要五哥你毫不理会,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庄煜立刻严肃保证道:“无忧,你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其他的凭是什么人我都看也不看的。”
无忧口中说的轻松,可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忧,就象她的姨丈隆兴帝对皇后姨妈那般爱重,也没有完全不去临幸其他的妃嫔,要不然那柳嫔岂能怀上孩子,而且算算日子柳嫔受孕应该在正月十五之前。按着惯例,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隆兴帝是应该歇在懿坤宫的。
所以无忧想到以后睿郡王府也会有新人进府,心里便有些个发闷,只是这话她又不好对庄煜说,只能抬头定定的看着庄煜,似是想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里去。
庄煜心底坦荡,刚才他说的话就是他心中所想,所以对上无忧的目光,庄煜没有一丝发虚,只抬手轻轻拢了拢无忧被夜风吹动的青丝,宠溺的笑着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无忧忽然菀尔一笑,伸臂环住庄煜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娇娇柔柔的说道:“五哥,我走乏了!”
庄煜会意,立刻打横将无忧抱了起来,无忧环着庄煜的脖颈,忽然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庄煜身子一震,只觉得一股子火气从下腹处直冲头顶,可无忧现在有孕在身,庄煜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恨恨的咬牙低低叫了一句:“无忧,别逗我!”
无忧搂紧庄煜的脖子,忽然在他耳畔低低说了一句话,庄煜脸上立刻露出极度惊喜的神情,他直不愣登的问了一句:“当真?”
无忧白了他一眼,娇羞的嗔道:“难道我会骗你?”
庄煜狂喜,抱起无忧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回房中,惊了一路的下人,大家见王爷抱着王妃奔如疾风一般,还以为是王妃出了什么事,个个吓的脸都白了,忙都跟着跑到如今王爷王妃正住着的风荷居,时刻准备着听吩咐。
风荷居上房中的丫鬟嬷嬷们也被吓的不轻,忙赶上前服侍,这日正是赵嬷嬷领班当值,她赶急忙上前紧张的问道:“王爷,可是王妃娘娘身子不适,要不要请程老先生?”
庄煜满脑子的绮念被赵嬷嬷一句话全给打破了,他看着无忧皱眉道:“无忧,你哪里不舒服?”
无忧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羞的一张俏脸红的如刚刚点亮的大红灯笼一般,她娇嗔的轻捶庄煜,低低道:“都是你啦,做什么跑的这样快,把大家都给吓着了。”
庄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头也不回的大声吩咐道:“王妃很好,你们都退下吧,不要人服侍。”
赵嬷嬷等人这才松了口气,悄没声儿的退了下去。因庄煜与无忧睡觉之时不喜欢让人近身守夜,因此上夜之人只在抱厦中歇着,若庄煜无忧有需要,他们自会摇动通往抱厦中的铜铃。
这一夜,风荷居上房之中旖旎无限,素了近四个月的庄煜可算是开了戒,小夫妻两个鱼水交融,体会到了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极度快乐。起初因无忧有孕在身庄煜并不敢太放的开,可无忧却将他撩拨的无法忍受,然后才送给庄煜一份“大礼”,美的庄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至于这份大礼到底是什么,便不足以为外人所道了。
次日一早,无忧还沉沉的睡着,庄煜便神清气爽的起床了,看着无忧娇美的睡容,庄煜心中充满了幸福满足,此刻,庄煜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最快活的人,他笑的硬是合不拢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上了。这让进房来服侍的丫鬟们见了心中暗自称奇,她们还从来都没见过王爷高兴成这样,就算是刚刚得知王妃有喜之时都没有。
庄煜用罢早饭便上朝去了,无忧夜里累的有些狠,直睡到日上三竿醒了过来,一问时间才知道庄煜早就走了快一个时辰,只怕这会子已经在五城兵马司理事了。无忧想起昨夜的疯狂,脸上不由泛起了两抹飞红,不过那种感觉真的好极了,无忧回想起来还真有些个回味无穷的感觉。原来放开自己之后,不独庄煜快活,她自己也能得到非同一般的滋味。
在昨天晚上投入庄煜怀抱之前,无忧悄悄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坚守住她自己的幸福,不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坏,她不要任何女人来分享她的夫君,所以无忧要让庄煜所需的一切都得到最好的满足,让他彻底离不开自己。这才有了那一句悄悄话和这一夜的痴狂。无忧甚至暗暗决定,那怕是传出悍妇之名她都不在意,就象是做河东狮她也在所不惜,只要能牢牢守住她与庄煜的圆满就行。
“回禀王妃娘娘,程老先生来给您诊脉了。”春竹的声音打通了无忧的思绪,无忧脸上一红,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知道程老太医的脉案极好,说不定昨天晚上的事他都能从脉相上推断出来,若真是那样的话,无忧真觉得自己丢脸可丢大了。
程老太医被人引了进来,陪他一起前来的还有程灵素。无忧心里有些发虚,便想拖延诊脉的时间,只与程老太医与程灵素聊天儿。程老太医可是身侍两代皇帝的老牌太医,他又专精妇儿两科,因此只看看无忧的脸色,心中便能诊断个**不离十。
今日无忧的脸色白里透红极为娇艳,一看便是被狠狠“滋润”过了,要不然她不会有这样的气色。如今无忧已经过了头三个月,胎也坐稳了,有些房中之事并无大碍,只要注意一些就行了。程老太医见无忧有些羞意,心里更加明白了,只笑着说道:“看王妃的脸色极好,想来胎儿也是极好的,不如今日让灵素给王妃听听脉?”
无忧暗暗松了口气,程灵素的脉案如今也算是不错了,可与她的祖父程老太医比起来还差的远呢,由她来诊脉,必定不会诊出昨彤事。
无忧含笑点头,程灵素有些不解的看着祖父,不明白祖父怎么突然让自己诊脉,王妃姐姐现在怀着孩子呢,怎么可以这么不经心。
程老太医看出程灵素的心思,便对孙女儿微笑说道:“灵素,给王妃诊脉吧,若你拿不准,还有祖父在这里。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程灵素这才上前给无忧诊脉,她将两只手的脉相都细细的听了一遍,不由皱起眉头困惑的说道:“不对啊……”
程老太医本来正在慢条厮理的品茶,突然听孙女儿叫了一句“不对啊……”,惊的他赶紧放下手中的茶盏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程灵素的身边,沉声道:“灵素让开。”
程灵素赶紧起身站到一旁,程老太医略略调息后便将三根手指搭在了无忧的手腕之上,起初程老太医眉头是微微皱起来,可是诊了一只手腕之后,程老太医的眉头便松开了一些,再换另一只手诊脉,程老太医点了点头,笑着说无忧说道:“灵素到底还沉不住,她素来也没诊过几位孕妇,对孕妇的脉相还是太不熟悉了。王妃放心,您的身子很好,胎儿也很好。”
无忧见程老太医神色相当的轻松,完全不象是有事情的样子,便也笑了起来,只对程灵素说道:“灵素,你真真吓了我一跳,你可是大夫呢,可不能这么一惊一咋的。”
程老太医连声道:“对对,王妃说的极是,灵素,你可记住了?”
程灵素心中有些困惑,她对自己的诊脉之术还是挺有把握的,应该不至于诊错,可是祖父诊脉几十年,他更不会出错,难道真是自己错了?程灵素心里没有底,便以为真是自己诊错了,只对无忧笑着说道:“王妃姐姐教导的极是,灵素记住了。”
程老太医想了一会儿,问在一旁服侍的赵嬷嬷道:“王妃可还坚持每日吃枣酪?”
赵嬷嬷点头笑道:“回程老先生,每日都吃着呢。”
程老太医点点头道:“那就好,一定要坚持每日吃,量也不能减少。”
无忧听了这话不由轻叹一声,她估计等生完孩子之后,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想吃枣子了。
程老太医笑了笑,提起笔又写了两道药膳交给赵嬷嬷,吩咐道:“这两道药膳轮换着炖给王妃吃,每日必要吃一道的,也不可间断。”
赵嬷嬷赶紧将方子仔细收好,准备回头就去做。无忧没奈何的笑了笑,只要是对腹中的胎儿好,程老太医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好了。
程老太医诊脉过后并没有在王府多做停留,而是带着程灵素很快便离开王府,在王府大门前,程老太医命孙女儿坐车先回家,他自己则坐着轿子径直去了五城兵马司,刚才无忧的脉相的确有些异样,他要赶紧通知庄煜才行。
庄煜正忙着处理公务,忽听程老太医来访,他赶紧亲自出迎,将程老太医接到花厅之后,庄煜便急切的问道:“程老先生,可是无忧有什么不妥么?”庄煜知道今日是程老太医给无忧诊平安脉的日子,若没有特别之事他断断不会直接来五城兵马司找自己。
程老太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可把庄煜急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急叫道:“程老先生,无忧到底是怎么了,您快说啊!”
程老太医眼含笑意,说出了一句让庄煜彻底惊呆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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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喜怒
“恭喜王爷,老夫适才给王妃诊脉,发现王妃怀的竟是双胎。”程老先生眼含笑意的说了一句,惊的庄煜睁圆了眼睛,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片刻之后,庄煜才惊喜的叫道:“程老先生,无忧的怀了双胎?”
程老太医极为确定的点头道:“王爷放心,老夫自问这脉案还是相当准的。从前因为胎儿还小脉相不显,老夫才没有诊出,可如今王妃的胎相已经稳,只要仔细诊脉便能察觉,灵素与老夫一起到王府给王妃诊脉的,她也发现了双胎的脉相。”
庄煜狂喜,抓住程老太医的说兴奋的叫道:“谢谢你程老先生,我这便回府去看无忧。”说着,庄煜便要往外跑。程老太医一把抓住庄煜的手腕,急急叫道:“王爷且慢……”
庄煜停下来看着程老太医,不解的问道:“程老先生您还有什么事?”
程老太医先请庄煜坐下,然后才细细的说道:“王爷有所不知,以王妃的身体,若只怀一个,平安生产自是不在话下。可是怀了双胎,对王妃来说负担就太重了。”
庄煜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他紧张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王爷,王妃今年尚不足十六周岁,虽说已经有了生育儿女的能力,可到底身子骨没有彻底长好,而十月怀胎,胎儿所需要的一切都要从母体汲取。王妃素日里调养的不错,所以老夫说王妃怀一个,必能平安分娩,可两个胎儿便要加倍的向王妃索取养份,现在王妃还承受的起,可到了六个月以上,王妃便会相当辛苦,甚至有极大的可能会早产。”程老太医细细的说了起来。
庄煜被惊的脸色煞白,他颤声问道:“如果无忧尽可能多的进补呢,会不会就够孩子们用的,无忧自己也能支撑的住?”
程老太医摇摇头道:“绝对不可过度进补,若是将胎儿补的过大,王妃母子三个就会更加危险。”
“那怎么办,程老先生,你一定要保住无忧!”庄煜急的冲到程老太医的面前,紧紧攥着他的手臂焦急的叫了起来。
程老太医点点头道:“王爷,您先不要太过着急,老夫出了王府便赶到这里,就是想对王爷仔细讲一讲一应注意事项,风险虽然极大,可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庄煜急道:“您快说,您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庄煜急的连自称本王都忘记了。
程老太医请庄煜坐下,对他说道:“老夫适才已经写了两道固本培元的药膳交给赵嬷嬷,让她每日做好请王妃服用。王妃的身子骨还是挺不错的,不象寻常贵妇那般弱不禁风,这便让老夫的把握更大了几分。王爷,从现在开始,王妃每天的散步时间要增加到一个半时辰,分三次,每次半个时辰。另外,除了老夫开的药膳之外,王妃一定不可以进补,任何补品都不要吃,只正常吃饭就行。”
庄煜点头道:“这个容易。”
程老太医摇摇头道:“王爷先别说的太早了,等到了六个月以后,王妃的身子会变得相当沉重,散步对王妃来说会很辛苦,可是再辛苦王妃也得坚持下去,要不然将来分娩之时王妃必要吃更大的苦头。”
庄煜立刻说道:“我一定每天都陪无忧散步,她走不动,我扶着她走。”
程老太医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最要紧的一点,王妃绝对不能受任何刺激,那怕是一点点小的情绪刺激都有可能让王妃早产。”
庄煜忙道:“这个我早就知道的,从来没有让无忧受刺激。”
程老太医皱了皱眉头,略略放低了声音说道:“王爷,老夫近日听到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说与王爷听听。”
庄煜听着这话风不对,忙问道:“您听到什么了?”
“老夫听说王爷将纳小星,人选都已经定下了。”程老太医这才把今日要说的正题说了出来。
“啊……”庄煜惊愕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没有没有,程老先生,您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伤害我与无忧感情的事情呢,这是谣言,绝对的谣言。”庄煜急忙辩白起来。
程老太医点点头道:“王爷的话老夫自是相信的,老夫相信王妃对王爷也极为信任,只是……女子有孕之后情绪会变化莫测,倘若王妃一时钻了牛角尖儿伤着身子可就不妥了。”
庄煜点了点头,自无忧有孕之后,他每日都陪在无忧的身边,的确是发现无忧有时候会发些无名火,要不然会突然变的伤感,一时又会很兴奋,好在那种时候并不多,庄煜也都撑过来了。可那毕竟没有涉及什么要紧之事。倘若无忧听到那种无稽之谈又信以为真,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庄煜越发坐不住了,急忙问道:“程老先生,您快告诉我那传言到底是怎么说的,我也好先告诉无忧,让她别相信那些谣言。”
程老太医惊奇的问道:“王爷要将谣言告诉王妃,难道您不怕?”
庄煜肯定的说道:“对,我要告诉无忧,只有由我先同无忧说起这个谣言,才能让这个谣言不会伤害到无忧。”
程老太医有些不太明白庄煜到底是什么意思,通常不是严防死守不让这个谣言传进睿郡王府么。不过每对夫妻都有他们独特的相处之道,程老太医自不会介入的太多。
“王爷,昨日小女归宁,提起这两日京中突然传出您要纳同绍侯府的惠三小姐和蜀中唐门的唐月如为妾,还说您那年去蜀中之时已经与唐月如私订终身,那唐月如还千里奔波到京城来找您。”程老太医将昨天从他的小女儿处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直气的庄煜浑身乱颤,恨不能将那散布流谣言之人八卸八块。
“气煞我也!”庄煜愤怒的大喝一声,一双眼睛刹那间便布满了血丝。
程老太医忙道:“王爷息怒,您也知道这只是谣言。”
庄煜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满腔怒火压下去,他对程老太医拱手道:“多谢程老先生的提醒,无忧哪里就请您多费心了,我这便进宫向父皇请旨彻查散布谣言之人。”
程老太医已经是致仕之人,就算是他还在当值,象这种事情他也是不会过问太多的,只要尽他医家本份便可。因此程老太医没有再多做停留,只起身告辞离去。
庄煜也没心思理事了,立刻命人备马进宫。造谣都造到了他的身上,他绝对不会容忍。庄煜刚刚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一事,立刻带住马头说道:“贵喜,你去户部请敏郡王与本王一起入宫。”
敏郡王正是十皇子庄炽,他现在已经正式进入户部主管天下钱粮。庄炽思维缜密又心细如发,让他来帮着分析事情是再好不过的。
贵喜应了一声撒腿便往户部跑,好在户部离的也不是很远,等庄煜赶到宫门之时,庄炽也骑着马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可知道庄炽素日是只坐轿不骑马的,今儿是因为听贵喜说事情紧急,他为了赶时间才弃轿骑马,等到了宫门口与庄煜会合之时,庄炽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
“五哥,出了什么事?”庄炽一见到庄煜便紧张的问了起来。
庄煜皱眉沉声道:“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兄弟二人快步走入宫门,庄煜边走边说道:“十弟,你听到什么有关为兄的谣言没有?”
庄炽被问的一愣,想了一会才摇摇头道:“没有听说啊。”
庄炽还没有成亲,素日还是住在宫中,他自然没有机会得知那些还只是在贵族妇人之间流传的谣言。庄煜一时着急便将这一点给忽略了。
“你没有听说?十弟,我刚刚听说京城里有谣言传说为兄要纳妾,还一纳就是两个。你真的没有听说么?”庄煜急急问道。
庄炽摇摇头,很坚定的说道:“五哥,我真的没有听说,似这等消息怎么可能传到我的耳中?五哥你先别着急,五王嫂最是聪慧,她不会相信这种谣言的。那谣言到底是怎么说的,五哥你细细的告诉我,让我帮你分析分析。”
庄煜知道的都是程老太医告诉他的,而程老太医又是听他的小女儿归宁时说的,程老太医的小女儿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他们还都没有细细的打听。因此庄煜只能将从程老太医处听来的消息说给庄炽听。
庄炽听罢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五哥,这话应该不是同绍侯府传出来的,唐门又远在蜀中,何况唐门还有不入京城的祖训,所以与唐门也应该没有关系。”
庄煜皱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庄炽细细说道:“同绍侯府应该有把家中的女儿送给五哥做侧妃的心思,不过她们只会悄悄做,却不会大肆张扬。这毕竟关系到同绍侯府的名声,就算是因为传出这样的谣言而成就此事,同绍侯府从此也没脸再在京城里待下去,这比卖女儿还不堪,何况在这种情况下进入睿郡王府的同绍侯府的小姐,是绝对不可能给同绍侯府带来任何好处的,所以我先排除了同绍侯府。”
庄煜点点头,庄炽这么说也的确有道理,同绍侯府的人再蠢也不会拿自家女儿的名节不当回事,不论事情成败与否,那惠三小姐的名节便已经彻底毁了。这个谣言对睿郡王府有伤害暂时还看不出来,可已经毁了惠三小姐的一生。
“至于蜀中唐门,五哥知道我什么杂书都看的,从前我看过一本《西蜀风物传》,书中提到过唐门,唐门有一条铁律,便凡唐门子弟都不得入京,若违背祖训私入京城必得入填入万毒坑之刑。唐门之人都不能入京,自然不会想把门中的小姐送与五哥做妾。所以此事与唐门应该也没有关系。”
庄煜皱眉道:“这两家都排除了,那到底与谁有关系呢,是什么人这般传出这般无聊的谣言,他们想做什么?”
庄炽皱眉道:“五哥,只从这谣言上分析不出太多的东西,我一时只想到这两点,你不要着急,等见了太子大哥,听听大哥的意见再讨论也不迟。”
庄煜点点头道:“也只好先这样了。”
庄炽忙又问道:“五哥,五王嫂可知道此事了?”
庄煜摇头道:“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进宫来了,还不曾回府与你五王嫂细说。”
庄炽啊呀一声叫道:“五哥你好糊涂,怎么能不先和五王嫂说清楚呢,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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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珠新文:《侯门医女,庶手驭夫》一个女医生穿越后安身立命,成就自我,一手行医一手驭夫的古典童话,一定要看哦。
另:明早补足五千
第二百二十二章暗算
第二百二十二章
送走卫国公夫人后庄煜便急匆匆回到无忧的身边,一见到无忧他便立刻问道:“无忧,你信不信我?”
无忧诧异的说道:“五哥你怎么突然这样问呢,我何时不相信你了?”
庄煜一把抓住无忧的手紧张的问道:“无忧,若有人告诉你说我看上了别的女子,你会不会相信?”
无忧皱眉看着庄煜,低声说道:“除非告诉我的那个人是你,否则我绝不会相信。”
庄煜长长松了口气,立刻笑着说道:“无忧,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知道京城中有好些人都喜欢无事是非乱传谣言,如今我们夫妻感情好,不定会刺了什么人的眼,他们必会散布谣言让我们夫妻失好,他们好在一旁看笑话。”
无忧眉梢微挑的看着庄煜,有些不快的说道:“五哥,你这是不信我?”
庄煜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无忧,你如今怀着孩子,倘若一时不察动了胎气可叫我怎么办呢,我一点儿险也不敢冒的。”
无忧白了庄煜一眼,甩开庄煜的手一在旁椅上坐下,然后轻哼一声问道:“如今你能说说宁国公老夫人想对我说什么流言了吧?”
庄煜赶紧讨好的笑道:“无忧你真聪明,一猜就知道宁国公老夫人就是来传流言的。”
无忧不由失笑道:“五哥,合辙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傻子啊,在这内九城中有谁不知道宁国公老夫人最最爱传谣言讲是非呢。”
庄煜听无忧的语气挺轻松的,这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如今有人在谣传我要纳同绍侯府的三小姐和蜀中唐门的嫡孙小姐为妾,我刚刚得到这个消息,就急忙赶回来看你了。”
无忧眉头微皱,对庄煜说道:“同绍侯府的三小姐我见过,可那唐门的嫡孙小姐又是什么人呢,我怎么连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过。”
庄煜便将唐月如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无忧知道,无忧听罢歪头看着庄煜,有些儿酸溜溜的说道:“五哥你还挺受欢迎的呢。”
庄煜赶紧表白道:“无忧,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说实话,那唐月如长的什么样子我早就不记得了,无忧,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无忧轻叹一声,看着庄煜说道:“五哥,我信你。可是流水无意落花有情,想想还真是让我心里直发闷。”
庄煜赶紧抓住无忧的手说道:“无忧你别闷,要不,从明儿,不,从现在开始我每日都蒙着面,不让除了你以外的任何女人看见我的真面目可好?”
无忧被庄煜的话逗的笑了起来,只轻啐道:“呸,你又浑说什么,难道你连皇母和大姐姐也不见了?再说了,你又不是潘安,那些人又岂是只冲着你这个人来的,若你不是睿郡王爷,只是个平头百姓,你看她们还会不会这样。”
庄煜半蹲在无忧的面前,抓着无忧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深深点头道:“无忧,这个我心里很明白,只有你在乎的不是我的王爵,而是我这个人。”
无忧这会儿心里已经不闷了,相反,因为庄煜的体贴与关心,她还觉得心里甜津津的很是受用。无忧轻轻拉起庄煜,双手环着庄煜的腰,将头靠了过去,轻声说道:“五哥,我知道你怕我因为有了身孕会胡思乱想,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我相信五哥。凭是谣言满天飞,只要那不是事实,就绝对不会伤着我和孩子一丝一毫。”
庄煜将手放在无忧的肩颈上,温暖而干燥的热度让无忧很舒服也很安心,“无忧,你放心,终我庄煜一生,都不会让那种谣言变成事实。”
无忧轻轻嗯了一声,又靠了庄煜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他说道:“五哥,你快去忙吧,我这儿你不用担心。再有人来说是非,我只当看笑话也就是了。”
庄煜俯身在无忧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万般温柔的说道:“无忧,我要进宫,晚上许不能回来陪你用饭,你饿了便用饭,千万不要等我。嗯……我尽量早些回来陪你说话散步。”
无忧轻笑点头道:“我知道啦,你快去吧,再不走可就真的是去宫中赶晚膳了。”
庄煜抬头看看时辰,笑着说了一句:“果然不早了,无忧,我走了。”
无忧站起来送庄煜到门外,庄煜在院中回身向无忧挥了挥手,方才跑出了院门。无忧倚在门边看着庄煜跑出自己的视线,方微笑着转身回房。
庄煜刚进宫门,便有东宫的小太监迎上来说道:“睿王爷,太子殿下请您到东宫议事。”
庄煜匆匆去了东宫,太子与庄炽正商议着,两人从窗中看到庄煜走来,庄炽立刻出来相迎道:“五哥快来。”
庄煜快步走进房中,太子立刻问道:“五弟,弟妹还好吧?”
庄煜笑道:“大哥,无忧很好,她心里清明着呢,我刚到府门口就听说宁国公老夫人前脚进了府门,得亏我赶的及时,没让她把那些谣言添油加醋的说给无忧听。”
太子皱眉怒道:“宁国公老夫人总是这般兴风做浪,真是可恨!”
庄炽虽然还没成亲长日居于宫中,可他都听说过宁国公老夫人的种种“事迹”,也皱眉道:“万幸五哥回去的及时,要不然让五嫂听宁国公老夫人胡说一通,必得被她气着。”
庄煜笑笑说道:“倒也不至于,无忧很相信我的,她知道我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太子看着庄煜,很认真的问道:“煜儿,你真打算这一辈子就守着无忧一个人了?”
庄煜点点头,郑重的说道:“大哥,我从和无忧定婚那天开始,心里便存了这个念头。有无忧,有孩子们,这些已经足够了。一家人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比成日里勾心斗角使阴招下绊子争宠强多了。”
庄炽在一旁老学究般的点头道:“果然知足长乐,五哥,你悟了。”
太子长叹一声,生长于宫庭之中,看腻了后宫妃嫔争宠献媚互相陷害的种种手段,他其实也早就厌了,然后他却做不到象庄煜那样独善其身,毕竟他是储君,是将来要登基为帝之人,那怕是无关情爱,只是为了平衡前朝政局,他也不能随着心意只守着心爱的女人,就算他与太子妃感情好,也不得不去宠幸其他的妾室。
庄煜与庄炽见太子叹息,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对太子说道:“大哥,我们……”
不等庄煜庄炽将话说完,太子便抬手拦住他们,苦笑道:“大哥没事儿,你们不用为大哥担心。五弟,刚才我与十弟简单议了议,已经命人去追查谣言的出处,应该不用太久就会有消息的。”
庄煜躬身道:“谢大哥。”
太子笑道:“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五弟,父皇那里还是要回禀一声的,你也别担心,父皇知道你的心思,早就说过让你依着你的心愿过活,他老人家不会为难你的,当然也不会为难无忧。”
庄煜的脸腾的便红了,若非是心里的那一点子小担忧在做怪,他又怎么会不直接去向隆兴帝回禀,而绕了个圈儿找上太子呢。
太子见弟弟竟然红了脸,便也不再往下说了,只对庄炽说道:“十弟,我们陪你五哥一起去向父皇回禀,有话路上边走边说。”
庄炽应了一声,弟兄三人便一起去竹轩寻隆兴帝。已经将大半朝政交给太子的隆兴帝如今清闲多了,夏日炎热,隆兴帝最喜欢的去处便是三友轩中的竹轩,便是再炎热的风从竹林中吹过,再吹入竹轩的竹窗之中都会变得极为清凉舒爽。在竹轩中住着,连冰山子都不用备的。
“父皇,儿臣与五弟十弟求见。”太子带着两个弟弟在竹轩外的高声通报起来。
“进来啊。”隆兴帝的声音从翠竹精舍中传出来,太子便与庄煜庄炽一起走入精舍之中。
隆兴帝头上并未戴冠,只用一枚碧玉长簪将头发簪起,着一件明黄大袖素罗直缀,腰间也未曾系上玉带,这般清闲自在的打扮也就只有在这翠竹精舍之中合适,出了精舍隆兴帝便又得冠带整齐了。
“儿臣请父皇安。”太子等三人赶紧跪下请安。双膝一跪到那光滑的竹丝地板上,一股沁人的清凉便从膝头传入体内,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隆兴帝笑着抬手道:“都起来吧,今儿你们三个一起来了,可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太子赶紧笑着说道:“回父皇,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这两日有些有关五弟的谣言传出来,把五弟气的不轻,儿子打算彻查此事,便先过来向父皇禀报。”
隆兴帝微微皱眉问道:“煜儿,是什么样的谣言?”
庄煜有些难为情的说道:“父皇,有人谣传儿子要纳同绍侯府的三小姐与蜀中唐门的嫡孙小姐为妾。今日宁国公老夫人都跑到儿子家里去了,万幸儿子那时刚好回家,这才将宁国公老夫人拦了下来。”
隆兴帝双眉皱的紧了些,沉声道:“竟有此事?”
庄煜忙说道:“回父皇,这谣言是儿子听程老先生说的,程老先生说是听归宁的小女儿说的。”
隆兴帝想了一会儿,方才点点头道:“哦,竟有此事,煜儿,你打算如何处置?”
庄煜急道:“父皇,这全都是谣言,儿子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必是有人想以这个谣言来破坏儿子与无忧的关系,甚至想害无忧和您孙儿的性命。”
隆兴帝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比庄煜想的自然要多些,“耀儿,你是如何处置的?”隆兴帝沉声问道。
太子躬身回道:“回父皇,儿臣已经立刻安排人去秘查谣言的出处,其他的儿子并没有做任何的安排。”
隆兴帝点点头道:“嗯,做的对。”然后又看向庄煜说道:“煜儿,自来谣言止于智者,无忧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就算是她听到这样的谣言,也一定不会相信的。”
庄煜忙道:“父皇,儿臣已经将谣言之事告诉无忧,她的确不相信。”
庄炽吃惊的看着庄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隆兴帝和太子都是有夫妻相处经验的人,两人齐齐点头表示庄煜的做法非常正确。除了庄煜之外,凭是谁对无忧说出这样的谣言,都会让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
“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事回禀,刚刚程老先生告诉儿臣,无忧怀了双胎。”庄煜想起自己还没有报喜,便赶紧说了起来。
隆兴帝一怔,旋即哈哈笑道:“好,好,你们都是争气的好孩子!煜儿,只等无忧平安生下这两个孩子,什么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太子和庄炽也赶紧向隆兴帝和庄煜道喜。隆兴帝忙又问道:“煜儿,可曾向你母后报喜了?”
庄煜摇摇头道:“还不曾,儿臣刚得了消息便也听说了谣言之事,一时便没顾上。”
隆兴帝笑道:“走走,咱们去懿坤宫告诉你们母后这个好消息。
父子四人匆匆去了懿坤宫,这会儿日头已经偏西,地上的暑气已经消散了一些,众人走的是又有绿荫遮蔽的树下小径,是以走到距离竹轩并不很远的懿坤宫,父子们都没怎么出汗。
皇后听说隆兴帝带着三个儿子来了,忙命人安排茶水点心冰件儿,还备好用冰镇着玉泉山水浸了帕子给那父子四人擦脸。
将隆兴帝父子四人迎入正殿,皇后亲手奉上帕子,隆兴帝胡乱擦了一把脸,便对皇后笑着囔道:”皇后,我们要有一对孙儿啦!“
皇后被说的一愣,片刻之后才看向太子笑道:”耀儿,你宫里头谁有了?“
太子忙解释道:”母后,这事可也儿子无关,您只问五弟。“
皇后看向庄煜,眼中已经没了笑意,她皱眉沉声质问道:”煜儿,难道是你让什么人有喜了?“
庄煜赶紧叫道:”母后,儿子只让无忧一个人有喜,除了无忧,儿子再没有任何女人。“
皇后疑惑的看向隆兴帝,隆兴帝见状哈哈大笑道:”皇后,你误会煜儿了。今儿程老卿家给无忧诊平安脉,诊出她怀了双胎。再过六个月,咱们就能抱上一对孙儿啦。“
皇后这才惊喜的笑道:”竟有这等喜事,无忧真是个争气的孩子。“
庄煜闻言挺了挺胸膛,仿佛在表示这一切可都是他的功劳。当然,事实上这的确是他的功劳。没有他无忧一个人怎么也不能怀上身孕不是。
皇后是生过孩子的人,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生孩子的凶险,特别是头一胎,无忧如今还不到十六岁,怀的又是双胎,将来分娩这一关可是不好过。
因此在笑过之后,皇后眉宇之间拢上一层淡淡的忧色,她蹙眉问道:”煜儿,无忧知道这事了么?“
庄煜摇摇头道:”还没告诉她。“
皇后立刻说道:”程老太医有什么建议,煜儿……算了,你年轻,也不懂这些。皇上,请您宣程老太医进宫,妾身得细细的问一问。“
隆兴帝点点头道:”好,朕这便下旨。“
庄煜忙说道:”父皇母后,如今天色已晚,若此时宣程老先生进宫只怕不妥,不如等明日再宣。“
隆兴帝点了点头,可是却没有发话,只是看了看皇后,皇后会意,轻轻点头道:”煜儿说的也有道理,皇上,那就明天再宣?“
隆兴帝嗯了一声,这才说道:”那便明日再宣,耀儿,那谣言之事要抓紧去查。“
太子忙大声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皇后有些不明就里,便皱眉问道:”耀儿,是什么谣言?“
太子便将谣言之事又向皇后回禀一番,气的皇后身子直颤,愤愤向隆兴帝说道:”皇上,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还煜儿一个清白,给无忧一个安心。“
隆兴帝笑着安抚皇后道:”你就放心吧,煜儿已经和无忧说清楚了,无忧素来聪慧,她岂有想不透的呢。“
庄煜忙也说道:”母后放心,无忧相信儿子,再不会被那些谣言所骗。“
皇后皱眉道:”话虽如此,可也不能不查,凭什么人都敢随意编派皇子王孙,长此以往还有什么皇家尊严可言?“
隆兴帝点点头道:”皇后说的极是,朕正有此意,耀儿已经命人去查了,想来过不几日便有结果。“
皇后这才点了点头,皱眉叹道:”煜儿和无忧两人好好的过日子,偏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想尽法子生事,煜儿,无忧如今正怀着身孕,听到这些谣言有时候难免会心里不自在,你可得让着她些。“
庄煜忙道:”母后放心,儿子心里明白着呢,已经将话彻底说开了,无忧了解儿子,她不会钻牛角尖儿的。“
皇后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样最好。唉,可怜的孩子,连养个胎都不得安宁!“
庄煜这下子没话可说了,只能低头不语,隆兴帝见状便笑道:”煜儿也是无辜,好端端的被人编排,煜儿,你也不要存在心里,父皇与你大哥都会为你做主的。“
庄煜忙躬身道:”儿子明白。“
庄煜的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宫女回禀的声音,”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派人来请睿郡王殿下去慈安宫。“
自隆兴帝以下,众人都皱了皱眉头,要知道庄煜进宫还不到半个时辰,这消息便已经传到慈安宫,太后还做出了反应,这说明太后在宫中的眼线还没有被清理干净。隆兴帝看看皇后,眼神很是晦暗。
皇后心中也气的不行,近几年来,她就没断了清理内宫,太后的眼线被挖出来的差不多都有一百多人了,怎么还有,太后到底在宫是安插了多个颗钉子?那些钉子怎么就对太后如此的死心踏地呢,要知道太后”病重“闭宫休养了将近两年,难道那些人还看不透宫中的形势么?
不管帝后心中在想什么,太后传诏,做为孙子的庄煜便不能不去。庄煜向帝后躬身行礼道:”父皇母后,儿臣去去便回。“
隆兴帝知道庄煜也算屡得奇遇,便是太后使些个阴私手段他也是不惧的,因此便点点头道:”煜儿,万事小心。“
庄煜应了一声,便转身向外走去。庄炽并不知道庄煜从前的际遇,便担忧的叫道:”五哥且慢。“
庄煜停下来转身看向庄炽,只见庄炽向帝后躬身说道:”父皇母后,让儿臣陪五哥一起去吧,儿臣也应该向皇祖母请安。“
隆兴帝对于小儿子的手足之心很是满意,他知道小儿子的心思,无非是想着两人一起去慈安宫请安,太后多少也要有所顾忌,说不定预备好的算计便不用了。这心意自是好的,可惜太后又何止只算计庄煜一个呢,若让没有什么机变经验又没有应对之力的庄炽跟了去,只怕庄煜还要分心照顾弟弟,倒不如叫庄煜一个人去为好。
隆兴帝对庄炽笑着说道:”炽儿,这一次你就不要去了,你五哥自己应付的来。“
庄炽听父皇已经将话说的这般直白,便什么都不说了,只是在心中暗暗担忧,倘若太后对他的五哥下药,让五哥在慈安宫中做出什么不得体之事,五哥的名声幸福一切一切可就全都毁了。
庄煜听隆兴帝说完,方对庄炽笑道:”十弟,不用为五哥担心,五哥过不多会儿就回来。“
庄煜一个人去了慈安宫,一路上也没向来请他的小太监问些什么,闹的那小太监原本准备说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来,却也够他憋闷的。
进了慈安宫正殿,太后高高在上的坐上,等庄煜跪下磕了头,她方才假做慈爱的笑道:”老五快快起来,哀家有日子没见你进宫请安了,心里怪惦记的,老五啊,真是辛苦你了!“
庄煜被太后的道辛苦道的一头雾水,他着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就辛苦了。因此只淡笑道:”都是孙儿不好,原该常来宫中请安的,可是父皇给孙儿派了好些差使,孙儿如今忙极了,白日里忙的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更别提进宫请安了。“
太后心中恨恨暗道:”这小崽子如今越发滴水不漏了!“不过面上太后却越发显的慈爱,只微笑说道:”是啊,如今你们这些兄弟都长大了,都能为你们父皇分忧了,唉,想当年,你还是这么小的小婴儿,谁能想到你能长成这么个大小伙子。“太后边说边用手比划一下长度,表现的就象寻常人家的老祖母一样。
庄煜心中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只敷衍的笑了笑。太后见了便又笑道:”难得你来哀家的慈安宫,便尝尝哀家这里的茶水点心吧,哀家记得你也是爱吃茶的。“
在庄煜的记忆当中,这是太后头一次劝他吃东西,说那茶水点心里头没有问题,真是打死他他都不相信。不过若说那茶水点心中有剧毒的毒药,庄煜也不会相信,太后绝不可能蠢到那般田地,敢堂而皇之的在她自己的地盘上下毒。就算她贵为太后,若敢明目张胆的毒害皇子郡王,那也是自寻死路。
庄煜借抬头之机不着痕迹的扫视着整间正殿,他看到西侧的帷幔无风自动,又闻到一股子脂粉香气在空气中瓢荡。那种脂粉香气他曾在无忧的妆盒中闻到过,应该是京城中最有名的绛红轩的出品,无忧原本很喜欢那种香气,常常用来装点自己,后来是因为怀了身孕,无忧才停止使用一切胭脂水粉,说起来庄煜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闻到这种气味了。
庄煜悄悄观察太后,见太后虽然也用了胭脂水粉,可是颜色味道都与他闻到的不相符合,如此一来庄煜便能将太后的打算猜个七八成了,必是太后安排了什么人在附近等着,只等他中了药,便能将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他就算是不想把人领回睿郡王府只怕都不行了。而且太后还能以逼奸慈安宫婢女为由将他死死的捏在手心里。太后果然好狠的心计。连这种无耻的招数都用上了。
庄煜暗自打定主意,便笑着对太后说道:”常听说皇祖母这里的点心极好,皇祖母赏赐下来,那孙儿便不客气了。“
太后见庄煜难得的听话,脸上的笑容便更加夸张了,只笑着说道:”吃吧吃吧,老五你若是喜欢,每天来皇祖母这里吃也使得。“
庄煜端起茶杯假装喝了一口,实际是那一口茶水全被庄煜手中暗暗捏着的帕子吸走了。放下免毫盏之后,庄煜又捻起一块儿半寸长的豌豆黄,在放入口中的一瞬间,庄煜手指相对用力一捏,将便那半寸长的豌豆黄捏成薄薄一小片,然后顺着手心滑入袖袋之中。太后虽然高高在上的坐着,不错眼珠子的盯着,可她到底老眼昏花,而庄煜的速度又极快,所以太后完全没有看到庄煜所做的手脚。只当是庄煜将那加了料的点心茶水全都吃了下去。
在做好那一切之后,庄煜只假装突然犯困,只往前一伏便趴在了椅子旁边的几案之上,佯装人事不醒。
太后略等了片刻才唤了几声:”老五,老五?老五你醒醒……“
庄煜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仿佛是睡的沉极了。太后脸上露出些笑容,她立刻向帷幔那边低声唤道:”快出来,扶睿郡王进房,好生用心服侍着。“
两个容貌甚美衣衫轻薄的女子从帷幔后走出来,她们走到庄煜的身边,正想伸出手去扶庄煜之时,却突然觉得脚下一阵酸疼,两人摔到一处,痛极竟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太后原本起身正要离开,猛听身后有动静传来,她转身一看,见她精心安排的那两个女子竟然摔在一处还叫个不停,不由黑沉了脸,立刻抬头去看伏在高几上的庄煜。见庄煜没有动静,太后心里才松了口气,立刻走过来恶狠狠的低斥道:”没用的东西,叫什么叫,还不快爬起来。若坏了哀家的大事,哀家灭你们满门。“
太后一句话说完,人也走到那两个女子的附近,就在这时,太后忽然觉得双膝一阵酸麻,她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直向那两个女子倒去。
那两个女子见太后摔过来,吓的面色大变,也顾不上自己起身了,忙赶紧去伸手去扶太后,若让太后摔着了,她们一样没有活路。
可太后摔倒的势头很猛,那两个女子非但没有扶住太后不说,反而又被太后压倒了。巧而又巧的是太后头上的赤金凤头福寿钗的极为尖利的凤口正刺在其中一名女子的脸上,在那女子的脸上划出一道两寸长的血口子,鲜血如泉涌一般喷出,疼的那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尖叫声将在正殿之外服侍的宫女太监嬷嬷们都引了进来,原本太后是命她们不得传唤不许进殿的,可是听到殿中有惨叫之声,一众太监宫女都吓坏了,不论是太后还是睿郡王出事,她们可都负不起那个责任啊!还是以保护太后为名赶紧进殿查看为上。
众宫女太监眼睁睁的看见太后与两个穿着轻薄衣裳的女子跌在一处,其中一个女子还血流满面,正在惨叫个不停,而睿郡王则伏在高几上一动也不动。看到这种局面众人心中都各自揣测起来。想什么的都有。
太后一见外头的宫女太监都涌进来了,气的脸都青了,她好好算计就被这两个没用的贱丫头给毁了,果然只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内瓤里一点子本事都没有。
几个宫女赶紧上前将太后扶起来,太后没有看到李嬷嬷,不由皱眉道:”你们都退下,唤李嬷嬷进来服侍。“
一个宫女为难的跪下说道:”回太后娘娘,方才李姑姑忽然腹疼如绞,急着跑去净手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太后气的大叫道:”找,立刻去找。“
几个宫女心惊胆颤的应了,匆匆跑出去寻找李嬷嬷。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躬身退下。就在众太监退下之时,伏在矮几上的庄煜突然直起身子,假做惊愕的说道:”啊呀,我怎么忽然睡着了?真是失礼的很。“
庄煜边说边站起来向太后躬身告罪,然后才做出一副刚刚发现地上瘫坐着两个女子的模样,惊道:”啊,皇祖母,这两个人是什么人,怎么这般血流满面……来人,速将这意图行刺皇祖母之人绑起来押下去,待本王向父皇禀明之后再行发落。“
慈安宫里的太监宫女自然不会这么听庄煜的话,众人齐齐看向太后,等候太后发话。庄煜见状便厉声喝道:”大胆的狗奴才,眼看着有人行刺太后娘娘也不护驾,惊了太后娘娘,你们有几个狗头也不够砍的!“
只这一句话,便将众宫女太监吓的双股颤颤,他们再不敢耽误,一拥而上便去绑两那名女子。
太后听了庄煜这一番话,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恨的直咬牙,却还不得不强忍恨意说道:”老五,你关心哀家的心思哀家知道,不过这两个丫头真不是什么刺客,她们来给哀家请安,却不小心摔倒了,最多不过是失仪之过,她们绝对不是要行刺哀家了。“
庄煜看着太后,眼神极为清明,他皱眉沉声道:”是这样,可这个女子血流满面,已经污了皇祖母的眼,还是让孙儿带下去将她处置了吧。“
那脸上被划出长长血口子的女子一听这话吓的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尖叫了,只拼命向太后磕头道:”太后娘娘饶命啊……“
倒是那个脸上没有受伤的紫衫女子镇静一些,她赶紧与受伤女子跪到一处,小声说道:”嫣红,你别乱说话。“然后向太后磕头道:”太后娘娘,婢子头一回得见凤颜,心中激动紧张才会摔倒受伤,求太后娘娘宽恕。“
太后满意的看着那个紫衫女子,点点头道:”罢了,你们年纪还小,也没经过事,嫣红丫头又受了伤,哀家便不怪罪你们了,来人,将她们带下去好生休息,着人来给嫣红丫头治伤。“众宫女一听太后有旨意,立刻上前扶起两个女子,急匆匆离开了。
殿中还是几名太监没有退下,庄煜便在这个当口儿说道:”皇祖母的好茶水好点心孙儿已经领了,如今时候不早,皇祖母该安歇了,孙儿告退。“
太后听着庄煜话中有话的话,当真快怄死了,她知道庄煜必是一开始就加了百般的防备,那些茶水点心必是一丁点儿都没有进他的肚子。说不定刚才那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搞的鬼。
太后心中虽然已经认定是庄煜做了手脚,可刚才那事也不是能拿到官面上来说的,只能咬牙吃了这个哑巴亏。今日必是算计不能庄煜了,只能以后再想办法。太后便挥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去吧。“
庄煜躬身行礼后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太后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意。庄煜如今的身形样貌不只是象隆兴帝,还越来越象先皇,太后忽然有一种透不过气的压迫之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先皇在世的那段时光。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更为阴毒的计划。
回到懿坤宫中的庄煜将在慈安宫发生的一切简单的讲述了一遍,气的帝后二人都是脸色铁青,太子与庄炽到底年轻压不住火气,两人气的眼都红了。真是听说过无耻的,却没见过太后这么无耻的,三番两次想让皇孙在慈安宫中失节,这用心可谓险恶狠毒到了极点。”皇上,在无忧平安分娩之前,就免了煜儿进宫请安吧。“皇后蹙眉轻声建议起来。若是庄煜每次进宫太后都要整出些夭蛾子,那可是防不胜防,还是让庄煜远离太后以策安全吧。
隆兴帝双眉紧锁,显然并不同意皇后的意见,这样岂不是表示他们都怕了太后,不得不避让太后的锋芒么?已经主政十数年的隆兴帝自然不肯做出这样的退让。
庄煜也不愿意,他是个孝顺儿子,如今无忧有身孕已经不便入宫请安了,若他再不来,岂不是失了为人子女的本份。”母后,今日之后,料想太后会收敛一阵子,儿子如何可以不进宫来给父皇母后请安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庄炽忽然说道:”父皇,儿臣有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用?“
隆兴帝知道小儿子庄炽脑子最好使,便点点头道:”老十但说无妨。“
庄炽慢慢说道:”父皇,太后最看重的就是吴国公父子,只要让太后忙的没有心思暗算五哥,这段日子便也能平安过去了。只等五嫂平安生下侄儿们,到时太后便再没有任何理由往五哥府中塞人。“
在大燕,能怀上双胎又平安生下来的妇人在夫家的地位会提升许多,这说明那妇人的生育能力很强,有足够的开枝散叶的能力,在有可能多生嫡子的情况下,是没有人会选择纳妾生庶子的。毕竟嫡子嫡孙才是正道。
隆兴帝想了想,点点头道:”倒也可行,老十,这事你去办。“然后又转头看向太子和庄煜说道:”你们两个暗暗给老十提供帮助就行了。“兄弟三人应声称是,皇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皇后惦记怀孕的无忧,因此也不留庄煜在宫中用膳,只急急赶他出宫了。倒是太子与庄炽因都住在宫中,便跟着隆兴帝一起在懿坤宫中用了晚膳。
用罢晚膳,陆柄来到隆兴帝身边,将刚刚调查出的慈安宫那两个女子的来历禀报给隆兴帝,隆兴帝看罢,直气的怒发冲冠,双手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题外话------
沧海明珠回归古言力作《侯门医女,庶手驭夫》,这是一个女医生穿越后安身立命,成就自我,一手行医一手驭夫的古典童话。不可不看!
另:某月是只糊涂蛋,请三天假,应该是十三号开始万更的,可是……某月木有数手指头的计算,所以……
第二百二十三章整顿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却说隆兴帝在晚膳之后看了陆柄呈上来的调查报告,一看之下隆兴帝勃然大怒,双手抖动的极为厉害,皇后见状大惊,忙扑上前一把抓住隆兴帝的双手,颤声叫道:“皇上息怒,千万不可气伤了身子!”
被皇后这么一叫,隆兴帝急促的喘了几口粗气,好歹算是稳住了。他扫了一眼在殿中服侍的宫女太监们,皇后立刻挥手命所有的人全部退下,就连最心腹的常嬷嬷和孟雪也没有留下。
内侍们退下之后,隆兴帝才怒极恨声道:“慈安宫再不能留了!”
皇后惊的倒抽一口凉气,一双眼睛便死死的钉在那份薄薄的密折之上。这是密折,按说皇后是没有权利看的,可是皇后极想知道太后到底还做了些什么,竟让隆兴帝如此盛怒。
隆兴帝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思,他想了想,对皇后说道:“阿蘅,这折子上所写之事必定会让你极为愤怒,朕可以让你看,但是你不能象朕刚才那样。”
皇后重重点头道:“您放心,妾身一定会控制住自己。”
隆兴帝这才将那份密折递给皇后,皇后打开来飞快的看了一脸,险些儿气的背过气去,此时她只想活撕了太后。纵然隆兴帝是不太后所出,庄煜不是太后的亲孙子,可太后也不能这么作贱庄煜啊!
盛怒过后,皇后不由一阵暗自庆幸,万幸庄煜机警及时勘破太后的奸计,没有坠入太后的算计之中,要不然庄煜不只是名声完了,更要受逐出皇族贬为庶民之罚,庄煜的心性,这就是逼着他去死。
今日在慈安宫那两名女子,竟然是太后命人秘密在江南烟花之地买回来的头牌红倌儿,而且还都是开过苞的,并不是清倌人。而大燕祖制有极为严格的明确规定,太祖皇帝遗训的第一条便是凡有皇族子孙有狎妓者,立刻逐出皇族贬为庶民,其家产全都籍没归公。若今日之事被太后得手,就算庄煜是被人陷害的,可他与烟花女子有了那件事,隆兴帝便是再舍不得都得立刻执行祖宗传下来的铁律。
因为同样的事情早在四十年前也发生过一次,隆兴帝的十四皇叔与人结下仇怨,被仇人算计误入青楼,在当时的花魁赛牡丹房中住了一夜,第二天被人堵了个正着,闹了个沸沸扬扬,当时还是隆兴帝的皇祖父在位期间,而十四皇子又是隆兴帝皇祖父最疼爱的儿子,可就算是这样,隆兴帝的皇祖父也不得不忍痛含泪将小儿子逐出皇族贬为庶民。十四皇子遭逢这样的打击,在接旨之后悲愤至极吐血而亡。隆兴帝的皇祖父伤心过度也一病不起,很快也撒手人寰,临终传位给隆兴帝的父亲,留下一道口谕,命隆兴帝之父将陷害十四皇子之人诛九族,就算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也不可留下活口。
隆兴帝那时已经记事了,他和兄弟们被父皇带到菜市口观刑,那一日,菜市口的土地彻底被血浸透,隆兴帝不记得有多少人头被砍下来,反正他从最初的惊恐一直看到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隆兴帝对这条铁律记忆极深,所以在看了那两个女子的出僧后才会如此盛怒,头一次真正的对太后动了凶心。皇后虽然没有亲历当年之事,却也听人说过,后来嫁与隆兴帝生下长子庄耀之后,隆兴帝还特特的将此事说与皇后,要她一定教导好庄耀,千万不可违背这条铁律。
“皇后,她好狠毒,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皇后恨的直咬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
隆兴帝沉沉点头道:“此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若不是煜儿今日机警,我们就要失去煜儿无忧和我们未出世的孙儿。”
皇后看着隆兴帝道:“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
隆兴帝冷冷道:“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略停了一下,他对皇后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在宫中尽管出手拔除那恶妇的一切眼线,一个都不要剩下,所有被揪出来的全都发往慎刑司。哪怕是将这宫中的内侍揪出大半也不要紧。如今宫中主位人数并不多,用不着这么多的废人,没有主位的宫殿封了便是。”
皇后自然无不依从,隆兴帝的妃嫔原就不多,其实早就该将一些闲置的宫室封闭起来,只派人每日巡守也就行了,如今那些空置的宫殿没有封,每一宫少说也得养是十几二十个宫人,有些较大的宫殿养的人就更多了,四五十个也是有的。这些人平日根本就没有什么差使,只在宫中白白领钱粮,皇后一直管理宫务,自然知道这一笔原本不必要的开支归总一算,便不是一笔小数目。
虽说如今大燕的国库并不紧张,可是隆兴帝的私库却没有前几代君主丰厚,皆因隆兴帝是个好皇帝,并不肯为自己专门征税,又不肯用国库的钱粮来养宫中之人,除过宫中主位和有品级的内侍有俸禄之外,其他没有品级之人其他都是帝后用自己的私库养着的。
如今养来养去倒养出一帮子内鬼家贼,帝后如何能不恨,帝后一怒,宫中有些人可就要倒大霉了。
帝后二人果然雷厉风行,隆兴帝先下一道清查后宫内侍的圣旨,便已经让好些人心里着了慌。要知道宫中也是有吃空饷之事的,比如那些无关紧要之处的各宫小总管虚报名册,再给放月银的掌事太监一些好处,那些太监乐得拿帝后的银子送人情落好处,UU小说一划这空饷便发下去了。转头他们再悄悄的分帐,隆兴帝便做了最大的冤大头。
不过两日时间,吃空饷的名单便被统计出来,帝后二人一看又被气了个倒仰,原来这些年他们夫妻被一帮子宫中的蛀虫吃空饷便吃去了三十万两白银。
原本查吃空饷之事是为拔除太后在宫中的眼线做准备的,不想还真查出这么大的漏洞。隆兴帝怒极,立刻下旨严查宫中的各项帐目,尤其是藏掖最大的采办帐目。
各处采办的管事一听说皇上要查帐,心里都慌了,可他们转念又一想,皇上整日在宫中,根本就不知道民间的物价,只要将帐目做的好看一些便能蒙混过关,于是众人赶紧突击翻看自己的帐目是否做的干净漂亮。他们贱买高报都是做习惯了的,又都是经年办这种事的老手,帐目上自然看不出任何的纰漏。于是众人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隆兴帝的确不知道民间的物价如何,可不代表他身边没有人知道。自从无忧无忌开府之后,庄煜见天儿的出宫,恨不得每日都要在商贾云集的西市走上一两趟,时不时的便会买些小点心小玩意儿的带到忠勇郡王府,所以庄煜是头一个知道民间物价的。
第二个便是无忧无忌了,如今无忧有身孕轻易不进宫,可无忌却常常进宫给帝后请安。可巧这日无忌进宫请安,见各处管事正在回禀帐目,无忌在懿坤宫里是走熟的了,帝后从来没把他当外人,便让无忌在一旁听着。
无忌只听了一句便“啊呀”一声大叫起来,皇后还以为无忌怎么了,忙关切的问道:“无忌,你哪里不舒服?”
无忌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那管事的面前劈手抢过他手中的帐本,皇后见了不由沉下脸斥道:“无忌,休要胡闹!”
无忌拿着帐本子蹬蹬蹬几步便跑到帝后身边,将帐册在桌上摊开,用手指着说道:“姨丈姨妈,姐姐从小就教导无忌不可不知民间疾苦,每个月都会带无忌去了解老百姓的生活,无忌知道这鸡子儿在乡下卖两个大子儿一枚,运到京城要贵一些,卖三到四个大子儿,便是到了热天最多不过卖六个大子儿,可您们看这帐上写的,一个鸡子儿便要花二两银子,难不成这是金鸡子儿么?”
隆兴帝与皇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只见隆兴帝额上的青筋高高的迸起,眼中尽是冷冽的寒光。他看着跪在地上直冒汗的御膳房采办管事,冷冷的喝道:“狗奴才,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御膳房采办管事伏在地上慌慌张张的说道:“回禀皇上,季王爷说的是民间的鸡子儿,民间的鸡子儿的确很便宜,可宫中用的并不是普通的鸡子儿,都是精选的当年金羽鸡,着专人以玉泉山水和活虫养大,只取每只鸡的第一个蛋,故而这价格才会……”
“你胡说!”无忌气的脸色涨红,指着那管事愤然大叫起来。
隆兴帝轻轻拍了拍无忌的肩,示意他不要着急生气,只冷冷道:“既只取第一个蛋,那么下过第一个蛋的金羽鸡又如何处置了?放了,杀了?”最后那“杀了”二字,隆兴帝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可见他不让无忌生气,自己却气到什么程度。
那采买管事顿时答不上来了,帐目是他自己做的,他自然清楚在鸡子之下写的便是采办活鸡的帐目,一只鸡子儿他都敢报二两银子,一只活鸡他少说也要写上个七八十两才说的过去。可是边上就站着个通晓市场价格的季王爷,他可怎么编的下去。
“皇后,看来朕还真是大燕头一号冤大头啊!”隆兴帝对皇后说了一句,吓的站在下面等着呈报帐目的管事们全都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罪。
隆兴帝根本不理会那些人,只沉声说道:“来人,将所有采办之人统统押入慎刑司听候发落。”
此旨一下,众采办们磕头磕的越发响了,人人都哀声求饶。隆兴帝完全不为所动,只沉声喝道:“皇后,为朕更衣,朕这便微服出宫访查物价。”
这句话传入所有买办的耳中,他们立时如同被抽筋扒皮一般,全都瘫软在地上再没有一个有磕头的力气了,他们心里很清楚,只要隆兴帝走一趟西市问出真实的物价,他们便是抄家灭门的死罪。甚至有几个人因为太过惊恐,竟然生生被吓死了。
帝后二人带着无忌到了后殿,隆兴帝气的着实不轻,凭谁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冤大头,都会受不住的。皇后知道隆兴帝如今看着壮实,内里其实很虚,只极为担忧的看着隆兴帝,轻声说道:“皇上,想来他们损公肥私中饱私囊,在外头都是有产业的,此等蛀虫除了便是,您千万要保重龙体。”
隆兴帝看着皇后强压着怒意温言劝自己,便叹了一口气道:“阿蘅,我们被人坑的好惨啊!万万想不到这些贱奴竟然如此狗胆包天,连朕的钱也敢坑!”
皇后轻抚着隆兴帝的背为他顺气,羞愧道:“皇上,都是妾身没有本事管家无方,才让这些恶奴钻了空子,妾身该是头一个受罚的。”
隆兴帝见皇后内疚的不行,赶紧说道:“阿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小居于深闺之中,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自然没有机会知道这些,恶奴们的帐目做的又平,你自然看不到真相的,这不怪你,都是那些恶奴处心机虑的欺瞒于你,实实与你不相干的。”
皇后摇头叹道:“无忧都想到了,可我却没有想到,我真是……”
隆兴帝拦住皇后说道:“自任安和婉儿过世之后,无忧要撑起王府抚养幼弟,她但凡有一点儿想不到便能被人活吃了,她这也是被逼出来的。阿蘅,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如今已然查出真相,日后严加控制也就是了。哼,朕的银子也是好拿的,朕要他们加倍的吐出来!”
皇后连连点头,那些恶奴昧下那么多银子,必定置下大量的私产,若不将之尽数查抄,又怎能消她们夫妻的心头之恨。
隆兴帝想了想,命人将太子和他的两个儿子庄晟庄显还有庄炽全都传来,父子祖孙们都换上便服,无忌也换上便服,一行人便出宫前去西市微服私访了。
说是私访,但吸取了上次在睿郡王府前遇刺经验的隆兴帝已经安排了暗卫在暗中保护,这回若有人再敢行刺,不等动手便会被隐于人群之中的暗卫第一时间彻底解决。
这一次微服私访,隆兴帝的目的相当明确,他就是来调查物价的,众皇子龙孙都被隆兴帝打发去了解市场上每一样货物的价格。
原本一个时辰就能彻底逛遍的西市,隆兴帝与儿孙们硬是逛了足足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隆兴帝便带着太子等一行人立刻回宫,没有再做任何的停留。这惹得太子的两个儿子庄晟与庄显心中很是郁闷,好不容易出趟宫,连玩都没有玩就得赶回宫去了。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庄显,已经将不高兴全都挂在脸上了。太子见了忙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委屈的小家伙嘴一瘪便要哭起来。还是庄炽这个做小叔叔的赶紧买了一个会翻筋斗的木头人塞到小侄儿的手中,庄显这才罢了。
回宫之后,隆兴帝立刻命人将他亲自调查得来的物价表与宫中采办所造帐目上的物价表用极大的字体誊写出来,于午门外张榜示众,于此同时,隆兴帝将宫中所有负责买办的大小管事全都押到午门外,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关进站笼,就这么在烈日下暴晒,一口水都不许喝,除非是他们有戴罪立功的表现。
满朝文武一看那两份物价单子,可全都傻眼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反应,那便是立刻飞奔回家查帐,这一查可不得了,原来冤大头不只皇帝一个,他们都是冤大头。只不过冤的程度比皇帝轻些,至少他们家里的鸡子儿还没超过一两银子。不过就算是贪黑程度最轻的,一颗鸡子也得翻上几十倍,通常鸡子的价格是同他们的官爵相挂钩的。
品官人家,一枚鸡子大约五十至一百个大子儿,侯爵人家,价格便升至两百大子儿左右,国公府第的鸡子儿五百个大钱一只,王公府第,那些人便敢报到八百大钱一枚鸡子儿。
看着那悬殊巨大的差价,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所有的主子都怒了,于是京城里掀开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清洗,这可以说是大燕自开国以来君臣最齐心的一次,大家都卯足了劲挖出每一条蛀虫,以最冷酷的手段收回原本就属于他们的第一文钱,甚至那些蛀虫用贪墨所得获取的利润也在悉数抄没范围之内,总之只要与贪墨之事沾了边儿,便会落个家产抄没,人丁发落的悲惨下场。
在数月之中,京城通往西北采石场的官道上每日人影不绝,各府几乎采取了同样的处置手段,将犯事的下人卖给了西北的采石场。在此后数年间,西北采石场的产量一直高居不下,为京城及内地供应着源源不断的各种石材。隆兴帝甚至将用最坚硬的石头将大燕边境上所有的城池全都翻修增高加固了一遍,以后与大燕相邻的国家部族想要入侵大燕,可就越发的不容易了。
京城里风云突变,文武百官满朝亲贵都只顾着整顿府务,他们对宫中的关注便比平时减少了许多。等大家将府中贪墨的家奴全都处理好之后,却听到了一个极为劲暴的消息。
原来吴国公在京城的挽翠阁留宿狎妓,点了挽翠阁两大花魁同时陪宿,偏巧此时长期包养其中一名花魁小翠仙的富商突然来到阁中,因着争风吃醋与吴国公闹的不可开交,甚至命贴身保镖将吴国公自房中拖出来,被前来吃花酒听曲儿找乐的闲人们看了个正着。巧之又巧的是看热闹的人里偏又有认识吴国公的,还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
大燕开国之君严禁皇子王孙狎妓,这是大燕百姓都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大燕的青楼业并不是很繁荣,光顾青楼的多为有钱的平民百姓,当然也有那些官家子弟偷偷摸摸的逛上一回,可到底不敢张扬。而只要是姓庄的皇族子弟,便没有一个人敢踏入青楼一步,偷偷的也不敢,万一被发现可就什么都完了。
因此吴国公一被叫破身份,整个挽翠阁便如同炸锅了一般闹腾的不可开交,这消息自然随风而走,很快就从挽翠阁传开了。
有人知道现今的五城兵赂挥使是睿郡王庄煜,便赶紧将消息报到五城兵马司。庄煜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刻命人前往挽翠阁拘押吴国公,他自己将飞马入宫向隆兴帝禀报。
隆兴帝毫不留情,立刻命庄煜将吴国公以及一干人证全都收监,以备明日早朝之用。
吴国公府中,林氏正在为准备聘礼而忙的一塌糊涂,便没有工夫过问吴国公去了何处。刚刚打发完最后一个绸缎铺的掌柜,林氏刚刚松了口气,便见儿子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庄焰边跑边焦急的叫道:“母亲,大事不好了……”
林氏刚松下来的神经立刻绷了起来,她赶紧坐直身子沉身喝道:“都退下!”一众丫鬟嬷嬷赶紧退了下去。林氏才皱眉说道:“焰儿,出了什么事你这样慌张,难不成天还塌了?”
庄焰扑跪到林氏的膝头,仓惶的叫道:“娘,天塌了……爹爹到挽翠楼狎妓,已经被抓进五城兵马司,这事皇上全都知道了。”
林氏听罢儿子的话,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一阵阵的翻涌,紧接着喉头一甜,林氏“哇……”的一声吐出好大一口鲜血,然后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庄焰吓的脸色苍白浑身乱颤,只紧紧抱住林氏凄厉的大叫:“娘,娘……娘您快醒醒……来人啊……”
世子那凄厉至极的叫声传出门,候在门外的丫鬟嬷嬷赶紧冲入房中,她们看见夫人面如金纸,口角上还有些几缕血水,前襟已经被鲜血染成血红,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淡黄底色。而世子象疯了一般抱着夫人拼命的摇晃喊叫,那样子好生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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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处置
“快去请太医……”庄焰紧紧的抱住母亲朝冲进房中的丫鬟嬷嬷们大叫起来。一个反应快的嬷嬷赶紧转身冲了出去,去找管家请太医。而丫鬟们没经过事,都已经吓傻了。
还是林氏的心腹嬷嬷上前跪在林氏与庄煜的身边,急切说道:“世子爷,让老奴瞧瞧夫人。”
庄焰母亲移入嬷嬷的怀中,那嬷嬷伸手在林氏鼻下试了试,发现林氏还有气息,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忙去掐林氏的人中,片刻之后林氏便悠悠醒了过来。
庄焰一见母亲苏醒,顿觉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被搬开了,他忙跪在林氏身边叫道:“娘亲,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儿子了?”
林氏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乱,她看着儿子眼神中透着一抹疑惑,可随着清醒程度的提高,林氏便将庄焰刚才说的话全都想起来了。她向庄煜伸手道:“焰儿,扶娘亲起来,快去找……去请你外公……不不……不要请你外公。”
庄焰听母亲前言不搭后语,心中很是惊慌,这时林氏的心神已经定了下来,她借着庄焰搀扶之力站起身来,强自深深吸口气,沉声吩咐道:“何嬷嬷留下,其他人全都退到院门以外。”
除了何嬷嬷之外,其他下人全都退了出去,林氏不放心,又命庄焰去查看了一番,确保没有人偷听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何嬷嬷,你立刻陪焰儿出京,走的越远越好。”
庄焰一听这话立刻急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氏面前叫道:“娘亲,儿子不走!爹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我们得上自辩折子!”
林氏摇摇头道:“没用的,焰儿,四十年前先帝的十四弟,最最得宠的十四皇子也是被人陷害,可先帝还是忍痛将他逐出皇族贬为庶民,十四皇子悲愤难当,接旨之时便吐血死了,那可是高祖皇帝最最疼爱的小儿子啊,难道你爹爹还能比十四皇子身份更贵重,与当今的关系更好么?焰儿,当今对你爹一直忌惮提防,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岂会不抓住。到时被贬的必然不只是你爹,而是我们这一家子,被贬为庶民之后,当今还会对我们痛下杀手,你若不及早逃走就再难逃出生天。”
庄焰急道:“可是宫中还有太后娘娘,我们去求太后娘娘做主!”
林氏摇了摇头,冷声道:“求太后只会让当今罚咱们家罚的更重,焰儿,听娘亲的话。何嬷嬷,快去收拾些轻便的细软,护送焰儿出京。逃的越远越好。”
何嬷嬷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眼泪便去收拾东西。林氏又说道:“把所有的地契房契金票银票都带上。”
何嬷嬷自去内室收拾细软,外间便只有林氏与庄焰母子,林氏突然从襟口拽出一条红绳,绳上坠着一枚寸许长的青铜钥匙,林氏将红绳扯断撸下钥匙塞到庄焰的手中,在他的耳旁急勿促的说了几句话。庄焰惊的面色大变,林氏急急低声问道:“可记住了?”
庄焰点点头,立刻将那枚青铜钥匙贴身收藏起来。若他能逃出京城,这枚钥匙就是他重振家门的希望。
林氏手中的细软为数不少,何嬷嬷收拾了两刻钟才收拾好,她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从内室走出来,含泪说道:“夫人,要紧的细软都在这里了。”
林氏皱眉道:“拿包袱不行,太显眼了,快去把那件还差些针线的衣裳拿来。”
何嬷嬷会意,立刻取来针线笸箩,连同一套还没有完全做好的月白中衣。主仆二人飞针走线,只用了两刻钟,便将何嬷嬷刚才收拾好的房契地契银票用油纸包好缝进这套中衣的夹层之中。
林氏命庄焰脱下身上的衣裳,将这套新中衣贴身穿好,外头再罩上原来的旧中衣,然后再穿上何嬷嬷取来的下人衣裳。如此一来,庄焰看上去就是个相貌俊美的家丁,再不是吴国公府的世子。
林氏点点头,又拿出一匣子成色极好的金叶子和明珠让庄焰与何嬷嬷分别藏在身上,这些金叶子与明珠都没有记号,拿出来使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庄焰虽然不想走,可是刚才林氏已经对他说的很清楚了,若他不走,吴国公府满门便要被灭绝了,若他走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吴国公府的血脉还能延续下去。因此由不得庄焰不舍得,林氏硬逼着他带着何嬷嬷从后门悄悄离开了吴国公府。
“焰堂弟,如何这一身打扮,你这是要去往何处?”庄焰与何嬷嬷刚刚出了吴国府的后门正要往北门方向走,便听到了这样一声并不很响亮,却足以震的庄焰心胆俱裂的声音。
庄焰抬起头,只见堂兄睿郡王庄煜身着浅湖蓝箭袖安坐于马上,在他的身后,站着四队盔甲鲜明手压腰刀的五城兵马司军士。
庄焰暗自衡量了双方的实力对比,他与何嬷嬷的身手虽然不错,却也没有以一当百的本事,何况庄煜的功夫还在他之上,想来硬的杀出一条血路自是行不通的,只剩下智取这一条路了。
“啊……原来是睿王兄,小弟这几日犯了错,被家母责罚禁足,可小弟有要紧事情要办,这才穿了下人的衣裳从后门溜出来,不想却让睿王兄撞了个正着,真真是惭愧的很。”
“是么?”庄煜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庄焰急忙拉过何嬷嬷说道:“自然是真的,小弟就是求了嬷嬷才能溜出来的,睿王兄千万要替小弟保密,若让家母知道了,小弟可就惨了。”
庄煜笑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么焰堂弟就跟为兄走吧,有为兄给你做幌子,料想堂婶也会给几分面子,必不至于为难于你。”
庄焰心知庄煜不可能放自己离开,便看了何嬷嬷一眼,笑着说道:“那就多谢睿王兄援手了。”
庄煜笑道:“区区小事不必言谢,来人,给吴国公世子备马。”
庄焰心中暗喜,有了马逃跑起来可就更加方便了,何嬷嬷听了也是一喜。忙向庄焰躬身说道:“世子爷,您随睿王爷走,那老奴便家去了。”
庄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何嬷嬷所说的“家”并不是吴国公府,而是他母亲悄悄置办的庄子,这个庄子是林氏准备的退僧地,连吴国公都没有告诉过,只告诉了庄焰,因庄子是何嬷嬷的男人与儿子照看着,所以何嬷嬷自然也知道。
“好,你家去吧。”庄焰将重音放在“家”字之上,微微停顿了一下,何嬷嬷便知道世子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退到一旁行礼恭送庄煜与庄焰一行。
庄煜与庄焰并辔而行,庄焰见走的是前往内府的官道,不由心中暗自着急,这方向与去北门正好相反,岂不是越走离逃出京城之路就越远了。他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看身边的庄煜,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庄焰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及庄煜,从前与庄煜切磋之时,若是庄煜不放水,他再别想赢个一招半式,而且后面还跟着百十名五城兵马司的军士,若是在这里动手,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可现在若是不动手,到了内府就更没有机会了。当年内府那场大火过后,隆兴帝着工部重修内府,并且选派五百名重甲禁卫精兵驻守内府,进了内府,庄焰更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庄焰权衡了好一阵子,最终牙一咬心一横做了决定,他微微抖袖反手握紧藏于袖中的匕首,然后假意坐不稳马背,直直的往庄煜的方向倒去,眼看就要砸到庄煜的身上。
庄煜只能伸臂去扶庄焰,将前胸咽喉等处全都亮给了庄焰,庄焰见机会难得,他左手拽住庄煜的右臂,身子陡然暴起,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庄焰握紧匕首的右手已经向庄煜的脖颈抹去。
庄煜没有一丝的惊慌,似乎他早就料定了庄焰会这样做,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庄焰觉得右手腕被一只铁钳死死钳住,别说是往前去划庄煜的脖颈,就连匕首都握不住了,剧烈的疼痛让庄煜的右手小臂立时失去了知觉,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便直直的插入地面。
庄煜攥住庄焰的右臂往下一甩,庄焰便被他重重的摔到地上,立刻有数名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冲上前将庄焰五花大绑起来。他们绑庄焰用的都是绞了银丝的牛筋绳,可见是早就做好准备的。绝非一时兴起到吴国公府附近转转这么简单。
庄焰一击不中反而被庄煜擒住,他面如死灰,心知一切都完了,因此他什么话都不说,只由着五城兵马司的军士狠狠的勒紧绳子,那牛筋绳几乎都要勒入庄焰的皮肉之中。
看着被五花大绑一脸求死之意的庄焰,庄煜摇头叹道:“焰堂弟,你又何至于此。”
庄焰冷冷说了一句:“庄煜,你少假惺惺的,要杀便杀,说什么废话。”
庄煜还没说什么,他手下的军士先就不答应了,一个军士挥起并未出鞘的腰刀狠狠砸向庄焰的腿弯,硬是将庄焰砸的双膝跪倒在地,那军士犹自喝道:“放肆,王爷驾前也敢如此无礼。”
庄煜挥了挥手,淡淡道:“罢了,将他押入内府看管起来便是,不要为难于他。”众军士这才罢了,只将庄焰押入内府关入铁牢之中。那铁牢是以精铁所铸,等闲刀剑砍上去连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就算是有削铁如泥的宝刀,想斩断那成人手指粗细的铁栅栏,也得费上好大的功夫。庄焰身上的武器又都被搜走了,他就是有心逃,也没有那个本事逃脱成功。
次日正逢大朝会,御史台联名上折参奏吴国公狎妓,吴国公世子当街袭击睿郡王之事,请求隆兴帝按祖制治吴国公父子之罪。
一应证据早就备齐了,隆兴帝走过场般的审了一遍,当然主要是让文武百官看的更清楚一些,众人见吴国公自己都灰头土脸的认了罪,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纷纷附和隆兴帝,请求从重处治吴国公父子。
隆兴帝降下圣旨,将吴国公逐出皇族贬为庶人,将其一家发往轮台效命。轮台是大燕最北部的边境之地,常年都处于严冬之中,轮台最暖和的时候当地驻军也要穿着极厚的皮袄才能御寒。让一直养尊处忧的吴国公一家前往轮台效命,只怕不等他们走到轮台便已经冻死在路上了。
旨意一下,立刻有禁军前往吴国公府抄家,带队之人正是大驸马严谨安,他来到吴国公府之时,发现吴国公夫人林氏已经吊死在房中,吴国公为数不多的姬妾也都被灌了毒药全都惨死在房中,死的最惨的当数姨娘唐瑶仙,她本来已经压制不住体内的毒素,又被人强行灌下剧毒之药,无数种毒素在唐瑶仙体内疯狂冲击,唐瑶仙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撑裂,流尽毒血而亡。
严谨安见了唐瑶仙死时的惨状,不免摇头叹息一回,只命人将所有被毒死之人的尸体全都抬到后罩房,然后用柴草将后罩房围起来,挖好隔离带之后向后罩房发射火箭,将后罩房烧为一片灰烬。
处理完尸体之后严谨安命士兵仔细搜查吴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将吴国公府的财物全都登记装箱运入宫中向隆兴帝复旨。
隆兴帝退朝之后直接去了慈安宫,这一次,隆兴帝连陆柄都没有叫进去,只命他在外头等候。太后见隆兴帝闯了进来,不由怒喝道:“皇帝,你还有没有规矩!”
隆兴帝怒视太后,冷声道:“所有的人都退下!”
一众内侍见隆兴帝面沉似水,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杀意,便赶紧从两侧退到殿外,还小心的将殿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太后见此情形心中才生出些惧意,只色厉内荏的叫道:“你想干什么?”
隆兴帝冷声道:“朕不想做什么,朕只是来告诉太后一个消息。”
太后心中一抽,立刻紧张的问道:“什么消息?”
隆兴帝看着太后,忽然快意的笑道:“昨日吴国公流连青楼,为争粉风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闹得满城皆知,朕已经在今日的大朝会之上按祖制处治了吴国公。朕记得太后对吴国公素来极为器重,因此特特来向太后亲自说一声,好叫太后知道这些年器重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太后极度震惊,指着隆兴帝嘶吼道:“你……是你陷害铖儿的!我要杀了你……”说着,太后便跌跌撞撞的向隆兴帝扑过去。
隆兴帝不躲不闪,只一把抓住太后的手腕将她甩到地上,太后跌到地衣之上,虽然有地衣的缓冲没有伤到筋骨,却也疼的太后冷汗直流,她挣扎着想站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只能仰头看着隆兴帝大叫道:“你不能废了铖儿……”
隆兴帝居高临下俯身看着太后,冷冷道:“朕怎么不能废了他?说起来还是太后提醒了朕,要不然朕只怕都忘记了先祖的铁律。”
“你……你说什么?”太后声音颤抖的都让隆兴帝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请她在说什么了。
“娇芙玉蓉,这两个名字太后应该听说过吧?”隆兴帝冷声说道。
太后惊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娇芙与玉蓉这两个名字正是那两名她命人秘密采买回来的烟花女子的曾用名,这说明隆兴帝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太后双眼紧闭,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只要隆兴帝不顾皇家体面将此事捅出去,她的太后之位再难保住,说不定还会被一根白绫了断残生。
“皇帝……”太后闭着眼睛哀哀的叫了一声。可隆兴帝却并没有理会她。太后睁开眼睛,见隆兴帝已经走到一旁坐下了。她忙爬过去叫道:“皇帝,看在当初我扶你上位的情份上,你……”
“放肆,朕受命于先皇,与你何干?若依你的本意,只怕是想扶持你自己的亲儿子继承大统吧。”隆兴帝断喝一声,冷冷抛出一句让太后心胆俱裂的话语。
“皇帝,你胡说什么!”太后尖叫起来。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除了她和李嬷嬷还有李嬷嬷的夫君顾山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怎么隆兴帝会知道这件事情?
“是朕胡说还是确有其事,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四十年前的白云观,接生的陈婆子,这一切你应该永生都不会忘记吧?”隆兴帝又冷冷的抛出一句极为劲爆之言,成功的让太后面如土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后心里明白,隆兴帝连时间地点以及接生的人都能说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只是太后想不明白,当年之事做的极为隐密,就连先皇被死死的蒙在鼓里,隆兴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出卖了她?
隆兴帝当然不会好心的为太后释疑,只站起来将一只小瓶放到太后身边的高几上,冷声道:“朕很想知道你为了你唯一的亲生儿子孙子,能做到什么程度?朕相信你知道什么是噬魂,刚巧这瓶中就有一粒,若是你当着朕的面服下噬魂,朕说不定能饶你儿子孙子一命,若是你舍不得自己的命,那就怪不得朕了,朕已经给了你们机会。”
太后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她向那只黑瓷小瓶伸了伸手却又立刻缩了回去,如是重复数次,最后太后眼一闭心一横,便将那黑瓷小瓶紧紧的攥在手心之中。她看着隆兴帝,咬牙问道:“你说话算数?”
隆兴帝淡淡道:“朕是皇帝,自然一言九鼎,只要你服下噬魂,朕便不会降旨要了你儿孙的性命。”
太后此时也是关心则乱,她完全没有听出隆兴帝话中的玄机,只颤声叫道:“好,我吃。不过你要向列祖列宗起誓,只要我服下噬魂,就绝不会害我铖儿焰儿的性命。”
隆兴帝用看死人的眼神冷冷看着太后,沉声道:“大胆贱妇,你还敢与朕讲条件么?列祖列宗,你这淫妇也有脸提列祖列宗!”
太后看着隆兴帝,忽然凄厉的笑了起来,她拔开瓶塞将噬魂倒入口中,那噬魂入口既化,迅速滑入太后的喉咙之中,合是太后想扣喉吐毒也没有办法将噬魂吐出来了。
太后服下噬魂之后定定的看着隆兴帝,忽然说道:“我不是淫妇,吴王是我唯一的男人,你父皇,哼,从来都没有近过我的身!”
隆兴帝对于上一代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知道,因此他根本不去听太后说些什么,只起身向外走去,太后急忙爬过去想抓住隆兴帝的腿,可是她年老力衰又受了极大的打击。根本就没有能力抓住隆兴帝。她只能伏在地上叫道:“你答应过不伤铖儿焰儿的性命……”
隆兴帝猛然转身冷冷说道:“朕的确没有下旨杀了他们,只不过将他们逐出皇族贬为庶人,发往轮台效力。是生是死全在他们自己的造化,朕便管不着了。”
“你……恶贼,你骗我……”太后尖利的嚎叫一声,愤出一大口鲜血,重重的仆倒在地上。
隆兴帝远远的站着,冷冷的看着太后吐血摔倒不醒人事,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他仿佛觉得这是搬走了一块压在他心头多年的巨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隆兴帝走出慈安宫正殿,立刻下旨将慈安宫中所有的太监宫女嬷嬷全都押入慎刑司,罪名便是服侍太后不力,使太后吐血发病卧床不起。
待慎刑司一一审过之后才分别发落。这些人最好的命运也不过是被发往浣衣局为奴了。象李嬷嬷这样的太后铁杆儿心腹,等待她的只有数不尽的酷刑。对于自己的敌人,隆兴帝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手软。
新调来慈安宫的内侍都是陆柄逐一挑选的可靠之人,有他们明为服侍暗为监视看管着太后,太后在她仅存的三十天的日子里,能做的只有等死这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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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明珠回归古言力作《侯门医女,庶手驭夫》,这是一个女医生穿越后安身立命,成就自我,一手行医一手驭夫的古典童话。不可不看!
第二百二十五章归尘
一个月后,太后于慈安宫薨逝。死时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因太医死在最热的六七月之交,就算是在灵堂堆满了冰块都不能阻止尸体**的速度,所以太后只在宫中停灵七日,过了头七便立刻起灵送往皇陵安葬。
陈太后并非先帝元后,而且先帝下葬已经十余年了,当时是与元后同葬的,所以隆兴帝便以以卑不动尊为由,并未将陈太后葬入帝陵,甚至连帝陵所在的东陵都没有让陈太后入葬,而是将陈太后葬于西陵西北角一处最不起眼的地方。而且在太后随葬物品的选择上,隆兴帝下旨只用金银器,连豆粒儿大小的玉器都不允许陪葬。这其实已经在暗示太后德行有亏,不配用玉器下葬了。
陈太后的娘家早就没了,朝中众臣虽然心中有疑惑,可也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太后向正当政的皇帝做对。于是在满朝文武的缄默之下,陈太后以一种表面看上去隆重,内里却极为屈辱的方式葬入西陵西北角,与历代犯了过错或是品级低的妃嫔们葬在一处,了结了她的一生。
吃罢解晦酒,庄煜惦记着被特旨允许留在京城王府之中的无忧,正想告假先行一步返回京城。他刚刚来到行宫正殿之外,便见陆柄匆匆从里头走出来,庄煜眼尖先看到他,便扬声叫了一句:“陆总管。”
陆柄一见庄煜便微笑道:“真真是巧了,皇上刚命老奴去请王爷,王爷便来了。”
庄煜笑问道:“果然好巧,那本王先进去了。”
陆柄陪庄煜走入殿内,见隆兴帝正批折子,他赶紧上前请安,隆兴帝抬头看着儿子浅笑道:“煜儿,父皇打算与你母后在行宫多住上一段时间,你先陪你太子大哥返回京城,与老十一起辅助太子处理朝政。等入了秋朕与你母后再行返京。”
庄煜心中暗喜,这才叫想什么来什么,他正想请假先回京城,他的父皇便先安排下来了,他正好公私兼顾,在辅助大哥的同时照顾无忧。自从知道无忧怀了双胎之后,庄煜就比从前更加紧张了。这一次为太后送灵,是自无忧有孕以来,庄煜离开无忧身边最长的一次。
“是,儿臣遵尊父皇旨意。”庄煜立刻跪下大声说道。
隆兴帝看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儿子,笑笑说道:“下去收拾收拾便动身吧,给你大哥十弟打个前站。”
庄煜心中更加高兴,给隆兴帝磕罢头立刻起身告退。隆兴帝看着儿子那急不可待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然后才低头继续批折子了。
庄煜命贵喜贵福回去收拾行装,自己则去向皇后辞行。让庄煜先行回京是隆兴帝与皇后商议好的,所以她只简单交代一番就让庄煜离开了。
其实宁化皇陵距离京城不过六日的行程,每年祭陵之时皇子们都是走惯了的,根本不存在需要打前站的问题,所以庄煜一路打马如飞,只用了三日便赶回京城睿王府,看到他日夜惦记着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们。
无忧正在三婶叶氏的陪伴之下在园中散步,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只见身上的衣衫已经全被汗水打湿的庄煜飞奔过来,三两步便到了她的面前。
“五哥,你怎么回来了?”无忧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自从有孕之后无忧对气味便特别的敏感,但凡有一丝难闻的味道飘入她的鼻端,无忧便会恶心呕吐。虽然这一两个月情况好了许多,可是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做了三天剧烈运动没有洗过澡的庄煜,身上的汗酸味的确是难闻的要死,不要说是怀孕的无忧,就算是普通人闻了都会觉得恶心。
庄煜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大步奔到无忧的身边,对叶氏笑道:“有劳三婶了,您歇着吧,我来扶着无忧就好。”说着庄煜就伸手去扶无忧。
庄煜一到近前,那股子汗酸气就更加难闻了,无忧忍了再忍,到底也没有忍住,只哇的一声朝着庄煜吐了起来,将刚用过不久的胭脂米羹全都吐到了庄煜的身上。
庄煜也顾不得一身的狼狈,只紧张的叫道:“怎么又吐了,我走的时候不是已经不吐了么?”
叶氏赶紧上前忍笑说道:“王爷还是快前去盥洗一番吧。无忧这里有我,您不用担心。”
庄煜知道无忧素性喜洁,便点头应了,匆匆对无忧说了一句:“无忧,我去去就回。”
无忧强忍着恶心点了点头,庄煜这才飞快的跑开了。他跑走之后,叶氏与丫鬟们忙用扇子扇散庄煜留下的气息,又命人去清水给无忧漱口,折腾了好一阵子,无忧才缓过劲儿,坐在铺了锦褥的石凳上,将手放在已鼓起的小腹上,柔声说道:“宝宝乖,爹爹刚赶回来,不许闹哦!”
无忧这边刚收拾利索,庄煜便回盥洗干净匆匆跑了回来,叶氏见状不免微笑起来,庄煜脸皮厚浑不在意,无忧倒有些不好意思,白净的双颊晕起两抹绯红。
叶氏很是识趣,让出无忧身边的位置,还将丫鬟们带了焉去,好让庄煜与无忧一诉别情,年轻小夫妻最禁不得别离,虽然才短短几日,他们必定也有许多的话要说。
“无忧,这会儿舒服些了么?”庄煜在无忧身边坐下,将无忧揽入怀中小心的问了起来。
闻着庄煜身上传来的沐浴过后的清新之气,无忧感觉舒服许多,轻轻靠在庄煜的怀中嗯了一声,然后才问道:“五哥,你们怎么这样快就赶回来了?”自庄煜走后,无忧可是每天都算行程的,所以对于庄煜的提前归来才会觉得奇怪。
庄煜笑道:“父皇母后担心你,特特命我先行回京照顾你。父皇和母后要在行宫避暑,等入秋了再回京,大哥先回京主持朝政,由我和十弟辅佐。大哥和十弟还在后面慢慢走呢。”
无忧轻轻点头,懒懒的倚在庄煜的怀中,庄煜的怀抱总是让她特别的有安全感。原还想再几句的,可是一阵倦意袭来,无忧不知不觉便合上双眼睡着了,庄煜听到无忧的呼吸渐缓,低头一看发现无忧已经酣然入梦,不由无声笑了起来,他打横将无忧抱起,将她送回房中安睡。
庄煜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其实也累极了,如今回到妻儿的身边,看着无忧睡的香甜,沉沉的倦意也翻涌上来,庄煜索性脱鞋除袜去了外袍,将无忧搂入怀中一同睡去。也许是因为有庄煜在身边,无忧这一觉睡的极沉,小夫妻睡醒之时已经是夜色如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分了。
自此,庄煜与无忧便过了一阵子安稳的日子,庄煜每日除了上朝便是在王府里陪着无忧,无忧则努力的为平安分娩做一切的准备。睿郡王府很安宁,可宫里却没这么平静了。
太后一死,原本被太后接入慈安宫中的柳嫔便显得极为尴尬。隆兴帝暗暗软禁太后之时,并没有想到还住在偏殿之中的柳嫔,是以柳嫔也形同被软禁,还是皇后想到此事对隆兴帝提了一回,隆兴帝这才命柳嫔移出慈安宫,仍回她从前住的蓼芳宫居住。只不过移出慈安宫的只有柳嫔一人,其他所有服侍之人全都被送进慎刑司,由皇后重新选了一批人到蓼芳宫服侍。
柳嫔的心腹全被送入慎刑司,新送来的没有一个是柳嫔敢相信的,她总觉得这些人是奉皇后之命随时要谋害于她,每日里惊惶不安,就连一阵风吹过都会让柳嫔吓的惊叫起来。
柳嫔的种种焦虑不安让暂代皇后主持宫务的太子妃极度为难,她已经尽力给柳嫔最大程度的关照了,可柳嫔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就连每三日一次的诊平安脉和开保胎药,柳嫔都觉得太医存心不良,要在安胎药里下毒害死她。这让太子妃很是为难。毕竟柳嫔腹中怀的是隆兴帝的骨肉,若是帝后在宫中,凭这孩子有什么事太子妃都不会有责任,可关键是帝后不在宫中,太子妃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了,只能向太子求助。
“殿下,柳嫔如今身子虚弱,她又不肯让宫女嬷嬷近身服侍,太医开了药她也不喝,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妃愁眉不展的问道。
太子有些不耐烦的皱眉说道:“明儿打发人去告诉柳嫔,皇嗣若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与孤必定要庆阳伯府上下人等为皇嗣殉葬!”
太子妃倒吸一口凉气,急切道:“殿下,这样说行么?”
太子缓了语调说道:“行,就按孤的意思去办,父皇问下来自有孤来承担。”
太子妃忙说道:“殿下,妾身没有这个意思,妾身问心无愧,自不畏惧父皇母后责备,只是那到底是父皇的骨血殿下的手足,妾身想着总要让孩子平安落生才好。若然柳嫔受了刺激,伤的是孩子。”
太子想了片刻,沉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太子妃忙说道:“素来宫妃孕育皇嗣,是允许其家人进宫陪伴一段时间的。柳嫔从前也求过恩典,不过父皇并没有格外施恩,妾身想柳嫔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是不是宣庆阳伯夫人进宫陪伴于她,有亲娘的陪伴应该会好很多。”
太子点点头道:“也好。”
太子妃轻轻吁了一口气,太子同意让庆阳伯夫人进宫照顾柳嫔,这让她很松了一口气,想来有了亲娘的陪伴,柳嫔不至于再杯弓蛇影了,而且庆阳伯夫人生养过五次,这生养经验自然是极丰富的,又是她的亲生女儿,庆阳伯夫人一定会照顾的极为精心,柳嫔平安诞育皇嗣的机会就大多了。等入秋之后帝后返宫,太子妃觉得自己也能交待了。
次日一早太子妃便命人到庆阳伯府传她的敕命,着庆阳伯夫人立刻入宫陪伴柳嫔。庆阳伯夫人喜出望外,她正要进宫却不得其门而入,太子妃便给她打开了方便之门。
庆阳伯并不在京中,府中一切事情全由庆阳伯夫人一个人说了算,她立刻命人收拾起来,除了将公中大部分银票都提出来带上之外,还带了好些体积小价值高的金玉珍珠之类的东西,另外,庆阳伯夫人还拿出自己的私房,准备到宫中打点关系用。
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庆阳伯夫人便开始挑选带进宫的丫鬟,她可以带一名丫鬟进宫,可这名丫鬟选谁?庆阳伯夫人便有些为难了。她的丫鬟虽然都还不错,可是若说带进宫,便有些不够机灵了。
正在这时,化名柳云的季弄云快步走到庆阳伯夫人身边,拽了指她的衣袖轻声叫道:“夫人,让婢子陪您进宫吧。”
庆阳伯夫人惊道:“云儿?”季弄云点了点头。庆阳伯夫人细细一想她的确比别的丫鬟都合适,一则身份上更亲近,从前柳嫔在家之时,最喜欢的就是季弄云这个外甥女儿,二则季弄云受过苦,也照顾过病人,当初她照顾病重的柳氏时何等体贴周到都是庆阳伯夫人亲眼看到的。
“好,云儿就跟着一起去。”庆阳伯夫人轻轻一句话,便让那些素日里在她跟前有脸面的丫鬟们灰了心,进宫后就有可能被皇子们看中从而一飞冲天,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却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表小姐硬生生截了胡。真真怄死她们了。
庆阳伯夫人带着外孙女儿,携了三个大包袱跟着太子妃派来的人进宫了。临上车之前,季弄云回头看了看庆阳伯府,对自己暗暗许下誓言,她若不能青云直上就决不回庆阳伯府。
庆阳伯夫人带着季弄云进宫后自然要先拜见太子妃,太子妃对庆阳伯夫人倒也和气,只说了几句命她好生照顾柳嫔的场面话便命人将庆阳伯夫人送去蓼芳宫,只要庆阳伯夫人能让柳嫔平平安安的熬到帝后返宫,之后的事情太子妃便不用过问了。
跟在庆阳伯夫人身后,低眉顺眼的季弄云其实一直在悄悄的打量东宫。这是季弄云平生头一次踏入宫庭,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充满诱惑,季弄云曾飞快的偷眼去看太子妃,她只看到那金灿灿华贵无比的衔珠大凤钗与流光溢彩的嵌宝手镯和戒指,以及那季弄云叫不出名字的精美无比的衣裙。然而这一切却不是季弄云最艳羡的。自小,她便不象她的姐姐季绣云那样对漂亮衣裳首饰充满了无比的热爱。
季弄云最喜爱的是权势,是那套头面衣裳背后隐藏着的权势,她只想有一天自己能坐上那高高的宝座,享尽所有的人都臣服在她脚下的那种快感。
太子妃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跟着庆阳伯的小小丫鬟,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却注意到了。阅人无数的韩嬷嬷在庆阳伯夫人走后对太子妃轻声说道:“太子妃娘娘,跟庆阳伯夫人进宫的那个丫鬟恐怕不是个好的。”
太子妃微微一怔,继而浅浅笑道:“如今可还在太后的孝中。”
嬷嬷一听这话便知道太子妃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如今皇帝不在宫中,也就太子与敏郡王庄炽这两个男子在宫中住着,那小丫鬟有心攀高枝儿,无非会将目标定在太子与敏郡王的身上。但是现在正处于太后的热孝之中,一年之后太子兄弟们才能除服,在这一年当中,太子与他的兄弟们都不会近女色,所以那个小丫鬟便是再有心也是不可能得逞的。而且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丫鬟,太子妃真的觉得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人物当回事儿。若当真了,就太抬举一个区区奴婢了。
柳嫔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庆阳伯夫人一到蓼芳宫就被接进寝殿了,柳嫔整日疑神疑鬼,除了寝殿之外,她硬是哪里都不敢去了。
庆阳伯夫人一进寝殿便觉得透不过气来,如今天气正热,可柳嫔的寝殿之中门窗紧闭,一丝风儿都不透,满屋子都是汗酸之气,庆阳伯夫人真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受的住的。
“娘……”一声虚弱无力的叫声从垂到地上的帐幔后传来,庆阳伯夫人赶紧上前去撩开帐幔,便看到了脸色苍白形容憔悴,肚子显的分外大的女儿柳世蔓。
一看到柳嫔的肚子圆圆的象一口锅倒扣在肚上一般,庆阳伯夫人一颗滚热的心就凉了半截。她是极有生养经验的,自然知道肚子尖尖必得男丁肚子圆圆定生女儿的老话儿。
只不过现在还是是考虑男孩女孩的问题,庆阳伯夫人首先要担心的是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柳嫔的脸色看上去实在是太差了。
“娘娘,你怎么会这样啊,快告诉臣妇你哪里不舒服?”庆阳伯夫人冲上前跪倒在脚榻上,一把握住柳嫔的手急急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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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贼惦记
却说庆阳伯夫人跪在脚榻上紧紧的抓住柳嫔的手,急的眼睛都红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去想柳嫔生下皇嗣之后庆阳伯府能得什么好处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小女儿的担心,孕妇庆阳伯夫人见多了,可虚弱憔悴成柳嫔这样的,她真的是头一回见。
柳嫔看到娘亲跪在自己的床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心里这才有踏实的感觉,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低低叫道:“娘你终于来了……”
庆阳伯夫人一阵心酸,起身坐在床沿上将柳嫔小心的搂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哄道:“蔓儿,娘来了,太子妃特许娘在宫里住着陪你,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柳嫔轻轻点头,这些话今儿一早太子妃就打发人过来说了。得亏帝后都不在宫中,若是他们在宫中,只怕到她分娩也未必能得这样的恩典。在慈安宫里住过几个月的柳嫔已经彻底知道太后与皇帝是何等的不和,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只是身为一个小小嫔妾,就算是后悔了,她也没有本事在不得太后旨意的情况下搬出慈安宫,所以只能干熬到现在。好算是太后病死了,她也回了蓼芳宫,虽然身边服侍之人极可能全是其他宫的眼线,可到底这蓼芳宫里还是柳嫔说了算。
“娘,您就在这里陪女儿一起住,您带来的人就安顿在外间上夜,对了,娘,您带了谁过来?”柳嫔见到亲娘,心里踏实之后说话做事也有条理多了,事情安排的很同仔细周全,连给庆阳伯夫人的丫鬟准备住处这点子小事都想到了。
庆阳伯夫人忙拉过季弄云对柳嫔说道:“这是云儿,云儿,还不快给娘娘请安。”
季弄云赶紧跪下去磕头,柳嫔微侧着头仔细的打量着季弄云,疑惑的说道:“娘,云儿看着倒有些个面熟,可我不记得您身边有这样一个丫头啊?”
庆阳伯夫人怕隔墙有耳,也不敢对柳嫔说实话,只含糊其辞的说道:“说起来云儿也不是丫鬟,她是娘的远房侄孙女儿,爹娘都没了,年初才投奔到娘这里的。这孩子聪明伶俐又能干,如今娘身边真还离不开她了。”
柳嫔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既然说是远房亲戚,那么有些面善却也说的过去,她便没有多想什么,只叫了起命季弄云到外头候着,她且有话要问庆阳伯夫人。
季弄云退下后,柳嫔抓住庆阳伯夫人的手急急叫道:“娘,怎么女儿让您办的事您到现在都没办好呢,宫里那些太医都是庸医,您看他们把女儿治成什么样子了,若有程老太医为女儿诊脉调养,女儿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庆阳伯夫被柳嫔这句话吓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上次进宫之时她已经说的很清楚,她根本连接近睿郡王府都不能够,更不要说是想法子让睿郡王妃落胎了,自从一个月之前睿郡王妃命下人将一位带着女儿到睿郡王府以拜访为名,行勾引庄煜之实的夫人给扔出睿郡王府,而睿郡王非但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还在朝中将那位夫人的丈夫挤兑的无处容身,只得立刻将妻子女儿送回老家,又备了厚礼去睿郡王府请罪,这才算暂时了结了。如今京城之中便是再耳目闭塞的人也都知道睿郡王有多宝贝他的王妃了。
且不说对睿郡王妃下手有没有可能,退一步来说,就算是暗算成功了,难道隆兴帝与睿郡王会看在柳嫔腹中那块不知是男是女的骨血饶了加害他们孙儿(嫡子)的人么。再没脑子的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娘娘,快别再说了!”庆阳伯夫人紧张的掩住柳嫔的口,回头四下观瞧,生怕这话被谁听了去。事实上偌大寝殿之中除了她们娘俩儿就再没有外人了,庆阳伯夫人明显是心虚。
柳嫔其实也是憋的太狠了才会在娘亲面前说上一说,她心里也清楚暗算睿郡王妃使她落胎这不现实,只不过却不了心中的一点执念罢了。
庆阳伯夫人一掩住柳嫔的口,柳嫔便也不再说继续这个话题。只拉着庆阳伯夫人的手要她去试自己的胎动,并且期盼的问道:“娘,你说我怀的是龙子么?”
庆阳伯夫人虽然看着女儿浑圆的肚皮觉得那是个女孩儿,可为了让女儿高兴,她还是笑着说道:“一定是龙子,蔓儿,若怀的是女儿,做娘的会长斑会变丑,你看你如今皮肤还是那么的白皙,那么漂亮,所以一定是龙子。”
柳嫔高兴的点头道:“嗯,我想也是龙子,娘,他可有劲儿了,在我肚子里且不消停呢。”许是见到娘亲的缘故,柳嫔苍白的脸上染上些微的红晕,比刚才看上去要好多了。
庆阳伯夫人见柳嫔肚子虽然大,可身上却瘦的紧,说是皮包骨头都不为过,她忙问道:“蔓儿,如今你一日吃几餐,用的可还香甜?”
柳嫔抓住庆阳伯夫人的手,复又紧张的说道:“娘,我没怎么正经吃东西,那些人我都不管相信,她们送来的东西我不敢吃。”
庆阳伯夫人大惊道:“那你都吃的是什么?”
柳嫔指了指桌上果盘中的各色水果说道:“我吃果子啊,这果子都是宫中每日分下来的份例,我不错眼珠子的看着他们清洗干净端进来,饿了就吃那个。她们拿来的饿菜,我都偷偷倒了。”
庆阳伯夫人听了这话心酸的险些儿哭出声来,她的女儿怀着最尊贵的皇嗣,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孕妇的特别待遇,还要这样提心吊胆的防备着,长此以往可怎么吃的消啊!
“蔓儿,我可怜的女儿,你受委屈了,如今娘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娘亲手给你做吃食调养身体,保证把你亏了的身子养回来。”庆阳伯夫人急切的说了起来。
柳嫔点点头道:“嗯,娘,我想吃炖的极嫩的蛋羹。”
庆阳伯夫人应了一声,扶柳嫔躺好后便急匆匆出了寝殿,找蓼芳宫中的管事要求去小厨房给柳嫔做吃食。
管事嬷嬷虽然看不上庆阳伯夫人慌慌张张的象没脚鸡一般,不过却也没有为难于她,毕竟柳嫔若有个什么不好,她们也难逃服侍不周的罪名,如今庆阳伯夫人主动接手,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干脆利落的给庆阳伯夫人指了路,庆阳伯夫人便带着季弄云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中的柴米油盐时鲜菜蔬都是不缺的,因还在太后的孝中,所以鱼肉之类的荤腥自然没有,鸡子儿是备下的,采办上的人是一一对着日影儿照过了,只选那些没被公鸡踩过的母鸡下的鸡子儿,这样吃了也不算开荤。
季弄云有些笨拙的把炉子捅开,续入柴火烧旺炉膛,将水烧开后把碗筋等物全都丢到开水中煮沸,然后又将手上戴的银戒指丢到水中,戒指并没有发黑,季弄云才对庆阳伯夫人小声说道:“夫人,这些都能用。”
庆阳伯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果然带季弄云过来是正确的决定,她比留在府中的那几个丫头可都机灵多了。
搅打好蛋液将蛋蒸上,庆阳伯夫人坐在灶前的小方凳上叹道:“云儿,难为你做这些事情了,等娘娘平安诞下皇嗣,我一定为你求个出身。”季弄云乖巧的轻声应道:“夫人,只要娘娘好就行了,云儿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心满意足了,您不用惦记云儿。”
庆阳伯夫人长叹一声,这叹息中充满了无能为力,她尝不想为死去的女儿外孙报仇,可是她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做不到啊!
自此庆阳伯夫人便带着季弄云在蓼芳宫中住了下来。许是有了主心骨,柳嫔的身子果然渐渐好了起来,就算是守孝不动动荤腥之物,柳嫔的脸上也丰满了许多,气色也比从前好了。太医来请平安脉,发觉柳嫔连保胎药都不用再吃了。
太子妃听完回禀,还命人往蓼芳宫中给庆阳伯夫人送了赏赐,以表彰她照顾柳嫔与皇嗣之功。宫里终于又安宁了下来。
然而安宁也仅仅是表面的安宁,在宫中若没有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还叫宫庭么?就算是皇帝不在宫中,那些心大的宫女们也不会太消停。不过好歹还有太后的热孝在,因此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做勾引太子之事。只不过是想办法在太子眼前多出现几回,让太子对自己有个印象,然后再徐徐图之。
有这样心思的不止是官女,还有跟着庆阳伯夫人进宫的季弄云。季弄云今年已经十五虚岁了,出落的很是水灵,若她还是靖国公府二房的小姐,现在早就该定下亲事了,可如今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将归于何处。庆阳伯夫远房侄孙女儿这个身份虽然让她不再是罪奴,可是想得一门好亲事却也是不能够的。况且季弄云的心思还很深很沉,所以更不能随随便便的嫁了,对她来说,要嫁,就要嫁给比睿郡王庄煜更尊贵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生生压季无忧一头,让季无忧在她面前俯低做小,也好出一出她这些年来所受的怨气。
大燕比睿郡王庄煜更尊贵的男子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隆兴帝一个便是太子,隆兴帝已经是年过半百之人,自然没有年轻的太子更有吸引力。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太子近在宫中,而隆兴帝则远在行宫,季弄云就算是有心勾引也力有不及。
这一日,因太子妃颁了赏赐,庆阳伯夫人理当去东宫谢恩。季弄云心中激动极了,自从进宫到现在也有小半个月了,她还连一心想勾引的太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到东宫可是难得的好机会,至少她得知道太子长的是什么样子才好找准目标下手吧。
太子妃拨冗接见了庆阳伯夫人,自是要说一番官样文章。庆阳伯夫人谢恩完毕退下,季弄云心中很是不甘,她可还没见到太子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呢。
就在季弄云不甘心的跟着庆阳伯夫人沿着宫道往外走的时候,对面走来两个浣衣局的管事嬷嬷,跟在她们身后的是四个捧着衣裳包袱的浣衣局青衣宫婢。这两个嬷嬷见前方走来一位穿着品服的夫人,便依着规矩退到路旁请庆阳伯夫人先行。
季弄云跟着庆阳伯夫人经过那四个浣衣局宫婢之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觉,她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看。四名青衣宫婢之中有个身材消瘦,个子与季弄云差不多高宫婢也正微微抬头看向季弄云。
只这一看,季弄云当时便呆住了。那个身着粗绸青衣,以同色粗绸发带束起双丫髻的浣衣局宫婢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姐姐季绣云。
季绣云也认出了妹妹季弄云,她不只认出季弄云,还认出了外祖母庆阳伯夫人。那日被官买之时,季绣云曾无比渴望外祖母家的人早些来救她脱离苦海,然而她却一直没有等到,以至于沦落烟花之地,虽然她只是挨打受饿,还不曾被梳拢就被转卖了,可那份痛苦羞辱绝望却深深的烙在季绣云的心上。所以季弄云分明看到她姐姐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恨意,旋即便深深的低下头再不看了。那极短的一幕仿佛只是季弄云的错觉一般。
庆阳伯夫人走了几步才发觉外孙女儿没有跟上来,她立刻停下脚步回慑眉轻唤道:“云儿……”
季弄云深深看了季绣云一眼,便赶紧应了庆阳伯夫人一声,快步追了上去。不多时,祖孙两人便走出了东宫。
“云儿,刚才看什么呢?可不能在宫里随意乱看的,要处处小心才是。”庆阳伯夫人还以为外孙女儿贪看热闹,便小声的教导起来。
季弄云忙低低应声称是,便随庆阳伯夫人回了蓼芳宫。因为突然遇到她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姐姐,季弄云有些心神不宁,便将寻找机会见太子之事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晚上,庆阳伯夫人在哄睡女儿之后,惦记着外孙女儿这一半天里都有些魂不守舍,便轻轻走到外间压低声音问道:“云儿,今儿你是怎么了,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季弄云抬着看着外祖母,低低说道:“我想娘和姐姐了。”
庆阳伯夫人不由一阵心酸,在外孙女儿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孩子,你娘在天上看着你呢,绣姐儿……唉!”想起不知道流露何方的大外孙女儿,庆阳伯夫人心中越发不是个滋味了,若是当初能再快一些,说不定就能将母女三人一并买回来了。
“若是还能找到姐姐,您愿意找她么?”季弄云试探的小声问了起来。
庆阳伯夫人忙点头道:“当然愿意,可天下这么大,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可到哪里去找呢?”
季弄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她可不笨,今天见到季绣云之时,季绣云眼中那一抹深深的恨意季弄云看的极为清楚,她知道姐姐在恨外祖母没有赎买她,若然就这么直接说了,只怕非但不能让姐妹团圆,还会连累了外祖母和小姨柳嫔。如今在季弄云的眼中,庆阳伯夫人和柳嫔可是她最大的靠山。
季弄云虽然不想立刻与季绣云相认,可不代表季绣云不想与她们相认。浣衣局从来都是发配罪奴的地方,季绣云可不想一辈子就葬送在浣衣局中。所以认亲对她来说势在必行。
就在庆阳伯夫人去东宫后的第二天,浣衣局来人送衣裳,带头的是一个看上去面目和善的老嬷嬷,她只带了一个青衣宫婢,那便是季绣云。
从前浣衣局也常打发人来取脏衣服送干净衣服,所以庆阳伯夫人并没有很上心,只是让季弄云把洗好熨烫整齐的衣裳接过来,再把穿过的外衣包起来交给那个青衣宫婢带走,等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季弄云刚接过干净衣裳,不由被吓了一大跳,那青衣宫婢抬头对她笑了笑,用口形说出“妹妹”二字。这青衣宫婢不是别人,正是季绣云。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法子打通路子,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蓼芳宫。
不过季弄云也不是没经过事的,她稳稳的接过衣裳收入箱中,再飞快的把脏衣服打好包交到季绣云的手中,拍了拍包袱轻声说道:“这都是娘娘的衣裳,姐姐可要精心些,莫要洗不干净,也别伤了衣料。”
季绣云接过包袱,在季弄云拍过之处悄悄一捏,**的,显然里面藏了金银之物。季绣云会意,点头微笑道:“妹妹放心,娘娘的东西我们浣衣局一向都极上心的。”
交接了衣物,季弄云又奉柳嫔之命拿了两个荷包递到嬷嬷与季绣云的手中,两人都跪下谢了赏,然后便赶紧离开了,浣衣局里都是犯了错的宫婢,她们并不敢在宫中多做停留。
等季绣云走后,庆阳伯夫人寻了机会悄悄问道:“云儿,你认得那个浣衣局的宫婢么?平时也没见你与她们多说什么。”
季弄云想了想,牙一咬便跪倒在庆阳伯夫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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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认亲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云儿,好好儿怎么就跪下了,快起来说话。”庆阳伯夫人还是很心疼外孙女儿的,便一边拉起季弄云一边和缓的说道。
季弄云压低声音说道:“外祖母,您道刚才来送衣裳的浣衣局宫婢是谁?她就是云儿的姐姐绣云啊。”
庆阳伯夫人惊愕的“啊……”了一声,她万万想不到大外孙女儿季绣云竟然会在宫中为奴,这怎么可能呢?就算那浣衣局是发配罪奴之处,可那也是发配原本就在宫中犯了错的内侍,而季绣云可从来都没有进过宫就被官卖了。
“云儿,你确定没有看错,真的是绣姐儿?”庆阳伯夫人压低声音颤抖着问了起来。
季弄云点点头,很肯定的说道:“外祖母,云儿与姐姐自小便一处住着,自是再熟悉不过的,虽然姐姐长大了许多,可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且姐姐也认出云儿了。”
“什么?”庆阳伯夫人又是一惊,毕竟如今季弄云的罪奴身份已经被她想办法给除了,世上再没有季弄云这个人,有的只是庆阳伯夫人的远房侄孙女儿钱柳云。若是季弄云这个身份被识破,假造户籍之罪她怎么都洗脱不了的。虽然庆阳伯夫人对大燕律并不很熟悉,可也知道假造户籍的罪名轻不了。
“您放心,姐姐不会说破云儿身份的。您想想,以姐姐的身份,她是不可能进浣衣局的。”季弄云已经猜到了外祖母在想什么,立刻说出自己的推断。
庆阳伯夫人想了想方才点头说道:“云儿说的也是,可怜你们姐俩儿都是命苦的,刚才你可看清绣姐儿的形容气色了,她……看上去还好么?”刚才浣衣局之人来送衣裳,庆阳伯夫人就没正眼瞧过她们,这会一听说那青衣宫婢是她的大外孙女儿,庆阳伯夫人便问了起来。
“姐姐脸色看上去还行,其实上回在东宫已经遇到她一次了,今天姐姐又能到蓼芳宫来送衣裳,想必在浣衣局里过的应该还不错,刚才云儿注意看了看姐姐的手,倒也不太象整日洗衣裳的手。”季弄云边想边说了起来。
庆阳伯夫人点头赞道:“云儿真是细心,若刚才知道那是绣姐儿,怎么也得给她些什么才是。”
季弄云忙道:“刚才云儿已经悄悄在脏衣裳包里塞了几个金银锞子。”
庆阳伯夫人点了点头,轻声叹道:“可怜的绣姐儿,也不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云儿,下回绣姐儿再来,咱们得想法子与她单独见面说说话儿。”
季弄云略想了想便说道:“这个不难,回头云儿以有东西落在脏衣裳包中为由去趟浣衣局,先和姐姐通个气儿,等下回姐姐来时就好见面了。”
庆阳伯夫人深知这个外孙女儿脑子极为活络灵光,便点头应道:“也好,回头我就说给娘娘,让娘娘给你一块腰牌就行了。”
果然庆阳伯夫人告诉柳嫔,说有件要紧的东西落在脏衣服包里没有捡出来,要派云儿去浣衣局取回,柳嫔不疑有他,立刻将蓼芳宫的出入腰牌拿出来,季弄云跪接之后便带着庆阳伯夫人给她的一百两银票往浣衣局而去。
好不容易一个人走出蓼芳宫,季弄云并没有直接去浣衣局,而是先去东宫附近兜了一圈儿,她还想着见一见太子,也好制定她的勾引计划。
不过季弄云这一圈儿是白兜了,太子刚刚主持朝政,每日里天不亮就离开东宫,真到金乌西沉才回宫休息,青天白日的他根本就不会在内宫出现。季弄云也没敢在东宫附近多做停留,她也怕什么事儿都还没做便先引起宫中之人的怀疑。
有腰牌为凭,季弄云很顺利的到了浣衣局,她的嘴很甜,对浣衣局的管事嬷嬷笑着叫道:“姑姑好,蓼芳宫柳娘娘有件东西找不着了,想是可能落在脏衣服里,娘娘打发婢子过来找一找,请姑姑行个方便。”说着,季弄云便将一个绣着桂花的荷包递给那位管事嬷嬷。
管事嬷嬷用手一捻,便知道荷包中装着四个金豆子,浣衣局不是有油水的地方,难得能得到这么大方的赏赐,因此便笑着说道:“幸亏姑娘来的快,娘娘的衣服还不曾下水,金玲,引这位姑娘去找翠喜,让翠喜带姑娘去查找。”
季弄云赶紧向管事嬷嬷道谢,匆匆跟着去找翠喜。一路之上季弄云都在猜想,难道翠喜就是姐姐的新名字?
穿过有数口水井,数十人正在洗衣裳的大院子,季弄云被引到浣衣局西南角上的一间小房子门外,只听那引路宫女高声叫道:“翠喜姐姐在屋里么?”
片刻之后,一个季弄云听上去并不耳熟的声音响起:“我在,金铃妹妹有什么事,快请进来吧。”话音刚落,小房间的门便被人拉开了,一个青衣宫婢笑着走了出来,她正是季绣云。
季绣云看到季弄云,刻意表现出很惊奇的样子,笑着问道:“这不是柳娘娘身边的姐姐,怎么贵脚踏贱地,却到这里来了?”
季弄云亦笑道:“娘娘仿佛记得落了东西在脏衣服包里,打发妹妹过来看一看。”
季绣云将身子一侧让出路来,笑着说道:“衣裳还没有开包呢,姐姐只管进来看。”
金铃见状便笑着说道:“翠喜姐姐陪着云儿姐姐找吧,管姑姑还有事要妹妹去办呢。”
季绣云笑着将一小包东西塞给金铃,亲热的说道:“你前儿说想吃雪花洋糖,这不,我刚得了些,拿去慢慢吃吧。”
金铃也不推辞,只笑嘻嘻的说道:“多谢翠喜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呢。姐姐们忙着吧,我走了。”说罢,金铃接过那包糖便高高兴兴的走了。雪花洋糖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在浣衣局就很珍贵难得了。
看着金铃走远了,季绣云才将季弄云带进自己的房间之中。这间屋子也不算太小,大约一丈见方,一张单人架子床靠北墙放着,床架上还悬了一重细葛布帐幔,虽说看上去颜色暗沉样式陈旧,却也浆洗的很干净,床上的寝具也都是素色细葛布的,虽然旧却不破,枕头上甚至还绷着一尺见方的软缎,以保证枕上去不会让摸上去还会觉得粗糙的细葛布伤了面上的皮肤。
房间东墙下放着一只乌沉沉看不出是什么木头的顶匣木箱,箱旁竖着一只衣裳架子,衣架旁边有两只木桶,木桶里放着几只大包袱,显然都是从各宫收来的脏衣服。
让季弄云没有想到的是靠南墙还放着一张小小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只打开的妆奁,一面手掌大小的钯镜甚至还反射着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
季绣云并没有出声打断季弄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房间,她只是细细的观察季弄云的神色表情。直到季弄云收回目光,她才淡淡的说道:“是不是觉着我的屋子还不错?在浣衣局还能有这样的住处?”
季弄云飞快的向房门方向看了看,见房门是打开的,门外并没有人。她这才低低的说道:“姐姐你受苦了!”
季绣云冷冷一笑道:“这还算受苦么?看来妹妹的日子过的真是不错。”
季弄云一愣,她转杀直的看着季绣云,片刻之后方才沉沉说道:“姐姐,娘亲死了,娘亲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季绣云仿佛被这句话打动了,缓了声气哀声道:“娘亲怎么就死了,不是有外祖母照顾你们么?我受苦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也……”说着,季绣云用手捂着脸,声音透着哽咽,好象再也说不也去了。
季弄云想着当日的情形,真的落下泪来,只低泣道:“姐姐,娘和我被外祖母派来的人买回去。外祖母也没敢把我们安顿在庆阳伯府里,只让我们住到一处小小的房舍之中,那时娘才知道弟弟没了,娘又担心你又伤心弟弟的死,再加上在牢中受了风寒,几下里一凑娘便病倒了,外祖母一直给娘请医求药,可娘的病太重了,一直拖到今年三月,娘再没能熬过去,就……”
季绣云听到这里,眼泪也从手指缝中滴了下来。可这里不是能随意哭泣的地方,是以季绣云赶紧擦了泪,着急的低声说道:“妹妹,快擦了泪,让人瞧见可了不得。”
季弄云心里也清楚,忙将眼泪擦干,问季绣云道:“姐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季绣云低叹一声,轻轻道:“一言难尽,妹妹,等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快告诉我,你到这里来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外祖母的意思?”
季弄云忙说道:“刚才我告诉外祖母见到你了,外祖母便将我好一通埋怨,她直怨我怎么不立刻告诉她,也好让你在蓼芳宫里多留一阵子,她好和你好好说说话儿,问问你的情形。姐姐,你知道外祖母是最疼你的,为着当日没把你接回去,外祖母重重的发落了那日前来接我们的人,还一直内疚没有救到你,这已经成了外祖母的心病,外祖母一提起你便会伤心的哭起来。”
季绣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么?”从前她还是靖国公府二房大小姐的时候,庆阳伯夫人的确最疼爱她,可是现在她只不过是个罪奴,又有什么资本让庆阳伯夫人念念不忘呢。经历过太多人情冷暖的季绣云再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争抢漂亮衣裳头面首饰的大小姐了。
季弄云赶紧用力点头道:“真的真的,姐姐,我们是嫡嫡亲的姐妹,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比我们更亲近呢,我怎么会骗你。刚才我一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就向小姨要了腰牌叫我来看你了。若非外祖母不方便过来,她便也一起来了。对了,外祖母还叫我给你带了些银票。”
季弄云边说边将一小沓银票拿出来,都是一两二两五两十两的小面额银票,用来打点宫中的普通内侍再合适不过的。季绣云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银票接过了仔细的收好。季弄云忙又说道:“姐姐,不是外祖母不肯多给你,实在是怕现在多给你对你反而不好。等过几日你再去蓼芳宫,外祖母要见你和你说话呢,总不能让你一直在浣衣局里待着。”
这句话正说到了季绣云的心坎上,她忙问道:“妹妹,外祖母有什么安排?”
庆阳伯夫人根本就没有安排,季弄云想了想方才委婉的说道:“姐姐,外祖母现在还不知道你的确切情况,叫她如何做安排呢,总要先见过你了解清楚才好想办法。”
季绣云想想也是,只要她的外祖母能想办法让她离开浣衣局,那么当日不救自己的怨愤之意,她还是可以放下的。这几年的经历告诉季绣云,不要想从前的事,往前看,奔条好出路才是顶顶要紧的。
“妹妹,小姨知道你么?”季绣云突然问出一个让季弄云最不想提起的问题,在还没有彻底查清姐姐的身份之时,季弄云不想告诉她外祖母已经想办法消除了她的罪奴身份,现在她是平民钱柳云,罪奴季弄云的名籍已经被注销了。
“还没有,我如今只是外祖母身边的丫鬟云儿,并不是庆阳伯府的外孙小姐。”季弄云用极低的声音飞快说了起来。
季绣云立刻皱眉道:“怎么,外祖母还让你做丫鬟?”
季弄云赶紧解释道:“我们都被贬为罪奴,外祖母能收留我,给我一条活路我已经万份感激了,便是服侍外祖母也是应该的。况且平日外祖母也不叫我做什么,这次进宫来照顾小姨,外祖母带别人不放心才带上我的。我们总是一家子至亲骨肉,自然要比其他人更上心些。”
季绣云轻轻点了点头,这倒也说的通,那罪奴身份可不是想注销就能注销的,她若不是……只怕现在还是罪奴秀姐儿,而不是浣衣局宫女翠喜。
“姐姐,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季弄云兜了好一阵圈子才将她最想问的话问出来。
季绣云没有立刻回答,只对季弄云道:“我们边假装找东西边说吧。”
季弄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的借口,忙点头道:“好,姐姐和我一起找吧。”
姐妹两人将蓼芳宫的脏衣裳包袱拿出来细细的翻找,边找边小声的说话。季弄云又问了一遍,“姐姐,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外祖母一直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季绣云低低说道:“那日官卖之后,我被人卖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被一个小县吏买去了,原是给他家小姐做丫鬟的,后来那小姐被挑中参加小选,小姐心中不愿意,以死相逼,那县吏和他婆娘舍不得女儿,就让我顶替小姐参加小选,不想真的被选中入宫,进宫后我被分到了浣衣局,如今也有大半年了。那县吏为了封我的口,便在我入宫之时给了我一些银子,有那些银子铺路,我在浣衣局的日子也算能熬的过去了。”
季弄云知道小选不象大选那么严格,有那疼爱女儿的人家常以丫鬟替选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立刻彻底相信了季绣云。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季绣云这一套说辞根本就是事先背好的。她进浣衣局,绝对不是为了只当一个普通宫女,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或者是终老宫中。将她送入宫中的背后之人怎么可能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这些季绣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季弄云的。
“姐姐,我回去一定告诉外祖母,外祖母说什么也会想办法的,就算不能接你出宫,至少也得求小姨给你换个活计。其实现在小姨身边就很缺人,只不过忽然向浣衣局要人,这到底有些突兀了,姐姐你一定别着急,外祖母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的。”
季绣云想了一会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妹妹,这事不好办,你也别太为难外祖母了,小姨正怀着身孕,外祖母分心不得。”
季弄云感慨的叹道:“姐姐,你真的变了好多!从前你再不会说这样的话。”
“妹妹,我已经吃过那么多的苦头,难道还能不学乖么?或许从前我要是能早些明白过来,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其实我们有郡主堂姐王爷堂弟,原本我们应该过的很好,很尊贵的。妹妹,我曾见过三叔家的如姐儿,她原本比我们不知道差多少倍,可现在呢,人家是堂堂千金小姐,有郡主堂姐和王爷堂姐夫堂兄,而我们……哼,我们就象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连在日头下行走都要提心吊胆!”季绣云愤愤不平的说了起来。
季绣云还是宁王妃丫鬟的时候,是见过她的堂妹,安远将军府嫡出大小姐季维如的。若非听别人说起,季绣云死都不敢相信那个落落大方,衣着华贵容貌俏美的小姐是那个原本缩在旮旯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的季维如,靖国公府庶出三爷家里的女儿。
“姐姐……”季弄云见季绣云越说声音越大,便赶紧叫了一声提醒她。季绣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忙压低声音说道:“妹妹,我听说季无忧霸占了原本该给小姨诊脉的程老太医,可真有此事么?”
季弄云点点头,压低声音愤愤道:“可不是,没有程老太医诊脉开方子,小姨孕育皇嗣可吃大苦头了,也就是这阵子外祖母进宫后,小姨的情况才好转一些,姐姐,你都不知道,外祖母几回递帖子求见季无忧,她连一丝面子都不给,直接打回不见。”
季绣云哼了一声酸溜溜说道:“她现在能把谁放在眼中,也不想想从前见到外祖母,她也得老老实实请安的,如今却那般托大!真是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季弄云附和道:“就是就是,她就是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可是听到了,她如今轻狂的没了边儿,仗着自己有身孕,对登门的客人都极不客气呢,有一回还把淮泗侯夫人和小姐打出王府,听说淮泗侯夫人气的当时就晕了过去。”
季绣云倒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因此便急切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妹妹你细细说给我听。”
季弄云便细细的说了起来,自然从她嘴里说出的话不会是事实,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知道,象季弄云这样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偏季弄云为了表现自己还是知道些的,便按着她的想象编派起来。这一编可不打紧,直把睿郡王妃季无忧给编派成天底下最最好妒成性不守妇德的恶毒女人。
季绣云听罢,只咬牙恨声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真真所有人都被她骗了,若我们姐妹做了睿郡王妃,又岂会做出那般不得体之事!”
季绣云季弄云姐妹两个对季无忧都充满了妒恨,一说起季无忧,姐妹两个的诅咒之辞便源源不断,每一句都极尽恶毒之能事。若这些话让庄煜或是无忌听到了,他们必然会对季绣云季弄云姐妹用上各种最最残忍的手段,让她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过了一会儿嘴瘾,季弄云这才说道:“姐姐,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得赶紧回去,等下回你去蓼芳宫送衣裳的时候我们再细细的聊。”
季绣云还有些个意犹未尽,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再留季弄云,便轻轻点头道:“好,妹妹你先回去,三天后我去蓼芳宫送衣裳,请外祖母先安排起来。”
季弄云点点头,拿出一方早就准备好的玉佩,故意大声说道:“呀,果然是在这里呢,还是娘娘的记性好,多些翠喜姐姐,耽误你这大半天的工夫。我回去必向娘娘回禀的,下回姐姐一定要来蓼芳宫送衣裳,也好让妹妹好好谢你。”
季绣云会意,亦笑道:“妹妹言重了,说什么谢不谢的,若日后有机会去蓼芳宫,姐姐必要是讨妹妹一口茶吃的。”
这姐妹二人说罢场面话,季弄云才拿着那方玉佩匆匆回了蓼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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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未遂
帝后二人在行宫避暑,直到将近八月,他们才起程返回宫中准备共度中秋佳节。虽然还在太后的孝期之中,并不能动用荤腥酒馔等物,可这是第一个上头不再高高坐着太后的皇族家宴,隆兴帝自是格外的看重。
八月初六这日,帝后终于回到宫中,太子与太子妃分率文武百官与内外命妇出迎,怀孕的无忧与柳嫔自然也是要出城恭迎圣驾的。
无忧的身子调养的很好,所以虽然她的肚子大的惊人,可是气色体力都很好,而且无忧是跟着太子妃一起坐着等候的,等帝后到了近前才站起来迎接也不迟。虽然按着规矩以柳嫔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就座,太子妃也没有亏待了柳嫔,命人给柳嫔准备了一方绣墩,让她也坐着休息,免得她动了胎气什么的。
两个孕妇一比较,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同,睿郡王妃的肚子比柳嫔的还大些,可她脸色红润,也未见有任何的浮肿,走起路来还显的很轻快,听她的声音也很清亮有力,显然睿郡王妃的孕期过的非常之好。可柳嫔却大不一样子,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血色,肚子虽大,脸上看着却很瘦,皮肤底下透着淡淡的青色,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手上明显看的出有浮肿的迹象。
还有一点最不同的就是睿郡王妃的肚子尖尖挺着,从后面却看不出笨重,而柳嫔的肚子很圆,从后面看着实笨拙的不行。有经验的人都在猜测睿郡王妃怀的是男孩,而柳嫔肚子里怀的十有**是位公主,看柳嫔的气色,只怕这位小公主先天也不会有多么的强健。
柳嫔的位子设在无忧座位的斜对面,柳嫔一眼就能看到气色极好,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季无忧。她那原本已经熄了的妒恨之心腾的燃了起来,此时柳嫔只想着若不是季无忧抢走了程老太医,那现在气色红润就应该是她。而且她怀的是皇帝的龙子,可比季无忧肚子里那个尊贵多了。
无忧正闭目养神,忽然觉得有一道冷嗖嗖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睁眼一看,正看见柳嫔用怨毒的目光看过来。无忧微微蹙眉,沉沉扫了柳嫔一眼。就是这一眼,无忧发觉站在柳嫔身边的宫女有几分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跟在柳嫔身边的就是化名钱柳云的季弄云。季弄云一见季无忧看过来,立刻低下头往后缩了缩身子。她可不想就这么被季无忧认出来,若是此时被认出来,她就彻底完蛋了。
无忧并没有去细想那个宫女是谁,因为前头有小太监跑回来禀报,说是御驾已经到三里之外,请太子妃速速做好迎驾准备。
无忧就坐在太子妃的身边,听完小太监的禀报,她便想站起来,谁料太子妃一把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五弟妹,你坐着别动,父皇母后还得再走一会子,等他们快到了我再叫人来请你。你身子沉,可得好好歇着。”
无忧含笑道:“大嫂的关心无忧领了,只是无忧每日在府中也常常走动的,陪大嫂一起慢慢往前走着迎接父皇母后没问题的。”
太子妃知道无忧每日三次散步雷打不动,体力上的确没有问题,她想了想方笑道:“也好,那咱们慢慢走,春草春竹,仔细扶好你们家王妃。”
柳嫔自怀孕之后基本上就处于卧床之中,自然没有无忧这样好的体力,她还想多歇一会儿,奈何连睿郡王妃都起身了,她一个小小的嫔还敢托大坐着不起来么。于是在季弄云的搀扶下,柳嫔也强撑着站了起来,由季弄云和另一个宫女小心扶着跟随队伍往前走。
太子妃等人只走了一柱香的工夫,便看到前方烟尘滚滚,马蹄声近的仿佛就在耳边。
銮驾来到近前停下,帝后二人缓走走下銮驾,隆兴帝笑道:“众卿平身。”皇后便立刻快步走到太子妃和无忧的面前,一手拉住一个,亲亲热热的说道:“好孩子们,快起来。无忧,你父皇不是已经下旨不让你来迎接么,怎么还来了,看你这孩子,挺着个大肚子多不得劲啊!”
无忧有日子没见到皇后兼姨妈,心中也很是想念,亦亲亲热热的叫道:“母后,儿媳想您了。”
皇后乐的合不拢嘴,仔细看了无忧一回,见她气色极好心里才踏实许多。此时僖贵妃走上前来笑着与皇后见礼,皇后拉住她的手说了一番亲近的话,然后才随隆兴帝升舆,太子妃与无忧等人也都各自登轿跟随在仪仗之后返回京城。
从始至终,帝后二人对于怀孕的柳嫔都视若无睹,这让柳嫔极度没有脸面,也让跟在柳嫔身边的季弄云大失所望。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们在猜想着皇帝对柳嫔腹中孩子极为重视,谁知皇帝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孩子,甚至连问都懒的问上一句,倒是对同样怀着身孕的季无忧,帝后二人都重视有加,直把她当成眼珠子心尖子。
一行人返回宫中,帝后甚至还特特下旨让睿郡王妃回府休息,不必跟到宫中再次行礼。旨意一下,满朝文武内外命妇对于帝后对睿郡王妃的重视又有了新的认识。那些对于睿郡王府侧妃之位有兴趣之人要重新考虑自己的想法了。
无忧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如今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更强韧,以求顺利平安的生下一双孩子。在初次的胎动过后,无忧便已经知道自己怀了双生子。所以她更加积极的配合程老太医,无论她有多么难受,都没有停止每天的锻炼。
无忧的付出没有白费,程老太医现在都已经不担心无忧分娩之时会出现难产的情况了,只要一切都按部就班,他有绝对的把握让无忧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
可宫中的柳嫔便有些难说了。隆兴帝与皇后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对柳嫔腹中胎儿的重视,可那到底是隆兴帝的骨血,他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问。因此在回宫的第二天,隆兴帝召见了太医院的太医,询问柳嫔腹中胎儿的情况。太医院的太医们早就等着这一天呢,他们立刻带上柳嫔所有的脉案来到御书房,毫不客气的给柳嫔狠狠上了一回眼药。
柳嫔一心只想要程老太医给她诊脉,丝毫看不起太医院的现任太医,这一行为得罪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而且柳嫔不好好吃保胎药,以至怀相不好,这让太医们都提着一口气,若然不先禀明情况,等柳嫔分娩之时若有个三长两短,到那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没办法说清楚了。因为柳嫔总是挑剔太给她诊脉的太医,所以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基本上都给柳嫔诊过脉。
隆兴帝听罢石院判和两名太医的回禀,也被气的不轻,只沉声问道:“胎儿的情况到底如何,可知道是男是女?”
关于柳嫔腹中的胎儿,太医院的太医们早就有过讨论,单从脉相上看,十有**是个女胎。石院判便将这一推断禀报给隆兴帝,隆兴帝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儿子不多,自然希望柳嫔怀的是男孩。
“确定么?”隆兴帝沉沉问了一句。
石院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犹豫的说道:“柳娘娘的身子虚,臣等并不能十分确定。”
隆兴帝挥挥手道:“朕知道了,辛苦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石院判与两名太医躬身退下,隆兴帝随意翻看了柳嫔的脉案,脸上的不豫之色便更加的沉重了。原本隆兴帝在行宫之时便与皇后商议过了,柳嫔若能平安产下皇嗣,不论是男是女,都赏她一个贵嫔的份位,现在看来很不必要了,还是等孩子生下来之后直接把孩子记到僖贵妃名下,僖贵妃是个会管教孩子的,人也淡泊没有野心,这样的妃嫔养孩子才能让隆兴帝放心。
转眼便是中秋节,因在太后的孝中,宫中并没有举办大型宫宴,只是在懿坤宫中举办了家宴。上午,庄煜便带着无忧无忌先到了懿坤宫。给皇后请过安,庄煜送无忧去偏殿休息,然后带着无忌去御书房。无忌如今也大了,不好在懿坤宫停留的太久。
庄煜和无忌刚走出懿坤宫没多久,忽然有个小宫女从后面追过来,急急叫道:“睿王爷……睿王爷……”
庄煜停下来转身一看,皱眉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叫住本王?”
那个小宫女结结巴巴的回道:“回睿王爷,婢子是在致爽殿当差的宫女,方才有位春草姐姐从殿中出来,说是睿王妃要有句话儿忘记告诉王爷了,命奴婢速速来追王爷,请王爷过去。”
无忧暂时休息的地方就是致爽殿,所以庄煜并没有多想,只对无忌说道:“无忌,你先去御书房见驾,我回头就过去。”
无忌嗯了一声,反正从懿坤宫到御书房的路他早就走熟了,先走一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庄煜不知道无忧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便脚下生风一阵急行,飞快赶到了致爽殿。无忧倚在美人靠上正与春草春晓说笑解闷儿,却见庄煜突然走过来,忙坐了起来不解的问道:“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庄煜被无忧问的心中一沉,忙问道:“无忧,不是你叫人找我回来的?”
无忧摇摇头道:“我没有啊?难道有人假传的我话,五哥,无忌呢,他可与你一起回来了?”
庄煜心里一沉,可他不敢表现出来怕惊了无忧,便笑着说道:“无忌在外头等我呢。”
无忧对庄煜实在太过了解了,庄煜语气里只带了那么一丝丝的犹豫,无忧便立刻捕捉到了。她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深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绪,对庄煜轻快的说道:“我没有事,五哥你快去忙吧。”
庄煜担心无忌受人算计,也顾不上与无忧再说什么,只应了一声飞快的走出殿门,然后便发足狂奔起来,一路朝御书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却说无忌在庄煜回懿坤宫之后,便一个人往御书房走去,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呼救声,无忌几乎是本能的跃起向呼救声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无忌循声跑到御河岸边,只见御河之中有个青灰色的身影,青灰色正是宫中低等小太监的衣服颜色,无忌自小在宫中走动,也看过不少小太监被大太监大宫女们欺负的事情,因此便以为哪个小太监被人推下御河。无忌素来疾恶如仇,自然看不得这种弱小者受欺负之事,他飞快解下玉带扯去外袍,一个纵身便跳入御河之中,奋力向那团青灰色身影奋力游了过去。
眼看距离那青灰色身影只有一丈多的距离,无忌忽然听到一声大叫:“无忌,快回来,有诈……”
这声音正是庄煜的,他一路飞奔,刚好听到一点呼救的尾音,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过来,他看见无忌的外衣玉带都在岸上,再往御河里一看,无忌都快游到那青灰色身影附近了,庄煜心知其中必定有诈,便厉声高喝,希望能将无忌叫回来。
庄煜是无忌在这世上第二相信的人,第一个自然是他的姐姐无忧,所以庄煜这么一叫,无忌立刻跳头回身猛蹿几下游到了岸边。
在无忌往回游的时候庄煜也没闲着,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算计无忌,于是庄煜飞纵到十数步之外的系在岸边石桩之上的小舟之上,拽下缆绳凌空一甩,那缆绳便如长了眼一般,直直套向在水中沉沉浮浮不住挣扎的青灰色身影。
庄煜飞快收紧缆绳,很快便将那水中之人拽到岸边,许是呛了水的缘故,那被救之人面朝下俯卧在岸边,竟是连一动都不动,看上去象是死过去一般。
庄煜和无忌还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便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间还有一个小宫女焦急的叫声:“你们快一点……”
庄煜和无忌抬头一看,只见跑出一大帮子宫女太监嬷嬷,几个太监都是边跑边脱外衣,正做着跳下水救人的准备。
庄煜眸色深沉,将无忌拽到自己的身边,冷声道:“你们是来救人的么?”
众人一见睿王爷,忙都跪下行礼,庄煜沉声道:“都起来,快去救人吧!”无忌注意到其他人都急急起身往俯卧在岸边之人奔去,只有那个小宫女脚下一滞,脸上明显闪过一抹惊慌之色。
“姐夫……”无忌低低叫了一声,庄煜微微摇头道:“无忌,先看看,回去再说。”
几个宫女将那俯卧岸边之人翻过来,庄煜冷眼一看,见那竟然是他的隔母妹妹,顺宁公主庄嫣,庄煜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立刻对无忌说道:“无忌,速去向母后回禀。”
无忌心里也明白了,他立刻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走了。庄煜这才缓步走到岸边,见庄嫣双目紧闭,便冷声喝道:“没用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服侍公主的,竟然让公主只身一人落入御河之中,本王必定禀明父皇,从重惩制尔等。”
庄煜此言一出,一众宫女太监嬷嬷都吓的面色惨白,正在给庄嫣拍背控手的宫女心中害怕手下便没了分寸,一下子拍重了,拍的庄嫣扑的吐出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庄煜并不靠前,也不再说话,只冷眼看着庄嫣,看她要怎么把这出戏给唱下去。
庄嫣咳了一小会儿才顺过气来,只披着一件绛色夹纱披风裹住身子,颤声道:“五……五皇兄……不关她们……的事……”
庄嫣一句话刚刚说完,皇后便带着人赶了过来,一见庄嫣那**的样子,皇后便皱眉喝道:“你们这些奴才就是这么服侍么,还不快把公主送回西四宫房,难道就让她这样子坐在光天化日之下么?”
庄嫣此时暗恨庄煜已经恨到骨子里了,她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个一个妙计,只等无忌下水救了她,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便能顺理成章的下嫁忠勇郡王,当上忠勇郡王妃,圆了她一生的心愿。
原本她距离计划成功只有一步之遥,那季无忌已经跳下水来救人了,就在她暗自庆幸之时,庄嫣怎么都没有想到庄煜会来的如此之快,竟然生生将已经跳下水的季无忌给叫了回去,还用缆绳将她拖出御河,最最可气的是庄煜还在第一时间将季无忌支走,季无忌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便是想往季无忌身上赖都不能够。庄嫣好恨啊!
皇后脸色很不好看,只冷声喝令内侍将庄嫣送回西四宫房,又传医女去给她检查身体。毕竟庄嫣是被庄煜用缆绳拖上岸的,身上一定会有擦伤,太医不方便检查,而庄嫣身边的宫女皇后又信不过,只有让医女去检查,皇后才能掌握最真实的消息。
皇后带人来御河岸边之时已经将无忌留在懿坤宫,打发他去了致爽殿。刚才庄煜去而复返之事皇后已经知道了,与其让无忧费心去猜测,还不如让当事人之一的无忌过去自己说个清楚。
“……姐姐,就是这么回事。”无忌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倒叫无忧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忌才好了。说起来无忌好心救人,这绝对不是错事,可是那明明是别人的算计,无忌却没有及时看穿,若非庄煜及时赶到,庄嫣这个包袱无忌便算是背定了。
“无忌,你不是那种不用脑子思考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其中有诈呢?”无忧蹙眉问道。
无忌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姐,我是想到的,可是那人穿的是青灰色的衣裳,宫中只有最低等的小太监才穿青灰色衣裳,我原以为是那个小太监受人欺负被推下水的,所以才……”
无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伸指戳着无忌的额头嗔骂道:“你真是个实心眼儿,小太监是穿青灰色衣裳不错,可穿青灰色衣裳的都是小太监么?在宫中想弄一套小太监的衣裳不比什么都容易!”
无忌小声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无忧白了他一眼,嗔道:“还顶嘴,要不是你姐夫去的及时,你这会哭都晚了。”
无忌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敢再说话了,倒是春草在一旁看着不忍,便笑着劝道:“王妃息怒,这不是小王爷心底慈善,见不得下人受苦么,您就别怪小王爷了。”因为要区分庄煜与无忌,所以庄煜是王爷,无忌只能继续被称呼为小王爷了。
无忧笑着摇了摇头,她身边这几个丫鬟都是陪着她和无忌一起长大的,名义上是主仆,其实几个丫鬟对无忌也都有一份暗暗的姐弟之情。
“下回可记得要谨慎再谨慎了?”无忧问道。无忌赶紧点头,无忧这才不再说了。正好此时有东四宫房那边的宫女过来送衣裳。原来刚才皇后见无忌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便打发人去东四宫房拿一件敏郡王庄炽的衣棠给无忌。无忌与庄炽的身高差不多少,宫中也就庄炽的衣服无忌穿起来比较合身。
看着换上干净衣服的无忌,无忧不由笑了起来,原来庄炽的衣裳除了王服之外,其他全是清一色的文士袍,而无忌自来只穿箭袖,猛然间穿上那宽袍大袖的文士袍,无忌觉得浑身下下都不得劲儿,总觉得四处漏风很是不习惯,他扎煞着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无忌刚换好衣裳庄煜便回来了,他先弹了无忌一个脑奔儿,然后才沉着脸说道:“无忌,从前姐夫怎么告诉你的?你可是都忘记了?”
无忌摸摸脑门,还真没敢顶嘴。从前庄煜的确再三告诫无忌,进宫之后看到一切不正常之事,都不可轻易行动,只远远避开就行。宫中有太监宫女嬷嬷们,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用不着无忌这个外臣自做主张。在宫中多做多错,只要犯一次错,都有可能葬送一生。
“姐夫,我没有听你的话,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无忌老老实实的认了错,庄煜的眼中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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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余波
见无忌认错态度很诚恳,庄煜便也不再说他,只是在无忧身边坐下,笑着说道:“无忧,我看着无忌呢,你别担心,回头用过宫宴我们就出宫了。”
无忧笑着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无忌,回头参加宫宴之时不要什么都挂在脸上。”
无忌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不太情愿,因今日的宫宴是家宴,参加人数并不很多,所以便也不分别设席,也就是说无忌过会儿还会在宫宴上遇到算计他的顺宁公主庄嫣,这让无忌一想起来便心里不痛快。
顺宁公主落水被睿郡王救起之事很快传入隆兴帝与太子的耳中,隆兴帝当时脸色便沉了下来,立刻命人到懿坤传庄煜前往御书房说个清楚。
庄煜带上无忌立刻赶往御书房,他并没有让无忌跟自己一起进去,只命无忌在门口候着,等里头有旨意传他再进门。毕竟有些话无忌在场之时说起来反而不方便。
庄煜刚进御书房,太子迎上来皱眉问道:“五弟,七皇妹好好的如何会落入御河之中?从懿坤宫到这里又不经过御河,你如何又跑到御河边上去了?”
庄煜先给父兄见礼,然后老老实实的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与无忌正要前来御书房,不想一个小宫女追上来,说是无忧有话对儿臣说,儿臣一时大意便也没有细想,只叫无忌先过来,儿臣回去看看便赶过来。不想见到无忧儿臣才知道上了当,便立刻赶去追赶无忌,一直追到御河岸边,儿臣看见有着青灰色衣裳之人在河心沉浮,无忌正向那人游过去,儿臣心中担心有诈,便叫回无忌,用缆绳将那落水之人救起,这时七皇妹身边的宫女嬷嬷赶到河边,儿臣才知道落水之人竟是七皇妹。无忌是外男,儿臣便立刻打发无忌去向母后回禀,后来母后赶到御河岸边,接下来的事情儿子便不很清楚了。”
隆兴帝刚才只听说顺宁公主落入御河后被睿郡王救起,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经过,如今听庄煜这么一说,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分明是一场精心设计好,专门针对无忌的阴谋。倘若无忌不明就下水救了顺宁公主,势必要与顺宁公主有肌肤接触,那些宫女嬷嬷又掐好了时间及时出现,便能抓个正着,然后就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散布开去,这会儿入宫用宴的宗亲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这个消息会很快传进他们的耳中,再然后,他这个父皇便不得不赐婚了。
真是好心计!隆兴帝在心中暗喝一声,怒意也越发浓重了。原来隆兴帝与皇后已经决定在过完中秋节就颁下赐婚诏书,将庄嫣下嫁给平远侯长子鲁宜荣。早在行宫之时,隆兴帝已经颁下圣旨诏平远侯鲁世霖携子进京,平远侯父子也在数日之前抵达京城,住进了一直由内府之人代为照看打理的贞静公主府。平远侯父子突然奉诏进京,已经让许多人猜到了隆兴帝的用意。
现在庄嫣却闹了这样一出,分明活打了隆兴帝的脸,这么隆兴帝怎么能不万分生气呢。幸而是庄煜机灵,抢在事情无法控制之前就将之解决,这才没有让隆兴帝立时发作起来。
“无忌在外头?”隆兴帝突然开口问道。
庄煜不知道父皇怎么突然问起无忌,便老老实实的点头说道:“儿子叫无忌在外头候着,父皇有旨意传他再让他进来。”
隆兴帝点点头,对太子说道:“你五弟真是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顾前不顾后的莽撞小子。”
太子笑着回道:“父皇说的极是,这阵子五弟与十弟辅助儿臣处理朝政,为儿臣分担了许多,五弟十弟都长大了。”
隆兴帝欣慰的点了点头,拍拍庄煜的肩膀说道:“煜儿,朕心甚慰!”
庄煜忙躬身说道:“儿臣都是按父皇的教诲做事。”
隆兴帝笑笑,对太子说道:“叫无忌进来吧,他不是外人。”
太子立刻亲自出去将无忌叫进御书房,无忌一进来隆兴帝看着他身上的文士袍便笑了起来,看惯了无忌穿箭袖,这猛的换上飘逸秀气的文士袍,瞧着确实有些个不对劲儿。
太子对于无忌身上的文士袍也有违和之感,他立刻命人去东宫取来他的长子庄晟的衣裳,庄晟这几年个头蹿的很猛,比无忌矮不了多少,他的衣服总比庄炽的要适合无忌多了。
隆兴帝很专注的打量着无忌,然后低低叹了口气,无忌越长越象他的父亲季之慎,这难免让隆兴帝兴起缅怀故友之心。故友只遗下这一双儿女,无忧已经终身有依,隆兴帝不必在她身上再特别的费心思,可是无忌却不一样,将来给无忌选个什么样的王妃,这已经进入了隆兴帝的思考范围之内。
隆兴帝细细考较了无忌的拳脚兵法,又出了策论限时让无忌完成。原本每过一段时间隆兴帝便会这样考无忌一次,所以他都被考习惯了,收了拳脚之后用帕子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便提笔做策论,完全没有一丝王爷的骄娇之气。这让隆兴帝心中越发觉得安慰,也更加喜欢无忌这个懂事的孩子。
就在隆兴帝考较无忌之时,皇后也将换好干净衣服的庄嫣叫到了懿坤宫。
“顺宁,你如何会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裳落入御河之中?”皇后一针见血的问了起来。
庄嫣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八月中秋时分的御河河水已经很凉了,庄嫣在水中扑腾的时间也不算短,受凉再所难免,虽然刚才已经用过姜茶,可也不会很快就缓过来。听到皇后冷声相问,庄嫣膝下一软便跪倒在皇后的面前。
“母后,儿臣……儿臣想去御河上采莲子,怕被阻拦才偷偷换了小太监的衣裳下河采莲子,不想河水突然打旋儿,儿臣失足落水。”庄嫣硬生生编出一个理由,皇后一听那漏洞百出的理由,心中越发生气了。
“大胆顺宁,在本宫面前还敢撒谎!”皇后毫不留情的喝破庄嫣。
庄嫣却死死咬牙一个头磕到地上,硬撑着说道:“母后,儿臣句句属实,绝无一句虚言。”
“御河中的荷花素有花匠打理,已至八月中秋,河中何来莲子可摘?顺宁,你撒谎也撒的合乎情理一些,这般的说辞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么?”
庄嫣不说话只是磕头,皇后见状双眉紧锁,她能猜出顺宁公主的意思。估计庄嫣觉得反正话就这么说了,皇后信与不信其实无关紧要。难道皇后还能将此事张扬出去活打了皇家的脸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相反,做为如今宫中唯一未嫁的公主,庄嫣深信自己就算是不能如愿做忠勇郡王妃,帝后为了面子也不能给她安排一门太过寒酸的亲事。毕竟满朝文武都看着呢。她庄嫣没了生母,若婚事上说不过去,对皇后的名声可是极大的伤害。
皇后被庄嫣那有恃无恐的态度给气着了,她沉声喝道:“来人,顺宁公主失足落水染病,从今日起着其于西四宫房静心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
立刻有嬷嬷上前应声称是,几乎是强行将庄嫣拽了起来,将她送回西四宫房软禁起来。
庄嫣想命人给亲哥哥庄烃递个消息,可是那几个嬷嬷都是皇后身边得力之人,根本不会给庄嫣任何机会。而原本跟在庄嫣身边服侍的所有宫女嬷嬷以及在西四宫房外围当差的小太监全都被皇后命人拘押起来,只等过完八月十五便一一发落。所以此时庄嫣连个传递消息的可靠之人都没有,她这才感到一丝后怕,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次的禁足令什么时候能解除,庄嫣心中彻底没底了。
宫宴并没有因为顺宁公主闹出的风波而推迟,还是按时举行,只是原本该在宫宴上出现的顺宁公主因病未能出席,见帝后二人都没有对此说什么,众皇室宗亲也都很有眼力劲儿的什么都不问。只是会在私下里悄悄的打听顺宁公主到底犯了什么错。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养病不过是借口,其实顺宁公主就是被禁足了。
其他的皇室宗亲可以不管不问,可庄嫣的亲哥哥庄烃却做不到,事实上这件事情中还有他的首尾,只凭庄嫣自己,恐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毕竟此事一出毁的可是庄嫣的清名。身为女子,清白二字可比什么都要紧。
因此次宫宴安排的夫妻同席,这其实是为了方便庄煜照顾有孕在身的无忧而特意安排的,却也方便了庄烃同他的妻子胡氏说话。
庄烃压低声音问胡氏道:“你在懿坤宫可听到什么风声不曾?”
胡氏怯怯的摇了摇头,每回进宫她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巴不得缩在壁角做壁花的胡氏怎么可能去主动打听消息,庄烃问与问道与盲可没什么差别。
庄烃狠狠的瞪了胡氏一声,低低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胡氏吓的脸都白了,身子越发瑟缩起来,仿佛下一刻庄烃就会对她大打出手一般。庄烃一看胡氏那上不得高台盘的模样,心中的恨意又浓了几分……
第二百三十章有孕
庄烃从胡氏处问不到任何消息,反而被胡氏的瑟缩气的不行。他又一次暗恨隆兴帝与皇后给他选了这么一个妻子。全然不记得从前他曾说过要选舅舅家的表妹为妻之类的话。
生气过后,庄烃的心中涌起深深的惶恐不安。毕竟庄嫣会铤而走险用这样的招数,这里头与他的撺掇绝脱不了干系,倘若帝皇查到他的身上,庄烃不知道自己还会面临什么样不堪的境遇。
眼看着被封为敏郡王的十皇子庄炽都要出宫建府了,而他还只是区区国公,而且没有领任何的差事,此次太子监国,庄烃原以为自己有机会了,没想到从始至终太子都没有用他,甚至连他进宫求见太子毛遂自荐,都被太子客气而疏离的拒绝了。这让庄烃极度心焦,要知道现在太子的态度代表着他以后的态度。庄烃心里清楚在隆兴帝一朝,他是彻底没有希望了,他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太子登基大封兄弟,他也能被加封为王,并且能领些差事来做。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希望只不过是他的妄想,以太子现在对他的态度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庄烃心里相当着急,正好庄嫣又从宫中传递出消息,让庄烃在她的婚事上做些努力。所以庄烃便给庄嫣出了那样一个主意,让她先造成些事实,用以逼迫帝后不得不将她指给忠勇郡王季无忌为妻。
庄烃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他原以为那是十拿九稳之事,可万万没有想到庄嫣还是失了手。虽然庄烃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可他只看宫宴之上庄嫣没能出席,而庄煜夫妻与季无忌神色很轻松愉快,便也能猜出计划没有成功。
庄烃的品级虽然不高,可他还是隆兴帝的儿子,所以位次只在庄煜无忧之下,距离隆兴帝并不远,所以隆兴帝能很清楚的看到庄烃这一席上的动静。虽然庄烃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力求不露出什么破绽,可是隆兴帝多年为君,早就养成了察人入微的习惯,所以庄烃面上仅存的一丝不安便落入隆兴帝的眼中。
身为一个帝王,隆兴帝习惯将许多事情都阴谋化,所以看到庄烃那一闪而过的异色,隆兴帝心中便起了疑,怀疑庄嫣落水之事背后有庄烃的怂恿唆使。
庄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挂了相,还在企图试探帝后对于庄嫣的态度,只见他走出来跪下举杯说道:“儿臣恭祝父皇母后福寿康宁,请父皇母后满饮一杯。”
隆兴帝虽然心中起疑,面上却是不显的,只与皇后微笑举杯浅浅饮了一口,然后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原以为庄烃该起身退下,谁知庄烃并不站起来,只说道:“七皇妹抱恙在身,不能出席宫宴,儿臣替七皇妹敬父皇母后。”
隆兴帝浅浅皱眉,皇后脸上的微笑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帝后二人又浅浅饮了一口,隆兴帝便沉声说道:“老五可以退下了。”
庄烃却还没有起身,只磕头道:“请父皇母后允许儿臣的媳妇在宫宴散后前往西四宫房探视七皇妹。”
原本庄烃离席敬酒是很寻常之事,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可庄烃一直跪着不起来,还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便不能不让众多皇族亲贵侧目。毕竟顺宁公主染病需要静养,不能参加宫宴的消息才被宣布不久,如今庄烃这么一提,显然是在当众质疑皇后了。
说起来庄烃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因为他知道若是私下请求,帝后绝对不会答应他的请求,只有在大厅广众之下提出来,才能逼帝后不得不同意。只要能与庄嫣接上头,庄烃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被萱在鼓中七上八下的感觉让庄烃已经忍受不了了。
隆兴帝脸色微沉,正要斥责庄烃,皇后却在下面轻轻碰了碰隆兴帝,然后笑着说道:“老五的心意本宫必会转告顺宁,只不过你的媳妇看着也不是个强壮的,本宫瞧她的脸色不太好,还时暂时不要去探望顺宁,免得过了病气反而不好。”
庄烃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肃国公夫人胡氏紧紧捂着嘴,脸色苍白的如白纸一般,正虚弱无力的靠在站在一旁的贴身丫鬟身上,刚才那声惊呼正是胡氏的贴身丫鬟叫出来的。
庄烃气的脸的绿了,皇后刚说胡氏瞧着气色不好,胡氏便闹了这么一出,她这是成心拆自己的台。只不过不等庄烃有所行动,皇后立刻叫道:“老五媳妇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扶肃国公夫人到偏殿休息,宣太医前来诊脉。”
几名宫女上前扶着胡氏到偏殿去休息,太医很快赶到偏殿给胡氏诊脉。太医的手指一搭到胡氏的手腕上,脸上便浮起了笑容,他听完脉后立刻躬身笑道:“下官给夫人道喜,您已经有了三个半月的身孕。”
胡氏听了这话立刻惊呆了,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一副不可能的神情。太医倒是没有多想,只当是胡氏欢喜的傻了。毕竟胡氏一进门就守了三年的孝,出孝不到一年便又赶上太后的孝期,若然她没有怀上身孕,便又要等上足足一年才行。现在有了喜信儿,而且又是在太后薨逝之前怀上的,不可不说这肃国公夫人真是运气好,时机抓的刚刚好。
“大人,我们夫人真的有喜了?”胡氏的贴身丫鬟回过神后立刻急急的问了起来。
太医见一个小丫鬟也敢质疑自己的医术,便不悦的皱眉说道:“本官行医多年,难道连个喜脉都断不准么?”
小丫鬟见状赶紧跪下来说道:“大人息怒,小婢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我们夫人的小日子半月之前刚过去。”
太医这才明白了,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起来吧。敢问夫人此次小日子可是量少色淡日子也短?”
小丫鬟赶紧点头道:“对对,就是大人说的那样。”
太医又道:“夫人平日里经期并不很准,常有两三个月不行之事,对否?”
小丫鬟又点头道:“对对,大人您真神了。”
太医笑道:“这便是了,夫人的确是有了三个半月的身孕,因夫人经期并不规律,所以便没有在意,至于半月之前的少量出血,做胎未稳之时也是会有此种情形的,不过如今夫人的胎相已经稳了。”
小丫鬟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胡氏的面前,扶着胡氏的膝盖哭着笑道:“夫人,您听到了么,您有喜了……”
太医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自去正殿向帝后报喜了。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肃国公夫人已经怀了三个半月的身孕。恭喜国公爷!”太医跪在隆兴帝面前喜气洋洋的说着,给帝后道过喜,他还不忘记向庄烃拱手道贺。
胡氏有喜的确是个好消息,隆兴帝与皇后脸上都浮出笑容,庄烃则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的叫道:“林太医,这是真的么,胡氏她有喜了?”
林太医心中暗觉奇怪,怎么这肃国公府的人对于肃国公夫人有喜的反应都如此的相似,他们怎么都这样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呢。身为一个太医,连诊断个喜脉都要被人连番质疑,林太医受的打击可是不小。
“国公爷若是不信,尽可请其他太医前来诊脉。”林太医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只**的顶了一句。
庄烃忙笑着说道:“林太医莫在生气,本国公绝无质疑林太医医术之意,只是,只是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因胡氏一见到庄烃便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特别是在晚上见到庄烃,胡氏便会觉得天塌地陷,所以尽管她也想要一个孩子傍身,却一直对与庄烃同房很是抗拒,庄烃对于胡氏也没有兴趣,只不过在想起该要个嫡子之时才会到胡氏房中过夜。然后庄烃想要嫡子的愿意并不强烈,所以他与胡氏同寝的次数便也少的可怜,所以猛然间听到胡氏有喜,庄烃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哪里有这么巧的,只那么寥寥几次,胡氏就怀上了?
到底是在隆兴帝面前,林太医也不能做的太过,而庄烃又笑着道了歉,所以林太医就坡下驴的笑着说道:“国公爷言重了,夫的胎相很稳,不过夫人的身体却有些虚弱,很应该补气养血,下官这便去开方子。”
庄烃微微颌首道:“有劳林太医。”
林太医退下之后,隆兴帝与皇后对胡氏的颁赏也发了下来,由常嬷嬷送到了胡氏的面前。胡氏尚且没有彻底消化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便见皇后身边最有脸面的常嬷嬷带着四个宫女过来了。
胡氏忙站了起来,常嬷嬷笑道:“皇上和娘娘体谅夫人有孕在身,特特免了夫人跪接赏赐之礼。这是皇上和娘娘的赏赐,请夫人过目收好。”
胡氏放眼一看,只见宫女们次第来到她的面前屈膝半蹲着,以方便她观看赏赐。看到那十颗龙眼大小的明珠,四匹颜色各异的百子婴戏图,看上很有年头的老参和灵芝,这让胡氏心中百感交集,自嫁给庄烃之后,这还是她头一回独自收到帝后的赏赐,胡氏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常嬷嬷等人忙都笑着劝了起来,“夫人,您心中高兴奴婢们都知道,可怀着孩子不敢哭呢。”这是常嬷嬷硬点明了胡氏喜极而泣,虽然她心里清楚事实不会如此的简单。肃国公庄烃与胡氏之间的关系如何,常嬷嬷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
胡氏的贴身丫鬟忙也劝道:“夫人,常姑姑说的极是,您终于有喜,万事可都要多想着小主子呢。”
胡氏忙拭了泪轻轻点头道:“我知道,我这是心里太高兴了,叫嬷嬷见笑了。”
常嬷嬷笑道:“夫人刚刚传出喜讯儿,激动也是正常的。”
胡氏站起来向着正殿方向正欲跪下,却被常嬷嬷拦住了,她只能福身轻声说道:“儿媳谢父皇母后赏赐。”
常嬷嬷立刻躬身笑道:“老奴一定代夫人向皇上和娘娘回禀,娘娘说了,夫人只管在这里休息,等宫宴散了便让国公爷陪您立刻回府静心养胎。到您平安分娩之前,常日里的朝贺一应免了。”这是皇后先前给无忧的待遇,如今胡氏怀孕,这等场面上的事情皇后自然会一碗水端平,至于内里如何,便只有皇后自己心里才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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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补足五千
第二百三十一章临产(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得了皇后的保证,无忧心里更加踏实了,只安心调养身体养精蓄锐的为分娩做好一切身体准备。王府庶务诸事都交给管家处置,只向无忧禀报处理结果罢了。
不觉已经进了腊月,无忧的产期将近,整座王府上空不由自主的弥漫起紧张的气氛。通常怀双生子的孕妇都会早产,能怀胎十个月的少之又少,所以当无忧的孕期进入第十个月,庄煜便紧张的每日坐卧不宁,早早将程老太医祖孙与帝后派来的医女接生婆安置在王府之中,随时准备为无忧接生。
王府之中还有个比庄煜更紧张的,那便是无忌,每当无忌看到姐姐那硕大无朋的肚子,便胆颤心惊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当初杨氏难产而死那一幕一直藏在无忌的记忆深处,所以无忌的担忧焦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自进了腊月之后,无忌功不练了,书不念了,只每日跟在程老太医身边,反复确认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姐姐是否一定能平安分娩!
程老太医饶是性子再好也架不住无忌整个象只大头苍蝇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嗡的问个不停,颠来倒去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他都记不清自己已经回答过多少遍了。以至于程老太医一看到无忌的身影就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省得再被无忌那般折磨。
无忧到了孕期的最后一个月,身体的负担相当沉重,可以说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每每在封起来的暖廊之中散步时,都要完全靠庄煜的支撑才能坚持下去了。所以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照顾到无忌的情绪。倒是庄煜虽然很是焦虑,可他还是留意到无忌的异常紧张,便命人去公主府将大外甥虎头接到王府,专门让他陪着无忌这个小表舅。
可是虎头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而且又比无忌低一辈,他的陪伴对无忌来说根本没有用,反正虎头被无忌也带的紧张起来,见天儿的跟着担忧舅妈兼小姨不能平安分娩。庄煜无奈之下只能将十皇弟庄炽接到自己的府中,庄炽如今越来越有温润如玉的君子气息,能让与他接触之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有了庄炽的安抚,无忌好歹稍稍镇静了一些。
只是这种镇静并没有持续太久,腊月初七这日中午,正在庄煜搀扶下强撑着走动的无忧突然发动,被庄煜抱起飞奔着送入了早就备下的产房。可巧这时无忌正进来看姐姐,一见姐姐疼的脸上都没了血色,只能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被同样脸色苍白的姐夫抱着往产房里送,无忌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子便炸开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调头飞出无忧的院子,冲到程老太医的房中颤声大叫:“程老先生,我姐姐发动了,你快去啊!”
程老太医听了这话突然松了一口气,终于等到睿王妃分娩这一天了,只要睿王妃平安分娩,忠勇郡王的对他的精神折磨就算是到头了,他总算能回府躲躲清静了。
“好好,小王爷别急,老夫这便过去。”说着程老太医便站起来伸手去拿药箱。无忌上前一把将药箱抢过来挂到自己脖子上,然后抓起程老太医往背上一托,便将程老太医稳稳的背了起来,然后程老太医只觉得双风灌耳,迎面而来呼啸的风声逼的程老太医都不能睁眼,他只能急切叫道:“万万使不得,小王爷快放老夫下来。”
无忌脚下的速度一点儿都没有变慢,只高声叫道:“我跑的快……”
程老太医的住处离无忧的院子本来就不远,无忌只用了数息时间便将程老太医送到了产房门外。许是被无忌的紧张所感染,程老太医一踩到地上便紧张的问道:“王妃现在的情况如何?”
守在产房门口的春晓笑着说道:“回老先生的话,王妃刚才发动了,接生嬷嬷和医女刚刚给王妃检查完,离生还且有一阵子呢,王妃的情况很好。”
程老太医吁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这便好。”
无忌虽然心急,却也知道自己不能进产房,只能着急的问道:“春晓,本王姐夫呢?”
春晓笑着屈膝回道:“回小王爷,刚才王爷听嬷嬷们说王妃至少还得四五个时辰才会生,已经去找敏王爷,让敏王爷进宫去向皇后娘娘回禀,王爷一会子就回来了。”
无忌听到姐姐还有四五个时辰才能生,吓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一把拽住程老太医的衣袖,颤声叫道:“怎么要这么久,程老先生,姐姐她……”
程老太医只能再次安抚无忌,微笑说道:“小王爷放心,初产妇人的产程要长一些,四五个时辰已经是短的了,有好些都要十来个时辰才能生下来的。王妃身子骨调理的好,不会有问题的。”
无忌焦灼的声音传入产房之中,躺在床边之上的无忧听的一清二楚,她此时刚刚经过一拨阵痛,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便缓声说道:“叫无忌进来……”
旁边的嬷嬷们为难了,虽然王妃还没有开始分娩,这产房还不是血房,可让忠勇郡王进来也不合规矩啊。但是她们心里也清楚的很,在睿郡王府之中王妃最大,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就连王爷都俯首贴耳无不遵从,她们这些个奴婢敢不听么。
于是春草快步走出产房,对无忌屈膝福身道:“王妃请小王爷入内说话。”
无忌一听这话立刻冲入产房之中,他跑到无忧的床边跪在脚榻上,紧紧抓住无忧的手,用紧张的都变了调的声音叫了一句:“姐姐……”
无忧为弟弟绽开一个极为温暖的笑容,柔声说道:“无忌,别害怕,姐姐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到明天除了姐姐之外,你又要多两个亲人了,他们是你的小外甥哦,你又要当舅舅了呢!可不许象小孩子一样,要不你的小外甥们会笑话你的。”
无忌心中的不安并不是无忧一句话就能安慰好的,他双眼紧紧的盯着锦被之下无忧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心中充满了恐惧。无忧想了想,便反手拉着无忌的手,将他的手轻轻放到锦被之上,笑着说道:“无忌,来试一试,你的小外甥们和你打招呼呢。”
无忌紧张的手臂肌肉全都紧紧绷起来,突然,他觉得自己的手心被什么撞了一下,无忌惊呼道:“他在动!”
无忧看到无忌一脸的紧张,不由失笑道:“姐姐不是说了他们在和你这个小舅舅打招呼么,无忌,放松些,用心慢慢感受。”
无忌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覆在无忧腹上的手掌缓缓移动起来,片刻之后,无忌猛的睁开眼睛惊喜的叫道:“姐姐,他们在动……”
无忧笑道:“是啊,他们在和小舅舅打招呼,无忌,你若是紧张过了头,他们长大以后会笑话你呢。无忌,别怕,姐姐保证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看着你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幸幸福福的过一辈子。”
“姐姐……”无忌颤抖着叫了一声,无忧向他笑道:“无忌,不相信姐姐么?”
无忌摇了摇头,似是自我安慰般的说道:“我相信姐姐,姐姐说过的话从来都没有食言。”
无忧将无忌的手握到手中,抬眼看着无忌,笑着说道:“无忌,回头和姐夫一起在外头等姐姐好消息好不好?”
无忌重重点头,此时无忧下腹又传来一股阵痛,可她不想让无忌担心,还强撑着笑道:“好了,这儿是产房,你不好总待在这里,快出去吧。”无忌点点头,硬是一步三回头不舍的离开了产房。
无忌一走,无忧心里一松,压抑的低吟之声便从她的口中逸出,也就是刚才无忌被她的话岔开没有注意观察,否则无忌刚才便能发现无忧额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王妃娘娘!”一旁的春草低呼一声,忙用温热的帕子拭去无忧额上的冷汗,无忧皱眉苦笑道:“一会儿便汗湿一套衣裳,粘在身上真真不好受。”
旁边的接生嬷嬷听了这话还以为无忧又要更衣,忙上前说道:“回禀王妃娘娘,女人生孩子都在经历这么一回,您可不能再更衣了,万一受了凉可不得了。”
无忧轻轻点头道:“本宫知道,不过白说一说。”
时间刚刚过去半个时辰,帝后便轻车简从一起来到了睿郡王府。皇后自然是来照看无忧的,隆兴帝则是不想一个人在宫中等的心焦,干脆也一起过来了。反正就算是留在宫中,他这会子也没有心思料理政务。帝后二人象是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的将政事宫务交给了太子和太子妃。
皇后来到睿郡王府,可不是只坐在外头等消息的,她在薰笼前烘去身上的寒气,便立刻进了产房,她深知无忧此时最需要亲人的陪伴。
“母后……”看到皇后走进来,无忧不由惊讶的叫了起来,原本她以为皇来来陪着她就是在外头等消息,想不到皇后竟然进来了。只见皇后只着寻常衣裳,头上也没戴凤冠,只用几枚凤钗簪好头发,整个人显得极为干净利落,一看便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来照顾无忧分娩的。
皇后快步走到无忧的身边,握住无忧的手笑着说道:“好孩子,这会儿觉得怎么样?”
无忧忙笑着说道:“这会儿还好,刚刚疼过一阵子。”旁边的接生嬷嬷一见皇后娘娘亲自进来的,忙跪在床边回禀道:“回禀皇后娘娘,王妃宫口才开了三指,还得等上一阵子。”
皇后点点头,对无忧笑道:“无忧,千万别紧张,母后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父皇也在外头等好消息呢。这会儿想不想吃东西?”
无忧摇摇头道:“母后,儿臣不饿,体力尚好,倒也不用吃什么东西,回头饿了再吃行么?”
皇后笑道:“傻孩子,过会儿阵痛会越来越紧,你就吃不下什么了。春草,给你们王妃预备什么吃食了?”
春草忙跪下回道:“回皇后娘娘,厨下有野鸡崽子粥,金丝血燕羹,碧梗红枣糊,还备了菜汁儿和的面条,煨了稀烂的牛肉羹做浇头,还有香葱豆皮卷儿,三鲜金丝烧麦,蜜糖豆沙包子。都是王妃素日里喜欢吃的。”
无忧一听这话不由嘟囔了一句:“我不爱吃碧梗红枣糊。”她这一句话说完,皇后与她的贴身丫鬟可都笑了起来。如今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睿郡王妃不爱吃与红枣有关的任何食物了,被逼着吃了近十个月的枣酪,无忧现在已经到了听到“枣”字便会翻心的程度了。
皇后轻拍着无忧的手笑道:“好,不吃碧梗红枣糊,咱们吃其他的可好?”
无忧话一出口也有点儿不好意思,那句话着实有些太孩子气了。她脸儿微红的点点头,轻声说道:“就用些菜汁儿面吧,不要牛肉羹做浇头,切点点玫瑰大头菜丝儿,点几滴香油就行了。”
春草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准备,等她将碧青碧青的菜汁儿面送上来的时候,正赶上无忧的又一拨阵痛,看着王妃疼的直冒冷汗,却死撑着不叫出声来,春草心疼的眼圈儿都红了,泪珠儿直在眼圈中打转转。
皇后见了也心疼的不行,只握紧无忧的手轻声说道:“无忧,疼的受不住就叫出声吧。”
无忧却坚毅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一定不可以叫出声,一来,叫出声会让她无端丧失一部分体力,二来,庄煜和无忌就在产房外守着,若她痛苦的叫出声,这两个人必定会心疼慌张的无所是从,为了她深爱的人,无忧情愿默默忍受这样的煎熬。
皇后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自然不必无忧说出来便能猜透无忧的心思,皇后轻叹一声,除去鞋子上了产床,将无忧的轻子轻轻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中,然后在无忧耳边轻声说道:“好孩子,姨妈陪着你,回头只管抓着姨妈的手,别怕!”
无忧侧过头看着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涌出泪水。此刻在无忧的眼中,皇后的形象与她娘亲的形象完全重合在一起,无忧正要说什么,却被又一阵阵痛打断,无忧疼的不行,不禁闭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娘……”
皇后心中一酸,眼泪刷的涌了下来,自从她的小妹妹过世之后,这个外甥女儿坚强的如劲松一般,若非疼到真的无法忍受,她又怎么会叫出这样一声“娘……”,这可怜的孩子一直将思亲之心紧紧的藏在心底深处啊……
“无忧,我的好孩子,别怕,娘在这里,娘一直陪着你……”皇后颤声说出这样一句话,泪水便如泉涌一般流出,她赶紧别过头去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然后转过头,将无忧抱的更紧一些……
阵痛过后,无忧缓过一口气,皇后忙笑着说道:“无忧,趋这会儿赶紧用些吃食。”
无忧点点头,春草上前服侍无忧吃了大半碗面条,等无忧摇头后她便将面条撤下,服侍无忧用温水漱了口净了面,甚至还用温热的帕子给无忧擦了擦身子,以便让她觉得清爽一些。
产房之外,隆兴帝稳稳的坐在厅中,庄煜和无忌则象一对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厅中乱转,走个一圈儿,两人便伸头朝产房的方向看着,说上一句:“怎么还没生?”然后继续飞快的转圈儿。
隆兴帝被他们转的眼都晕了,只得沉声叫道:“煜儿,无忌,都给朕坐下耐心等着。到了该生的时候自然就生了,你们两个干急有什么用!”
庄煜不敢违背父皇之命,可心里着实担心无忧,他便急匆匆说道:“父皇您先坐着,儿臣去看看。”
隆兴帝脸一沉,虎着脸喝道:“胡闹,女人生孩子,你进去干什么,给朕老实待着。”
庄煜心有不甘,只嚅嚅说道:“父皇,儿臣不在无忧身边,心里不踏实。”
隆兴帝没好气的斥道:“没用的东西,你看你那点子出息,你母后在里面照顾无忧,难道你还不放心你母后么?”
庄煜一听这话说的可够重的,忙跪下说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隆兴帝也不理会庄煜,只任他跪在地上,反正这厅中铺了厚厚的羊绒地衣,中间还摆着座极大的错金银透雕花鸟虫草大暖炉,也不怕庄煜跪在地上受了凉。
无忌在一旁有些看不过去,便闷声不语的来到庄煜身边看扑通一声跪下陪着,隆兴帝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见无忌也跪下了,便皱眉问道:“无忌,你跪着做甚?”
无忌老老实实的说道:“回皇上姨丈,无忌心里也想着去看姐姐,所以应该和姐夫一起跪着。”
隆兴帝被无忌气乐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罢了,都起来吧,你们两个也不想想,无忧在里头挣命的生孩子,你们去了能不添乱么,还得让无忧担心你们,真真一对不懂事的东西!”
隆兴帝说了一长串儿,可庄煜和无忌却只听到了无忧挣命生孩子这一句,两个立刻吓的脸色灰白,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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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临产(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姐夫,姐姐有危险……”无忌惊叫一声腾的跳了起来,拔足便外狂奔,庄煜的速度丝毫不比无忌慢,无忌刚冲出门口,他便已经跃到无忌前头去了。
隆兴帝一怔,继而沉下脸怒喝道:“都给朕滚回来!”见庄煜与无忌两个竟敢抗旨不遵只拼命的往外冲,隆兴帝火气更大了,一拍椅子扶手腾空而起跃身飞出,直向庄煜无忌奔去的方向追去。陆柄一见皇上动了真怒,忙也冲了出去,三跃两纵便冲到了庄煜与无忌的前头,伸展双臂拦住他们的去路,急急叫道:“两位王爷快请停下来,皇后命您们回去。”
庄煜与无忌异口同声的叫道:“姐姐(无忧)有危险,我得立刻过去。”
陆柄这么一拦,正好给了隆兴帝追上来的时间,他冲到近前一手一个抓住庄煜和无忌,怒道:“谁说无忧有危险!她正好好的生孩子,你们两个还不与朕回去老实等着。”
庄煜和无忌再急也不敢挣脱隆兴帝的钳制,庄煜急的满头是汗,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父皇,您别安慰儿子了,刚才您才说了无忧正挣命生孩子,父皇,儿子求您放开儿子吧,让儿子去陪无忧。”
隆兴帝这才明白过来没什么庄煜与无忌如疯了一般的冲出来,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顺手拍了庄煜的后脑勺一记,笑骂道:“糊涂小子,那个女人生孩子不是挣命的,偏你大惊小怪。再不许闹出这些动静,若传了进去,无忧不得分心么?你母后在里头照顾着,没事的,无忧一定会平安生下两个孩子。”
庄煜实在是没有心思坐在厅中等待,他哀求道:“父皇,儿子不进去,您就让儿子在院子里等吧,里头有什么事儿子也好头一个知道。”
隆兴帝看见庄煜急的面色紫涨,汗珠子顺着面颊直往下滴,眼睛也急的赤红赤红的,他不免轻轻叹了口气,缓了声气说道:“罢了,你就在院子里等吧,孩子没落生之前一定不可以进去。”
庄煜点点头,他也知道父皇是一片关爱之意。他和无忌都是行伍之人,是一定要上阵杀敌的,所以绝对不能进血房,免得被血房煞气所冲,日后在阵前折损。
得了隆兴帝的允许,庄煜与无忌便在产房外转起了圈子,两个轮换着到窗下听产房中的动静,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听到无忧大声的喊叫,只不过偶尔听到一两声极为压抑的低吟。
庄煜和无忌都听说过妇人生孩子的时候特别疼,喊的撕心裂肺喊破喉咙的人很不在少数,可是他们在院子都转了两个时辰,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下人们点燃了院中灯柱中的灯烛,他们都没有听到无忧真正的喊起来。
庄煜心中实在担忧的不行,他跑到产房外的窗下高声叫道:“无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别怕……”
产房之中,靠在皇后怀中的无忧其实已经疼的受不住了,只是她不肯喊叫,一来怕惊着本来就已经高度紧张的庄煜和无忌,二来,事先做足功课的无忧知道若是在分娩之前喊的太厉害失了力气,等到开始分娩之后便有脱力的可能,一但脱力,大人孩子都会有很大的危险,所以尽管已经疼的无法忍受,无忧也只是默默咬牙忍着,那怕泪落如雨,她也不肯大喊一声。
皇后派来的两个接生嬷嬷是内府最好的接生嬷嬷,经由她们接生的皇族子弟少说也有几十个,可是她们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坚韧的产妇,非但没有哭闹喊叫一声,她还很认真的听取接生嬷嬷的建议,努力的积蓄着身体里的每一丝力气,耐心的等待着宫口全开之时好拼力一搏。
皇后抱着无忧,心疼的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她眼中的泪珠儿就没有断过,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当初无忧的亲娘,她的小妹妹难产之时,是不是也曾这样的煎熬过。
不觉子时已过,已经是腊八节的凌晨了,无忧腹中的孩子们终于做好准备,要来到这个世上了。许是积蓄的力气很是充足,无忧憋足一口气,突然尖叫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下推,随后她便听到接生嬷嬷兴奋的大叫道:“看到头了,王妃娘娘用力,再加把劲儿小世子就出来了……”
无忧深深吸了口气,皇后紧紧握住无忧的手,大声鼓励道:“无忧,娘陪着你,加油……”
无忧又用力往下推了数次,然后便觉得一阵撕裂的剧痛从身下直达头顶,痛的她浑杀颤,一声凄厉的尖叫道:“娘啊……”冲出无忧的喉咙,传到一直用头死死顶着产房的外墙,双拳紧攥的庄煜耳中,庄煜急的什么都不顾了,拔腿便往产房门口冲去。无忌自然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庄煜刚冲到产房门口,便听到一阵极为响亮有力的哭声,紧接着产房中便传来一阵:“生了生了,恭喜皇后娘娘王妃娘娘,小世子可壮实了,您们听这声音多亮啊!”
庄煜心里一松,竟然扑通一声摔倒在产房门前,他倒是想站起来,可惜双腿却一点儿劲都使不上,只能坐在产房门口的地上直打颤儿。无忌是紧跟着庄煜的,庄煜一倒他也被绊倒了,两人摔在一处,无忌也爬不起来,两人只能抓着产房的门框儿向里头喊道:“无忧(姐姐)你怎么样?”
只听里面传来皇后的声音:“煜儿无忌别担心,无忧情况很好,嬷嬷,快把小世子抱出去他们看看。”接着皇后的声音变小了些,不过庄煜与无忌都是耳聪目明之人,他们自然能听清皇后说了些什么。
只听皇后柔声说道:“无忧,你真是好样的,快喝点儿参汤吃点儿东西,歇一刻儿还得把老二生出来呢。”
皇后的话音落后莫约过了两三息的时间,无忧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来:“母后,我没事儿,您放心。”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便足以让庄煜心里踏实了许多,只是如潮水一般的心疼立刻涌上庄煜的心头,无忧自嫁给他之后,头一次说话时这么的虚弱。
隆兴帝已经得到回禀,大步走到了产房之前,见庄煜与无忌两个人并排坐在产房门口,隆兴帝不由皱低斥道:“成何体统,还不快站起来!”
庄煜苦着脸压低声音说道:“父皇,儿臣腿软,站不起来!”无忌也可怜巴巴的仰头说道:“姨丈,无忌也是!”
隆兴帝真是拿这一对儿活宝没辙,只亲自伸手将两人提溜起来,这时刚好一个接生嬷嬷抱着一只大红锦缎襁褓走出来,直直来到隆兴帝面前跪下道:“恭喜皇上,恭喜王爷,王妃娘娘平安诞下小世子!”
隆兴帝哈哈大笑道:“给朕!”
嬷嬷将襁褓托起,隆兴帝俯身接过襁褓,将孙儿抱入怀中,庄煜和无忌都伸头去看,庄煜终于见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心中的激动自不言而喻,明明只是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初生小婴儿,可在庄煜的眼中,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孩子!
可无忌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撇了撇嘴,很不满的嘀咕道:“这么丑,红皮猴子似的,害姐姐吃了那么多苦!”
无忌此言一出,隆兴帝和庄煜齐刷刷的瞪了过来,而原本在隆兴帝怀中待的挺自在的小婴儿也放声大哭起来,仿佛是在抗议舅舅对他不公平的评价!
隆兴帝忙抱着小婴儿轻轻摇了起来,庄煜看的眼睛都直了,他讷讷问道:“父皇,您怎么会抱孩子?”
隆兴帝瞪了他一眼,没爱搭理庄煜。怎么会抱孩子?那还不是在他庄煜身上练出来的,庄煜刚出生没多久,有一阵子特别的粘人,他硬是一个嬷嬷都不要,只肯让皇后抱着,而隆兴帝时常到懿坤宫,偶尔也会抱一抱小庄煜,谁成想小庄煜却被抱上了瘾,以至于隆兴帝一日不到懿坤宫抱一抱他,他便哭闹个不休,隆兴帝便也因此练就了抱孩子的功夫。
“父皇,让儿子抱抱……”庄煜见他父皇霸着孩子不放手,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到底忍不住要求起来。
隆兴帝白了庄煜一眼,很鄙夷的说道:“你还会抱孩子,粗手粗脚的没的伤了孩子!”
庄煜忙说道:“父皇,儿臣会抱孩子。”
谁知道隆兴帝连理都不理庄煜,只抱着孩子回厅中去了,外头风大,他都没敢好好看看这孩子的模样儿。
庄煜正想跟到厅中去看儿子,却被产房里传出的一声尖叫给叫住了,他转身冲到产房门前,焦急的叫道:“无忧,你怎么了?”
无忧并没有回答庄煜,而是由皇后替无忧说道:“煜儿,老二也要出来了!”
庄煜这才浅浅的松了口气,抓着门框大声叫道:“无忧,坚持住,我一直在门外陪着你……”
庄煜与无忧的第二个儿子生的同样很顺利,还不到半个时辰,孩子便呱呱坠地了,同样是个男孩儿。这消息一传出来,隆兴帝便笑的合不拢嘴了。可是庄煜心底却有着一丝丝小失望,他自从知道无忧怀了双生子之后,便一直盼着无忧能给他生一对龙凤胎,他心里其实很想要一个象无忧的女儿。
接生嬷嬷将孩子洗干净,用一只葱绿缎面儿的襁褓包了起来,因庄煜一直盼着是龙凤胎,所以连襁褓都是按一儿一女来准备的,倒是有些委屈了小二孩儿,因为葱绿襁褓通常是女孩儿用的。
接生嬷嬷抱着小二孩儿出去给隆兴帝报喜皆领赏了,皇后则带着人亲自为无忧清洗身体,无忧躺在床上,在不到两个时辰里连生了两个孩子,对无忧体力的消耗无疑的巨大的,此时她别说是开口说话,就连睁开眼睛都觉得相当吃力了。因此只能任皇后亲自为她清理身体。
皇后一边用帕子为无忧清洗身子,一边看着无忧仍然鼓起的腹部,她微微皱眉心中暗自忖道:“两个孩子都生出来了,肚子怎么还这么大?”
皇后正想着,无忧突然痛苦的申(吟)一声,皇后只见鲜血从无忧身下涌出,瞬间就浸透了无忧身下的褥子。皇后脸色一变,立刻沉声说道:“速传太医进来……”
给皇后打下手的春草见无忧身下突然出血,吓的脸色惨白,她连应一声都顾不上了,拔足便往外飞奔。皇后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她丢下手中的帕子来到无忧身边,轻轻抓住无忧的手急切叫道:“无忧,你一定要撑住,好孩子,听娘的话,一定要撑住……”
无忧急促的喘息起来,她费力的说道:“母……母后……还有一个……”
皇后立时惊呆了,三个孩子,天啊,无忧竟然怀了三个孩子,她深知无忧在生前两个孩子的时候已经把力气用光了,她现在怎么都没有力气再坚持着把第三个孩子生下来。
“娘……帮我……”一阵宫缩的剧痛让无忧实在受不住,尖声叫了起来。皇后被这一声叫醒,此时再传接生嬷嬷已经来不及了,她正要上前为无忧接生,却见一直在产房中帮忙的程灵素挺身而出,飞快来到床前将手放在无忧的小腹之上,用沉着的声音说道:“姐姐放心,你一定能把这个孩子平安生出来,现在跟着我的话去做……呼气……吸气……吸……吸……用力……”
皇后见程灵素做的有模有样,便退到无忧身边,她几乎是半跪在床前,紧紧攥住无忧的手,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力量全都传递给无忧一般。
春草奔出产房找大医,隆兴帝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两个孩子都已经平安生下来,此时却这么急着传太医,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无忧血崩了。一想到血崩的后果,隆兴帝不由打个了寒颤,他立刻转头对陆柄低声说道:“不得已之时,打晕煜儿和无忌!”陆柄神色极为凝重的点了点头。
自无忧怀孕以来,庄煜可没少学习有关孕产的一切知识,所以春草出来找太医,他便意识到无忧不好了,当下就要跟着程老太医进产房。隆兴帝一见厉喝道:“煜儿站住!”
庄煜面朝隆兴帝跪了下来,双眼垂泪恳求道:“父皇,求您让儿子进去,无忧她……”
隆兴帝硬下心肠不去看庄煜,冷声喝道:“不许胡说,无忧不会有事的!”
“父皇……”庄煜悲声大叫,他的异样让无忌心中也有些明白了,也扑通一声跪倒在隆兴帝的面前,梆梆梆的磕头道:“姨丈,您让无忌去见姐姐……”无忌的声音比庄煜颤抖多了,已经明显带了哭音。
隆兴帝面沉如水,一句话都没说,只紧紧抱着孩子双眼直直望着产房的方向,他看到程老太医已经走到了产房门前。这时产房中有一个小丫鬟飞跑出来,大声叫道:“王妃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这一句话把院中所有的人都给震住了,隆兴帝大声叫道:“什么,还有一个?”
那小丫鬟正是春竹,她飞跑到隆兴帝面前跪下道:“回禀皇上,我们王妃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这会儿正生着,皇后娘娘怕皇上与王爷担心,特命奴婢出来报信儿。”
隆兴帝心中一松便往后坐了下来,佯做轻松的对跪在面前的庄煜和无忌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还有个孩子,无忧正生着,都起来吧。”
庄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也不起来,只转身抓住跪在后边的春竹急切问道:“真的还有个孩子?王妃现在怎么样?”
春竹被庄煜吓的直缩脖子,自来她也没见过庄煜的形容如此可怕过。只颤微微的点了点头,急急道:“真的真的,王爷,王妃正在生着。”
无忌着急的吼道:“春竹,我姐姐怎么样?”
“王妃,王妃还好,就是累的厉害,如今程小姐正为王妃接生。哎呀,王爷恕罪,奴婢得去取襁褓……”春竹叫了一声便跳起来飞快跑开了。
原本都认定无忧怀的是双胎,所以产房之中只准备了一葱绿一大红两个襁褓,如今突然多了个三孩儿,可不得去取备用襁褓么。
程老太医也顾不得避讳进产房给无忧诊了脉,然后立刻对皇后说道:“娘娘,王妃力气不够,得用千年人参提气。”
皇后立刻说道:“有有,本宫带出来了,春兰,立刻出去找孟雪拿千年人参。”
程老太医忙说道:“娘娘,还是老朽去吧。王妃娘娘这里暂时还撑的住,只要有千年人参提气,王妃娘娘就一定能撑过去。”
皇后点点头,立刻命程太医去取千年人参。程老太医一出门便被庄煜和无忌围住了,他忙说道:“两位王爷请让一让,王妃急需千年人参提气。”
为了安抚众人紧张的情绪,程老太医连吊命两个字都不敢提,生怕刺激了这些原本就极为紧张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