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左小姐再萌芳心
况且心中蓦然生出怒火,你奶奶的,老子都逃到这儿了你们还不放过,老子家从祖宗那一代就开始逃,都逃到我这辈了,还他妈的逃逃逃,哪天才是个头?!
你们还不放过,老子索性不逃了,就和你们全面开战。哪怕你们是秉承最上的意旨,老子也要拼上一拼,大不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把老子逼急了,给你闹革命。
大家不都说就差两个人了吗,老子做第一个。
况且在心中重温《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诸多伟大篇章,心中发狠,大不了老子就占领这凤凰山闹革命,不仅要把皇上拉下马,干脆把历史也干翻,终结大明朝,直接进入社会主义。
对,没有大清朝,让努尔哈赤就窝在长白山梳着大辫子过野人生活吧,还有什么倭寇,直接灭了,然后占领小日本。把一战二战历史统统改掉!
星星之火不仅要燎原,而且要照亮全世界。
明朝的土鳖们,你们知道美利坚、英格兰、法兰西、德意志吗,敢跟老子斗,玩死你们!
敢小瞧老子,老子闹革命可比什么陈胜吴广李闯王、张献忠之流强多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因为老子心中有革命圣典。
况且想到这里,不禁狂叫一声:“不玩了,老子要彻底干翻你们!”
“哥,你怎么了,你不会真是妖精吧,要把这座城里的人都吃掉?”
萧妮儿看着他满眼凶光,突然感到有些害怕了,这是要吃人的目光。
况且这才醒过神来,发狠归发狠,他也有自知之明,这些事只能是空想而已,一样也做不来,不过他倒是下定决心,以后不逃了,要跟那些想抓他的人正面交锋,对面开战,只要他们敢露出来。至于自己拿什么斗,他也想好了,什么都没有,就拿命搏。这不是血气之勇、鲁莽之举,而是对宿命的反抗。
他要在绝地黑暗中,杀出一个灿烂的黎明!
“哥没事。放心吧,妮儿。”
看着萧妮儿惊慌的目光,他的满腔恨意马上转为万古柔情。对于有人可能正在跟踪他,想要抓获他的事,他当然不能讲,也讲不清楚。
“哥,真的没事啊,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跟凶神恶煞差不多。”
正说着,却见前面一群人马迎过来,另投的正是左文祥和左羚父女。他们听说了皇宫外发生的事,赶忙率领众多家人前来接应。
“世兄没事,真是天降之福啊。可把老朽担心了一回啊。”
看到况且安然无恙,跟萧妮儿在马上相偎相抱的,左文祥以手加额,庆幸不已。左羚却是心中醋意翻滚,她听到消息的时候腿都软了,在马上一路祈祷况且平安无事,不曾料想,自己看到的却是这幅场景。她当然知道况且跟萧妮儿的关系,但听到是一码事,亲眼看到又是一码事。
“许哥好艳福啊,快活得不认识家了吧。”她尽力抑制心中的醋意,还是止不住冒出一句。
“哪里有什么艳福,我这是逃命啊。你没看到刚才有多少人在后面追,要吃我的肉。”况且苦笑道。
“才子风流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了,逃命都逃的如此香艳,哪天带我逃一次可好?”
“好啊,哪天左小姐要是遇到麻烦了,我也带你这么逃。没问题的呀。”
况且大笑道,忽然又哎哟一声,萧妮儿在他大腿根狠狠拧了一把,从她下手的力度,不用看也知道一定青紫了一块。
“没事就好。阿弥陀佛!”左文祥又念叨一句。
听到皇宫那要吃人消息后,左文祥着实吓得不轻,他立刻明白这是对头在对付他。他倒不是担心况且的死活,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况且的死活关系到他的一个大的商业战略,由不得他不紧张。
“能有啥事,看把你们紧张成这样。我哥那是心软,怕不小心把那些不开眼的家伙伤着,要不然三招两式全部撂倒。”萧妮儿瘪瘪樱桃小嘴道。
“许大哥威武!”
正说着,又有一方人马杀到,原来是震武镖局的人听说此事后,也马上赶来支援。
况且心中一阵温暖,震武镖局跟他其实没有利益关系,此时来支援那就是真心在帮他。他忽生奇想:要是把这些人掌控在手上,能否占领凤阳府,打下凤凰山呢?哈哈。
“许先生没事吧?”震武镖局的总镖头骑着一匹黄骠马,神骏非凡。
“没事,多谢老总亲自来接应。”
“哪里,我们镖局可是欠着你的大恩德没报呢。这点小事,又在凤阳境内,怎么能袖手邦观啊。”雷震武说完,爽朗笑道。
“那是你们多想啦,我早说过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这个心里有数就行,我也不挂在嘴上了。不过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闹成个事件了呢?”
“我哪儿知道啊,参观完皇城,一出来就有一大群人围过来,要吃我的肉,难道凤阳城里的粮食都卖光了吗?”况且调侃了一句,他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况且没敢直接说皇宫,皇城是允许人进入的,从原则上讲,没有恩准,皇宫是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的。
“愚民,一群愚民啊。”雷震武无比痛心地叹息道。
“这事是我给世兄召来的祸,有人成心要对付我,一时没有招数,就拿许世兄开刀了。”左文祥摇头道,又拿眼睛瞄了瞄女儿,似乎怕她说出什么不靠谱的话。
“咱们还是回去说话吧,一大群人都在街上杵着干嘛。许兄肯定很累了,萧小姐只怕也受了惊吓。”左羚发话了。她是实在看不下去况且温柔搂抱着萧妮儿的样子,萧妮儿还一副无比受用的神情。
太贱了,太没人格了,太无耻了,光天化日的就这么干,黑灯瞎火里不知都干些什么了,可能什么都干了。
左羚心中如此想,恨欲狂,熊熊醋火灼烧着她的心脏。
左文祥看在眼里,倒没觉得什么,反而认为这是好事,况且和萧妮儿的关系公开化了,省得女儿总是把自己的幸福押注在况且身上。
这可是明朝时代,夫妻两人携手走在街上都能成为新闻,大庭广众之下,况且骑马搂抱一个美女在怀里,真可以叫做骇人听闻了。
不过,大家心中也都有个才子风流的先入之见,才子嘛,总是跟正常人不一样,不然也就不会成为才子了。再说了,不是还遇到有人要吃人这个特殊情况嘛。
大家觉得左羚说得对,是该回去了。于是,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况且和萧妮儿两人围在垓心,占领整整一条街道,滚动着向前行。
等况且一群人回到他住的地方,左东阁一行人也回来了,一个个衣衫不整,有的光着头,有的帽子扭曲得不成样子,有几人身上还印着脚印子,完全可以拓印出脚模来,就像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残兵败将。
“左兄可别怪我不讲义气啊,那光景我要是不逃,咱们都别想活命了。先逃命,才能解开结。”况且上前鞠躬致歉。
“哪里话,只要你安好就是老天有眼,我刚才还一直担心着呢。”左东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许公子,你练过武功吧?我看你抱着小姐跑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啊。”一个家人问道。
况且纳闷道:“我没觉得啊,可能当时事恐惧过了头,反倒产生了一股力量吧。”
“不是不是,那场合我们全都被挤倒在地上,别说跑了,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没被踩着就算不错了。您可是抱着萧姑娘冲出去的,那气势,像条真龙一般。我们都看傻了。”
“我哪儿练过什么武功,当时就是一股急劲,什么也不想的就冲出来了。如果换着你,有人想吃你,你也会那样的。”
话虽这么说,况且也纳闷自己当时哪来的那股力气,仿佛就是一座高山拦在面前,他都能撞出一个洞钻过去。
“可惜了,没亲眼看到当时的精彩场面。许兄怕是一时产生了英雄救美的豪情壮志吧。”左羚的话中既有醋意,也有惋惜。
“得,你要是在哪儿,我就得抱两个人逃命了,估计没几步路就趴下了。幸亏你没在,我算捡了条命回来。”
刚说完他就“哎哟”了一声,回头一看萧妮儿离他几步远你,根本没拧他。这就是惯性反应,只要说出让萧妮儿吃醋的话儿,身上就有地方疼。
“真会这样吗?那我倒是很期待你抱我逃命的那天早日到来。”左羚笑眯眯地说,好像感觉自己赢回了一局。
左羚打心眼里感到开心,她这一笑,大家登时觉得满屋子阳光普照,仿佛山上的花儿都开了,还有无数小鸟在鸣啭,连草木都在歌唱。
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左羚不用回眸,只要一笑就是天堂。
满屋的大老爷们啊,此时心中都是柔情蜜意,只要左羚此时一声令下,就是让他们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正是这种笑,春天般的阳光,迷遍了当时的秦淮河两岸,迷倒了整座南京城,令无数天骄竞折腰。
可怜况且,此刻却是头也不敢抬一下,两个女孩的眼光像四把剑对准了他的心脏,其中既有涌动着的甜蜜的爱意,也有挥之不去的凶狠的杀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况且再度遇险情
一霎间,况且有些走神,神思脱离了现实,仿佛看到春天的山野,花香馥郁,群鸟鸣唱,风光旖旎。一道情意长河在心中骀荡、奔涌。
“哎哟!”他又突然叫出声来,引来大家关注的目光。
这一次不是惯性反应,是萧妮儿走到他背后,趁其不备,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把,然后悠然退回原处,丝毫不露痕迹。
大家只是注意况且痛苦的表情,竟无人发现萧妮儿从他身边一闪而过这个细节,都纳闷地看着况且,怎么总是哎哟哎哟的。
“许先生,您这是伤到哪儿了吧?”雷震武急忙问道。
“伤到哪儿了,让我看看呢。许兄,你可别逞能啊,哪里不舒服你就说啊。”左羚走过来关切地问。
况且适才说,她如果在现场,他也会抱着她逃命,尽管同时救两美难度很大,不大现实,这句话还是让她心中充满了浓浓的蜜意。这一甜蜜,就坏了。左羚的微笑本来就具有魅惑力,甜蜜的微笑,则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魔力。
说话间左羚将一只手搭在了况且肩上,况且紧张地拒绝道:“没什么,不要紧的,你不能看。”
“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啊,有什么不能看的?那里藏着什么秘密吗?”
况且捂着大腿根说道:“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家伙,想在我身上抓下一块肉吃,你说你抓那块不好非抓这儿。”
众人一看他受伤的地方,委实不雅,都哈哈大笑起来。
雷震武哈哈大笑道:“这是有人身体虚,要大补啊。”
左羚臊得满脸通红,退了回去,低声骂道:臭流氓!也不知骂的是况且还是那个抓他的人。
萧妮儿乐得差点没憋住,赶紧回到屋里,捂着嘴儿笑个不停。心里还说着:活该,谁让你那么容易就着了那个狐媚子的道儿了。
眼看已近午时,如此多的人要吃饭,一个厨娘根本忙不过来,雷震武表示由镖局请大家去酒楼,也算是给况且一行接风洗尘。
况且不想再出门,最近几天,还是在家里躲躲为好。左文祥也认为他暂时不宜在众人前露面,以免引发不测。
“不用怕,有我震武镖局保护,没人敢乱来。”雷震武拍着胸脯说道。
“倒不是怕,只是想在家里静静心。”况且此刻的心思犹如乱麻,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才能理出头绪。
大家听他这样讲,只好罢了。
左文祥示意把左府的厨师全部召来,美酒食材也一并带来,当下在大厅里摆开桌子,不一会儿各道菜就陆续上桌了。
况且这一桌只有他很萧妮儿、雷震武及左家三口人,这是主子级的,镖师跟家人都在另几张桌子上,酒菜却都是一样的。
左文祥举杯道:“世兄,这顿酒席一是给你暖房了,二是压惊。也不是我左某人客气,这次责任的确在我身上,我会摆平的,请大家放心。”
雷震武一听暖房二字,马上意识到这得送礼啊,他还没想到这一点。其实况且只是借住在左家房子里,既不是自己建的新房,也不是乔迁之喜,根本没有暖房一说。
暖房就是迁入新居后做一顿酒席,算是新家开火了。来的客人自然都要送礼。
左文祥一说这话,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要把这套房子送给况且的意思。却也没人吃惊,如果况且真能在圣济堂长期坐诊,莫说一套房子,就是送一座府邸也应该的。
“看来,许先生是要久居我凤阳了,干脆入籍吧。”雷震武取笑道,话中之意昭然若揭,自然是要他娶左羚为妻。
雷震武跟身边人耳语了几句,叫人马上回去取银子送礼,身上虽然也带着,不过是一些碎银子,根本拿不出手。
“雷总,您跟我就甭俗套了。我也不缺银子用,干脆,我求雷总帮我办件事。”况且用余光看到了雷震武的动作,索性挑破了话题。
“许先生,只要是你的事,我这些兄弟就是豁出命去都愿意,我们可是有生死之交的。”雷震武也不掩饰,朗声说道。
“没那么严重。是这样,我怀疑有人暗中跟踪我,对我不利,雷总在城里手眼通天,帮我查查是什么人在暗中跟踪我。”
况且之所以跟雷震武开诚布公,一是雷震武确实是实诚人,总惦记着报他的恩;二是镖局对黑白两道都还熟悉,也算是当地的地保;三是若让左家人出面查询,不免就欠下了人情。
况且索性当大家的面把事情挑明了,直接托付镖局,心里也就踏实了。
“这个不用查了,是我的对头,我知道是哪些人,这事不用劳烦镖局了,还是由我来解决吧。”左文祥插话道。
况且有点急了,但又不便和盘托出:“左伯父,是另外有人在找我,估计不是本土人士。我想请雷总帮我查查他们都是什么来路。左伯父所说的对头,不会是外来人吧。”
“看样子还不是一拨人马,许先生在外面结了什么仇家吗?”雷震武一惊。
“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莫名其妙有人对我出手,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况且苦笑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就奇怪了啊,按说结怨之人总是有过节在前的。”雷震武感到迷惑不解。
“雷总知道什么人能凭空幻化出一张大手,隔着很远的地方把人抓住吗?”况且问道。
“什么?空空道?你说的可是空空道?”雷震武腾地站起来。
“空空道?这个名字好奇怪。”况且莫名其妙了。
听到空空道三个字,左家父子都无法淡定了。一齐看向况且,他们弄不懂,况且怎么会惹上江湖中传奇道门的人。
雷震武苦笑道:“那是一个江湖中最为传奇的道门,江西悍匪李福禄和他相比就是个渣儿。”
说到这儿,雷震武向窗外看了看,好像空空道的人或者李福禄此刻潜伏在外,随时会向他下手似的。可见他所说之人,绝非常人。
“雷总,请您继续说。”左羚催促道。
“算了,甭提这些了,如果真是空空道出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左文祥苦笑道。
况且冷冷道:“我就是那种从来不听天由命的人。”
左羚击掌道:“许兄威武!”
萧妮儿横了她一眼,也急忙道:“哥,你真棒!”
众人都窃笑,这两美女怎么成了小神医的吹鼓手了,专门助威武的。
雷震武正色道:“那好,不过许先生能不能确定,那人是向你下手,而不是要拿你的东西?”
“这个当然确定,我都被抓出去一里地多了,然后才好不容易挣脱的。”
“哦,有这事,然后呢?”雷震武问道。
“然后我就逃了呗,没想到逃到这里他们阴魂不散,还是不想放过我。”
“哥,你真可怜,等那天我把那些什么空空道的人都撕碎了。”萧妮儿抚摸着况且的肩头,无限柔情。
众人大笑,这就是小孩子家语了,空空道的人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还撕碎人家?能避开他们就算烧高香了。
见此状,左羚心中醋意又生,真想大喊一声:拿开你的手,让我来。
可惜她坐得太远。
“空空道很少出手,一般只是向珍珠玛瑙这些贵重物品下手,他们出手的特点就是能透过密封的容器把里面的东西搬运出去,却不破坏容器和锁头,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大搬运术和小搬运术。”雷震武向众人解释道。
“搬运术?还真有这神术啊。”况且心头一怔。
“当然有,这世上空穴来风的事不多,其实空空道也只是大家给起的名,因为谁也没见过这些人,甚至从未发现他们如何下手。东西没了,而容器外表完好无损,这是不争的事实。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就知道是空空道的人出手了。”
“这么多年押镖,雷总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没有,我们这种小镖局保的镖人家根本看不上,他们每次下手瞄准的都是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不过也有一次,朝廷解往江西的饷银被盗了,三百万两银子一枚都没剩下,最后也只能由几个省摊派赔补。那可是一千多个军卒外加北京最大的镖局联手保的镖,还是没用,连在哪儿丢的都弄不清楚,只是到了地头才发现丢了。”
“这就奇怪了呀,银鞘子实的和空的重量差别很大,他们觉察不出来吗?”况且表示怀疑。
“人家高明就高明在这里,取出了银子,然后往里塞进去等量的石头,不打开封印,根本没人能发觉。”
况且头痛了,这都是什么人啊,能从密封的容器里取出东西,还能塞进等量的东西。要么就是牛大了,要么就是神棍玩的骗人把戏。
这不仅打破了物理原理,连空间原理都打破了,难道是异次元?
雷震武忽然开悟似的笑道:“许先生可不一般,如果你真的被他们抓住,又能从他们手里逃脱出来,那真是太神奇了。因为空空道从没失过手。”
“那是,我哥是啥人啊,那天就是有点忙,没心思收拾他们,不然他们还能有得好?”萧妮儿在一旁为况且大吹法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女孩针锋相对
众人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况且打破了空空道从不失手的记录,甚至连他们从不向活人下手的戒律也被打破了。
但从况且描述的情形看,除了空空道,无人有此神奇的本事,从空中抓人,还能抓出一里地远。即便是江湖中人,也只是听说,谁也没真见着过。
“世兄身上带着什么宝物吗?”左文祥问道。他以为应该是况且身上有宝物,空空道的人下手的对象应该是他身上的东西,而不是他本人。
“我身无长物,除了这套金针,这东西并不稀罕啊。”说着,况且拿出那套祖传的金针给大家看。
这套金针他是不离身的,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这也是祖传规矩。当然没有武当派那种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坑爹规矩。
大家都是识货的人,金针虽然不凡,但绝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且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也根本用不上,拿出去卖也值不上多少银子。
萧妮儿拍拍他的手,笑道:“他们下手的对象肯定是你,不是这套金针,金针不是宝物,你是宝物,是活宝。”
众人皆欲笑倒,况且也跟着讪讪苦笑,这妮子今天怎么有些抽风似的。不过,他明白萧妮儿是故意做给左羚看的,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的情敌气得够呛。
况且寻思了一阵,对雷震武说:“雷总,我托付你的事还是算了,既然空空道那么玄乎,你们还是别去惹为好,风险太大了,也不值得。”
雷震武淡然道:“如果真是他们做的,只怕我们什么也查不出来。至于风险什么的,倒是没有,我们这等小人物在他们眼里就是爬虫,根本不用理会,也不会出手对付我们。”
“世兄,如果真是空空道,有危险的恐怕只是你一个人,他们所有动作都是定向定点的,不会波及他人。但别人也帮不上你。”左文祥也说道。
“许兄,你真了不起,惹祸都惹得跟别人不一样。”左羚不失时机赞美了一句,脸上流露出崇拜痴迷的神情。她是摆明着要跟萧妮儿针锋相对到底了。
左羚心里可窝着火哪,我是何等人物,跟这个穷山镇上的丫头根本是天地之差,居然让她屡屡冒犯,如果不是看在况且的份上,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得,看来我今天是犯了天冲地煞相了,不是有人要吃我的肉,就是有人拼命挤对我。喝酒,闲言少叙。”况且苦笑着招呼大家。
“许兄弟,那你准备怎么办?”左东阁问道。有他老爹在座,他一般很少说话。
“怎么办?该干嘛干嘛,坐等他们找上门来,然后砍断他们的狗爪子!”况且冷哼道。
“威武!”
这次,镖局的镖师、左家的家人跟两个女拉拉队员齐声喊出来。
饭后,况且送走了客人,镖局留下两位镖师,左家也留下两位家人在这里守护,防的是那些不明事理、不辨是非,试图上门来吃况且肉的人。
这几个人当然不济事,但作为联络人还是必须的,一旦苗头不好,他们会发出救急信号,两家的人马就会火速赶来支援。
左羚本想留下,却让左文祥拉走了,不是怕她跟萧妮儿发生冲突,而是况且既然身处危险境地,他当然不能把女儿留在这里,风险太大了。
“许先生,我们虽然没办法对付空空道的人,但这凤阳城里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这个我敢保证。”雷震武走时抱拳以示诚意。
况且抱拳致谢,他对雷总印象颇佳,这人乃真性情,忠厚诚实。对左家父子的评价说不上好与坏,只是他天生对城府太深的人保持戒备。
况且依然保持着文人性情,对商人敬而远之。他喜欢无拘无束,天真烂漫,萧妮儿身上恰好有这股气息,所以特别招他喜欢。
“都走了,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
回到屋里,萧妮儿一头躺在柔软的床上,向况且勾勾手指头:“来,小活宝,让我稀罕稀罕你。”
况且搔头不已,这孩子怎么了,原来好好的,才到凤阳就成这样了。难道真是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可是小镇也属于凤阳府啊,并没有跨越淮南淮北的区域啊。
“妮儿,我怎么发觉你变了。”况且苦笑道。
“我才没变呢,我就是这样的,在家里和外出在你身边,当然不一样。但我内心没有丝毫变化。倒是你,我觉得才真是变了。”
况且想想,可能是这样吧。萧妮儿即便有变化,还在预料之中,萧万里却有点令人感到高深莫测,凤阳府里的头面人物居然都认识他,这让况且感到意外。
按说,在山镇经营一个饭馆的人,不至于有如此大的交际能力,也许这老丈有不凡的过去吧。若非如此,为何左家父子对他回充满敬意呢?还有,他身上竟然有一张千机老人的兵符,这也非常了得。
况且走到萧妮儿身边问道:“我怎么变了?是变好了,还是坏了?”
他也知道自己在变,那不是没有办法嘛。以前他从没有忽悠过人,根本不会说谎话,现在则是谎话连篇、满嘴冒泡,还特别顺溜,面不改色,简直成了实力派演员。
当然他以前也没给人治过病,现在则是一出手就成了神医,他自知在医术上也不过才入门而已,连登堂入室还没能达到,更不用说深入堂奥了。
实际上况且对医界的情况了解并不深,所以能迅速成名,一方面是他有胆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另一方面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吧。
“你以前从来都讲真话,而且待人特别真诚,还特别温柔,现在呢,忽悠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连我有时都分不清你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另外你现在有时还特别凶。”
况且点点头,萧妮儿说的对,切中了要害,但自己被命运空降到这里,无亲无故的,还有敌人在暗处盯着,不这样也无法存活。
见他不说话,萧妮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趁他不备,在他另一侧大腿根部狠狠拧了一把。
况且又一声凄厉的惨叫发出,还不敢太大声,怕把凤凰山的狼召来。
“你这是干嘛,我哪里得罪你了,怎么又拧我?”况且只能低吼。
“谁叫你白天当着众人骂我是缺德家伙,我就缺德了又怎样,再敢惹我,拧的就不是这儿,而是另一处地方。”
况且叫苦不迭,看来自己没事得练练少林铁档功了,不然以自己的养生功很难招架她频频发出的毒手。
“你的仇不是报完了吗?我后背被你拧过一次了,怎么还加码啊。”
“哦,是这样啊,这次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对称,两边一边一块紫斑才好,不然不美观。”萧妮儿捂着嘴儿笑个不停。
有冤无处诉,况且只能认栽了。拧人还讲究对称美啊,对了,打耳光也是左右开弓。况且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面颊,生怕她真的下手。
“你放心,你的面子我还是给的。”萧妮儿笑眯眯的说,“其实你知道我这两天为啥喜欢咬牙拧你吗?”
“我哪儿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两天有些抽风。”
“啊,是这样啊,我跟你讲,咱们这不是都到凤阳了吗,离回家也不远了。等回到家里,我就是小丫环了,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人,哪还敢咬你拧你啊。若是那样做了,少奶奶第一个就不答应,得指着我鼻子大骂:小奴才,敢咬我相公拧我相公,这还了得,要造反啦,拉下去重打一百板子。这还不算,老爷那面又得发火了:小奴才,刚欺负我儿子,这还了得,给我活活打死。所以啊,现在没人护着你,你就让我欺负几天吧。”
况且傻愣愣地听她说着,没想到这妮子还有说书的天赋,居然说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可这也不能成为随便让她咬自己拧自己的理由啊。
况且忍者没去照镜子,不知道身上落了多少牙印子,现在又添上三块青紫色的纪念品,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你就答应我好吗,我就欺负你几天,你可是要欺负我一辈子的。”萧妮儿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作痴。
况且正色道:“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欺负你,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拿我的命保证。”
萧妮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一边用手背抹眼睛,一边说:“你干嘛啊,好好说着话,就来招人家哭。”
“我这不就是跟你好好说话吗,妮儿,我跟你商量点事,是正事。”况且掏出一方汗巾子给她擦眼泪,一本正经地说。
“嗯,那你说吧。”萧妮儿把眼泪擦干,仰起脸听着。
“是这样,我这几天想过了,你哪,可以留在凤阳,不必跟我回去,你可以有这样一套房子,再有一处买卖,再有一个中等人家的家产,以后招个真正爱你的好男人当门上女婿,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好不好。”
萧妮儿死死盯着况且,不说话,眼睛圈儿又红了起来。
急得况且连忙解释道:“妮儿,哥是在跟你商量,又不是做什么决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左家不惜挖巨坑
况且说的是心里话,不仅因为自己身处险境中,还因为就算带她回去,也只能做丫环做妾,这让他心里不安,甚至难以接受。
如果不是心里有石榴,娶她为妻也是很美满的事,可是让他放弃石榴是不可能的。所以,一直以来他还是克制自己,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去爱护。任她掐啊拧的,也不去制止。
“什么叫真正爱我的?说明你并不是真正爱我。”萧妮儿总算冷静下来了,她也知道,情归情,理归理,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也不是,这事有些说不明白。”况且有些抓狂,饶是他才高八斗,也很难用言语把内心的想法表达清楚。
“我明白,你不是不爱我,你是觉得让我当丫环,或者是做妾的太委屈了。所以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做正房太太。”
况且连连点头,而且再次保证,钱的事他来解决。他也相信自己给萧妮儿弄个万八千两银子的中等人家的资产没有太大问题。他家里虽然也就是这等规模,但他知道,那是老爹处处保持低调,不想因财产招惹是非,就连医术上估计也只用了一成功夫。
“可是我只爱你啊,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萧妮儿眼泪汪汪地说。
“可是这会让我一辈子不安的。”况且实话实说。
“你根本不用这样想,我既然想这样做,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给人当丫环做妾的当然不容易,可是只要心里愿意,就不会觉得难,而且能够做得很好,只要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就行。”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况且觉得很惊诧。
“我也有一些姐妹给人先当丫环后做妾的,从她们那里我学来的经验可是不少。你别以为我傻,我可不傻,我聪明着呢。”
都说术业有专攻,难道当丫环做妾的也有专门的学问?反正自己对此懵然无知,一窍不通。况且感到匪夷所思,却也相信萧妮儿所言不假,什么人自然就会关心什么事。
“不说这些了,至少在回到家里之前,你是我的,等回到家里,你就是老爷跟少奶奶的。”萧妮儿轻轻松松地下床,出去洗脸化妆了,刚才哭了一会,脸上就红一道白一道的,快成京剧脸谱了。
说了半天又绕回去了,等于啥也没说。况且头疼、头大,好像脑子里长了瘤子似的,他知道萧妮儿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改不了的。想到回家时要面对的局面,他甚至想还不如被空空道抓去算了,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呢。
算了,不想了,这事就交给老爹去处理吧,反正这注定是一件坑爹的事。在皇宫里忽悠姓高的宦官,又把大哥周鼎成和老师陈慕沙坑进去了,万一消息传到张居正耳朵里,真要查证的话,只能由他们两个给自己擦屁股。
大哥,老师,我是苦命孩儿啊,在外瞎混,也不容易,你们就原谅我吧。
他记得,第一次坑人的时候是心惊胆战,第二次则是心怀愧疚,现在呢,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哪一天显露原形,自己回去做个游历郎中罢了。
对了,下次找个机会再把小王爷师兄坑一把,基本就全了。
嘿嘿。想想也蛮爽的。
都说术业有专攻,那么坑人是否也有专门学问?这门学问应该就叫坑学。自己应该立志当一个坑主,把那些想要对付自己的人都挖坑埋了。
至于坑自己的人,也不好那么说,他们也不会因此受伤,我还办成了事,何乐而不为?
他坐在那里想着自古以来那些伟大的坑主,能想到的第一个当属战国时秦国张仪,把楚王坑的那叫一个惨,先坑来几座城池,楚王不服,继续往里跳,最后不仅自己被张仪挖的坑埋了,还搭上大半个楚国。屈原实在看不下去了,最后只能跳进汨罗江自尽,眼不见为净吧。
第二个伟大坑主也是出自秦国,乃是秦二世时的赵高,他是很伟大的人,历史都把他误解了,当时以秦国一统天下的局势,天下谁能敌?赵高却不惜自阉,打入秦国宫廷中,当上了宦官首领,深受秦始皇赏识,与丞相李斯并掌内外大权。然后就开始挖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
这大坑先是把丞相李斯父子给埋了,算是给天下人报了焚书坑儒的仇,焚书坑儒跟秦始皇关系不大,实则是儒家异类李斯的主意。然后又把名将蒙恬埋进去,这还不算完,赵高居然挖了个指鹿为马的巨坑,把可怜的秦二世给埋了。这一来,秦朝基本就算埋到脖颈上了。
其后陈胜吴广振臂高呼,项羽刘邦分兵攻秦,其实干的都是些推土机的活,得把赵高挖的坑埋上啊,不然整个天下都得掉进去。当然,赵高挖坑挖得太勤奋,假戏真做了,终于一不小心自己也掉了进去,一同被埋葬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赵高只是伟大的坑主,却没有张仪那么成功,或者也可以称之为以身殉道的坑主烈士。
其后坑学不断发扬壮大,陈平七出奇计,其实就是挖了七个阴险无比的坑,阴险程度连陈平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陈平的坑学没有传下来,因为太伤阴德,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陈平死后不久,侯爵爵位就被褫夺,他的孙子陈掌为了恢复侯爵爵位,娶了公主,又得皇上无比宠幸,却也没能恢复爵位,最后只能埋怨爷爷太坑了,乃至老天都跟陈家作对了。
况且揣摩出小味道来,这坑学虽是小道,却也奥妙无穷,一时间能揣摩出点味道已经不容易了,想要一下子就登堂入室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今日浅尝辄止,也是练练手,哪天找个地方挖坑等着,把暗中要抓自己的人先埋了再说。
“哥,你来看看,这是给咱们做的衣服吗?”
况且走进另一间房,看到萧妮儿正对着四个打开的衣箱眉开眼笑。衣箱里整齐摆放着一件件衣服。
“应该是左家给咱们定制的衣服,这也太多了吧。”况且不大肯定地说。
他想到上午那个左家家人说的话,给他们两人定制了四箱衣服,应该就是这个,不然不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这也太过分了,做衣服不论件,而是论箱,这都是什么尺度啊。
“不多不多,好衣服永远不会多的。嗯,真漂亮,做得真好。”
萧妮儿拿出来几件穿上试了试,果然正合身。不用怀疑,这就是左家给定制的衣服。萧妮又拿出几件男装给况且穿上,也是处处熨帖,没一处尺寸不合适的。
况且心中有一丝不安和不祥的感觉,左家未免太过处心积虑,他们二人的衣服尺寸却是如何得知的呢?
对了,萧妮儿曾经托圣济堂的分店在县城里给自己买过几套成衣,在纸上写了尺寸,然则萧妮儿的衣服尺寸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想想也不难,萧妮儿自然也买过衣服,尺寸那家分店应该也知道。
然而仅仅知道这些尺寸,衣服是没法做到如此熨帖的,左家一定暗中派去了高级裁缝去山镇上亲眼测量了二人的衣服尺码。
虽说最好的衣服一定要先打样子,然后一点点修改、一寸寸落实,但顶级裁缝师也能做到目测而不差毫厘,正如他听声音就能诊断出病情是一个道理。
这些衣服不仅布料昂贵,制作也是极为考究,裁剪缝纫都是一流的,高级裁缝师的大手笔,实际上也是一种艺术创造,每一件衣服都有独特的意蕴暗藏其中。
萧妮儿一件件穿着,那叫一个高兴,在地上蹦跳得无比欢实,跟一头看到春天的小鹿似的。试完外衣,试内衣,最后试小衣底裤,况且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差点喷血,眼前一个光溜溜的大美人的背影。
“我说妹儿,注意点,这有人呢。”
“怕啥,反正是你的人,不给你看给谁看。”萧妮儿全然不在乎。
况且看着一套套衣服,从外衣到内衣,从夏装到秋装,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鞋袜冠履都是全套的。就算不能穿一辈子,至少十年不用买衣服了。
左家的意思,是想让我在这里打万年桩啊!这,是不是在挖坑?先把妮儿装进去,让我欲罢不能?况且不禁皱起了眉头。
“哥,这些衣服哪件都好看,是不是得特别贵啊?”萧妮儿尽兴地试完衣服,又蹦跳了几下,才想到价钱问题。
“这个还用说吗,应该不会便宜。”
萧妮儿一伸舌头道:“是不是得一两百两银子啊?”
况且笑了笑,没有直接挑破。他知道,不用说这四箱衣服,就是在皇宫里拿出来的两件狐裘就得值上一两千两银子。
“哦,这个我也说不准,你甭管了,喜欢就留着吧。”
“哥,如果太贵了,咱们哪有那么多钱,要不退回去吧。”萧妮儿虽有女孩子的虚荣心,却也算明事理。
况且出来,随身只带了一百两银子,还有一些散碎银两,若是想回苏州,这些足够了。要是在凤阳更不用说,给人治治病就能赚不少钱。所以他根本没去想钱的事。他只是担心其中别有什么猫腻,古话不是说拿人的手短嘛。
“这儿好像有价钱,什么?”萧妮儿像被蛇咬了似的尖叫起来,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况且走过去一看,果然箱子底部标着价码呢,四口箱子的衣服一共八千九百五十两白银。
况且也有些懵了,他知道这些衣服一定十分昂贵,却也没想到会值这么多钱,毕竟住的这套房子也只值三千多两银子啊。
况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萧妮儿没听懂,瞪大眼睛望着况且。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机老人再放招
况且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他想了想,又算了算。这些衣服鞋袜帽子头巾,每一样无不精致到极点,再加上那两件狐裘。左家花了超过一万两银子?!
值还是不值呢?况且反复追问道。物件或许是值的,好比皇上龙袍打个补丁还要纹银三千两呢,那是天底下最昂贵最坑爹的补丁,差不多一个补丁一套房。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况且是不是就值这一万两银子?可别坑了我啊。
他有些冒汗了,刚刚还在研究坑学的呢,眨眼间自己已经站在坑的边缘了,这就是左家挖的一个很精致的坑。
按说,这个坑也不小,一套房子三千两,两件狐裘加四箱衣服一万两有余。妈呀,哪里是什么边缘啊,自己这不已经落在坑里了吗,只等人家下手填坑了。
“我不信,这不是明摆着抢钱吗?不会这么贵吧。”萧妮儿还是不相信,别说八千九百两,就是八百九十两也不会相信,她给况且买的几套新郎装也够好的了,才二十多两银子,她觉得已经是大出血了。
况且顾不上跟萧妮儿一笔笔算账,他还在沉思左家挖这坑的意图,随口答道:“不会错,就是这个数。”
“那咱不要了,全退了。咱不让人给蒙骗了,也太狠了。”萧妮儿毅然决然,把衣服一件件叠好,准备放回去。
“一件都不退,全要了。”况且突然做出决定,决然道。
这些衣服属于高档定制品,原则上是没法退的,如果硬要退回去,等于是报废了。试想,要找到两个和况且、萧妮儿身材完全相同的人,有那么容易吗?即便找到了,有几个人能买得起如此昂贵的衣服?而花得起这个钱的人,凭什么自己不去定制,却要买你的?
当然,左家还有两个办法处理这些衣服,一是送进当铺,二是折价卖给成衣店。不管哪一样,起码都得损失两三千两银子,无论如何,已经实实在在欠下了左家一个偌大的人情。
由于你不领情,让左家遭受了不白的损失,必然心里就有愧疚,而这愧疚比人情更要命。
你可以不跳进去,但会有愧疚,这个坑,就是所谓的死坑!
左家早就算计好了,一套房子、两件狐裘加四箱衣服,这笔债务已经形成,你不在圣济堂打工,怎么还清?总不能足底抹油一跑了之吧,再说了,做堂诊疗也是造福于百姓,结善缘于人间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本来是双赢的好事,算不上使用计谋。但是,这种避而不谈正事,迂回挖坑的做法,未免有些下作,让况且感到不爽。
原来左家父子也都是坑主啊,而且这坑挖得够水平的,若是说出去,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抢着往里跳呢。唯独我况且不领这个情。
这也难怪况且,他哪里知道左家的对头还没出手呢,左家是输是赢还是个问好。
“全要?咱们根本没有这么多钱啊。你赚钱也好辛苦的,这么多钱得多少钱才能赚回来。我舍不得你吃苦。”萧妮儿嘟囔着。
“哈哈,妮儿,你不用担心,也许咱们有这笔银子。”
况且忽然想到那些人给自己结的善缘,都是些黑白两道的巨擘,不会都用一些不值钱的珠子和石头项链糊弄人吧。
况且打开那个背囊,里面是一个个小的锦囊,都很精致。
“这里面都有啥,我可没乱翻,就是看到有个珠子跟项链挺喜欢的。”萧妮儿急忙撇清。
“没事,你喜欢的就归你,我再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打开一个锦囊,找到一个玉石榴,还有一张纸条。拿出纸条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北京四海汇通钱庄的银票,上面金额居然是一万两。
“哈哈,这不就有了嘛,找到宝了。”况且跳了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什么叫绝处逢生,这就是最好的诠释。
如果没有这笔银子,自己这次是注定要被左家的坑埋了。
什么人对我这么好啊,他仔细摸了一下,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三个字:洛万家。
还是人家大侠好啊,大侠不糊弄人,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太大方、太体贴了。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用破珠子、烂石头糊弄我,太过分了。
可是这笔钱不好拿,甚至会要命。他们是跟千机老人结善缘,自己跟千机老人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一旦事情泄露了,这些人还不得要自己的命。
这也是一个要命的坑,比左家的坑一点都不差。我总不能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吧。
况且正为难着,脑子里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吓得他差一点趴在地上。
“小子,你别怕,那些混蛋跟你结的善缘,你都老实不客气地收了,不用担心,老夫自会给你了结这些因果。”
脑海里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又出现了,衣袂飘飘,手里一柄玉如意如欲指点江山。
“前辈,您就是千机老人啊。”他在心里回应着。
“傻小子,你说哪,天底下还有第二个人能在几千里外用意念进入你的脑子吗?”
“可是,前辈为什么要帮我?还不怪罪我冒名顶替之罪?”
“你并非冒名顶替,而是那些混蛋自作多情,东西不要白不要。至于说老夫为何要帮你,已经跟你说过了,要跟你结个善缘。”
“可是人家都说千机老人从来不会跟人结善缘,只有别人求他结善缘的。”况且不傻,更不会轻易相信。
况且确定这次不是幻听幻觉,而是真的有人在自己脑子里跟自己对话。也许是自己练的内功有了效果,据说内功练到一定程度,就会在空中有人现身说话,有好有歹,对这些声音最好由他去,置之不理,哪怕是神佛都不要相信。
然而此事关系到他会不会被埋在坑里,也只能冒着风险问个究竟了。
“谁说我不跟人结善缘,我若是不结善缘,这一身本事从哪儿来的,跟你说,我第一个结的善缘就是我师傅,他教了我这一身的本事,第二个善缘就是跟你结的这个。”
“可是,我况且何德何能,能让您老人家主动来结善缘?”这才是况且要问明白的正题。
“令祖上有大功德于天下,却不仅未得好报,反而一生凄惨,这是天道欠你家祖上的,你家历代积累了莫大阴德,天道终究是要还这笔债的,我跟你结这个善缘,天道好还,自是有道理的。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只是要告诉你,这些东西你尽管收下,不过是一份拜门之礼,算不得结善缘,老夫的善缘没那么便宜。最后得催催你,老夫的画像什么时候画完啊?”
说完,就像电视突然关闭一样,声音图像滋溜一声全没了。
“哥,你想什么呢,干嘛在那嘀嘀咕咕的,有话你就说出来了,大不了退给他们,咱不要这钱好不好?”萧妮儿问道。
她是真被吓着了,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张纸,这怎么可能?这么多钱,她从来没见过,就是大户人家也一下子拿不出一万两银子啊。
“啊,什么?没关系的。”况且好半才醒过神来。
他现在已经不关心银子和结善缘的事了,而是关心起千机老人所说的话。他祖上有大功德于天下,却一生凄惨……也许千机老人知道自己祖上的事,下次一定要问清楚,他祖上既然有大功德于天下,为何一代代还要踏上逃亡之路?
天道好还。这又是啥意思?千机老人居然要在天道上占些便宜。
况且忽然有点开悟了,对千机老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看人家这境界,世人蝇营狗苟,在蜗牛角里争个不休,千机老人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选择的对手竟然是天道,听那意思是天道该他的,他要明明白白的坑一把天道。
况且不得不服气,人跟人真是不能比。不对,千机老人应该算是神仙中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是神,是仙。
况且胡思乱想着,明白了一点,眼前这些银票啊宝贝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属于自己了,千机老人负责填坑。
他又打开一个锦囊,也是四海汇通钱庄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另一张纸条上写着:洛千家。
大侠好啊,大侠就是好啊。
况且心里都乐开花了,都说大侠急公好义,专拯救人于危难之中,他原来还以为是司马迁有意美化,没想到明朝的大侠依然有两汉游侠之风。
有了两万两银子,他心中笃定,房子、衣服的钱都成了小钱,左家挖的坑先让它空在那里吧,指不定是埋谁的呢。
“哥,什么人这么有钱啊,出手就送你这么多银子?你不是发财了嘛!”
“这两人啊,他们有病,而且是绝症,基本没两年活头了,这病还很难治,一般人治不了。他们送我这笔钱,为的是买命,让我给他们治好绝症。”况且半真半假地说着。
他当然不能告诉萧妮儿实情,否则她的小心肝肯定得吓得碎掉。
萧妮儿犯了狐疑:“治病要花这么多钱啊?我看吕郎中也没成富翁啊。”
“妮儿,这叫一招鲜吃遍天,他们的病只有我能治好,要多少钱他们都得给,这还只是预付金,等治好了,他们还得付钱。”
况且心事一了,登时趾高气扬起来,那真叫不可一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好男不吃祖上饭
“哥,你真牛,你真棒!”萧妮儿兴奋得脸都红了,蹦起来抱住况且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妮儿,这些衣服都是你的了,啊,是哥给你买的。”况且手一挥,那叫一个得瑟。从小到大还没这么光辉灿烂过,以前给妹妹买绫子扎头发,都是小心翼翼的。
“多谢公子爷,奴婢这厢有礼了。”萧妮儿假模假式的向况且行了个大礼。
况且装作大爷似的昂首挺胸,嘴角露着微笑,余光瞥着萧妮儿,悠然道:“免礼吧。”
傍晚时,萧万里才回来。白天有人要吃况且肉的事,他在外面已经得知,况且和孙女安全回到家里,也有人向他做了禀报。
萧万里知道,只要有左家护卫,况且不会出事的,起码现在不会。
回来后,萧万里径直去了况且屋里,并且很难得的告诉萧妮儿“有事跟你哥商量”,那意思是让她回避。萧妮儿撅着小嘴不愿走开,况且招招手,意思随她去吧。萧妮儿伸一下舌头,就赖那不走了。
“你要的那几样东西我找了一些人看了,能做,但要十天后才能拿出样品来,然后你试试,可以的话,就正式做几样。”萧万里在外面忙乎了一整天,行情基本摸透了。
况且大喜,还没想到真能做出来,便道:“高手在民间,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不过价钱可不低,圆筒型的要二百两银子,扇子型的八百两,笔筒型的五十两。问了几家,不能再低了。”萧万里感觉有点为难。
“值这个价钱,一样先来十个。”况且现在可是财大气粗了,钱已经不在话下。
“一样十个,太多了吧。”萧万里诧异道。
“爷爷,哥有银子了,多的是,这些不算什么。”萧妮儿在一旁帮腔。
萧万里点点头,他明白了,况且一定是动用那些人结的善缘了。那些东西动不动用都是一样的,反正是退不回去了。这些黑白两道的巨擘个个身家巨万,送上的礼物自然价值不凡,况且也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据我所知,凤阳城里要对付你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要么现在逃出去,要么躲在这里别动,等风声过去再说。”萧万里道。
“我就在这里,该干嘛干嘛,不逃也不躲,有谁来找我,打出去就是。咱有了暴雨梨花针还怕啥?”况且居然有了英雄般的气概。
萧万里笑了,他还没见过况且的这一面。
“哥可厉害了,上午他还抱着我的呢,从人群里冲了出去,把那些人一个个撞得都飞出去了。”萧妮儿把上午的情景说了一遍,不无夸张和炫耀。
“您知道空空道门吗?”况且忽然想到萧万里认识许多人,就随便问一句。
“空空道门?你问这个干嘛?”萧万里口中念着这几个字,竟然神色大变。
“就是那些混蛋家伙要抓哥哥,哥说了要剁了他们的狗爪子。”萧妮儿也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说。
“别乱说话,小哥,你怎么惹上空空道门了?”向来万事不动心的萧万里,此刻脸色已经很严峻。
“不是我惹上他们的,是他们向我出手,我还不知到是哪回事呢。”况且把那天山里的遭遇复述了一遍。
“看来得加快那个暴雨梨花针了,如果有那个器械在手,还能有点倚仗。”萧万里显然对空空道门也只是耳闻,怎样对付他们脑子里也是空白。
“什么是暴雨梨花针啊?你们刚才都说些什么啊,那么贵的东西。”萧妮儿这才问道。
“嗯,妮儿,那是哥要打造的几种秘密武器,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晚饭时,左家三口人都来了。
左家父子陪况且吃饭这是商场上的礼仪,左羚则是心在曹营身在汉,人走了,心还一直在这里。
酒桌上,况且先是向左家父子道谢,然后就夸那些衣服布料如何华贵、手工如何精美,这套房子设计得多么合理等等。
左家父子听后皆大喜。嘿,只要他喜欢,就不怕他不上钩,最好全吞下。如果不是还没查清他的底细,左文祥会毫不犹疑地把女儿也当作钓饵抛出去。不过看现在的架势,女儿是主动做了鱼饵,尽管她是为自己考虑,效果还是一样。
“这都不算什么,只要世兄在凤阳,我就不能让世兄受一点委屈,这是我的责任。”左文祥一副义正辞严,铁骨铮铮的架势。
“是啊,这些不过是给许兄弟的见面礼,以后咱们合作起来,好处多着呢。”左东阁更是喜上眉梢。
“这情分我领了,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欠人家的银子,这也是家父再三叮嘱过的,所以衣服的钱我先付了,这房价不知是多少,也不知老伯是否能割爱转让给我。”说着,他把两张银票拍在桌上。
左家父子愣怔住了。
他们可是仔细调查了,况且身上没钱,不然他们也不会出此招。他们调查得十分仔细,就连况且第一顿在萧家赊账吃饭,都给查出来了。况且在小镇行医两个月多一点,赚钱多少也能算得出来。而且,他把大部分钱花在办学上了,身上多说不过两三百两银子。
怎么凭空他就有了两万两银子的银票?
当然,那些巨擘们跟况且结善缘的事他们无从知晓,当时在驿站的那些人都受过叮嘱,那天晚上的事一个字也不敢向别人吐露,他们不怕别的,只怕这些凶神恶煞翻脸不认人,要他们的脑袋。
左羚看着况且,眼神里满是佩服之色。她当然知道父兄的计划,对她而言,父兄笼络况且虽然是变相帮了自己,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爱的人无所作为,被当作工具掌控在父兄手上。
好男不吃祖上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她要嫁的一定是顶天立地,能让她在家族中扬眉吐气,彻底洗刷这些年的诸多委屈的男人。
“这怎么好,说是送的就是送的,决不能收你的银子。这不成买卖了吗?不成不成。”左文祥推辞道。
“那也好,小侄此番来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两万两银子就当是小侄孝敬老伯的,万勿推却。”说着,况且把两张银票双手捧着送到左文祥面前。
“这就更不敢当了,我怎么敢收这等大礼。既然如此,那就依世兄的意思办吧。”
左文祥当然不会收下这两张银票,那样的话,他反而欠况且的人情了。
两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当年刘瑾肆虐时,收到的最大数额的礼金也不过一万两银子,刘瑾还连连慨叹此人“爱我”,于是第二天就把此人从兵部尚书提拔为礼部尚书。
此人原本向往当上礼部尚书如何体面,不想到了礼部后收,收到的贿赂大幅度减少,只好连连哀叹自己愚笨,偷鸡不成蚀把米。
据说后来不知哪个外国富人榜,居然把刘瑾选为世界首富,这真是开世界级玩笑。刘瑾即便在当时也算不上首富,他只是当时的八虎之一,其余七人也不比他差。刘瑾执掌权柄年头很短,远不及严嵩那样握相印二十年,权倾天下,而且搜刮全国的地皮,比刘瑾威风海了去了。
严嵩被抄家时,所有家产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两白银,这可是二十年的累积。照这个数额,他还不如大学士徐阶富有,却得了天下巨贪的恶名。
严嵩虽然家产不多,但他儿子严东楼实在是太张扬太过分了,生活豪奢得令人瞠目,后房美人比皇上还多,还美。肆意纵欲,挥金如土,有多少家产也不够他败的,他老子也算替他背了恶名吧。
明朝时送礼送得最多还是那些武将,无他,军费开支浩大,军费也很难合计得非常精确,武将们贪污巨额银两却毫不留痕迹。
若是文官,不要说那些清水衙门,就是掌控地方财政的县官府官们再搜刮地皮,数额毕竟有限。
所以,文官里穷人不少,武将中却无不富之人。可是,在地位上两者却完全颠倒过来了,同等品阶的武将在文官门前连头都不敢抬,文官可以任意辱骂斥责,如同对待家中厮养的仆人。
明朝后期,武将不肯效力,坐看神州陆沉,也是武将们对极度重文轻武国策的集体报复。
中央六部,按说是平级的,但六部以吏部为尊,掌控着全国官员的升迁贬谪,相当于后世的组织、人事机构,与都察院一起每年对官员们进行考察。
礼部尚书位高权重,最为体面,直接掌控着全国文人。兵部、户部虽无实权但不差钱。刑部就比较可怜了,只能靠每年抓几个大案弄些润滑的银两,一不小心还容易闹出贪污案来。工部相当于建设部,按说应该很有钱,但实际的财政预算只有户部兵部的零头,他们管辖砖头瓦块和一些建筑工人,油水十分有限,地位在六部中也最低。
闲言少叙。况且掏出的两万两银子,其威力是他到凤阳府后的一次小**。
在左家父子志在必得的时候,棋局出现了反转,下钓饵之人,却被对方钓住了,而自己连竿子都弄丢了。
不过,只要况且人在凤阳,就都还好办,他们最怕的是况且拔腿就走,那还真没法拦住。人家啥也不欠你的,凭什么不能走呢?有趣的是,况且恰恰是不能走的,他还有重任在身。
许兄果然威武,老天借我一双慧眼,我没看错人啊!左羚在心中暗暗喝彩一句。
从左羚的递来的目光中,况且看到了,看懂了,也领会了。他对左家父子的猜测完全对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左家兄妹闹别扭
左文祥、左东阁和左羚父子三人回到家后,左文祥、左东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没有说话,脸上都是一种骇然的表情。左羚和父兄二人正好相反,却是一脸得意的神色。
良久,左文祥才开口道:“这小子身上哪里来的两万两银子?你不是调查清楚了吗,他在山镇第一次露面连饭钱都没有?今天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左东阁苦苦一笑道:“的确如此,第一顿饭就是在萧家赊的账,然后就开始行医还债。也没赚多少银子,办学、舍药基本上都用掉了。按理说他身上最多也就几百两银子。”
“那,那这两万两银子难道是从天而降,否则怎么解释?”
“没别的解释,大家都被他蒙骗了。想来他装作没钱的样子到萧家吃顿白食,无非是用这个法子接近那个小丫头,只能说明他手段高明吧。那小丫头,现在对他可是死心塌地了啊。”
“你看看人家为了真爱是怎么做的,你们就不能学学,就知道买女人。”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左羚笑道。
“妹妹,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瞎掺和。”左东阁气道。
“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宁愿穿得破衣烂衫,宁愿受人白眼去赊一顿饭,有钱呢,也不花在她身上,而是为了她去办学,去舍药,凭这个打动她。太聪明,太神奇了。”左羚陶醉般的自言自语到。
“你可小心点,我看他对你也有意思。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出什么高招,你还蒙在鼓里呢。”左文祥提醒女儿到。
“难道说他拒绝我不过是虚晃一枪,欲擒先纵,以退为进?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女儿你别犯傻呀,那小子比我还花呢,我买女人那是明码实价、公平交易,他可是钓鱼似的钓女人,愿者上钩。你没看他白天在马上抱着那小丫头的样子吗?哎哟,连我都看不下去,在屋里也就罢了,可他在大街上……”左文祥欲言又止。
“哎,你们别输了一招就血口喷人好不好,人家那叫心中无愧,做的光明正大。咱家虽然不行医了,你们可别告诉我,连祖宗留下吃饭的那点本事都丢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就能看出都没破过身。”
“哎,不对啊,你啥时候也懂这些了?”左东阁诧异地看着妹妹。
“别的我不会,就会这个。”左羚骄傲道。
“我这个妹妹可真不简单,倒是偷学了几招,你还学点有用的好不好。”左东阁笑道。
“什么叫偷学啊?放着家传的医道你们不研究,还不许我看看?什么叫有用的,什么叫没用的,你不妨说说?”
“你别生气,没人说不许你学,不许你看啊,我们也都是为你好。怕你让人家白白骗了去。左家也丢不起人。”
“你们就是犯了太高估自己的毛病,还好意思研究人家哪来的两万两银子,天底下难道只有你们家有钱?别人都是穷光蛋,一两银子拿不出来,你们用几两银子就能买到手?管人家哪来的,就是偷来的抢来的,横竖不是你们家的。”左羚怒气冲冲道。
“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你们家我们家的,你究竟哪伙的?”
“我哪伙的也不是,只是提醒你们应该换个思路,想想别的法子。老实说,他若真是因为一套房子、几箱衣服就出卖了自己,我倒是有些瞧不起他了。”左羚冷冷道。
左东阁咂摸出点味道来,想想道:“也是啊,妹妹的话儿虽然呛人,倒也有理。妹妹,有本事的话你把他拿下,也是个办法,什么条件你随便开。”
“哟嘿,买不下人家又想来买我了,本小姐有钱,不卖。”左羚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左氏父子互视几眼,只得咧嘴苦笑。这小姐脾气越来越大了,却也拿她没辙,一向娇宠惯了。
左羚也的确有自己的钱,她母亲嫁到左家时,身家也还富厚,那些钱都交给左文祥去营运,买下不少产业,都划在左羚名下。若按身家算起来,在凤阳城左羚也是实实在在的小富婆一枚。
“妹妹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要不咱们换个法子试试?”
左东阁把高姓宦官看上萧妮儿,非娶不可的事说了一遍。按他的构想,如果高姓宦官死逼要把萧妮儿许给侄儿,况且一定不肯,左家就可以拼上一把,死保一次,就能让他欠下终身还不清的人情债。
“这个死变态,祸害多少**了,这扒灰还扒上瘾了。”左文祥一脸的恶心鄙视相。
左文祥想了想,却没同意儿子的主意。这办法用力过猛,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容易把左家牵扯进不可知的风暴中,还是暂且压一压,留做最后当绝招使吧。
“你刚才说,这小子竟然说他认识裕王爷,真的有这可能吗?”左文祥不大相信这一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难说,这小子真让人看不透,全身上下没一点地方符合常理。整个就是一妖孽。”左东阁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他越妖孽越好,这才够分量,我先前还就怕传言不实呢。你给京中那些亲戚朋友发信,让他们给调查一下,看能不能摸清他的底细。”
“如果他真跟裕王爷有关系,咱们可就真的拿不下他了。”左东阁担忧道。
“不。那样更好,想尽天法要拿下他,那样的话咱们的堂口就能顺利扩展到全国了。”左文祥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
“那会很麻烦的,用什么招才能控制住他呢?”左东阁感觉棘手了。
“还是在钱上做文章,加大筹码。两万两银子不是不够吗,那就二十万两,五十万两。总有数字能压住他的,我就不信压不住。”左文祥态度如磐。
左羚冷不丁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别在这里空头议论了,况且的人身安全还是个问题呢,如果他真的被人捉了去,煮了吃掉,哈,那就啥都没了。”
左东阁猛然站起来道:“对啊,差点把这茬忘,即便他不被吃掉,如果瘸了腿,形象也会大打折扣,根本没法到圣济堂坐诊了。”
“慌什么?!你们以为我会傻到那个地步吗?”左文祥坐那纹丝不动,头都没抬一下。
“父亲的意思是,您早有防备了?”左东阁暗自吃了一惊道。
左文祥点点头道:“你啊,按你的意思,现在再去防备吗?告诉你,那就大祸临头了!”
左羚插言道:“照父亲的意思,那也不安全啊。不行,我不放心,我想去看看。”
“你去?你去找死啊。”左文祥没给女儿好脸色。
“您说对了,我就是去找死,我宁愿和他死在一块,我乐意。”左羚拧着脖子一点不让步。
左东阁忽然大笑了起来。
左羚气愤地望着兄长,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去送死?你还笑?我送死去,你觉得好笑?”
左东阁笑着笑着,好像被呛到了,猛然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过了片刻,他向妹妹招了招手,左羚登登几步走到他面前。
左东阁缓了缓神说道:“妹妹,我是这样想的,你看看哥说得对不对啊。”
左羚说:“说废话,快说,不然我就去找他了。”
“我问你,况且这小子聪明不聪明?”左东阁哑着嗓子说。
“你怎么老是讲废话,这还用说吗?”左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左东阁皱起眉头道:“那好。你去了,万一碰到什么情况,你能救得了他吗?你有那本事吗?”
左羚眉毛一竖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去送死,也愿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个妹妹不怕死,有胆有识。问题是……”左东阁说了一半故意停下了。
“问题是什么?!”左羚恨不得上去揪住兄长的衣领,不过,那也太不文明了,大家小姐不可以那样的。
左东阁转过身,将目光投向父亲。左文祥知道,这是儿子在征求他的意见,于是点点头。
左东阁面朝妹妹,欲言又止,差点再次笑出声来。
左羚终于忍无可忍,上前照着兄长的胳臂狠狠揪了一把。左东阁也是细皮嫩肉的主儿,这一下子,还真是痛到心里去了,嘴大张着,可以扔进去一个鸡蛋。
左文祥看不下去了,哼了哼道:“你们干嘛呢,都不小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左羚一跺脚,那样子像是就要差哭了。左东阁一边揉着胳臂,一边自言自语道:“我还不是为你好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吧,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心?”左羚道。
“我是怕说出来,你更加受不了。”左东阁恢复了正经的神态。
“家里人,但说无妨。” 左文祥也是等急了。
“妹妹,我说了,你别跟我急啊。我的意思是,万一你死了,况且没死,你不是便宜了那个萧妮儿了吗?”左东阁说完,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左羚愣住了,停顿了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仿佛兄长所言,有可能不幸言中了某个秘密一样。
左文祥一甩袖子,哼了一声,离开了屋子。很显然,这兄妹俩闹了半天,对他而言并无实际意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凤阳城里说药王
况且不想逃,他留在凤阳,一则是要想法子查询到皇家秘档,希望能从中找出况家祖上逃亡之谜;二则在凤阳,他无牵无挂,如果要和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搏斗,他宁愿在凤阳,如果在家乡,难免会连累到家人和师友。
至于个人的生死安危,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也没用。索性置之不理,死猪不怕开水烫,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不直,就直接撞上去。
晚上,况且在灯下凭印象画着记忆中千机老人的模样,上一次他以为是幻听幻觉,就把这事忘了,现在看来有几分是真的了,于是想到把他的画像复制出来。
他先用大写意画了一副神仙图,却不是很满意,然后又用工笔画了一幅,手头没有油彩,只是先勾勒出基本的图形。
然而,他仔细琢磨了半天,觉得表达不出千机老人的神韵,他想,也许用油画的画法,可能达到那个效果,但那就需要画布和油彩了,得等明天托人去买。
并非中国画不如西方油画,而是况且最擅长的是油画,那是他的专业。书法仅仅是他的个人爱好,但有童子功,可谓功底深厚,说到工笔画和写意画,他跟当世名流就没法比了。
“怎么画上神仙画了,想要卖啊。哥,你不是不缺钱的嘛。”萧妮儿在旁看着,大为不解。
“打算送人的。”况且敷衍了一句。
“这两幅怎么没画完就不画了?”萧妮儿在他身边久了,也懂得一些。
“没上色彩呢,不过这两张废了,明天重画。”
“别呀,我看挺好的,你都画完,不送外人就送我呗,我挂在墙上当年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财神爷呢。”萧妮儿眼热道。
财神爷?什么?况且看看自己的画,真的就差到那种地步了吗?要知道,财神爷可是白白胖胖、富富态态的,自己想要画出的可是仙风道骨、凌风欲飞……这是哪跟哪啊,完全是两种风格啊。
况且知道对萧妮儿讲这些没用,说了她也不懂,既然她要,当然要画完给她。
萧妮儿这一天受刺激有点多,心神俱疲,洗漱完毕就先上床去睡了。
况且虽然也感到疲惫,却无睡意,他在灯下仔细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两天经的事太多了,他的智商也是蹭蹭地往上窜,连中国历史上最晦涩难懂的坑学都略知个中三味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人的一生境遇中,最锻炼人的就是逆境,尤其是生死危难不断的逆境,最能激发人的潜能,也最能促使人快速成长。
在苏州时,况且不过就是个孩子,父亲身边的爱子,老师眼中的宠儿,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他纵使天赋聪颖,才高八斗,依然只是温室里的花朵,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自从被莫名其妙空降到那座大山里,他遭遇了无亲无故,不名一文的惨痛经历,可谓在绝境中求生,这才使得他踏上了自我奋斗,不畏艰难的人生之路。
况且坐在一张矮榻上,先打坐一个时辰,然后开始在脑中冥想千机老人的形象。毕竟没有真人在前面,他只好采用观想法来回想那形象的每一个局部,把其中最内在的东西提取出来,定格在脑中。
观想法是密宗的修炼手段,禅宗一般不用这法子,只是信仰阿弥陀佛的净土宗、修观音菩萨的莲花宗采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况且并非佛教徒,他采用观想法其实只是在观察,就像观察人体模特,然后将其一点点画在纸上一样。
观想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千机老人留在他脑海里的形象已经浮现出来,可是内在的神韵还是无法把握住。
他没有注意到,后背和左腕上画的金龙和暴雨梨花钉却一点一滴地清晰起来,好像有一滴滴水进入其中,又像在着墨上色。慢慢的,图像各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亮了起来。随着他停止观想,又重新隐入皮肤内。
况且在家里躲着的一天,凤阳府全城上下都沸腾了。大街小巷里都在议论一件事情,而且越传越玄乎。
“你听说没有,城里来了个成精的药王,已经五百岁了,看上去就像个孩子。”
“谁没听说啊,就是不知道真假,听说只要吃他一口肉就能长生不老。有谁吃到没有啊。”
旁边有一人鄙夷道:“得了,药王也不是唐僧,哪有吃一口就能长生不老的,顶多就是能治百病。”这人多少还算是明白人。
“你懂个屁,那药王在深山老林里吸收日精月华,怎么才五百年?不知多少万年了,才能化人形出来四处溜达,这就是长生不老,只要吃上一口就能跟药王一样。”此人说着,涎水直流,眼睛发红。
“甭想了,真有这事,也轮不到咱们,皇上第一个要吃他的肉,连老公祖大人都未必能喝着汤。”也有人长叹道。
“关键是官府还不知道这事,不然,还不赶紧捉住他上贡给皇上?不过我猜上贡前,这药王身上肯定得缺不少肉呢。”
“你没听说啊,上午上百号人在皇城外堵住了药王,不少人围上去要抓下一块肉,结果连人家一根毫毛都没得到,反而让他溜走了。你是没看到,他跑起来就跟飞一样!”
“是啊,那是成精的药王啊,根本没法抓住,谁也抓不住!”
这是几个人的共识。
一个茶馆里,所有人议论的也都是此事。
“听说这次是圣济堂把药王请来的,为的就是合药,只要药里沾上些药王的气味,就能包治百病。有病治病,没病壮身。”一人喝着盖碗黄山毛尖说道。
“我怎么听说是要抽药王的血来合药啊,据说能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
“得了吧,要长生不老得吃肉才行,一滴血有什么用。”
“你们这帮蠢货想什么呢,药王傻啊,让你们抽血割肉的。圣济堂请药王来就是看中药王的神术,请来坐诊的,为了请动药王,还把左小姐许配给药王了。”
“此话当真,难道药王还能跟凡人成夫妻?可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那是你少见多怪,神仙不是一样跟凡人成夫妻嘛,你不知道八仙女跟董勇啊。”
“也是啊,只是历来跟凡人成夫妻的都是天女仙女,这次药王怎么是个公的?”这人说话挺逗的。
“左家小姐不是许配给万济堂李家的三公子了吗?这事儿怎么能说变就变了呢?”
“跟药王比,李三算个屁啊。谁不想有个药王女婿啊,全家都能沾上仙气。”
“你才是放屁!”
一旁惹恼了一位,原来是万济堂李家的家人。李府上上下下都以能跟左家结亲,娶到凤阳第一枝花为荣,没想到这门亲事还没过门,就有人往李家头上扣绿帽子了。
“是李成啊,怎么着,你家李三还想跟药王比试高低不成?我倒想见识见识呢。”
“你放狗屁,我家公子与左小姐有婚约在,就是皇上老子也夺不去。你们造左家的谣也就罢了,竟然还造起我们万济堂的谣来了。好狗胆,看打!”
说着,一个茶碗砸过来,连带着满碗的茶水,随后又是一把大青瓷茶壶飞过来。那边的人急忙举起一把凳子阻击,大茶壶在空中遭遇凳子,立刻崩裂开来,滚烫的茶水飞溅四处。
一时间触犯了众怒,那些被茶水烫着的人哎哟连声,也不甘白挨烫,于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把桌上的茶壶茶碗向两边飞去。
飞完茶壶茶碗,战斗升级,随后就是凳子桌子,伴随着四方的叫骂声,一个清幽雅静的茶馆立时变成武斗场,打的一塌糊涂,乱了套。
两刻钟后,凤阳府来了四个青衣红帽子的衙役,挥舞着棍棒跟铁链,这才把所有人镇住了。刚才还激愤吼叫的一群人见势不妙,脚底抹油,一溜烟全都跑了。
茶馆老板跟伙计从墙角出来,看着满屋子的碎瓷片,扶着缺胳膊少腿的桌子凳子哭丧连天,这可都是他开店的本钱啊。
遇到这种事情,衙役问个三言两语就明白了。茶馆被砸了,不能白砸,这要赔钱的事自然得找有钱的主儿。
四个衙役一声吆喝,带着茶馆老板直奔万济堂李家,一路挥舞着铁链子,要拿人。李家一个管家出来,又是赔礼又是上茶的,说好说歹,拿出二十两银子赔偿茶馆,又给四个衙役每人五两银子做谢礼,此事才算罢休。
衙役们刚出来,就听人说,有一家酒楼又打起来了,场面更加热闹,也是因为争执药王的事而起,衙役们大喜,今天已经平掉五拨了,每次都有进账,这又有大买卖来了。
于是,四人雄赳赳乐呵呵,有说有笑的赶赴现场了。
到晚上宵禁时,全城共有百余起规模不等的打斗事件,凤阳府的衙役公差全部出动,四处出击,全都捞得盆满钵满,个个喜之不禁。如果天天都是这样,那真是天天过年了。
这哪是药王,分明是来了个财神爷啊!可这财神爷也让人烦恼,却道是:药王扮作财神爷,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凤阳知府乐呆了
还有个人更加高兴。谁呢?凤阳府知府也。那是欢喜得满脸皱纹都开了花呀。
知府大人当然不用去赴什么现场,那点小钱他是看不上眼的,他稳稳当当坐在家里,已经得了四千多两银子,有左家孝敬的,有左家的对头西门家孝敬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家,目的虽然不同,都是为了药王神医的事而来。
药王好啊,药王就是财神爷啊,难怪凤阳城的几家巨贾拼命想把药王神医握在手里,那就是摇钱树啊。这帮商人真是精明透了,一有风吹草动,就现出原形来了。
知府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心里正在念叨着,却见夫人领着四房姬妾全都来了。他被唬了一跳,这是啥阵势,兴师问罪来了,还是冲着他刚收的银子来了?
完了,指不定这些败家娘们又看中啥贵重物品了,刚收的银子还没焐热呢,就要折腾出去了,问题是这些还未必够啊。
知府心里叫苦不迭,但表面上还得装糊涂。夫人先开了口:“我说老爷,你听说那个药王神医的事了吧。”
“当然,这不是闹得满城风雨了嘛,再闹下去就成民乱了。”
“什么民乱,你会不会说话呀,该着你没儿子。”原配夫人冷哼道。
“喂,夫人,你这叫什么话,我没儿子还能怪我,是你们的肚子不争气,全都是荒芜盐碱地,播多少种都没用。”
“老爷,你们两位主子就别吵了,妾身们此来是有正经事儿跟老爷说话的。”二夫人笑吟吟地道。
知府心里一颤,正经事儿,每次想要珍珠玛瑙时都说是正经事儿,本老爷啥事都不怕,就怕正经事儿。
三夫人捂着嘴儿笑道:“是这样,老爷,听说呢,那个药王神医有特殊神效,如果女人家摸摸他那玩意儿,就能包治不孕不育,立马怀上,还是男胎。”
知府听明白了,这五位打的是这主意。
凤阳府郊外就有一座神庙——求子庙,庙里和尚不念经,不做法事,专治妇女不孕不育,外面竖着一块怪石,酷似男根,粗壮如欲顶破苍穹,每次来求子的女人都要摸上一阵,据说这样可以提高怀孕的几率。
“人家怎么会让你们去摸,这事不好办。”知府大人有些犹豫。
如果让夫人们摸摸那块怪石,他心里还不膈应,可是如果让她们去摸别的男人的那话儿,他心里还真有些犯膈应,一不小心,这头上的乌纱可就变绿纱了。
“老爷,你不会认为我们有啥邪念吧,那药王还是个孩子啊。一个毛孩子能懂啥,有什么不好摸的?”三夫人有点憨傻,说话比较直接。
“好吧好吧,我总是不信,这法子很灵吗,管用吗?”知府勉力抵抗。
“怎么不灵,怎么不管用?那可是药王啊,包治百病,别说怀个男胎了,就算怀个龙凤胎都不稀奇。这事你答不答应吧。”原配夫人冷着脸道。
她是正儿八经的原配夫人,八抬大轿娶过门的,不用看老爷脸色。她也已经四十多了,无他念想,只想自己生个儿子。
最小的四夫人是前年买过来的,年仅十八岁,也是最得宠的,她也捂着嘴笑道:“老爷若是觉得这事犯难,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你说说看。”
“听说啊,要是能得到药王的那玩意儿,煮着吃了,保管终生金枪不倒,每天非御数女不换,还愁生不下儿子?”
“是啊,据说开国初年常大将军就是遇到特大的机缘,吃过药王的那玩意儿,每天非御两个健壮的女人不可,连太祖皇帝都特许他行军打仗时带着两个健壮的女人。”二夫人名妓出身,读过不少书,翻出常遇春的典故来佐证。
历代大将行军打仗,都不许容留妇女在军营中,因为打仗要的就是阳刚之气,妇女属于阴气,对军中不利。这也不是明朝的规矩,哪个朝代都是如此。常遇春却是唯一一个特许带女人行军的大将军。
“胡说,那他后来怎么还死了?”知府一瞪眼睛。
“那是因为他总是日御二女,数量不够,积攒下来的阳气太旺了,就血脉崩裂而亡。”二夫人有理有据地说。
知府沉吟不语,他虽然也信神佛巫道的,对这件事倒是明白,哪里是什么成精的药王,就是个神医而已。那些不实言词不过是愚夫愚妇们以讹传讹而已。
“老爷,你就甭想了,他现在人在凤阳城里,就是你的治下,你请他来,交给我们几个,保证来年个个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夫人说道。
知府看着五个夫人,心里直打哆嗦,别说药王,就是铁打的金刚交给她们一晚上,怕也只能剩张皮了。
要是真能得到五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倒也值了!那就试试?知府有点动心了。
“好吧,等这两天城里消停了,我就把他请到府上来。”
听到这话,五个夫人立马欢天喜地,围着老爷捏肩捶背的,软语浓情,好不殷勤。
正在遐想欢愉之际,家人来报,万济堂总管求见知府大人。
知府左右看了看五位夫人,站起身来抚掌道:“这药王就是好,本府又要进账了,请夫人们先避一避吧。”
五位夫人,莺歌燕舞的走开了,其中有两位,走了又回头,再次关照老爷,让老爷别忘了请药王来府上,按她们的话说,药王可比银子“值钱”多啦!
知府大人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退下去,他现在还是更喜欢银子,那可是现钱哪。
万济堂总管被家人引进后院,见着知府大人便欲叩首行礼,身体将要着地时,知府大人说道:“免了免了,你家主子派你来,有何事呀。”
那总管结结巴巴说道:“大人做主啊,我家老爷本来是要亲自来拜见知府大人的,可是身子动不了了,病了。”
“到底有何事?”知府大人耐住性子问道。
总管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袖笼里取出一个信封呈上。
知府大人接过信封,脸色稍有缓和,说道:“本府和万济堂李家素来有走动的,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圣济堂左家去年就跟我家订了婚约的,左家小姐今年要嫁给我家三少爷。这事老爷您是值得的吧。”
“是啊,我知道的啊,左家那小妮子可是本城有名的美女啊。怎么啦,有什么变化吗?”知府觉得有点奇怪,一桩婚约至于搞这么大动静吗?李家又不是没有势力。
“这下子完啦!”总管几乎要哭的模样,把编好的说辞一股脑倒了出来,“这左小姐变心了,私下托了人来找我家三少爷,提出退婚的要求,而且一点不客气,要我们主动退。这是哪家的王法啊。”
“啊,左小姐难道还敢瞒着父亲私下退婚,这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吧。你们怎么不去找左家老爷问问情况?”
总管迈了几个碎步靠近知府大人,低语道:“左小姐这回腰杆子硬着呢,估计她爹的话也不会听的,她是攀上那个药王了,说是非他不嫁。”
知府大人一听这话,有点乐呆了。妈的,凤阳城这是怎么了?是疯掉了么?怎么一句话都离不开这个劳什子药王了呢?
我的银子围绕他,五位夫人也围绕他,现在圣济堂、万济堂也跟着围绕他。
他可是比我这个知府大人还要风光啊,那个左家小姐,傲娇得不像样子,居然还非他不嫁?
药王,快成妖孽了。可是,谁都想沾他的光,占他的便宜,这也不是他的措啊。知府大人虽然有点愤然,却还没有糊涂。
“我看这样吧,你先回去,禀告你家老爷。这事我知道了,等我有机会先见一下这个药王,看看他到底是哪路神仙。这事跟左家谈是没有用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总管退一软,还是跪了下来,连声说道:“请大人做主,我家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左家拿那个药王也没有办法,只有大人出面,才能制止他。”
知府大人淡淡一句:“等我先弄清楚情况,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总管又道:“我家老爷说了,此事大人若替万济堂做主,李家将永世记住大人的恩典。”
知府大人知道,李家三公子对左家小姐,那是一个情有独钟,估计此刻李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知府虽然膝下无子,却还是痛恨不争气的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啊,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打发走了万济堂的总管,知府从信封里取出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真是出了鬼了,这一天莫名其妙就收入六千两银子了,这药王还真是个人物。非神即妖啊!
既然拿了人家的银子,这事总得有个交代。知府大人在后院踱起步来,走了一圈又一圈。
左一个念头,右一个念头,都被他否定掉了。知府毕竟是知府,架子不能丢掉,必须让这小子主动上门来找我,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他主动上门。
药王上了门,对夫人们也就有了交代,她们的荒地如果还是不开花结果,可别怪我来年再娶一房。想到这,知府大人又乐呆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左小姐再探况且
城里上下的事况且也略有耳闻,只是没往心里去。
谣言止于智者,如果没有智者,也可以止于时间,时间长了,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而且无论左家还是官府,为了自身利益也都会把谣言平息下去。
第二天,他让左家家人买来油彩、画笔跟花布,先把那副工笔神仙图着色后送给萧妮儿,然后开始酝酿画那副存在在脑中的神仙图。
画画的时候,况且在脑子里不断观想千机老人的形象,努力抓住他的神韵。当年顾恺之给人画像,画好后感觉缺乏神韵,就在面颊上加了三根毛,结果神韵一下子就跃然纸上,把整个人画活了。
画画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无论是人物、景物还是山水都一定要活,而不能死气沉沉的,更不能用像与不像来衡量。苏东坡创造的写意画风之所以被后人称道,就在于他善于把其中的意蕴抓出来,其实文人画的笔墨勾勒并不难,意蕴才是点睛之处。
萧妮儿把两幅神仙图分别挂在两个屋子里,写意的挂在给他分配的那间屋子,工笔的挂在她赖着跟况且一起住的那间。这幅工笔画也是她最中意的,就是不明白哪里不好,况且还非得重画不可。
中午时,左家三口人再次来访,左文祥还带来了房契。房价并不高,他当时买时用了一千三百五十两银子,倒是因为况且的缘故,里面做了大量的修饰,那些物件比房价贵出许多,与衣服的钱合在一起是一万三千两银子,里面还包含了中人费。
中人就是担保人,当时无论什么契约都需要中人,一旦有人毁约,要打官司的话,中人负责提供证据。
左家请的中人是震武镖局的雷震武,这是因为雷震武欠况且的人情,如果真有了麻烦,他会站在况且这面说话,为的就是让况且安心。可见左家用心良苦,便是这个小细节,也令况且感觉心里敞亮,无理可挑。
不一会,雷震武来了,笑道:“许先生在这里买房安家,真是可喜可贺啊。落户在凤阳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们镖局以后少不了麻烦你。”
况且抱拳笑道:“这话该我说才是,我人生地不熟的,要靠雷总帮衬。”
他根本没想在这里安营扎寨,买下房子就是为了跟左家在钱财上撇清,至于自己走后房子怎么办,他根本没去想,反正有钱就是任性,随便怎么来都行。
在明朝,房子虽也是大宗财产,但房子并不保值,若以倒房为生计,估计会亏得血本无归。常常有人祖上留下的房子卖不出去,最后只能拆了,零碎卖房子的梁、柱和砖瓦,收回的本钱或许只有房子十分之一的价钱。
要想保值只有买田地,田地才是能生钱增值的宝贝,于是一代代从开国时的土地均分制,最后一步步都会变成兼并制,最后失去田地的人无法生活,每遇到灾荒年头,胆小的卖儿卖女,胆大的就落草为寇,最后一个个王朝就在土地兼并下灭亡了。
如果说古代王朝的变迁有什么规律的话,土地性质的变化应该是晴雨表。
契约立好后,双方跟中人都签字画押,况且交出两张一万两的银票,左东阁返给他十二张每张五百两的银票,也是四海汇通钱庄的,可以全国通存通兑。
化整为零,也是为了况且用钱时更加方便,在钱庄一次兑换五六千两银子,难免会遇到麻烦,要是兑换五百两就容易多了。
房子跟衣服的钱付清后,况且心中去了一块心病,随后就是这几位家人的工钱,每月不过几两银子,也都由他来支付。左家也不阻止他,左文祥知道,对付况且还是要顺毛抹。
虽说输了一招,左文祥还是很高兴,况且买下了房子,说明他有留在凤阳的意向,人在,总有办法,左家毕竟是与他最近的。
要想留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买下一套房子,娶上一房夫人,再买上几百垧田地。做到这些,这人基本就能根扎在这块土地上了。
明朝的达官显宦,哪怕是宰相尚书,卸任后都返回家乡,而不是留在京城,因为他们终生宦囊所积都用来在家乡买房置地了,卸任后自然要落叶归根。
午饭后,雷震武有事先走了,左家三口人陪况且喝茶说话。
左羚闲着没事,就溜达到况且房中张望,萧妮儿赶紧看贼似的跟过来。左羚看看床上,就笑着问道:“你们晚上在一起睡啊?”
萧妮儿昂然道:“当然,我是他的人,当然跟他一起睡。”
左羚看看她两眉间紧凑的处女纹,心里暗笑:死妮子,也就嘴上功夫,还想瞒我。以后大不了也就是个通房丫头,有什么好骄傲的。
屋中摆设床榻被褥都是她熟悉的,所以第一眼就看到了墙上挂的神仙图,不由得赞道:“画的真好,在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我家公子随便画着玩儿的。”萧妮儿故意强调我家公子,意思是你是外人。
“许兄还会画画啊?竟然还画得这么好。”左羚两眼放光,盯着那幅画再不肯离开。
恰好况且进屋拿东西,听到这话,就笑道:“画得不好,左小姐见笑了,正准备重画呢。”
“这还不好,还要怎么好?我看比那些名人古画都好。”
左羚倒也不是虚言恭维,况且的画自然跟顾恺之、李龙岷这些大师级的画作有天大的差别 ,然而他使用了现代画风,在一般人看来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精美。
在艺术的最高端,通常都是阳春白雪,想要雅俗共赏是很难做到的。
“那是绝对不敢当的,别说古画,就是当代的许多名流我也是望尘莫及。”况且实话实说。
他的画别说跟顾恺之比,就是跟尚未大成的文征明、唐伯虎比,也差着很大一个阶梯。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尚,他恰好可以用现代的风尚来弥补这功力和意境上的欠缺,虽说是投机取巧,却也自有其道理。
“真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左羚看着况且的眼神充满意外的惊喜,又多了一份说不清楚的崇拜。
“写字画画才是我的主修,行医不过是家传罢了。”况且装傻,笑道。
“轻描淡写的就成神医了,你要是再用功的话,那成什么了?!”左羚嘴型略有夸张地惊叫道。
况且只是苦笑,其实行医跟书法绘画还有诗文创作,很难说哪个是他的主业,只是他最喜欢的还是书法绘画,心中就把这两者当作主业了。没想到倒是在医道上闯出偌大的名头,连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许兄,哪天给我画一幅好吗?”左羚说道。
“好啊,哪天有兴致的时候吧,画画需要静心。”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最擅长的是裸女画。”萧妮儿在旁早就磨上小牙了,趁机报复,在左羚耳边说道。
“真的,画画还得脱衣服?”左羚羞红了脸,倒也没显出不情不愿的样儿。
“你听她胡说,哪有这事。”况且笑道。
明朝虽没有裸女模特,但画裸女的画儿可是不少,这类画统称之为春宫图,唐伯虎就是春宫图的大师级代表人物,生性谨饬的文征明就终生没涉足此领域。
左羚听说裸女图,倒也没觉得意外,只是有点难为情罢了。毕竟是还没有出阁女孩子,总不能厚着脸皮谈什么裸女图。
萧妮儿的小脸刷地一下变了颜色,转身走了出去,自然是因为况且说她胡说,没站在她这一边。
况且跟左羚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须臾,左羚问道:“你们俩晚上在一起睡啊?”
况且脸一红,没想到这事都被她发现了,也只好点点头,也不做进一步的解释。
左羚上下打量他一会,然后小声问道:“你们俩天天在一起睡,怎么什么事也没有,你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她可是鼓足勇气才问出这话,毕竟这可是自己相中的人,若是真有那方面的毛病,那可就糟糕啦。
“这个……你试试就知道了。”况且心中微恼,有这么说话的吗,上来就问人家是不是天阉。至于说阳痿之类的,在青少年时代根本不存在这问题,若是有毛病就一定是天阉。
历代都有天阉,而且都是大人物,明朝武宗世宗朝的杨一清就是天阉,却是绝顶天才,做过三任三边总督,世人以为荣,最后做到大学士,铲除刘瑾就是他一席话策反了同为八虎之一的一个太监,愣是把权势熏天的刘瑾灭了门。
隋朝时的第一功臣杨素有个堂哥也是天阉,在朝中官职不比他小,而且为杨素出谋划策,杨素的功劳大半要归功于他的这位堂哥。当然两位天阉都姓杨,只是偶然,杨坚杨广那都阳刚得很呐。
“你……无耻……”左羚面红过耳,然后忽然咬牙切齿道:“好啊,试试就试试,啥时候?”
况且心虚地道:“啊,哪天吧,总不能现在吧。”
“我终于发现,你也有无耻的一面,我还以为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呢,不过我倒是……喜欢……”左羚语音呢喃,红涨着脸向外走,经过况且时,趁势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心里道:有便宜谁不占啊。
她感觉浑身发热,脸更是烫得能煮熟鸡蛋,在门口处站了好一会,要等热度消了才走出去,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突然,大门外一片喧哗吵闹,有不少人欲往宅子里面闯。
正在喝茶的左氏父子跟萧万里、萧妮儿等人都是一惊,居然有人打上门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况且上演绝杀戏
左羚本想调侃况且,不想却被况且给调戏了,心头鹿撞,感觉浑身都在发颤,心里暗骂:小混蛋,调戏起我来了,哪天让你领教下本姑娘的手段。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一片吵闹撞门声,随后就是几个人强行闯进来的声音。
她急忙出去,却看到竟是万济堂的李家家主领着三个儿子还有四个家人闯了进来。
原来,万济堂总管去探望知府大人,不过是个花头,实际是探虚实的。发现知府大人没有插手这件事情,他们就放心了。回去一商量,就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
左文祥也是愣怔住了,他原以为是对头打上门来了,没想到是他的亲家。虽说两家尚未正式结亲,但有婚约在,也算是亲家了,两家也都以亲家称呼。
“亲家,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亲家,你还有脸叫我亲家?”李家家主李荣堂恶狠狠地说。
“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了。”左文祥的火气也腾地上来了。在凤阳府还没人敢跟他耍横。
“是你给我说明白了,一边跟我儿子结亲,一边却要把女儿转嫁给什么药王神医,究竟怎么回事?”李荣堂怒道。
李家大公子冷哼道:“左老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这事瞒得住我们吗?你们家小姐,对外不也说过些什么吗?”
左家要把女儿嫁给那位神秘药王的传言,已经满城风雨了。
李家家人是四处出击,谁敢说就跟谁死磕,燃起烽烟处处,为了摆平这些乱子,李家被衙役公差们敲诈了一百多两银子,又主动献给知府两千两银子。李家这是莫名其妙亏了一大笔钱。
李荣堂本来不信这事,派家人跟踪查看,发现左羚果然跟随左家父子进出况且住的房子,李家的火儿就上了房顶了。
他们虽然跟左家定下婚约,左羚却根本没去过李家一次,这也正常,在那个年代都是包办婚姻,没嫁过门去时,女方不去男方家里才是正理。可是如果女方去了男方家里,就说明已经不避嫌了。
李荣堂再想到左文祥唯利是图的个性,这事更是十成有了八成。当年那纸婚约就是左家为了拉拢李家,挤垮对手。而今有了什么药王在手,李家自然就被淘汰了。
这口恶气李荣堂如何咽得下去,家人又报左家三口都在况且这里,于是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颇有点捉奸在床的意思。
左文祥也听说谣言四散,但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他认为李家不会这么没脑子,这事一说明了,反而不好修补了。至于说把女儿许给况且,左文祥心里还真没这样的打算。
以女儿的色相勾引况且上钩是一回事,把女儿的终身许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又是一回事了。不会那么便宜他的,一点贡献没有,凭什么让他得手。
左东阁忙拉过一把椅子,笑道:“李叔叔,您坐,先消消火,这都是谣言,您怎么还信这个啊。”
正在此时,左羚出来了,李家的人看到她,都惊呆了,左羚的脸上那种神色太意味深长了,绝似男女亲热后的表情。
李荣堂心中无明火直窜顶梁骨,怒吼道:“左文祥,你也真干得出来,今儿个我跟你拼了。”说着就要上来蛮干。
两边的左家家人立时堵住了他,充当人墙,李家家主他们不敢惹,但也不能让他伤着老爷,宁可自己受伤吧。
李三公子一直没说话,他本不同意父亲哥哥们上门来闹,不管结果如何,这婚姻可能都有破裂的危险,而今见到他心中的女神居然从况且的卧房中走出来,脸上还是那种表情,他的心立时碎了,脸上气色灰败,两腿都在发抖。
左氏父子此时也才认识到左羚进到况且的房子里的确有些过了,可是这套房子原本就是左家的,今儿个才过到况且的名下,如果说房主来看看自己的房子,那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他们跟况且混得熟了,已经不太拘于礼节,现在落在外人眼里,才觉出有些不对味。
但左文祥是强横惯了的人,现今被人打上门来,泼了一盆污水,他哪里还管礼道上的事,怒道:“你们让开,我看看他李荣堂究竟有什么本事。”
“我是没你本事大,起码我不会一女嫁二男,这招你都想得出来,左文祥,你还要你这张老脸吗?”
左羚听到这话,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身子瘫软,倚在门框上。
况且从后面走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上去似乎跟自己有联系,可没人说要把左羚许配给自己啊?他对城里的谣言了解不多,左家人当然也不会对他说这些。
他走过去大喝一声:“你们闹够了没有,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房主人放在眼里?”
他原来以为是那些想要追杀自己的人打上门来,也是有些恐惧,却还是走出来面对,却看到是什么李家的人,心里笑了。
“好小子,你有胆,居然还敢出来见我们。”李荣堂更是怒火上窜,这奸夫**的还真没脸没皮了,居然贼喊捉贼啊。
“我干嘛不敢见你们?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况且还纳闷呢,这些人的话他当然听到了,却还是没能完全明白。
左东阁原来还不担心,毕竟是李家跟左家的事,打过闹过,总坏有办法解决的,现在把况且牵扯进来问题就复杂了。
他急忙上前拉住李荣堂的胳膊:“李叔叔,您先听我说几句好不好,不管怎样,您总得讲理吧?”
李荣堂看都不看,把他的手一甩,指着况且鼻子骂道:“他妈的讲什么理,我跟谁讲理去,这不明摆着嘛,难道非要等这对奸夫**把孩子生下来了,我才有理好讲吗?!”
况且一听这话,二话没说,伸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正好打在李荣堂脸上,砰的一声,李荣堂一颗老牙飞射而出,那可是他最后一颗门牙了。
“你敢打我爹!”李家二公子扑上来就要厮打况且。
况且也不示弱,挺身撞了上去,一下子把李二公子撞飞出去。况且苦练十余年的医家静坐养生功、五禽戏这一下有了用武之地。
李二公子飞出几丈远才落地,一口鲜血喷射出来,显然受了重伤。
众人都目瞪口呆,全然没料到况且竟然有如此神力。
况且也是气急了,根本啥也没想,就是出手。他这几个月来可是被人欺负够了,先是莫名其妙地被抓,落到一个大山里,差点葬身虎狼的肚子里。随后又遇到什么李家兄弟、洛城双骄的,两次危在旦夕,好不容易到了凤阳城,原以为能安全一些,又差点在皇城外被人抓去白水煮了吃肉。
他实在够忍无可忍,低调低到了地下,躲在家里,外面有两方势力的保镖,居然还有人打上门来,往他头上泼脏水,还连带上了左羚。
李大公子刚想上来,见到这气势不禁气息一窒,愣在那里,好在有左家家人反应过来,急忙拉住他,他也顺势退后一步,就势下了台阶。
只有李三公子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脸,经此一闹,他知道,自己娶到凤阳一枝花的婚约,算是彻底破裂了。
“你他妈的,还真敢打我?”李荣堂捂着还在出血的嘴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况且。
“我他妈的就打你了,怎么着?你信不信我今天把你们这些人全灭了。”况且杀气腾腾地说。
李家四个家人想扑上来,却被震武镖局的人死死挡住了。看着那些镖师的手都按在刀把上,这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小子,你有胆,我今儿个就站在这里,等你把我灭了。”
“你们都闹够了没有,眼里还有我吗?”左羚此时才缓过劲来,大声嚷道。
“你……你还有脸跟我们说话吗?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娼妇生下的只能是贱货。”李荣堂咬着嘴唇恶狠狠说道。
“李荣堂,你是给脸不要脸了是吧。”左文祥吃不住劲儿了,大声骂道。
“你们一群不要脸的还敢说我们不要脸?左文祥,我告诉你,你的闺女我们李家娶定了,哪怕她是残花败柳,哪怕她给人生了孩子我们也娶,等我们娶过门去再看我们怎么收拾她。”
左文祥心中一沉,这事真砸锅了,要是李家凭着婚约,非要娶左羚过门,还真没法子。以前他是想过悔婚,那是在两家关系和睦的前提下,以出让一部分利益为代价,也可以商量着去办。
但只要李家坚持不退婚,左羚就非嫁不可,除非她自杀。这就是封建时代上层社会的一种伦理。
“死了这条心吧,我宁可死,也不会嫁到你们李家。”左羚脸色惨白,李家如此坚持要娶她过门,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那时候婚约是有法律保证的,只要婚约在手,官府都没辙,除非是皇上选秀,才能趁没嫁过门去时抢走,但谁敢跟皇帝比啊。
李荣堂洋洋得意,虽然挨了一巴掌,总算占了上风,这个仇不急着报,等娶到左羚后慢慢来走着瞧,非折磨死左家父女二人不可。
“咱们走。”他一挥手,就要向外走。
“李叔叔,您这是什么话,咱们两家有事好商量是吧。”左东阁急忙上前,想要说些好话挽回局面。
“好商量,没商量,这事就这么定了,除非你们真有胆量,光天化日下把我们全都杀了。”李荣堂歪着嘴巴冷笑道。
“这……”左东阁急忙看向父亲。
左文祥也没辙了,左家再势力庞大,也不敢公然在城里杀人。左羚倒是不怕,大不了一死。她还是承继了她母亲那种刚烈的性子。
况且在一旁冷笑道:“想走了?想来就来,向走就走?我允许你们走了吗?”
“小子,你还真有胆子把我们都灭了?真要那样我服你。”李荣堂叫嚣道。
况且一挥手:“把大门关上,把李家七口都给我灭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关门,杀人!”况且大吼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左小姐成功退婚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一个也说不出话来。况且是不是疯了?人家是关门打狗,而他是要关门杀人。
左文祥首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道:“贤侄,别冲动。”
左东阁跟着劝阻道:“兄弟,冲动是魔鬼。”
萧妮儿更是吓傻了,抱着况且的胳膊哭道:“哥,你不能这样,杀了人你也会死的。我不让你死,你要好好活着。”
左羚的情况更为特殊,在她的角度看,况且这是在为她撑腰。一个男人只有对待自己亲密的女人,才会如此,想到这个,她心头无比激荡。
左羚道:“许兄,这事你甭管,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想娶我,娶一个尸体回家供着吧。”
况且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还是手一挥:“关门呀!”
震武镖局的四个镖师虽不明所以,愣了一会儿,还是把内外两道大门都关上了。
“小子,我看你是疯了,想跟我兑命是吧,我就站在这儿,看你敢不敢杀我?”李荣堂也是血冲大脑,浑然不惧。
“杀你有什么不敢的。切,你以为你是谁?”况且冷哼一声。
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况且冷冷道;“诸位,今儿个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事情是这样的:李家父子听信谣言,误认为我是什么成精的药王,所以呢,他们父子四人带着四个家人,明火执仗地打上门来,要把我抓走,他们要吃我的肉,还要把我的血液筋骨跟内脏制成什么仙丹。左家的人和震武镖局的人,在这里保护我。诸位听清楚了啊,你们是为了保护我,跟李家八人展开激战,混战中出手过重,把他们全杀了。”
“你污蔑!”如同一桶冰水从头顶上泼下来,李荣堂登时感觉大势不妙。
“我就污蔑你怎么着吧,明火执仗地强闯民宅,非奸即盗,我作为主人,有权灭了你们。哥几个,给我杀,杀一个人给一千两银子,杀完后我自己去凤阳府投案自首,你们给我作证就行。”
一名镖师这才明白过来,哈哈笑道:“许先生真是高人啊,银子我们不要,这八个人交给我们就行,要死的要活的。”
“死的,我听说死了的李家人才是好人。”
“好,杀完他们我们震武镖局同你一道吃这官司。”又一名镖师大叫道,这种出彩的事谁也不愿放过。
明朝当然不讲究什么人权,更没有某些人鼓吹的西方人权。但是对于私闯民宅,法律却有明文规定,那是直接定义为非奸即盗,房主若是自卫可以杀掉来者。
古代的法律不讲人权,但讲究男权,比如有人进入自己的家里跟老婆小妾的私通,就可以直接杀掉,但代价是必须把私通的老婆小妾也杀掉。至于强奸,也是这样处理。
对不起,女人的权利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可恨的男权社会就是这样的。
况且先占住了李家私闯民宅这个制高点,还用明火执仗来加重这一点的分量,再将其跟城里的谣言联系起来,那还有啥好说的啊。
一旦出了血案,上了大堂,况且的说法完成能够成立。
现在城里不知道多少人想抓住他,白水煮了吃肉,根本不用红烧清蒸那么讲究,要的就是长生不老。甚至有人想把他那活儿直接吃了,以实现男人见不得人的梦想,那可比羽化成仙也不差什么了。
有了这两点,况且在自己的内宅把李家人杀了,然后打这场官司的话,真还可能就是正当防卫,
四名镖师拔出朴刀,猛虎一般就要冲上来杀人。
他们遇上李家兄弟、洛城双骄,那是老鼠遇见猫,可是对付李家这些人,八个还不够他们磨刀的呢。
“别,先别动手。”
一直嚣张的李荣堂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掉进况且挖好的坑里了,而且这坑还奇深无比,埋他们八个人一点事都没有。这么送了命,也太冤枉了。
“杀!”况且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别,先别动手。听我说句话。”李荣堂向四方可怜兮兮地望着,一副乞求的神情。
左文祥父子跟着醒悟过来,心中暗自叹道:这招真是太高明了,杀人都能杀得如此光明正大,真是无比智慧,但也太阴毒了。
对于李家,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刚才李荣堂可是把左家拿捏得死死的,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况且这样做是在为左家消除后患。
不要说杀掉这八个人,只要把李三公子杀了,婚约也就自动取消了。李家最大的倚仗自然落空,到时候左家想怎么收拾李家都行。
左文祥明白自己也该表明态度了,他刚才可是被李家逼得要死的心都有了,此时也一挥手道:“我左家前来保护陪贤侄,人之常情,贤侄如果决定打这场官司,就是倾家荡产左家也认了!”
况且又对萧妮儿道:“等杀完他们,你直接去南京中山王府,找小王爷,就说他师弟被扣在凤阳府死牢里了,让他火速来救命。记住,直接找小王爷。”
萧妮儿含泪点点头:“我记住了,一定把话儿带到。”
李荣堂眼前一黑:完了。这小子怎么还跟中山王府有关系,还是小王爷的师弟,真要这样,他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杀了李家人,也拿他没招,他躲进中山王府里,谁敢去中山王府抓人?
想到这里,李荣堂只有认栽了,扑通一声跪下来:“许神医饶命吧,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迷了心窍,做出这等错事,您要杀就杀我吧,千万留我三个儿子一命。”
况且脸色铁青,眼睛似欲喷火:“这时候知道错了,刚才的威风哪儿去了,还想把左小姐活活折磨死,你李家就这个家风吗?”
“是,是,小老儿错了,都是小老儿的罪。”李荣堂老泪纵横,叩下头去。
李大公子眼睛都红了,上来抓住他父亲:“爹,别求他们,要死大家死在一块,跟他们拼了。”
“胡说,你个不孝的东西,给我跪下。”
李荣堂反手打了大儿子一个耳光,这当口求饶都未必管用,还耍什么横啊,什么值钱,命最值钱,命都没了,真就什么都没了。
李大公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只好在一旁跪下。
况且冷冷道:“这会儿你们知道讲理了,我问你,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人怂货馕,谁逮着我都可以欺负,还没完没了了。本公子也不忍了,疯给你们看看,想欺负我的,先把自己的脑袋准备好。”
他说的是自己内心的感受,除了幼小时那段封闭的记忆,以后再没挨过别人欺负,这几个月却被人欺负得死去活来的,自己连为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死了都做冤枉鬼。
在家里坐着,居然都有人打上门来,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李家人一片哭腔:我们也没说神医什么不是啊,更没怎么着你,怎么叫欺负你了?你这样还叫人怂货馕,再硬一点,还不把凤阳城里的人都杀光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况且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更不知道,现在还有人在城里盯着他,追杀他。
“左老兄,兄弟我错了,可是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李荣堂转向左文祥,大声叫道。
左文祥冷笑道:“你刚才往死里逼我,现在想让我救你,怎么说得出口?”
他可不想替李家挡灾,现在他心里对况且蓦然而生一种敬畏。这小子平时文雅温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发起疯来比谁都狠,自己可得留神点,别招惹了他。
左文祥有些后怕,也感到庆幸,幸亏一直是在用金钱笼络况且,没用什么阴狠招数,不然李家的下场,也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
左东阁心中有一丝不忍,他跟李家三个儿子关系都不错,尤其是那个李三,人虽然软弱些,人品真不坏,不像他父亲跟两个哥哥那样盛气凌人。可他现在根本不敢说话。
“这样吧,其实哪,我是个医生,也不想开这个杀戒,只要不是把我逼到绝路,我也不想杀人。”
况且说的是心里话,他虽然没有那种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慈悲心怀,却从未杀过生,连鸡鱼都没杀过。顶多不过夏天捏死过一些蚊子,打死过一些苍蝇。
他是见左羚被逼到绝路了,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此事又因他而起,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与其左羚被逼死,还不如杀掉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况且不是吓唬人,而是一时真的动了杀心。但情形一旦降温,他的心情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多谢神医大人大量。”李荣堂听他口气有所缓和,心中略微一松,
“那么左小姐的婚约……”况且拉长了声音。
“我们主动退婚,退婚,马上退婚。”李荣堂连声说道。
“我可没逼你们,你们想好了再说啊。”
“当然没有,完全是我们自愿的。”
况且叫人取来纸笔,李荣堂写下自愿退婚的契约,签字画押按手印。
“左小姐,拿好,你自由了。”况且把退婚书递给左羚。
“多谢许兄。”左羚敛衽一礼,小脸红扑扑的,竟然还带着几分害羞,仿佛她的婚约转到况且身上一般。
这才叫柳暗花明又一春,左羚真是绝处逢生。
“左小姐的事办完了,咱们谈谈我们的事吧,你们明火执仗地打进来,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还要把我制成仙丹,虽然没得手,却也不能让你们就这么走掉。那样的话,岂不是天天都会有人打上门来?我这人心软,不想要你们的命,我刚好买下这套房子还有一些杂物,一共一万四千两银子,这笔钱你们出吧。”
“你讹人!”李三公子大声嚷道。
况且眼睛瞪得溜圆,一拍桌子:“我他妈的就讹你了,怎么着吧,想死想活,给个痛快话。”
“我们根本没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都是你污蔑。”李三公子冤得直哭。
“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等杀了你们,你们的冤魂去向凤阳府喊冤吧。”况且手一挥,又要喊杀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况且下手不留情
“别,别,我们认栽,认倒霉。银子我们出,只是得宽限我们十天,我们好典当一些东西凑这笔银子。”李荣堂心里明白,今天想活着走出这宅子,不扒层皮是不可能了。他也认了,只要能活命,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下来。
况且假如开了杀戒,后果不堪设想,就凭这小子的鬼主意,即便上大堂,他也有办法把死的说成活的。死人不会开口,李家人就是灭门绝后,也无法伸冤了。
人在生死关头才会明白,只有命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浮云。
“不行,不拿出银子别想走出这个大门。”况且一口拒绝。
况且是不想节外生枝,什么事一定要一口气做完,等他们出去后,难说有什么变化。送佛送到西,打人也就要打死,决不能留一口气。
况且不了解,一般的富户人家中,还真是一下子拿不出一万四千两银子来。李家虽然富有,可是店铺不少,本钱都占着呢,流动资金并不多。
“我们身上怎么可能带那么多银子啊。”李荣堂哭丧道。
“那就先拿店铺顶,以后有了银子你们再赎回去。”况且坚持不松口。
“这样吧,李家让给我们几个堂口,这笔银子我出了。”
左文祥一直想把李家一些地理位置优越的堂口吞了,此时机会来了,这痛打落水狗的事他最喜欢干了。
“还有啊,这四位镖师兄弟我答应了,每人给一千两银子,这也得你们出。我最近手头紧。”
李家人心头在滴血:你他妈的刚讹了我们一万四千两银子,还说手头紧,这真是不让人活了。
“出,我们出。”李荣堂是吓破胆了,无论怎样的条件都满口答应。他只想赶紧走出这鬼门关,至于以后的事,想都不敢去想。
四位镖师没有拒绝,既然银子是李家的,他们当然要拿,何况他们刚才都要动手了。这李家也算是得罪了,这笔银子不拿白不拿。
左家的家人后悔不迭,早知道自己也喊两嗓子,做做样子,不就跟着拿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了吗?
当下左文祥提出八个堂口,折合一万八千两银子。其实这八个堂口总价至少在两万五千两银子左右,左文祥也是恶人做到底,这落井下石的事也是他的本行,他的买卖扩展迅速,正式得益于此。
李家明知被左家痛宰一刀,只得忍痛挨着,这已经不是大出血,而是伤筋动骨了。他们心里这个悔恨啊,怎么就鬼迷心窍,跑这儿来惹下泼天大祸!
当下,李荣堂又签了一份店铺产业转让契约,因为需要中人,就让萧万里担任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况且轻轻松松地说。
李荣堂听到这话,直接趴到地上了,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怎么还有啊,真的没完没了了吗。
“你们得给我写一张认罪状子,写明先前我说的那些,你们认罪,也自愿写下认罪书,如果以后再滋事生端,这就是你们的罪状。”
这才是这重要的收官,输赢就在这上。况且怕的是这些人出去后直接去凤阳府喊冤,称自己来这里做客,被况且等人打劫了,还被迫退婚、低价转让店铺等等,尽管可能性很小,却不得不防一手。
真要打上这官司,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最后结果很难预料,况且决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想法李荣堂没有,他的两个儿子真的有,听到况且的话儿,他们知道真是遇到对手了,最后一丝翻盘的机会彻底没了。
李荣堂亲笔写下一张认罪书,内容就是他们父子四人鬼迷心窍,误信谣言,闯进况且的家里想要把况且抓走,吃肉喝血以求长生不老,再把他全身内外上下制成一批仙丹来牟利。没想到恰好遇到左家人和镖局的人在此,他们被抓住,承认自己的罪过,自愿写下这张认罪书云云,如果以后再敢找况且、左家、震武镖局三方人的麻烦,他们自愿承认这些罪过并伏法。
如果说那张退婚书是左羚和左家的保证,这张认罪书就是况且和四位镖师的保证。
这种认罪书跟婚约、房契一样都具有完整的法律效应,李家以后真敢找事,只要把这张认罪书递上去,李家就要按上面说的罪状伏法了,没地方喊冤去。
左家父子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刚刚得了大便宜,又是绝处逢生,却一点高兴不起来。这况且太可怕了,小小年纪怎么做到这种境界,真是水瓢里切豆腐,滴水不漏。
左文祥自认老谋深算,城府高深,却也承认他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这些招数来。人算不如天算,谁都难以把一件事做到完美程度,而况且轻轻松松便做到了。
李家人如丧家之犬般惶惶而去,况且马上换了个人似的,笑容可掬,一直亲自送出门外,还拱手作揖:“几位慢走啊,以后常来玩啊。”
李家父子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还常来玩,谁敢啊,这就是他妈的阎王殿啊。他们就算活腻了,也绝不会再来了。
李家四个家人搀扶着四个主子走了,有几个路人看着这一幕,不明就里,大为不解。
“我说你看见了吗,这李掌柜跟几个儿子来拜见药王神医了,他们怎么激动成这样,一个个痛哭流涕还口吐鲜血?见个药王至于兴奋成这样吗?”
有人接茬道:“你懂什么,他们一定是仙气沾得过多了,身体承受不住,仙缘不是那么好得的。”
另一人很权威地解释说:“告诉你们吧,这成了精的药王根本不能乱吃,药气闻多了都会七窍流血,他们还算是轻的呢。”
他们想再看一眼况且时,已经是大门紧闭了。
“来来来,咱们坐地分赃。”况且回到内宅院子里,呵呵笑道。
大家都笑了,这哪儿是神医啊,比梁山好汉还凶猛呢。
左羚嫣然笑道:“许兄,你不会行医是业余,主业是打劫的吧?”
况且谦虚道:“牛刀小试,初战告捷。”
他研究了坑学,这还没来得及挖坑,李家人就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这可不能怨他。
他先拿出八张一共四千两银子的银票给四位镖师,笑道:“四位大哥,这是你们的酬劳,该得的,拿着。”
“许先生,以后我们哥几个就跟你混得了,发财来的快啊。”一个镖师接过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真是笑开花了。这钱来得太容易了。
况且却不这样认为,那时候这四位镖师敢于跟他站在一起,刀都拔出来了,只要他下决心,他们是真敢杀人。也就是说,假如有后果,他们也要担着,所以这些银子他们受之无愧。
一千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镖师算是一笔财富了,他们可不是李家兄弟、洛城双骄那样的大人物。
左文祥把两张一万两的银票又还给况且,况且把手里剩下的两千两的银票找还给他们。左文祥没接,笑道:“这就不必了,刚才那笔买卖我们已经大赚了,赚到的应该跟你平分呢。”
“那是你们的手段,利润也是你们的。一码归一码。我只要这一万八千两银子,多一分都不取。”况且说道。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左家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有需要的尽管说话。”左文祥收下银票。
他知道,况且这是明着要让左家欠下一笔还不完的人情。他算来算去,没想到却被况且算进去了。
这一局,他也彻底输了,再也生不出套牢况且的心思,至于女儿跟况且之间的事,他也不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许兄,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条命。”左羚泪眼盈盈,讲了句实在话。
“你不欠我任何情分,我是为我自己,你的事就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儿。”况且笑道。
左羚觉得又好气有好笑:“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感动感动啊。”
况且洒然道:“我真是为我自己,实话实说,你不用瞎感动了。”
左羚也不争辩,这种事都心知肚明,记在心里就是,没必要一定都在嘴上说出来。
“我求大家一件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大家一个字也别说出去。”况且想了想说道。
“你放心,没人敢乱嚼舌头的。”左文祥保证道。
左东阁笑道:“兄弟,你今天这件事真是做得太高明了,老实说,我想都不想,你却能做到。”
左羚笑道:“许兄,干脆你也别行医了,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当山大王吧,我给你做压寨夫人。”
萧妮儿实在忍不住了,补了一句:“我家公子早有主了,轮不到你当什么夫人。”
一个镖师笑道:“许先生多几个夫人未尝不可,我们哥几个跟着,大碗吃肉,大碗喝酒,论称分金银。”
“妮儿,别当真了。说实在的,我也没那本事,我现在的处境也不妙啊。”
况且说着,心头浮上阴云。他给李家编的那套罪状固然没一个字是真的,但或许真有人想这么想干。
另外还有躲藏在暗处的最大的危险,时刻笼罩在头上,如果不是这些,他也不会被逼得突然发疯,非要置李家人于死地不可。
“没事,老大,有谁想对你不利,先踏过我们的尸体再说。”一个镖师信誓旦旦,都是一千两银子给刺激的。
“还有我。许兄救我一命,我当然就是你的人了。”左羚昂然道,她倒是真心实意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凤阳城动向异常
不远处,洛城双骄正施展绝顶轻功伏在房顶上,观察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以他们的功力,况且的一言一行清晰可辨,如同发生在眼前。
“怎么样,傻兄弟,这次你信了吧,还说这是个骗子,除了千机老人入世历练红尘,还有谁能做到这样?”洛万家轻语道。
洛千家头冒冷汗:“老前辈真是我辈楷模啊,得了天大的便宜还卖了人情,我们兄弟拍马都追不上啊。”
这两兄弟自从送出礼物,要结善缘后,洛千家却醒过神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个小家伙不大像千机老人,会不会是个骗子?
天晓得,哪里有人骗他们,都是他们自以为是,强行认定况且是什么千机老人,又强行送礼要结善缘。
这两兄弟离开后,想想不对,又折返回来,并一路跟随,想要查看个究竟。寻到况且时,刚好遇见李家一群人来兴师问罪,他们本想,如果发现破绽立即下手。
看完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幕,洛千家是彻底服气了。这等霹雳手段,这等权谋智略,都是他们根本不敢想的。
杀人很容易,善后却很难,像况且这等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既让人大出血,又让人大吐血,还不敢喊一个冤字,他们兄弟自认拍马不及。跟这位老前辈比,李福禄就是个渣儿。
“多亏没冒失出手吧,不然咱们兄弟死都不知道咋死的。”洛万家说道。
“还是大哥英明。以后大哥怎么说,小弟就怎么办。”洛千家心悦诚服。
两人轻舒猿臂,下了屋顶,装着无事的样子,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更远处一座高楼里,一人身穿青缎绵袍,富富态态像一个生意人,也一直观望着况且院子里的动静,轻声笑道:“小子,好手段,上次让你逃出我的手掌,看来也不算冤,不过这次就别想逃了。”
“刘公子,看什么呢?”
一个女人从后面抱住这人,用身体磨蹭着对方。
“看风景。”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一直在看啊。你看看小奴家吧,你不是说小奴家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吗?”女人嗲声嗲气地说,还故意装出情意绵绵的样子。
这位刘公子从袖中摸出一两银子,头也不回,递给那个女人,冷冷道:“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女人讨个没趣,不过见到银子,就像苍蝇见到血一样,一把抓过去,然后猫一般地钻出门去。
刘公子闭上眼睛,全身不动,然后一张水晶般的大手就出现在面前,用力一握。
对于况且下午的表现,他只是在心里哂笑,遇上了空空道门,任何手段都不过是枉费心机。空空道门创立数百年,从无失手的记录,居然被这个小家伙轻易打破了,这可是三江之水都洗不清的耻辱。
“小子,等着吧,那东西一旦得手,你的死期就到了。”
所有人都走后,况且身上那股气势才渐渐消退。
“哥,你的大忽悠功夫见涨,又把那些人都震住了,连我都被你吓坏了。还说什么中山王府的小王爷是你师兄,真能扯。”萧妮儿笑道。
况且认真地说:“我没忽悠人,这是真的,中山王府的小王爷真是我师兄,我们俩一个老师。这些事儿,以后你会知道的。”
“真的?好吧,我就当是真的吧。”萧妮儿捂住了嘴儿。
在江南老百姓眼中,中山王府的地位非同小可,那就等于就是朝廷的另一个版本。偌大中国,只有云南的沐王府享有类似的地位。
听况且的话不像开玩笑,萧万里也有意无意地看了况且两眼,似乎略感吃惊。
“那你不会真想把那些人都杀了吧?”萧妮儿樱桃小口成了o型。
“他们要是不服软,此时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况且身上又有一股杀气弥漫出来。
“哥,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不会不知道吧。”萧妮儿晃晃头,好像理解不了,这主儿啥时候变成亡命徒了。
“杀人是要偿命,不过只要杀得巧,杀得妙,就不会。刽子手杀人为什么没事,因为他是在执行大明律法,朝廷也天天杀人也没事,因为他们代表着大明律法,我呢,当然也是在用大明律法杀人。”
“嗯,该反击的时候就要反击,一味忍让那是逼着别人欺负你,但若要出手就必须切中要害,招招制敌死命才行。”萧万里说道。
“爷爷,你这是怎么了,还教唆他杀人啊?”
“那你说是他杀别人好,还是别人杀他好?”
“那还是他杀别人吧。”萧妮儿小声地说。
在况且心里,萧万里同样是个谜。下午,当况且吩咐关门杀人时,此老才略微变了脸色,最后则是在况且要求李家写认罪书时,又变了一次脸色,除此而外,他一直都保持着淡漠旁观的神情。
难道萧万里也是什么高人不成?况且不便开口询问,也是以异样的目光传递心中的疑问。
萧万里似乎明白况且的心思,直奔主题道:“我原本不放心,怕你被人骗被人欺负,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以后那些人不栽在你手里就算烧高香了。不过,你还是要处处小心,现在的凤阳城,对你而言可是个虎狼之地啊。”
况且点点头,忽然向后面很远处望去,然后指着一座高楼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萧万里看看道:“青楼,万花楼。”
“哥,想去里面逛逛?”萧妮儿笑眯眯地问道。
“不是,里面好像有人一直盯着我。”
“切,那有什么稀奇的,现在全城的人都盯着你呢。都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不知道吗?呜哇……”萧妮儿装着恶鬼的样子。
回到屋子里,萧妮儿看到神仙图,笑道:“哥,你画的这张神仙图真灵,我今天刚挂上,咱们买房子衣服的钱就都回来了。”
况且一怔,他对神仙佛道的一直都是敬而远之,不信也不疑。不过,他这两天观想着千机老人的形象,感觉自己是有些玄而又玄的变化,难道这千机老人的善缘真的有用?
“好,我再好好画一张更好的神仙图,也许咱们就能发大财了。”
况且坐下,又开始静心观想千机老人的形象。
萧妮儿见他凝神用功的样子,不敢打扰,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再说那左文祥,父子三人回到家里后,一直还处在那种震惊的状态中。
左文祥心里在琢磨,这大半生来,他执掌家族买卖,虽然也不是一直顺风顺水,曾有过多次大起大落,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事情逼到绝路上。
他万万没想到,当年只是为一时利益而定下的婚约,尽然差点要了他左家的命。他深知李荣堂的个性,那混蛋今天是下了决心来整他的,完全有可能借此把他左氏家族吞掉,除非他真能壮士断腕,让女儿悬梁自尽。
自己亲手杀掉女儿?这是他根本做不到的,女儿是他的软肋,李荣堂也太了解他了,知道向哪里下手才是他的死穴。
显然,李荣堂是有预谋而来,他的疯狂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要借此事向他宣战。左文祥忽然明白了,也许,在当初定下婚约时就埋下了祸根。
由此,他真心感激况且化解了一次原本躲不过去的危机,虽然况且是为了左羚出手,实际上却恰好护住了他的死穴,彻底消除了祸根。
左东阁看着父亲,忽然惊诧道:“这许兄弟真是处处透着神秘,刚说完跟裕王府有关系,这回又把中山王府摆到桌面上了,不知是真是假。”
左文祥冷哼道;“我相信这是真的,他敢在自己家里杀人?敢去凤阳府自首,自投死牢?没有中山王府在背后撑腰,不可想象啊。”
“如此说来那是真的?不过,他的路子通天,干吗在那个小镇上行医赚点小钱?单凭着中山王府的关系,在江南地界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钱还愁没人送上门来吗?”
“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根本不在乎钱,他讹李家无非是要出一口恶气,跟钱没关系。关键的是,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左文祥眼力还是高过儿子一筹。
“倒也奇怪,这世上还真有不爱钱的人吗?”
左东阁感觉不可思议,据他所知,不仅平民百姓愁着没钱,皇上、各大王府也没有不闹饥荒的,都在想着法子弄钱。左家买卖大,每年净利润就有五六万两银子,可是坐着花钱的也太多了。
左家上上下下一共十七房,子子孙孙也有上千号人,算上姬妾丫环仆妇杂七杂八的就近万人了,别说五六万两银子,就是一座银山也会啃光的。
五六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那是阳谷县首富西门庆的全部家当。可是西门大官人家里才几个人,一房原配,五房小妾,里外丫环仆妇的也就几十号人,西门庆生意经也是不错,为了省钱,把由通房丫头升为小妾的孙雪娥都充当厨娘了。没事也就是泡泡青楼,勾搭一下有妇之夫。这都被认为是骄奢淫逸了,在左家人眼里,西门庆的手笔也就跟凤阳府做得好的屠夫差不多。
世上怎么还有不爱钱的人,这是左东阁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儿。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句老话:无欲则刚。
况且不是无欲无求的人,但他对钱是真没有**,只要衣食粗足,能够让他尽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就行了。左东阁想不到这些,不过是他自己没有境界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盐帮谋划擒况且
左羚回到家里,就闭门反锁,自己坐在梳妆台前痴痴发呆。
她忽而激动不已,忽而泪流满面,忽而浑身发颤。
她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男人肯为她杀人,她的脑中满是况且当时不顾一切后果、生死度外的形象,似乎只要为了她,宁愿杀掉天下人。
在那一刻,她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信念:哪怕自己马上死了,这一生都值得了,只为这份情缘。
她明白,李家针对的只是她,她是左家的死穴,李家是冲着李家死穴而来的,跟况且关系不大。自始至终,李家也没针对过况且,或许况且根本就没在李家的算度里吧。
随后,况且反击,况且激怒,一步步局势扭转过来,本来已被逼至绝路的她跟左家反而成了最大的受益人,这一切只因有他的决绝。
她心中没想别的,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许,那些俗套子她根本没有过一丝闪念,那未免糟蹋了这份情怀。她欠下的是命,就用命来偿还,如果不需要,就用自己的一生去爱、去守护,去付出,直至生命的终点。
在凤阳城北一座宅子里,有五个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这座宅子并不神秘,无论官府还是城里居民都知道这是淮北盐帮的一处据点。在盐税奇重,盐价奇高的时代,走私私盐是获利最丰的行业,类似于后世的毒品走私贩卖。
话说当初晚唐的黄巢走私私盐干得好好的,根本没有什么造反的心思,可惜地方官吏不开眼,把黄巢的盐帮给剿了。黄巢当不了私盐贩子,自然只有铤而走险,揭竿起义了,愣是把大唐给折腾得元气丧尽,最后倒在黄巢的部下朱温手中,历史进入了五代十国。
凤阳府的知府熟知经史,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所以只要盐帮不公然在城中杀人,就睁只眼闭只眼,装作看不见。
在淮南淮北的黑道上,盐帮属于第一等的势力,掌控数省的私盐走私贩卖。为了确保势力,这伙人什么事都做得出,可谓人见人惧,鬼见鬼愁。
此时大厅中坐着五个人,都是盐帮中头面人物,一个头陀模样的人正把玩着一对戒刀,戒刀环丁当作响,此人一脸横肉,左面颊还有一道从太阳穴横贯至下巴的刀疤,随着他脸部的动作,如同一条紫色的虫子在脸上蠕动。看起来这主儿是武松武二爷的铁杆粉丝,就是形象不咋的。
此人是盐帮的杀手,对内清理门户,对外刺杀对手,江湖匪号柳杀。
另外四个人倒是没有特别的特征,其中坐在首位的穿着酱紫色团花绸袍,头上戴一顶瓜皮小帽,看上去像是一位富家员外。
他就是盐帮在凤阳分堂的堂主,江湖匪号佛无量。
左首一人满脸的风尘之色,青灰色的布袍上总是带着一身尘土,他乃是淮北盐帮负责私盐运输的首领,江湖匪号夜行者。
佛无量右首一人一身直缀,头戴方巾,倒像个不第秀才,他乃是盐帮在凤阳府的当铺的掌柜,江湖匪号当不得。
右首第二人一副当铺朝奉的形象,别看形象不咋样,此人可是负责盐帮在各省私盐贩卖的首领,江湖匪号称不准。
夜行者开口道:“佛堂主,你召集我们这些人来就为了那个成精的药王,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当不得也说:“就是,有柳兄弟出马,还有什么事办不了的!”
柳杀冷冷道:“我只会杀人,不会抓人。”
“那杀了就是,药王还一定得活捉吗?”当不得诧异道。
佛无量笑道:“几位兄弟,你们有所不知,这成精的药王还真的必须活捉,若是先杀了,血液流失,精华就会少许多,我们哥几个的成仙大计就不那么妥当了。”
“成仙?佛老大,你开什么玩笑,一个成精的药王,就能让我们哥几个成仙?我看不大可能。”夜行者诧异失声。
这两人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对于这几天城里发生的事不是很清楚,只是略有耳闻。
称不准笑道:“老大说的没错,这可不是一般的成精的药王,而是化成人形,又长到成年的药王,本身就是神仙了,吃了神仙还能不成仙?!”
夜行者苦笑道:“难道你们疯了,若真是神仙咱们还敢吃?吃得着吗?”
称不准笑道:“这药王成的神仙跟一般的神仙不一样,没什么神仙法术,也不能飞升到天上,就是长生不死,也就是个地行仙。”
“就算是地行仙咱们也招架不住啊,沾上个仙字就不是凡人了,咱们兄弟再横,也不敢太岁头上动土啊。”夜行者可能夜路走多了,总怕遇上鬼,听见个仙字更是万分忌惮。
称不准笑道:“这个我们当然也知道,不过兄弟我读过许多圣贤书,略知一二,神仙大多都是吃了这种化形成人又长到成年的药王才成仙的。你以为八仙是怎么成的?我告诉你吧,根本不是修炼成的,他们八个人就是逮住一个长大成年的药王,吃完后就成八仙了。”
对于八仙的传闻,民间太多了,可是他们是吃了药王后才成仙的说法从未有过。不过,他们五个人中也就是称不准读过一些杂七杂八的书,自称是圣贤书,其实跟圣贤根本不沾边,都是街上小摊上买来的。但是称不准是他们兄弟中最有文化的,又引经据典、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们不信。
柳杀恶声道:“吃了药王,我们就是新五仙了。干!”
夜行者疑惑道:“药王很难捉吗?咱们在城里的兄弟可是不少,随便派些人不就捉来了吗?难道非得咱哥几个出手?”
佛无量摇头道:“哪儿那么容易。这药王现在有左家的人和震武镖局的人守护着呢。”
夜行者失笑道:“左家那些只会吃饭的家人管什么用,震武镖局的镖师也都稀松平常。佛老大还是有其他顾忌吧?”
佛无量叹道:“是。城里有几股力量在暗中盯着药王,却都不下手,估计是暗中较量呢,咱们要想得到药王,几乎就是虎口夺食。要么不干,要么就动用全部力量大干一场。”
当不得还是心有顾虑,沉吟道:“老大,咱们可是跟凤阳府达成协议了,咱们不在凤阳府地面上杀人作案,凤阳府也不管咱们买卖上的事,这要是在凤阳城里这么一闹,咱们可就站不住脚了。”
佛无量嗤笑道:“拿下药王咱们就成神仙了,还要买卖作甚?”
称不准接过来笑道:“就是,成了神仙就有了点石成金手,想要金银,直接点化就行,看中哪座山,仙指一点,一座山就是金山。石头是纯金,土都是金砂,上面的树也都是金树,砍下一根树枝,抓几把树叶,铲一筐土,都是黄金啊,买下北京城都够了。”他说得唾沫飞溅,涎水直流,快要淌到脚面上了。
“点石成金手?这都谁说的啊,有这么神奇吗?”夜行者觉得难以置信。
“谁说的,咱们的眼线亲眼看到的。万济堂的李家你们知道吧,就是左家的那个亲家。李荣堂带着三个儿子去拜见药王,出来后激动得痛哭流涕,还吐血不止。”佛无量满脸放光说道。
“果真如此神奇,咋还激动得吐血了?”夜行者不解。
“听说他们是仙药气闻得过多了,身体承受不住,所以吐血了。”称不准笑道。
当不得失声道:“这闻闻药气都能吐血,要是喝了血、吃了肉还不直接七窍流血当场挂掉吗?”
称不准说道:“所以说你们都不懂,要想吃药王得有充足的准备。我不是夸口,要说城里真正弄明白这个事儿的,也就是我了。”
他手一翻,拿出一个白玉盒子,说道:“这是蓝田美玉做的盒子,得用这个把药王封起来,然后还得找个地方,把药王九蒸九晒,再加进去天山雪莲,这才能吃。”
“啊!这还真够麻烦的。”
夜行者摇摇头,这些他的确不懂。只是他怀疑称不准也未必明白,此人不仅称不准,话也准不到哪儿去。这些神乎其神的事儿,若是他随口瞎咧咧的,麻烦就大了。
凤阳府分堂是盐帮最重要的堂口,占盐帮收入的三成还多,若是此处有失,对盐帮的损失就太大了。
当不得是害怕因小失大,故此有所担忧,又考虑到“成仙”的机会难得,于是迟疑地看着夜行者:“怎么样,干不干?”
那边柳杀又闷声道:“干,干,干他娘的。”这主儿已经神经短路了,只能发出简单的声音。
“干你姥姥!”
外边一个声音传来,接着,大门被一脚踢开,随后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飞进来,鲜血洒得满大厅都是。
“是谁?!”佛无量变了脸色。
这飞进来的几个人头他认得,是他布置在外面的兄弟,居然不知不觉间让人砍了。
“是道上哪方兄弟,有话好说。”夜行者站起来喊道。
“干!”
柳杀站起来就向外冲,还未冲到大厅中间,忽然窗外一道寒光飞起,柳杀的脑袋就直接冲上了天花板,他的躯体一直冲到门口才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