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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尚南山     大明才子风云录txt下载     大明才子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章 岛上美景心怀忧

    况且心里很清楚,婚变的最大障碍实际上不是权和钱的事,而是陈慕沙的名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如果不是顾及老夫子的脸面,况且早就让人把那个小王八蛋宰了,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老师的能量的确很大,魏国公在江南的强权也是无人匹敌,可到头来还是要靠小君做手脚,让那个小王八蛋纵欲而亡,事情才算真的了结,不然石榴可能真的就得走先出家再还俗然后再嫁人的路子,那样尽管行得通,声名也会严重受损。

    文宾自己又干了一大杯酒,眼睛有些红了,苦笑道:“人有时候就是在苦难关头才能真正想明白,这次我倒是借你们的事懂得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要想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无论是家人、亲人还是朋友,权利是不可少的,不然就得忍气吞声受人欺负,甚至任人宰割。”

    丝丝有些急了:“喂,你没完了,今天能不能先不说这些。”

    石榴笑道:“文宾想说就说吧,我们又不是外人,不在我们面前说,你让他对谁去说呢。”

    “不是,你们不知道,那件事刺激着他了,不然不会这么发疯似的读书,说是这届就是考不上解元,也要拿个好名次,要尽早考上进士,早得功名早做官什么的,反正全都是疯言疯语。”丝丝解释道。

    “文宾,你想求功名,想做官,这是好事,可也不要太偏激,以为有了权,再有了钱,就能随心所欲,没有那么简单。皇上权大无边,更别说钱了,可是皇上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而是有很多想做的事做不了,有心无力。在这个世上能随心所欲,有求必得的只有神仙了吧,可是神仙对这个世上却又无所求了,这就是矛盾。”况且笑道。

    他忽然想到千机老人,似乎是无所不能了,可是他还是想在天道中争取什么,这就说明他还是有所求,而且所求者甚大,这也就必然有求不得的时候,可见连神仙也不是万能的,也做不到天上地下随心所欲。

    “我当然知道这些,只是这件事给我压力太大了,不求得好的功名,我就觉得对不起自己。”文宾叹了口气道。

    他心里并不以况且的话为然,只是不想挑起争论,所以主动熄火。

    况且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能在心里苦笑,各人有各人的世界观,有各人的追求,这东西永远没法统一,人在不同时期的想法也会变化。

    “读书是好事,但你还是要注意,现在可是酷暑季节,四季轮替中身体最脆弱的时候。”况且提醒道。

    “没事,我的底子好,拼几个月还能挺得住。”文宾竖起胳臂轻松道。

    “你什么时候也下帏苦读一番啊,到时候我给你煮粥,咱们家还真有红袖,就让红袖给你添香,你好夜读书啊。”石榴话题一转,开始打趣况且了。

    原本石榴也是盼着况且能早日下科场,拿个解元什么的她也跟着脸上有光,更有成就感。只是经过这番事后,她终于明白了,两个人能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科举是为做官,做官归根到底是为了钱,他们不缺钱,况且会医术,赚钱也不难,又何必非得走科举做官的路子,所以这以后就再也不提科举这茬了。

    “是啊,你还别说,这还真应景了。可惜况且现在不读书了。”丝丝也笑道。

    有道是红袖添香夜读书,谓为读书人的眼福。丝丝说的应景就是指石榴的贴身丫环还真是叫红袖。

    况且读书是读一本就扔一本,因为都背熟在心里了,永远不会忘记。这也有个缺点,就是不能像文宾那样,给人留下手不释卷的儒雅形象,反而像是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儿,一副不务正业的嘴脸。

    况且的朋友都知道他的超常天赋,当然是羡慕的了不得,不过况且并没觉得这天赋有多大的裨益,相反,历史上那些有过目不忘天赋的人很少有成为文学家、诗人、艺术家的,也未必不是受这天赋的拖累。

    背熟一本书永远不忘,这当然是好事,可是也容易坏事。你以为已经背熟了,就全掌握了,也就不再去“时习之”,书上的内容文字的确牢牢记住了,可是内中的精髓却未必能参透。

    苏轼有句名言:故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书就应该经常读,反复读,而不是记住就了事,还要深思甚至苦思,最后才能挖掘出文字背后的深意与精髓。

    况且的读书法就是经常在心里把那些书翻开,然后一遍遍读,一段段读,反复思索,先是熟能生巧,然后就是巧而发其真意,洞见其奥。

    所以他并非不读书,只是读书的方式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有时候也喜欢拿本书来读,那不过是喜欢拿着书本时的感觉,并非为了读书。

    文宾感慨了一通也就恢复了平常,四个人又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如地闲聊起来。

    况且看着文宾,心里觉得好笑,文宾、文杰这哥俩也不知是什么天性,一个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跑到杭州后一去不返,文宾呢,也是受了刺激,非要在仕途上一骑绝尘,真要这样做,无异于骑一匹快马奔驰在一根独木桥上。

    况且对自己的心态倒是很满意,也许前世就是那种闲散烂漫的性格,很少会因为受外物刺激而去做什么,他这些年经历的事比谁都多,惨时也比谁都惨,可是性格上并未受什么影响。这究竟是说明他的性格成熟抑或是孤僻呢,他不知道,不过他喜欢自己这样的性格。

    从周家公馆出来,石榴在车上看着外边的景致,忽然叹气道:“咱们无忧无虑的时代过去了。”

    况且只是笑了笑,没搭腔,这是必然的,现在成家的准备成家,成了家就要有生儿育女的问题,然后就是撑持起一家老小,柴米油盐酱醋茶,大事小事一把抓,一个家怎么可能是无忧无虑的呢。

    两人回到岛上,陈慕沙还没回来,况且只好继续陪着她。

    “你是不是故意的?”石榴忽然问道。

    “什么事我是故意的?”况且被问住了。

    “你不给秋香开药,而是给她针灸,这样就有借口不用天天在这儿陪着我了,是不烦了?”石榴有些心烦地道。

    “这是你烦了吧,秋香现在就是不能用药,除非性命关天,没人能知道给她用药会对胎儿造成什么影响。”况且想不到石榴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用药对胎儿会有什么影响?”石榴以为他是狡辩。

    况且只好给她上了一堂医学课,讲述孕妇为何不能滥用药物,按他的意思,孕妇最好是什么药都别用,不管是镇痛的、安神的,哪怕是开胃的药最好都别用。

    是药三分毒,这毒性自然会经过母体直接被胎儿吸收,可能就会对胎儿的发育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许多生下来就有残疾、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实际上是在母体中患病的。

    他这样一说,石榴脸色才好些。

    “你要是不喜欢待在这里,不妨跟我出去住。”况且提议道。

    “去哪儿?不是说新房不宜住人吗?”石榴一怔。

    “咱们并不是只有新房一个地方,可以去侯爵府啊,那里房间多得是,丫环婆子的都是现成的。”况且说道。

    石榴有些心动,可是转瞬又打消了念头:“不行,我走了,老爷子就孤单了,在苏州家里还没什么,在这儿可不行,我不放心他。”

    况且指着四处布满的卫兵笑道:“没看到有多少人守在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里的防卫依然由中山王府负责,他们在岛子四周建起围栏,防止有人落水,只有几个栈桥可以停靠船只,来往船只也都是中山王府的,除了王府的船,任何船只不得靠近这座岛子。

    “你不知道,我看老爷子不大喜欢待在这里,又没办法离开,所以我才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石榴解释道。

    况且没说话,他也不喜欢这里,不是不喜欢这里的风景,老实说,在南京能独占一个岛子,这也就是皇家才能有的大气和奢华,中山王府也没敢把秦淮河、夫子庙划到自己的名下。

    如果不是被迫来到这里住,这实在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事,只是现在心境变了,况且看着四周的卫兵心里毛毛的,不舒服,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虽说卫兵是中山王府的,魏国公跟陈慕沙又是相交莫逆,可是他对人性从来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老夫子现在处境微妙,一旦事发恐怕难以自保,魏国公在将来的风暴中也未必就是不倒翁。永乐初年,中山王府也曾经倒了几十年的霉,那时候皇后还是魏国公的妹妹呢,又有鸟用?假如风暴乍起,有一天魏国公必须选边站时,他是否真的能站再老夫子这一边,实在是一件很难预料的事情。

    正觉无聊间,忽然一人从岛子的另一边走过来,仔细一看,来人却是小王爷。

    石榴顿时大喜,上前两步道:“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 李香君巧遇况且

    小王爷见石榴如此期待他的到来,很是开心,笑道:“这不是刚到嘛,我娘也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几天,小王爷倒是天天来,只是待不了多长时间,就被身边的管家或者护卫“劝”了回去,反而不像先前去苏州,还可以住上几天。

    “干娘也来了,在哪儿?”石榴四下张望着,问道。

    况且抬头就看到小王爷走来的方向上,一群衣饰华贵的少女走了过来,簇拥着一位中年美妇,应该就是魏国公夫人了。

    “走,去见我干娘,你还是第一次见吧。”石榴拉着况且的手,快步走过去迎接。

    “给干娘请安。”石榴到了近前屈膝请安。

    “晚生况且见过国公夫人。”况且也躬身施礼。

    “都免了,一家人何必多礼。”国公夫人拉着石榴的手,上下看看她,满意地点点头。

    “干娘,您怎么才来啊?”石榴撒娇地问道。

    国公夫人笑着对身边的侍女道:“你们看这丫头让我惯的还有个形吗?什么叫我才来啊,应该是你先去看我才对,现在可是我先来看你了。”

    石榴一吐舌头笑道:“干娘,咱们娘俩不是不讲这些虚礼嘛。”

    “是啊,我也没跟你讲这虚礼,不然就不会来看你,而是等你去见我了。”国公夫人笑道。

    她又看看低头恭谨站在面前的况且,微笑道:“你就是况且?”

    “正是。”

    “嗯,让我好好瞧瞧,也没啥出奇的啊,石榴怎么就看上你了哪?”国公夫人不以为然道。

    况且大窘,也有些微恼,被人看不起还是第一次,哪怕是国公夫人。要说起来,就连魏国公对他也很是看重的。

    至于说石榴怎么看上了他,当然话外之意就是说石榴当年怎么没看上小王爷,退了王府的求亲这桩事。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男女之间看上谁没看上谁,许多时候根本没道理可讲,这不是在市场买东西,讲究价钱质量卖相等等。

    “干娘,您怎么这么说,他人真的很好,才华不在唐伯虎之下。”石榴有些急了。

    “这丫头,我没说他不好啊,只是说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出奇。这相貌也不比我儿强啊。”国公夫人把况且跟自己的儿子比,从相貌、气质上还真找不出况且比小王爷胜出的地方。天底下的母亲固然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好,不过小王爷的相貌的确比况且俊秀,气质也是华贵洒脱,一看就是人上人的好苗子。

    况且毕竟是平民出身,与文人才子甚至市井百姓接触惯了,不会带着这种人上人的气质,他也不喜欢那种做派。

    “师兄胜我多多,所以才是师兄。”况且笑道。

    “这话倒是挺俏皮,但愿你是心里话。”国公夫人淡淡道。

    况且心里有些微恼,第一次见面何必如此苛刻,难道有哪里得罪她了。虽说以前是有石榴退掉王府求亲的事儿,可是这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时候他跟石榴还不认识呢。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她竟然耿耿于怀,没齿不忘。

    “干娘,您是专门来看我啊?”石榴赶紧拉着国公夫人的手,撒娇道。

    “是啊,你家老头子自己喝酒去了,我怕你在岛上吃不好喝不好的,就想来疼疼我这个干女儿。”

    “还是干娘待我最好。”石榴笑道。

    “你知道就好。”

    国公夫人又看向况且:“我说你们还没正式成亲呢,这孤男寡女的也得避避嫌吧,总这么天天粘在一起,不成体统。”

    小王爷急忙过来,苦笑道:“娘,他们也是师兄妹,我跟师妹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吗。”

    “你是你,他是他,能一样吗?”国公夫人脸一板道。

    况且转头看向别的地方,他无话可说了,若不是在婚变这件事上魏国公的确出了大力,他肯定要顶回去,国公夫人又怎样,他又不是没见过,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干娘,这里风大,您赶紧进屋歇歇。”石榴见势头不妙,赶紧拉着国公夫人离开了,走出几步又转头跟况且做了个鬼脸。

    小王爷走到况且身边笑道:“师弟,见谅,我娘就是这性格,你以后就习惯了。”

    况且冷笑道:“我是何许人,攀不上,见国公夫人一面乃天大的荣幸,以后不会再有这种荣幸了。”

    小王爷苦着脸摇摇头,他自然能听得出况且的画外之音,却也没办法,他也不敢说自己老娘的不是,更劝不了老娘。

    须臾,他苦笑道:“师弟,我娘就是太爱石榴了,所以觉得天下男人没有配得上她的。”

    况且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肯定有一个配得上吧?”

    “那是,我是她儿子啊,老娘当然觉得只有我才配得上。配得上配不上的咱不说了,这事只有石榴有发言权。我只是想跟你解释,我娘也没别的意思。”

    “这我知道,国公夫人何等尊贵,也不至于跟我这个平民小子有什么恶意,犯不上的事。”况且假意地点点头。

    小王爷只好摇头,无话可说了,实在找不出理由把这件事掰扯圆乎。

    “你跟石榴说一声,我出去一趟。”况且说完,转身向一处栈桥走去。

    小王爷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又叹口气,转身走回石榴的房里去了。

    况且坐着渡船来到岸边,然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心里憋闷的似乎要炸开。毫无来由地受了顿气,偏生还没办法出这口气。

    他并不怕中山王府的势力,却不能不顾忌老师、石榴跟王府的关系,还有他跟小王爷打闹归打闹,彼此间也是兄弟一般,魏国公在几次事上更是全力维护他,让他感觉欠了王府很大的人情。这口气也就注定只能憋在肚子里了。

    对国公夫人的心理他也不是不理解,儿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天下人都是一样,不分贵贱。看到一个不比自己儿子出色,反而许多地方可能都不如的人抢走了石榴,她心里自然不舒服。

    可是石榴并不是他抢来的,也没人能把石榴抢到手,正如小王爷师兄所说,这件事只有石榴有发言权。

    他心里胡乱想着,忽然顶头一人笑着拍手道:“哎哟,这不是况公子吗,好久不见啊。”

    况且抬头一看,竟然是名妓李香君。

    “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南京了?”况且微微有些吃惊。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上次咱们在唐公子婚礼上见到的,我就跟你说了,我搬到南京了。”李香君道。

    况且想了想,的确有这回事,只是他心里一烦乱就忘了。

    “怪我,怪我,的确是忘了,最近烦心的事太多,一下子蒙住了。”况且点头赔礼。

    “况公子可有时间,香君可是有话要跟您说啊,您不想就在大街上这么说吧?”李香君咯咯笑道。

    “有时间,咱们找一家茶楼吧。”况且正好闲得无聊,李香君又不讨厌,说说话还是很好的。

    二人挑了一家茶楼,在伙计和客人们目瞪口呆中上了二楼,找到一个雅间坐下。

    那些人目瞪口呆,自然是被李香君的美貌惊呆了,他们上楼后,喝茶的客人开始纷纷议论这是秦淮的哪个名艳,猜了半天也没人猜对,没人知道这位就是当年苏州的名艳,名气丝毫不逊秦淮一艳。

    李香君搬到南京后,往来的还是那些老顾客,有这些人,她的开支就足够了,每天陪这些客人喝茶、吃酒、玩玩牌,再就是琴棋书画什么的,十天半月的才会选择一个钱出的连她都感觉难为情的客人留宿一夜,日子倒也过的自在。

    况且给李香君要了壶香片,自己要了壶绿茶。

    “香君姑娘近来如何,不知为何搬来南京?”况且轻语问道。

    李香君心中一喜,再看况且的神色,就知道他只是礼貌一问,根本没诚意,喜色消退,却也没有不满,况且还没有到哪家青楼的记录,不去她那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搬来南京?

    李香君连忙捂住嘴,心里却是一阵乐:当然就是为你喽。

    这话她不能说出口,而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让她监视况且在南京的起居,还有他周围的动静也要注意观察。

    没想到的是,搬来大半年后,况且却一直留在苏州没过来,她在监视上无事可做,也就继续过自己哼哼唧唧的小日子。

    听说况且跟随陈慕沙搬来玄武湖后,她的任务又开始了,今天只是闲着没事,想到这儿来看看风景,不想却撞见了况且,倒是意外之喜。

    “况公子,上次让你去见南京的分舵主,你怎么没去啊?”李香君问道。

    “这个……忘了。”况且有些难为情,他不能说根本不想跟盐帮的人打交道,不管他们是好意还是歹意,就像他不愿意跟名妓们往来一样,也不是看不起他们,只是不喜欢罢了。

    “唉,上次你没去,可是过错了一件大事。要是走一遭的话,上次你遇到郑家的事可能就不会那么惨了。”李香君叹道。

    “什么?”况且惊呆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你是说上次他们给我留的信息,事关郑家那张婚约?”

第六百三十二章 左羚被逼回凤阳

    李香君啜了口香茶点头道:“正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足见况公子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啊。”

    “当时忙乱,过后又忘了,实在是对不起。他们怎么知道郑家有这张婚约?”况且感到和费解,盐帮在江南一带活动,怎么会知道福建海盗的秘密?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是过后才听说是这么回事。”李香君坦然道。

    她就是个送信的,个中细节无从知晓,也不便打听,你人说她就听着罢了。

    况且悚然大惊,盐帮居然提前知道要发生这件事,他当时若是去见盐帮在南京的分舵主事情就简单了,提前掌握郑家要来南京发难的信息,知道那张婚约的存在,就可以早做准备,安排好对策预案,不至于在懵然无知中被人差点打翻在地,翻不过身来。

    信息就是力量,这道理没人比他更懂。

    中山王府最大的实力不在于他们手中握有几千铁甲军,而在于遍布江南各地的眼线,及时反馈每个地方的最新信息和动态,以便魏国公对事态做出准确判断。

    俗话说,小鸡不撒尿各走各的道。盐帮行走江湖多年,各种套路一应俱全,走私贩运,逃避关税,都是与官府打交道的事儿,没有点绝招早就被灭了,哪能活到今天?他们对官府是一手软一手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要做到这一点,光够狠是不行的,信息一定要畅通无阻。

    想到这里,况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真是大意了,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人啊,自以为是最要不得,本事再大也有盲区,心气再高也得呼吸空气。只要不是神仙,就得吃五谷杂粮,只要长着两条腿,就飞不上天。此刻的况且开始后悔自己清高误事了,但还不便说给对面的美女听。

    “公子,你还是应该跟他们保持联络,我听他们说这次郑家的事不那么简单,有可能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甚至更恶劣的事都会发生。”李香君说道。

    “这是他们跟你说的?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况且问道。

    李香君玉面微红,笑道:“我只是替他们做些传话的事,并不是他们的人。”

    “他们逼你的?要是这样你可以退出,他们就是指的盐帮吧,还欠着我人情呢,不会不买我的账。”况且仗义道。

    “不必劳烦公子,他们知道我和你相识,有时让我给你传个信,不用逼我也愿意做的。”李香君妩媚地说道。

    “那就多谢了。记住,要是有什么事你不愿意做,就告诉他们我不允许。”况且态度严肃起来。

    “你不允许?好呀好呀,小男人,真霸气。”李香君拍手笑道。

    “小男人?我哪儿小啊。”况且尴尬一笑。

    “别想歪了,我是说你岁数比我小,不是指别的地方。”李香君脸也是绯红,轻咬贝齿,很想咬他一口的样子。

    况且看着她的神情,心中很是受用,刚刚被人嫌弃了一回,哪怕是千年一回,而且那人还是魏国公夫人,他还是觉得心灵很受伤,现在看到李香君那种恨不得把他吃下去的表情,他的自信又回来了。

    “他们说郑家的事还没完?”况且克制住幻想,回到正题上来。

    “不是,好像不是说郑家,而是说郑家这次也是被人利用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郑家的背后还有主谋,那些人才是真正要对付你的力量。具体的我说不清楚,我知道的很少。”李香君道。

    “嗯,多谢,有空我去盐帮分舵打听一下。”况且相信李香君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若是有人编排也不会如此确切。

    “那倒不用了,他们说了,会继续帮你打听消息,只要有了消息就会马上通知你。”李香君甜美一笑。

    “那他们上次怎么不通知我。”况且的声调一下子拔高了,有点气愤。

    “这你也怨人家啊,我可是巴巴的去通知你的,谁知你不去啊。”李香君微微皱了皱眉头,在她眼里,况且还是有些孩子气,只是很讨喜。

    况且揉揉太阳穴,这事是有些乱,而且还真怨不得别人,是他自己大意了,或者说是故意忽略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就在你的新房一条街上,你走过时就能看到。”李香君的脸突地又红了,却还是很大方道。

    “哦,哪天一定登门拜访。”况且随口客气道。

    “真的,这可说定了,不许耍赖。”李香君大喜过望。

    “嗯,一定,决不耍赖。”况且话已经说出口,也没法收回,想到自己如今也是金口玉言的人物了,哪能说了不算,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从茶楼出来后,况且回到了侯爵府。

    萧妮儿上午去找过左羚了,结果她的管家说小姐回凤阳了。

    “她怎么回凤阳了?不会是她的管家说谎吧?”况且有些不信。

    “不是,的确是回凤阳了,说是她家族那些人要对她逼宫了,或者提高供货量,或者断绝她的药材供给。”萧妮儿苦笑道。

    况且摇摇头,他对此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此事说起来还真是左家那些人不识好歹,左羚要不是惦记着家族的生意,大可从其他药材商那里拿货,价钱可能还便宜些。她就是抱定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宗旨,不管怎样都要买家族的药材,这才被拿捏住。也就是说,一旦断绝药材供给损失的不会是左羚,而是凤阳的左氏家族。

    “你不担心?”萧妮儿听到消息时着实愁闷了好一会儿。

    “担心什么?她家里断绝供货才好,成本还能降下来一些。”况且冷冷道。

    “可是她的管家怎么说要是家族那里断货了,他们就没有药材制药了。”萧妮儿一时被弄糊涂了。

    “左羚的这个管家肯定是奸细无疑。”况且一口断定。

    他把这里面的原因跟萧妮儿说了,萧妮儿这才放心。

    “她家族里的人真的不知道这些吗?”萧妮儿气愤道。

    “当然知道,他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唉,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况且的口气透露出失望。

    况且很难理解左家那些人的心理,不过如此怪异的事情,不合情理的事情,还是能琢磨出一些名堂来。

    他们认为左羚是左家人,不管怎样,左羚在江南的产业也应该是左家的,跟家族一起运营,接受家族的整体调配,才是王道。只有左羚嫁了人,她掌握的产业才能当作嫁妆改姓,那时候左羚才算真正独立出去,跟左家不再有关联。

    当初左羚来接收江南产业时,左家的人都拍巴掌欢迎,因为江南这片产业多年来被对手打压的抬不起头,始终苟延残喘半死不活。当初左羚的父亲左文祥抢走了南京第一花魁,遭致许多人的嫉妒和疯狂报复,失败的竞争者们多年来一直阻击左家在江南的生意,这个僵局恐怕也只有左羚才能打破,因为左羚的美貌让当年的竞争者们恍如再次见到了第一花魁。

    然而,无人想到况且给了左羚独家祖传秘方,六神丸甚至是个仙方,左羚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成为江南第一兴旺的药业大户,左家的传统产业实际上早就被左羚超越了。

    左家少数有见识的人已经开始反悔,在私下怂恿左文祥收回江南的产业,然后将一些僵而不死的产业置换给左羚,所谓断绝供货不过是一种试探,看看左羚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凤阳那边的真实意图况且不敢确定,只是从左羚闪闪烁烁的言辞中察觉到了一些苗头。

    左羚自然不是冤大头,即便她手里握有药方,也不可能当左家的救火员,哪里买卖不景气,她就到哪里去,她还没有这样大公无私,她一直坚持购买家族的药材,就已经给家族输送了很大利益。

    可惜人不会知足,得陇望蜀,汉光武帝犹然如此,何况一般人的觉悟呢。

    左羚一直没有跟况且和盘托出,是因为购买别的药材商的药材,制药成本可以降下许多,利润自然也就高很多,左羚情愿自己少赚,让家族多赚些。但是这样一来,况且在这里的分成就少了许多。

    她知道况且并不在乎这个,所以才坚持这样做,但也不好跟况且明白说了,怎么解释也像是把况且的利润转手送给了自己家族。

    况且真不在乎这个,他要是在乎钱,尽可以自己行医,甚至自己制药,药方都有了,制药还有什么问题,无非是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罢了。他把药方给了左羚,不过是为了还那份情意,而不是钱的问题。

    这样一来,况且跟左羚之间就没法敞开谈这件事了,左羚是不好意思谈,他是不能谈,甚至都不能问,结果就是眼看着左羚受家族的气,还帮不上忙。

    这就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吧,左羚毕竟是左家人,让她不考虑自己家族的利益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她父亲还任着族长。

    那些人无理打压左羚的族人,是不是瞄着左文祥的族长位置而去,他弄不清楚,也没心思琢磨这些屁事。即便真有一天他跟左羚成亲,也不好直接插手左家内部事务,何况这不是他的做人风格。

第六百三十三章 武城侯拜托后事

    况且想了想,笑道:“只要她不是躲着我们就好,下次见着,你帮我好好盘问盘问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躲着我们?做姐姐为啥要躲着啊?”萧妮儿一下子没弄明白。

    况且没说话,只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哦,你是说她会怕你查她有没有身孕啊。”萧妮儿被他这一刮倒是刮醒了。

    “会有的,一定已经有了。”况且肯定地说道。

    他想起那天两人失控时的表现,完全是狂热和英勇无敌的姿态,那种状态下若不受孕反而是怪事了,他先前只是没敢往这方面想,现在越想越觉得错不了。

    最近一阵子武城侯在侯爵府表现极佳,完全可以评得上月度模范丈夫。

    他从衙门出来,既不去青楼瓦舍,也不去那几个包养的外宅那里,而是老老实实回到家里,陪着太夫人吃饭聊天,然后晚上在侯爵夫人的床上勤奋耕耘,挥洒汗水。

    侯爵夫人这几天也是脸上透着幸福之光,人好像又回到了初嫁时的蜜月一般,她也知道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她也没有太高的奢望,这样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多一天是一天吧。

    武城侯是怕了,他是真心恐惧。

    以前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家里只有太夫人能管得住他,而且把他管的跟一头小耗子似的,道路外面他就无法无天了,连魏国公也无法压制他。魏国公搞不定他,却又怕他在南京惹是生非,于是使出一招,特地让他老丈人找了兵部的熟人,以述职的名义征召他进京,万万没料到,竟然把他推进了皇上和太子之争的漩涡中。

    任何人夹在皇上和太子之间,只有痛快地选边站,选对了,一步登天,选错了,抄家灭门。如果不想选边站,那就等着被挤压成碎末吧。

    武城侯不想选边站,却也知道拖不了多久,说不定哪天,皇上或者太子就会明言让他选择,那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他已经想好了,真要到了那一天,只能自杀来保全家母亲和妻儿,这还要靠着那些老关系来保全,否则他纵然一死,家族之灾也未必就能躲过去。

    他以前不喜欢待在家里,总觉得是种束缚,在外面和同僚们吃花酒、听艳曲,胡天黑地的玩闹才真正是男子汉该做的事,在家里守着一对婆娘有什么意思,太无聊了。

    可是他被老娘教训一通后,蓦然警醒,反而觉得家庭生活前所未有的温馨和幸福,他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却也跟侯爵夫人想的一样,有一天算一天,多一天是一天。

    他现在很佩服况且,这位二弟才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别人都不过是工具,他才是目标,可是况且却浑然不当回事,该干嘛干嘛。

    他不认为况且的行为是年少无知,或者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这个二弟也是见过世面经过大场面的人,有些事他还是知道的,只是知道得不够详尽,也无意多问。

    晚上,况且、武城侯陪着太夫人吃饭后就退出了,萧妮儿、侯爵夫人还有小侯爵留下陪着太夫人说话,

    武城侯把况且拉到外宅一间书房,让人抬来两坛子酒和几碟简单的下酒菜。

    “老二,你说老夫子这次来南京,究竟是什么意思?”武城侯喝了杯酒问道。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啊,皇上恩赐给老夫子一个读书养心的地方呗。”况且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里的银杯。

    用银子做喝酒吃饭的器皿起源于对中毒的恐惧,银子遇到毒就会变成黑色,这也算是一种简易快捷又方便的测毒办法,后来久而久之,银器就成了贵族家里必备的饮食用具,起初的用意已无人深究了。

    况且还是喜欢瓷器,不喜欢金银器皿,觉得过于炫富,有些暴发户的味道。据他所说,皇宫内也早已经用上瓷器了,只是在皇上皇后用膳前,由太监用银器试毒,再让一个专职验毒的人尝过后,没有啥事,才会送到皇上皇后跟前。

    “老二,你别给我装糊涂,这不是小事,是不是皇上真的要下手了,我得及时掌握情况啊。”武城侯没喝几口酒,脸已经红了,显然不是酒精的作用,而是情绪使然。

    “大哥,这事没法肯定,你说它是它就是,但也有可能不是。再者说了,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咱们能做什么吗?您还是好好喝酒吧,有些事想了也没用,还不如不想。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说道就是咱们目前的境遇。”况且明白他的意思,却也只能这样跟他说。

    “是啊,我能做什么,我又能不做什么。”武城侯又喝了一杯酒,颓然叹道。

    况且觉得好笑,给他满上,自己也喝了一杯道:“我说大哥,你这可是没事自己给自己添堵啊。你去北京的事,老娘也跟我说了,不过就是二圣的垂询而已,别看太重了,你这样自己画鬼吓唬自己可不好玩啊。”

    武城侯斜眼看着况且道:“我自己吓唬自己?跟你说吧,我丈人可是北京五军都督府的中军掌印都督,他都怕了,我能不怕?这次皇上让老夫子来南京,他不也乖乖来了么?这说明圣上准备动手了,大哥我再笨,这一点还是看得明白的。”

    他倒是不怕别的,就是怕事出仓促,无法提前料理后事,所以跟况且打听,是想预测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至于结局,他认为早就注定了,已经无法更改。

    “大哥,好了,好好喝酒,好好说话,别想那些没用的,我知道你想什么,不过跟你说一句实话,真到了那一天,闹心的是内阁那些大学士,闹心的是六部尤其是兵部,那才是二圣兵戎相见的地盘,你这种左都督,说起来很威武,其实就是一头听喝拉磨的驴子,别怪我说话难听,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不过呢,谁都需要拉磨的,所以谁都不可能卸磨杀驴。”

    武城侯眼睛一亮:“对啊,天塌了有大个顶着,我怎么忘了这茬了。哪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也需要我们这些武夫保家护院,我们真就是听喝的驴子。”

    他蓦然站起来,手舞足蹈起来:“对,我们就是驴子,拉磨的驴子。我们只管听喝,不管别的。哈哈哈。驴子驴子!拉磨的驴子!”

    况且哭笑不得,他说狠话只是想惊醒他的噩梦,没想到武城侯竟如此夸张,天底下被人称作驴子还如此兴奋,感到无比荣耀的估计也就是他了。

    “那二弟,你到时候怎么办?我也愁着你的处境呢,这回你也被搅进去了。”武城侯忽然停下来,又想到了况且。

    况且与武城侯扮演的角色不同,他不是拉磨的,而是一个人要用来救命,一个人却要用来保命,但又都不希望对方得到人。说白了,他是一不留神成了矛盾的焦点,那么,焦点的结果是什么?如果两人中有一个人发了狠心,得不到的就毁掉,谁也别想得到,况且就没好了。

    “你不用担心我,真到了那时候,我要一走了之,没人能捉住我。”况且笑道。

    他对此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说只是宽慰武城侯,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烦恼而已。

    “你真的这么有把握吗?”武城侯感觉不踏实,虚虚地问道。

    “大哥,尽管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况且挥挥手道。

    武城侯见他一副笃定的样子,迟迟疑疑地相信了。

    “对了,听说我也要有大侄子了?”武城侯心头如释重负,忽然想到这件喜事了。

    “还没最后确定,应该是有了吧。”况且有些赧然,他可是还没结婚的人,这事怎么说也有些不合礼数。

    “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要不是弟妹说了一句,我们还都不知道。”武城侯是真心为况且感到高兴。

    他和侯爵夫人都知道况且和萧妮儿对孩子的喜爱,尤其是萧妮儿,每天没事就是哄小侯爵玩,只要她到场,那些伺候小侯爵的丫环婆子都得靠边,她一个人跟小侯爵玩耍,然后亲自做那些丫环们做的事。

    太夫人、侯爵夫人也都感觉难以理解,她们对小侯爵自然更加宠爱,却也没到亲自为他做这做那的地步,放着那些丫环干什么啊?萧妮儿却把伺候小侯爵也当成了一件乐事。

    况且对小侯爵也是喜爱的了不得,只要见到,总要逗他玩一阵。

    “对了,如果有一天,我只是说如果,你一定帮我照顾好老娘还有儿子。”武城侯忽然黯然伤神道。

    况且看了他两眼,气得想揍他,看他又是那么真切,只好劝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啊,你要不是我大哥,我都想揍你了。别胡思乱想,也别胡说八道了,咱哥俩今天好好的、正儿八经的喝一顿酒,其他的一概不去考虑。”

    说着,况且一仰脖子喝下一大杯,然后转动着酒杯,望着武城侯。武城侯笑了,口中含糊地骂了一句,那意思是管他娘的呢,敞开喝吧!

    劝好了武城侯,况且的心中这时候却开始沉重起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萧妮儿心存忧虑

    况且回到自己的府里,萧妮儿已经先回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哥都跟你说些什么?”她明白武城侯不会是单单为了找他喝酒。

    “没什么,都是他一个人在那瞎想。”

    况且知道瞒不过她,也不想瞒她,就把武城侯的心事说了。

    “哦,会不会真有危险啊,太夫人也有点担忧,问过我了。”萧妮儿不无担心地说。

    “没事,真的没事,不骗你。这事就是到了最坏的地步,也不过我去北京走一遭,其他的事都是别人闹心的事。”况且倒是想得开。

    “小君和大哥也不知都跑到哪儿去了,这个时候他们居然都没影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萧妮儿还是不放心,忧虑道。

    她知道况且是那种有事也不说,而且你根本觉察不出来的人,要是周鼎成这样说,她就会相信了。

    “他们有他们的事,我都说没事了,你还担心?”况且侧过脸瞧着她,好笑道。

    “这事不是闹着玩的,太夫人什么时候怕过事,这次也非常担心的样子,再三问我你有没有可靠的退路,要是没有,现在就得着手安排了。”萧妮儿白了他一眼,依然忧心忡忡。

    “咱们的退路始终都是安排好的,真要有危险,不用我开口,自然有人上门来接咱们。”况且双手一摊,若无其事。

    “真的?说的你跟皇上似的。”萧妮儿笑了,以为况且故意宽慰他。

    况且倒不是这个意思,他真的相信,一旦到了万分紧急的关头,那些神秘人物就会自动现身护驾,如同上次安排转移他父亲和妹妹一样,把他和萧妮儿转移出去。

    他不明白自己对那些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能认为是这个组织已经安排好的既定计划,随时等着实施。

    “真的,上次那个跟德清小师傅一起来的人,你看见了吧,那就是来跟我敲定这事的,外面这些情况,他们一直都在盯着呢。”

    况且说的是秦长青来向他请示或者说是请求饶过郑家两兄弟的事,他顺便移植过来宽慰萧妮儿的心,也是想借她的口让太夫人放心。

    “嗯,我想起来了,还真有这回事,不是你瞎编的。”

    萧妮儿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不是她记忆好,而是德清来的次数少,他又风采绝佳,想不被人记住都不难,据说江南一带为他晚上失眠的大姑娘小媳妇包括一些贵妇人可不少,比况且的粉丝还多。

    那些看似不染风尘的年青英俊的和尚道士比世俗的英俊公子哥的魅力大多了。这种心态,况且只能解释为人类禁果的诱惑,无法抵挡,假如他们不是不染风尘的世外人,不被禁止跟凡尘俗世的通婚,这种魅力就会降低很多。

    萧妮儿当然没这种想法,她只是因为况且特别重视德清,才对他记忆深刻,总想着这就是况且说的将来的圣僧,自然就记在心里。

    “那人真的跟你敲定了?”萧妮儿又追问一句。

    “你怎么也学会啰嗦了,我说过的事有落空的吗?”况且气道。

    “不是不相信你,这件事太严重了,我也是被太夫人的问话给吓着了。”萧妮儿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她知道一旦有事情让太夫人发慌,说明天真的有可能会塌下来。

    “那你就相信好了,这事没什么可担心的。”况且加重语气道。

    说是不担心,他心里其实也不希望这件事真的发生,毕竟现在一走了之总嫌太早,他还有许多事没做哪,要是几十年之后,就是没有这件事,他也会走人,到海外去闯一片天空。

    “嗯。”萧妮儿赔笑点头,然后又献殷勤地给他端来茶水。

    他早已经决定,这次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石榴不用说,一定得带走,就是老师也一定得想办法做好工作带走,老师留在这里也一定会受牵连,毁了一世英名。

    想到这些,况且也不免焦躁起来。左羚目前不在南京,真要是发生什么事,想要及时带走她恐怕也很难了。

    他倒是没问过左羚是否愿意跟他一起远赴海外,但他估猜左羚是愿意的。尽管他们两个人已经发生过两次争吵,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到了这里,萧妮儿还是跟在苏州一样,这些伺候况且的活儿都由她来做,那些丫环们都闲得发慌,却也近不得况且的跟前。

    丫环们对此早就有了怨言,作为况且名下的丫环们,最想得到的无非是二老爷的赏识,要是自己命好能被收入房中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可惜,她们的脚步都被萧妮儿顽强地阻击在房门外了,根本到不了近前。

    丫环们自然也都有怨言,不是每个丫环都是鸳鸯,不肯被给老爷当侍妾,何况要鸳鸯的是老朽的贾赦,要是宝二爷的话,鸳鸯估计也就答应了。

    况且在侯爵府的地位可比宝二爷高多了,至少跟贾政一样,而且还是女人心目中的万人迷,府里不知多少丫环都羡慕这些安排给况且的同行,以为她们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便宜占大了。

    孰料,近水楼台不假,她们还是跟别人一样只能望月,却无法得月。

    她们认为这是萧妮儿嫉妒,阻拦她们得到二老爷的赏识也是为了自己固宠,因此对萧妮儿怨言丛生,气不打一处来。

    萧妮儿也听到一些,却全然不在乎,这些事她早就做惯了,而且视之为快乐。这些小丫环的那点小野心,萧妮儿丝毫不放在心上,她们纯粹就是想多了,从她手中夺走况且是别想了,她就是拱手相让,只怕况且也不会去沾她们。

    况且若是想收美人入房,何必等到现在,早就可以大把的收进来,上赶着甚至愿意赔钱陪嫁妆的人家多着呢。

    况且闲着没事,就在灯下练字,那些原来搬到苏州的古人真迹字画又都搬了回来,当然他当初搬走的也只是一小部分,这里还堆着好多。

    看到这些字画,况且产生了从所未有的富足感,守着这些字画过一辈子也值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

    在前世里,他也是非常羡慕那些有钱有权的人身边美女如云,想要什么美女就能得到,认为人生最大快事莫过于此,那时候他只有羡慕嫉妒恨,拼命想要画出名画来,削尖脑袋挤进那个行列。

    孰料这一世里,他倒真可以如愿了,却对美女失去了兴趣,难道古人真比后人有操守,自己换了一副身体、换了一个环境心性就彻底改变了?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道理,也许是大江南北两个最美的女人已经属于他了,因此那些一般美女一律被视作庸脂俗粉,不屑一顾。

    另外一种解释就是他现在这副身体还很年轻,又练习了十多年的医家养生功,对于**特别有克制力,是不是有这原因,他也弄不清楚。

    更或许是一种境界的转变,原来在一个圈子外,总是看着圈子里眼热嫉妒,拼命想要挤进来,一不小心进到这个圈子里,却又兴味索然了。

    他是在等大家都睡下,然后好安心修习静功。

    在这里他可不敢大半夜里爬到房顶上去练功了,虽说他感觉出那样效果最好,尤其是满天星光洒落,从自己每个毛孔里钻进去时,那种感觉实在是妙不可言。

    可在这里他要是大半夜爬到房顶上,估计整个府里上下都得被惊动了,以为他是犯了狂躁症了。

    在这里,他得装出一副大老爷的派头,走路都得踱着方步,故意要带出一种威严来,他知道这样子很可笑,却也没办法,毕竟在大家心里他就是处在这样的地位,若是像在苏州那样,跟下人嘻嘻哈哈说笑打闹的,就真成笑话了。

    熄灯时,萧妮儿悄悄走进来,微红着脸问道:“你还不睡啊?”

    况且微微一笑,点点头。

    萧妮儿的意思是问他是否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意思,至于他晚上睡的迟,要修习静功,萧妮儿自然知道。

    在这里,他们只是住在相邻的两个房子里,而不是一个房子里的两个房间。

    这是萧妮儿的地位提高了,二夫人自然要有自己独立的房子,甚至应该还有自己的丫环家人等等,这些萧妮儿都坚决推掉了,她就是伺候人的,还要别人来伺候?只是这房子却没法推掉,好在跟况且相邻,几步路就能走过来。

    住在这里时,况且都没跟萧妮儿在一起过夜,不是怕什么,而是这里的环境让他失去了兴趣。

    他总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有无数双耳朵在听着这里的动静,事实上也差不多。外面那些丫环也必须盯着这里,时刻听着里面的动静,万一老爷唤人外面的人没听到,那就是犯了大错,这是丫环的本分,怨不得她们。

    在众目睽睽之下,况且还真的只有当个正经人,做个清心寡欲者了。他想到武城侯,总是不愿意回家,而是热衷于在外边找青楼名妓,包养美女,是否也跟这个有点关系?

    想到这个,况且不由得笑了,侯门也有不好的地方,这也算是其中一条吧,起码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如此。

第六百三十五章 况且勘破生死关

    对于武城侯来说,况且的想法实在是可笑,他喜欢在外面声色犬马,跟身边有多少丫环毫无关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同武城侯这般豪门中长大的主子,丫环和家人就跟透明人一样,或者说跟一棵树一棵草一样,根本不会妨碍他们做任何事。

    这一点况且其实也是知道的,他只是苦恼这些丫环在身边,有着诸多不便,所以才会引发如此杂七杂八的联想。

    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第一,这些丫环都是全天候伺候他的,所以必须随时知道他的动静,第二这些丫环也都是他的人,只要他想,尽可以全部收入房中,哪怕以后不想要了,再转嫁给别人也很正常,豪门贵族无不如此。

    只有帝王才会忌讳这些,只要自己享用过的宫女,就会记录在案,永远不会放出去,帝王死了以后,这些宫女就会被打入冷宫,或者进入皇家寺庙去当尼姑。

    汉朝时,皇室经常把一些年纪大的宫女放出去婚配,以免旷女太多,造成过多的怨气,对皇宫里的生态平衡有所影响。

    可惜所谓的年纪大也是太大了,一般都要四五十岁才会放出去,早就过了民间婚配的年龄,只能继续孤零零生活下去。

    况且想起在凤阳皇宫里看到的那些形如木乃伊、精神恍惚如游魂般的老宫女们,心中依然感到痛楚。相比之下,大家族的做法还算讲点人道,只要家中丫环到了年龄,一律配小子,或者任其赎身外嫁。

    想当初苏东坡被贬往海南前,为了节约家庭开支,也曾把得意时收的侍妾大量送人,其中有一位已经有了身孕,估计是没人知道也就送出去了。

    后来这位侍妾到了别人家里后,生下一子,收下这位侍妾的人也没在意。这位私生子后来却是北宋末期了不得的人物:一代权宦梁师成,他深得宋徽宗宠信,号称六贼之首,蔡京、童贯等奸臣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是他带起来的小弟。

    梁师成以自己是东坡私生子而自豪,从来没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东坡生前,虽然最后被赦还,党禁并未解除,宋徽宗时东坡的文章依然是严禁品。

    梁师成在徽宗面前曾多次痛哭陈情:先臣何罪之有!

    先臣是大臣的儿子对亡父的专称,一般人还没法这样说。

    宋徽宗被他缠得无奈,最后只得解禁对元祐党派的禁锢,梁师成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梁师成对东坡的儿子们都非常好,视之为自己的亲兄弟。当时东坡的儿子苏迈、苏过等人,作为“罪人”之子,处境堪怜,他们来到京城,寄居在梁师成家里,跟梁师成都是兄弟相称,友于甚笃。

    梁师成对自己的账房发话:大小苏学士要用钱,一万贯以下不用知会我。

    一万贯大约相当于一万两白银,也是隋唐时一位宰相一年的年俸,相当于今天五六百万元的样子。

    也就是说苏过、苏迈兄弟,在梁府里可以一次任意支取一万贯以下的银钱,这可谓梁师成的豪举。

    此举一者可以看出梁师成的确是捞了不少钱,二者也看出梁师成对苏迈、苏过确有真正的兄弟情谊。

    此事说起来真是命运捉弄人,东坡一生忠义,宁折不弯,他倒霉无非也是因此,偏偏他的私生子是后来的六贼之首,梁师成的书童——大名鼎鼎的高俅,后来也进入六贼榜单。可以说,断送北宋半条命的六个人,竟然有两个人出自苏氏门庭。

    当然,梁师成是梁师成,高俅是高俅,他们的所作所为都累及不到东坡的忠义,而且北宋之亡也并不全在于这六人,即便没有这六人,也还是一样,其祸根早就在神宗年代已经埋下,王安石力求变法正是想避免这一点,只是他的变法主张太脱离实际,终于失败,而且引发许多后患,这些积弊到了徽宗时代,已经成了大宋江山帝座下埋藏的炸药桶,梁师成、蔡京、童贯、高俅等人充其量也就是几根导火索。

    况且这些日子一直在临东坡的真迹:前赤壁赋,黄州诗,还有一些信札之类,所以不禁想到了这些东坡轶事。

    大凡一个王朝到了要党锢的时代,也就是走向灭亡深渊的开始,后汉开启了党锢之祸,北宋是元祐党锢,到了明朝熹宗时,又开始对东林全面党锢,明朝也就走向灭亡了。

    所以党锢可以看成是一个王朝要灭亡的前奏。

    待周围静下来,况且开始盘坐调息,修习内功。

    他还没正式开始,只是心刚刚静下来,就觉得天上的星辉又透过屋顶,洒落到自己身上,然后通过毛孔钻入身体里。

    他这次用心体会,果然发现这些星辉大部分都被后背的金龙吸取了,只是金龙的胃口似乎太大,不管吸收了多少星辉,也不见有任何增长的迹象。

    还有少部分星辉则是融入到他的血肉里,而他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对这一现象况且迷惑已久,他也看过不少各家各派修习内功的书籍,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专门吸收天上星辉的功法,虽说传说里那些狐仙都会吸收日月精华,但也只是传说而已,毕竟没有亲眼见过。

    他对此倒是毫无疑义,所谓日月精华实则就是能量,他感觉地球上的能量大概绝大多数都来自太阳,至于月亮,估计只是反射日光,本身并不发射任何能量。

    如果没有太阳的能量,地球上的所有生物或许都要灭绝,因为失去了能量来源。从这个角度讲,所有生物都是在自觉不自觉地吸收日月精华。

    如此想来,星辰应该也有许多是跟太阳一样的,毕竟太阳只是众多恒星中的一个,只是其他的恒星都太遥远了,根本无法接收到其他恒星的能量,那么这些星辉来自何处?

    另外他身体里也接收了不少这种能量,却从未感觉到自己多了什么,比如力量增长、身体变得更强壮等等,丝毫变化没有,唯一有变化的只是那条金龙,也要一个月两个月的才能增长那么一点。

    其余的能量哪儿去了?

    他蓦然想到一点:他的身体里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能量,而且对空空道门的空空手有绝对的抵制力量,他根本不能发现这种能量潜伏在自己身体里的什么地方,难不成是被那种奇异能量吸收了?

    他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了。

    但是如果是那种奇异能量吸收星辉,也是在千机老人给自己画了这幅金龙之后的事,以前他可是拼命靠吃东西来补充能量,他曾多次一顿饭吃掉半条鹿,事后想来,应该就是补充身体失去的能量,至于那奇异的能量只有在对付空空妙手时才会突然冒出来发挥作用。

    对于这种现象是好是坏,况且不做无谓的怀疑,千机老人那种神仙人物若是想要害自己,一个念头就能让自己粉身碎骨,根本不用花费任何心思,更不用如此煞费苦心地为自己绘制兵符和金龙,至于千机老人究竟为什么,他也不去猜,因为根本猜不到。

    好在吸收星辉这种事是自然而然的,似乎只要他心静下来,起一个念头,就会自动运转,不消他多费心思,所以他信马由缰地乱想倒也不会影响到这种奇异功法的运转。

    星辉入体,遍体生凉,这在夏日的夜晚感觉格外舒服。不仅身体上舒服,甚至还有让人快速入静的功效。

    况且很快就排除了脑子里那些杂念,进入真正的入静状态。

    他还从来没有入定过,有时感觉能够做到,却不敢轻易尝试。

    入定说起来很容易,其实非常难,首先需要有特别安静的环境,周围一定不能有杂乱的人声,连鸡鸣犬吠都要避免,这在城里无疑是不行的,寺庙大多建在山林里,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当初释迦牟尼定下建立寺庙的规则,既不要离人居住的地方太远,否则化不到缘,又要听不到鸡鸣犬吠声,这就是标准。

    这个标准传入中土后,其实已经有了太多的改变。

    中土的僧侣已经改变了靠托钵化缘、乞讨过活的习惯,这在佛理上是否跟佛祖相悖就难说了,毕竟释迦牟尼让弟子们托钵化缘不单单是为了吃饭,而是要化掉世人的贪鄙吝啬之心,普度众生在这里是大有深意的。

    中土僧侣为了能专心勘破生死大关,不再堕入轮回,往往在深岩绝壑中建立寺庙,远离人烟,他们自己开垦荒地,种植粮食蔬菜,足以自给自足,只有那些贪恋俗世繁华的僧侣们才喜欢在城市里或者城郊建立寺庙,这倒也不绝对,比如南京的大相国寺、苏州的寒山寺、凤阳的龙兴寺都是在城里或者城郊不远的地方,却也出了不少名僧大德。

    但是入定必须选择绝对安静之地,却是必须的,不然万一被惊动,会出什么意外无人能知晓,走火入魔估计是必然的结果。

    地点的选择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开始尝试入定时,必须身边有师傅或者高人护持,防止入定过程中出现意外。

    佛法传播过程中,入定时出现意外的例子很多,宋朝时就有人在深山里看到一个活死人,依着一块岩石,瞑目打坐,身上积满灰尘和落叶,头上甚至有鸟巢,还有飞鸟出入。

    他被发现后,看到的人都惊异不已,有人上前摇动他,想看看他是否还活着,却摇不醒,摸脉搏却还有生命的波动。

    后来来了一位高僧,看到后感叹:这位僧人几百年前在山中忽然悟道,然后就入定了,结果入定后却出现意外,无法醒过来,只能永远保持这种状态。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丫环私语二老爷

    入定不是一件容易事,至少况且现在还是视之为畏途,不敢轻易尝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看到在陈白沙的笔记里有许多入定后悟到的道理,也看到许多关于入定禁忌的描述,看来入定是体悟大道的必经之路,但其中的奥秘他还没向陈慕沙求教过。

    况氏祖传的功法里也有入定的要求,而且更为严格,没有修炼相同功法的师长在跟前,是绝对不许入定的。

    他也不企求通过入定获取什么,无论是体悟理学上的大道还是医学上的至理,对他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应该是人到中年以后,阅历丰富方可以涉足。

    现在深度入静就是他敢于尝试的最大限度了,还要保留一部分神识注意周围动静,不敢真的神游物外。

    正待要入静,忽然听到隔壁房间里有压低的呜呜低咽声。

    他心中一动,别是闹鬼了?

    这深更半夜的,听到这种呜呜咽咽的啜泣声,实在是有些瘆人。

    “秋月,别哭了,让别人听到就不好了。”又一个压低的声音道。

    况且心中一松,不是闹鬼,这是隔壁房间里两个值夜的丫头在嘀咕。

    “听见就听见,我都要死了,还管那些。”这是秋月的声音。

    况且脑子里浮现出两个俏丽的丫环的面容,这两个丫头都是分配到他身边的高级丫环,相当于宝二爷身边的袭人和晴雯,先头哭泣的是秋月,劝她的是春花,名字虽说俗了些,却也是当时的风俗。

    据说当初太夫人分人时的确是有这份心思的,精挑细选了一番,想把这两个丫头做况且的房里人。只是况且的心思根本不在身边这些娇美的丫头身上,人派来之后,他竟然视之为无物。

    萧妮儿不知是不是防着她们,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把她们隔绝在外面。况且对此毫无意见,对他来说,这是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瞎说什么啊,你好好的没病没灾的,怎么会死?”春花的声音。

    “还没病没灾啊,听说过几个月府里又要把一些人配小子了,我这次可能逃不过去了。”秋月哽咽道。

    “你是说这事啊,这也没办法,我没去打听,不知我在不在那个单子上。可是咱们都到年龄了,若是主子不留,那些管家婆自然就要这样做。”春花叹息道。

    “若是被配了小子,你也同意?”

    “不同意又能怎么着?”

    “咱们可以不走啊,这里总要留人伺候主子的,咱们又没犯错,干嘛把咱们打发出去?”

    况且有些听明白了,这两个丫头是不愿意被人强迫着配给府里的小子,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在他身边当一个高级丫环,地位还是不低的,若是配给外边的小子,身价就一落千丈了。

    这两个丫头可能是家生子,所以才会不问她们就直接强行配给小子了,要是买来的丫头,至少还会问问是不是愿意赎身嫁出去。

    他本想入静的,心里却一下子被搅乱了,入静看来是做不到了。

    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他管的,可是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两个丫环留在身边固然是好,可是他又不打算收她们入房,没的耽误了人家终身。可若是这样配出去,违背了她们的意愿,也着实可怜。

    况且心中一时沉吟不定,隔壁断断续续又传来两个丫头的说话声,这听力太好也是麻烦,难怪唐代有位圣贤就说不聋不痴不作家翁,要做个当家人真的聋一些痴一些才行,能装糊涂就装糊涂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咱们主子是没想头了,不要说有二夫人防贼似的防着咱们,就是咱们主子好像也从没这个心思,平时根本都不多看咱们一眼。”春花叹息的声音。

    “本来倒是真想的,现在哪里还敢有什么妄想啊,难道你就不想?”秋月的声音。

    “怎么会不想?老太太让咱们来不就是那意思吗,谁想到主子无情啊。”秋月发出一声千古浩叹。

    况且摸摸鼻子,心道,怎么就怨我啊,我无情?

    这还是头一遭听到这评价,他可不是什么无情人,只是不愿意多欠风流债而已。

    再一想,这事还是要管上一管的,无论怎样,他还都是这里的一家之主,决不能让身边的人不爽,否则他这个主子也太不像话了。

    两个丫环的对话,无意中触痛了他心里一块地方,那就是秋香。

    假如秋香不是因为丝丝父女的偏爱和保护,或许也会跟春花秋月一样吧,不是被强行配给家里的小子,就是卖掉甚至是送给别人做妾。

    府里丫环众多,他也管不过来,但是自己身边的这些丫环他还是无法置之不理。

    他心里正想着,又听到春花的声音。

    “依我说明天不如求求二夫人,虽说她总是防着咱们,可是平时只要有谁遇到难处,只要求到她,总能如愿的。她可是主子最看重的人,又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比大夫人还得宠呢。”

    “她算什么夫人,也不过比咱们高一等而已,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秋月不屑道。

    “可不能这么说,听说咱们主子一旦娶妻,就不会经常到这里来了,二夫人自然就是咱们这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你可不能想偏了。”

    “那也没用,她说不定巴不得咱们都早点滚蛋呢,你没看到她平时看咱们的眼神,好像咱们时时刻刻都想着偷主子似的。”

    “你还怪人家,谁让你一见到主子的面,那样子,啧啧,面红耳赤的,腿都软了,要不是二夫人防着,你还不早就扑到主人怀里了?”

    “你才那样呢,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反正咱们都是二夫人的眼中钉。求她的事就别想了。”

    况且略一沉吟,回想着自己见到春花秋月时的情节,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也许是他根本不在意,所以就忽略了二人的反应吧。

    至于说萧妮儿嫉妒,他也一点没觉得,也许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吧。只是萧妮儿在左羚的事上没有丝毫嫉妒之情,怎会跟府里这些丫头较劲儿,她应该知道自己的心性的。

    他此时才明白一件事,万事皆由心生,根本不用装聋作痴,只要不上心,效果就已经达到了。

    想到自己尚未成婚,就已经成了一家之主,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里跟在苏州老宅不一样,他是把刘妈和纪五当作自己的家人,当作自己的长辈,从来没把他们当作下人。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少爷,享受着家人的照顾与温暖,家里的大事小情也都由萧妮儿操心,自己就是油瓶倒了不扶的少爷公子。

    这里则完全不一样了。他在这里是二老爷,却觉得自己就像是住客栈一样,疏离感特别强烈,似乎身边的一切都跟自己毫不相关。

    倒是春花秋月两人的话儿让他警醒了,这里的一切不是跟他无关,而是休戚相关,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不论是财产还是这些人,尤其是这些人的命运也都在他手中,还真不能意味含糊了。

    “我不管这些,反正到时候我绝对不会被被他们摆布,随便许给哪个小子。以为我不知道啊,这次要把我许配的就是周管家的侄子,平时仗着周管家的势力,作威作福的,根本不成人,酗酒打人无所不为。”秋月的声音。

    “知道又怎样,咱们就是笼中鸟,自己作不得主的。到时候还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步,有时候真想剃了头发,出家算了。”春花感叹不已。

    “我不出家,到时候不行就到老太太跟前评理去,要是老太太不可怜我,我就一头撞死算了。”秋月激烈的声音。

    况且再也听不下去了,忽然用力咳嗽两声。

    隔壁立刻静了下来,况且故意装着半睡半醒的声音喊着:“有人吗?”

    片刻工夫,外面已经有了急急地回音。

    “老爷,有事吗?”

    是秋月的声音,声音里既有意外又带着惊喜。

    “谁在外面?”况且问道。

    “是婢子和春花。”秋月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们进来吧。”

    春花秋月推门进来,两人都不敢正视主子,躬身低头等待他的吩咐。

    况且这次有心,仔细看看两人,果然发现两人身子都有些颤抖,不是害怕就是激动,应该是后者。

    他有些难为情,深夜里把两个美貌丫环叫到自己卧室,可有些意味深长,让人家知道了,不知会不会传出流言蜚语。

    更主要的是,孤男寡女深夜同处一室,还是卧房,他心里竟泛起几丝涟漪。

    “我好像听到你们说些什么,要把你们配什么小子的事。”况且不敢绕弯子,开门见山,时候长了,连他也感到这诱惑太大了些。

    “老爷赎罪,婢子不知惊动了老爷。”两人身子更低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你们不用多虑,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是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如何处理你们的事,难道不该先请示我吗?”况且说道。

    “这个……周管家可能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吧。”春花有些迟迟疑疑。

    “她就是根本没想向主子禀报,主子不喜欢管事,她倒是得便了,什么事都自己专断专为。”秋月直接大胆说出,这就等于告她们的顶头上司的状了。

    “嗯,这倒是我的疏忽,明天我问一下。上午你们去把周管家叫来,我当面问问她。”

    “只求老爷做主。”秋月忽然跪倒在地,叩下头去。

    “快起来,无需这样,这本来就是我应该管的。多余的话也不说了,给你们交个底儿吧,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我的身边人,无论在这府里还是在外面,我绝对不允许有人作践你们。”况且做出保证。

    “多谢老爷恩典。”

    春花也跟着跪在地上叩头了,神情却是喜出望外。

    两人也都明白了,况且根本不是从梦中醒来,而是根本就没睡着,她们的对话全都被主子听到了。

    两人虽然羞涩,心里却是喜欢得不行。

    这两人早就把自己视作况且的人,只是一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第六百三十七章 萧妮儿质疑况且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萧妮儿突然闯进来,看着跪在况且面前的两个丫环,一头雾水满心疑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呃,没什么。”况且摆摆手。

    “这还没什么,大半夜的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她们两个犯错了?”萧妮儿疑惑地看着春花秋月二人。

    春花秋月说萧妮儿像防贼似的防着她们,况且本来对这话很是怀疑,萧妮儿这一问,倒是让他相信了。萧妮儿的态度的确有审贼的意思,好像她们两个是偷偷溜进来被抓住的贼。

    他知道这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就摆摆手让春花秋月先出去。

    “究竟怎么回事?”萧妮儿紧张起来。

    若是况且召这两个丫头进来侍寝,她自然是不会管的,但她知道况且从来就没这个习惯。如果两个丫头是借故进来诱惑况且,自荐枕席,那可不行。

    况且叹了口气,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切,我以为什么事呢。”萧妮儿松了一口气。

    “怎么,你知道这事?”

    “我怎么会知道,没人跟我说啊。府里的那些管家权利大得很呢!”萧妮儿一脸茫然,显然有些不高兴。

    “哼,看来他们是把咱们当成外人了,不把我这个二老爷放在眼里啊。真以为我是熹宗天子,他们个个想当魏忠贤!”况且很不爽,动怒了。

    萧妮儿晃晃头,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头事。熹宗、魏忠贤的都是什么人啊?

    “明天我找他们算账,看来这个家真的好好管一管了。”况且冷哼道。

    “的确是很讨厌,可也不好管啊?”萧妮儿又疑惑地看看他。

    “怎么着,我管不了?”况且也被她弄得疑惑了。

    “不是说你管不了,而是说没法管,他们这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不该不向你说一声。不过你自己想啊,咱们在这里才住几天啊,你让人家事事跟你汇报,咱们住在这里还好说,咱们不在的时候呢,人家怎么向你汇报去。再者说了,这些管家以前有的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有的是大嫂那里的人,也不好管。”萧妮儿似乎早就想过这些事了。

    “不是说只要在我名下的人,都归我管的吗?我倒要看看是否如此,如果不是这样,咱们拔腿走人,也没必要在这里当整个牌位。”况且说道。

    萧妮儿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在她看来这事儿虽然不爽,却很平常,无论哪个大家族里都这样,这是其一。第二她很少见到况且对一件事如此上心,除非是跟左羚石榴或者她有关的事情。

    她一下子感到了其中的不寻常,笑道:“依我说,你要管,当然什么人都得给你面子,什么都听你的,可是这事过后不还得这样办?你总不能让府里的丫头小子都打光棍吧。”

    况且点头道:“那当然不会,男婚女嫁是人伦正理,谁也拦不住。我只是说这事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不应该由别人来操纵。”

    萧妮儿吓了一跳,囔道:“让他们自己做主?这还了得。喜欢谁就去找谁,就跟谁跑?这成什么了?”

    “这有什么不好,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况且嘿嘿一笑。

    “不是好不好,而是根本行不通。若人人都这样做,这个家就真的乱了,别说那些管家们不会听,只会笑你,连老太太那里都通不过。”

    况且明白这道理,想在这个府里开启自由恋爱的新模式是根本行不通。那个时代的自由恋爱,只是在底层行得通,一般小家小户的男男女女有自己选择对象的机会,家族越是大,反而越是没有人身自由,大家族的下人们不愁吃喝,也无人身自由可言。

    在上层人士看来,自由恋爱是罪过,起码是不合礼数。胡乱结识异性,等同于不知王法礼节的野兽行为,这些人不知道羞耻二字为何意,《诗经》也有这样的描述。

    “我也不是说都要这样,最起码我身边这些丫头,还是希望由我来管,不要别人插手。”况且做了让步。

    “这些丫头,你都不正眼看人家,这会怎么成你心上人了?”萧妮儿好笑道。

    “什么心上心下的,我只是不想她们被人作践,想让她们也像秋香那样,可以自己选择要嫁的人。”

    “秋香独一无二,若是每个丫头都像秋香一样,这世上就没有主子奴才了。”

    萧妮儿很少反驳况且,她的理念一向是只要是况且说的就是对的。这事她也不是故意想反驳他,而是真的想不通,觉得况且怎么突然间变成一个世事不通的小孩子了。

    她当然不会想到,几百年后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世界上没有主子奴才这一说,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但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世界,对萧妮儿而言,等于是外星人的世界,只是一种虚幻的想象。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管。”况且执拗起来。

    “好吧,你想管就管,不过不会有什么好效果,你既然说了,他们总是要听一次的,过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萧妮儿不是给他泼冷水,而是对大家族的事务了解得多些。这些日子,她没事就陪着太夫人说话,也是有心学了一些东西。

    况且看着萧妮儿,发现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衣,里面雪白的肌肤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能看清毛孔。

    他笑了:“你这是穿的什么衣服啊,跟没穿似的。”

    萧妮儿也笑了,满不在乎道:“切,这里就你一个男人,怕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还怕你看啊。”

    况且修炼的念头彻底熄灭,此时看着萧妮儿活色生香的**,不禁心动,向她招招手。

    “来了。”

    萧妮儿一点都不拿捏,真是招之即来,马上两步走过来,坐在况且的膝盖上。

    况且把手伸进纱衣里,抚摸她娇嫩的肌肤。

    在况且眼中,萧妮儿的皮肤和身材是他见过的女孩子里最好的,也是他最爱的,虽说脸蛋没有石榴标致,也没有那种知性美,更没有左羚那种媚绝天下的绝色,却总是能让他心里舒坦、沉浸其中。

    “依我说这事要不你先别管,让我跟太夫人说说,由太夫人发话会更好些。”

    萧妮儿被他抚摸的心头有些火热,却还是想着这件事,怕况且没来由地得罪人。

    都说主子不怕得罪下人,却也不能一概而论,毕竟这府里内外事务都是由管家操持,若是把他们都得罪了,这华丽富贵的侯爵府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塌糊涂的鸡窝。

    “不,那样更不好,这事我一定要管一管,立个规矩。”

    况且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何如此执拗,他来到这世上,对太多事都看不惯,渐渐的也麻木了,对伦理道德、对时兴的各种规矩,能看惯的很少,只是他从来不五激烈反对。他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不仅改变不了,他也得服从这世上的一切规矩。

    可是这件事却触动了他,这还不仅仅是秋香的原因,上次那个海外来者秦长青拜见他,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秦长青代表海外那个神秘组织向他请示,看起来听命于他,但实际上他却浮离于那个组织之外,这和他在侯爵府的地位几乎一样。

    当然,他在这里只是不想管事,并非没人让他管事,所以他决定开始管理一下自己名下的这个家,开始学怎么当好一家之主。

    他知道萧妮儿担心什么,他却不怕,不怕这些人给他消极怠工,甚至全体罢工,那样的话,他就把他们全都轰回太夫人和侯爵夫人那里,他宁可这里没人管,没人伺候,乐得清静。

    他心里想着这些,手上动作却没停,熟练地把萧妮儿的亵衣都剥了下来,这也是萧妮儿主动配合的缘故。

    他抱着萧妮儿上了床……

    隔壁的春花秋月听着隔壁传来的各种声音,不禁面红耳赤,芳心狂跳,彼此看着,尴尬不已。

    贴身丫环对主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房事,可这毕竟是她们第一次听到,她们还都是处子,这些声音令她们感到刺激,又不是很明白。

    其实萧妮儿已经把声音极尽压抑了,却不知越是压抑,传出的声音愈是充满诱惑和刺激。

    不多时,两个尚且不知人事的丫环也已经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第二天早饭后,况且就让春花传出话,让那个周管家过来一趟。

    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女人就来了,给况且敛衽道了万福后,就躬身站在那里。

    “老爷唤小的来不知有何吩咐。”

    这位周管家不明所以,眼前这位老爷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应该由下人们来伺候服侍,而不是发号施令。

    “听说府里又到了把丫环们许配给小子们的时候了?”况且问道。

    “是啊,丫环、小子们到了年纪,就得许配了。”周管家随口答道,不明白老爷问这事做什么。

    忽然她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老爷要留下秋月?

    春花秋月原本是太夫人提议要给况且的,这事她也知道,所以没敢打什么歪主意。可是况且很少住在这里,对身边这些丫环丝连毫意思都没有,很显然是不想收用这些丫环。

    她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却看上了秋月,已经磨了好长时间了。

    她没有儿子,对这个侄子视如亲子,对他是有求必应。不过这事她很慎重,经过再三仔细观察,确认况且没有收用秋月的意思,这才敢打秋月的主意。

第六百三十八章 婚恋自由可行否

    况且看着下面面色微变的周管家,也就明白了春花秋月两人所言不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冷笑道:“这事暂且缓行,先把你拟定的名单给我看看,另外像这样的事以后先报我,我让你做,你再做。”

    “老爷,这事缓不得啊。”周管家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怎么缓不得?我说的话不算数吗?”况且怒气上涌,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不是,老爷的话当然算数,可是这些丫环小子都到了婚配年龄了,再缓的话就耽误了。”周管家急急辩解道。

    “耽误一年两年又如何,会死人吗?”况且冷笑道。

    “当然不会,老爷这是怎么说,您……您老人家怎么说怎么是吧。”周管家冒出冷汗,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明白自己太冒失了,不管年龄多大,主子就是主子,绝不是她能当众反驳的。

    两边站立的丫环们都捂嘴窃笑,她们都恨死这位为人刻薄的周管家了。况且身边的丫环还算好的,那些跟各房主子不搭边的丫环们就惨了,几乎都被这位周管家凌虐过。

    丫环们之间自然有消息流通渠道,慢慢的大家都知道了,这位周管家年轻时候也是一位美人,而且是被太老爷收用过的,只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也就没能当上主子,后来太老爷病逝,太夫人也就把她许配给了一个家人。

    不过毕竟有当年太老爷对她的情分在,太夫人对她还是很照顾,抬举他们两口子都当了管家。主要也是因为她当年就是太夫人身边很受喜爱的丫环。

    周管家不是被分到况且这里才开始作威作福的,她原来在太夫人那里就得宠,大家都知道她是太夫人身边的红人,是所谓说得上话的人,只好让着她。

    太夫人知道况且不喜欢管事,怕府里下面的人不好管理,特地把她派了过来。

    也正因为有太夫人撑腰,周管家的确没把况且太放在眼里,毕竟连侯爵夫人对她都很客气,何况新主子是一个小毛孩子。

    可是现在她明白自己错了,瞬间想起南京城里流传的一些况且的事,原来想一定是夸大不实的传言,现在她有些信了。

    再者她明白况且在太夫人心里的地位,那是谁也比不上的,她那点受宠跟况且比起来一根杂草都不如。

    她小步快跑地取来这次丫环许配给小子们的名单,双手呈给况且,然后心神忐忑地站在下面。

    况且看到上面有许多熟悉的名字,他虽然在这里待的时间少,却也认识了许多人,不少人都是他给瞧过病的。

    名单里果然有他贴身丫环里的三个人,他把这三个丫环的名字勾掉了。

    想要改变丫环配小子的规矩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人没有自由爱恋的权利,也没有那种环境,若是私下爱恋、幽会私约,不仅违反了礼教也违反了家规,是要受到重惩的。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先保护自己身边这些丫环。

    分配到他房里,专门伺候他的丫环一共十八名,从二十岁到十四岁不等,一色的窈窕美人,年纪小的也是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春花秋月都是二十岁,也真是到了婚配年龄,那时候没有法定结婚年龄,也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也可以婚配,即所谓的童子媳。

    想当年唐太宗李世民的长孙皇后就是十三岁时正式嫁给他的,当然李世民当时也不大。

    童婚虽然有,在许多地方甚至很盛行,但按一般惯例,那只是名义上成亲,必须到十五六岁,甚至十八岁以后才正式圆房。

    况且沉吟一下,看来周管家还算是有些顾忌,没把事情做得太绝,最起码没把春花也列在名单上,至于她的真正用意如何,况且也懒得猜测。

    “我身边这些丫环以后都不要列在许配小子的名单上。”况且把名单还给周管家。

    “老爷都要收用她们啊。”周管家张大了嘴。

    不是说老爷不喜欢女色的吗,怎么突然胃口变得这么大,要把身边的丫环都收用了?这可是十八个丫环啊,而且从十四岁到二十岁都有,这也太兼容并蓄了吧。

    周管家一时会错了意。

    她只是吃惊,对此并无意见,别说这十八名丫环,就是把外面那些上百名丫环都收用了,也是老爷自己的事,她根本管不着。

    她只是心里叹息,看来秋月的事是没指望了,她还不知道回去后怎么安慰自己的侄子,估计那个浑小子又要大闹一场,然后出去胡混乱作几天,惹出一堆乱子等他们夫妇去收拾。

    两边站立的丫环们个个面露喜色,却都不自禁地或低头、或转头,娇羞不胜。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她们被你这样随意许配给外宅的小子们,她们的婚事以后要先问过她们自己的意愿,只有她们同意了,才能许配,而且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况且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丫环们的表情由欢天喜地转向了极度失望,原来老爷还是要把她们许配出去啊。

    这些被分配到况且房里的人,心里原都充满了渴望,也都有野心,想要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嘛。一旦入房,地位上的变化是不用说的,关键是拿下况且这个少女们的梦中情人,那可是凤凰中的凤凰啊。

    周管家更是震惊,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况且若是打算自己收用这些丫环,她没话可说,可是,他居然是想让她们随自己的意愿嫁人,这就太耸人听闻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些丫环基本都是家生子,也就是说他们的父母都是侯爵府的下人,甚至她们父母的父母也都是这个身份。

    这样的家生子固然没有独立的人身权利,但在府里却能得到许多额外的照顾,被当作自己家里人,那些买来的丫环小子就略逊一筹了。

    “老爷,这不行啊,这怎么能行啊。”周管家情急失言,又开始反驳况且了。

    “怎么不行,你给我说说这里的道理。”

    “男女婚嫁,外面讲究的是三媒六证,父母之命,咱们这样的人家讲究的就是主子许配,哪有照她们自己意愿行事的道理?”周管家急急道。

    “主子许配?那也就是说权利在我了。”况且笑道。

    “这倒是,可是怎么也不能按她们自己意愿来。”周管家此时才醒悟一个道理,不管怎样,权利还是在况且手里,根本不在她手上。

    “既然是我说了算,我给她们这个权利。”况且道。

    “这不行啊,这不符合礼节,也不符合规矩。”

    “那么你当众反驳我就是符合礼节符合规矩了?”况且加重声音道。

    “不,不敢,小的万万不敢。”

    周管家急忙弯下腰,头差点垂到脚尖了。她也明白了,况且这是有意拿她扎筏子,至于究竟想做什么还不知道。不管怎样,她可能真要倒大霉了。

    “周大姐也不会有这意思的,你是错怪她了。”一旁坐着的萧妮儿此时才开口。

    她知道周管家是太夫人身边的红人,不想让她太难堪,不然太夫人那里不好交待。

    按说这些事本来应该由萧妮儿来处置,男主外女主内嘛,男主人一般不理会内宅的事,可是她跟况且理念有别,又不觉得周管家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无非是掺杂假公济私的成分,想要把秋月强行许配给她侄子。

    “多谢夫人。”周管家急忙向上行礼。

    “既然这个家我还是一家之主,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只要我在府里,所有的事都先给我过目,等我批准后再去做。”况且说完,挥挥手让她下去。

    周管家脑子里嗡嗡的,一时什么也想不了,只好再行礼退下,出去后被风一着,才发现自己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就算是想把秋月许配给她侄子,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啊,她侄子也是家生子,理应享受这种权利。

    当然,她的确应该把名单给况且过目,最起码应该给萧妮儿看一下,可是谁都知道这两口子就是两尊坐佛,根本不管事的,孰料今日怎么反性了,突然管起事来了。

    她摇摇头,虽说对况且的话不能不遵从,却还是觉得他说的那些丫环的婚事要顺从她们自己的意愿这一条跟规矩太不相符,要是以后都这样做,那还了得,岂不是家将不家、府将不府,国将不国了?

    “两个贱婢。”

    她心里骂着,以为是春花秋月在况且跟前下了她的谗言,导致她今天当着如此多的人的面被训斥,受羞辱,这是她从未受过的屈辱。

    她想着春花秋月两个得宠的丫头,蓦然想到自己当年的如花岁月。

    当时她不也是跟这两个丫头一样,甚至更得宠,那时候太老爷特别喜爱她,她可是陪太老爷睡了三年多,只是太老爷当时年纪太大了,没能让她生下一男半女,太老爷一过世,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往事不堪回首,却仍然历历在目。

    谁无少女时,谁无得宠时,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周管家咽不下这口气,她小脚一跺,进里面找太夫人评理去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老夫子张榜告示

    况且这里,春花秋月等十多个丫环都上前拜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最高兴的就是秋月了,她感到自己一下子就跳出了苦海,虽说以后的事不知道怎么样,但总比嫁给周管家那个不成器、专好吃酒打老婆的侄子强。

    春花也很高兴,她知道况且今天固然是拿周管家扎筏子,周管家又何尝不是拿秋月扎筏子,想试试水深。

    按说这种主子身边的丫环,即便要许配给外宅的小子,也必须跟主人商量的,尤其是先得跟萧妮儿商量,最后也还得经过况且的同意。

    周管家直接越过两个主子,自作主张,明显是仗恃着太夫人的宠爱,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今年动了秋月,明年就得动春花,她们两个一个二十、一个十九,都到了婚配年龄。

    谁也没想到,事情出现了变化,一向甩袖子的老爷突然亲自管起家务事来了。

    老爷一锤定音,丫环们个个面带喜色,虽说还不敢现在就肯定将来自己的婚事真的能自己做主,毕竟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最后还得太夫人说得算,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侯爵府里的大房二房可是没分家的。

    但有了这次教训,估计周管家以后也会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作践她们了。

    况且笑道:“你们以后得自己留意了,喜欢哪个年轻人,就来告诉我,本老爷替你们做主。”他差点下意识做出个捋须的动作。

    自称本老爷还真不习惯,这辈分一下子升得太高了,而且这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五六十岁的人一样。

    萧妮儿笑的了不得,况且颌下根本没有胡子,上下嘴唇也只有短短的茸毛。

    丫环们也都暗笑不已,况且自己也很是尴尬,这故装老成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多谢老爷开恩。”丫环们谢过后都退出去。

    萧妮儿看着况且笑而不言,那神情况且能读懂,好像是看着一个孩子做了个恶作剧一样,宠爱、怜惜外带宽容。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能算数?”况且不服气了。

    “就看太夫人怎么说了,你在这里可不是真正的当家人。”萧妮儿笑道。

    况且没说话,他可是打定主意了,这次的事若不按他的意愿办,他就直接走人,爽利退出侯爵府,绝不做花架子。

    他并非赌气,而是厌倦了当这种牌位主子,他一直后悔的就是当初那个秦长青来时,他没能坚持己见,虽说郑家两个兄弟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可是重要的是他的话被人驳回了。

    太夫人听完周管家的陈述,笑了笑:“周家的,这些事你跟我说有什么用,现在二房里是二老爷做主,他怎么说那就是王法,在二房里就得依照他说的做。”

    这个周管家许配的男人姓周,所以太夫人叫她周家的,女从男姓,别人也就叫他周管家。

    周管家急道:“可是,老祖宗,这个家还是您做主啊。二老爷是好人,可他年纪还小,有些事他还没经过,得您老人家给他掌舵。”

    太夫人房里一些丫环管家看着周管家也笑,她们倒都习惯了周管家的作风,都知道老太太念着当年她服侍过太老爷的情分,一直容让着她,这次把她分配到况且的府里,也正好是打发走了。

    “他虽然年纪还小,却不需要什么人给他掌舵,有些事他是没经历过,可是谁不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慢慢学吧。再者说他也没做太出格的事,只是身边的一些丫头,他想如何就如何,由作他吧。”太夫人依然很有耐心地道。

    一个管家笑道:“周大姐,二老爷是好人,读书人常说的仁义就指的他那样的,他在咱们这府里虽说待的日子少,可是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念他的好?我想二老爷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可能咱们还都没明白吧。”

    太夫人拍掌道:“正是。要说仁义,我这个小儿子再没人可比的,这一点你也知道的。他做事都是从仁义上来,不是随便乱做的。你见他管过什么事吗?他只是管了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件事他觉得有必要管,而且这样管才对。”

    太夫人没有责备周管家,那是因为她心里高兴,况且终于开始管事务了,这就说明况且真的把这个家当作自己的家了。

    这么长时间来,况且对侯爵府没有归属感,这事不仅太夫人知道,许多人都知道,也能理解,毕竟不是太夫人生养的,也不是在这个家里长大的,说到底他还没有这个家的许多下人奴才对侯爵府有感情呢。

    太夫人虽说不着急,对这事还是心中耿着,现在好不容易况且找到归属感了,她当然不会在这个关头泼冷水。

    至于说况且想让那些丫头们依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对象,的确不大符合礼法家规,但他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随他怎么做就是。

    另一个管家笑道:“二老爷是自己爱上这些丫头了吧?想自己留着,他年纪小脸皮薄,不好意思这么说,你怎么还听不出来。”

    周管家一拍手道:“看您说的,二老爷要是这意思,我还说什么啊。别说留下那些丫头,就是再多要一些,我也得给找来不是。我就是怕二老爷受那些丫头子怂恿,由着她们的性子来,那府里还不乱翻天了。”

    “你放心吧,他有分寸的,再说了,一些丫头子就想翻天,那是不可能的。这事不用再议了。只要二老爷吩咐的,你们按照他的话办就是。”太夫人略显不耐烦地挥手道。

    周管家只好灰溜溜退出来,她这才醒悟到自己的错误,此事她原本不敢针对况且,只是想告几个丫头的状,可是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像是在说况且的不是,也难怪太夫人不耐烦了。

    侯爵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二老爷就是老太太的逆鳞,绝对碰不得的。

    况且不知道这些后续的事儿,他处理完了家里的事,就赶往石榴那里。

    他坐着马车,一路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

    看着外面繁华的景象,他心中忽然有些痛,所有这些在不到百年的时光内将化为泡影。

    清朝时的南京虽然也繁华,跟此时相比已经大为不如,后又经过太平天国之变,南京几乎化为废墟,千年古都,虽说永久屹立在历史的长河里,所受的磨难却也太惨重了。

    他心里想着,一径来到玄武湖畔,登船渡过湖后,来到老师的书房里。

    “嗯,你来得正好,今天怎么迟了些?”陈慕沙见着他就笑道。

    “被些小事拖住了,耽误了一点工夫。”况且行礼后,笑道。

    “能把你拖住的事也不会是小事吧。”陈慕沙笑道。

    “老师今天怎么没出门,没人请了吗?”况且问道。

    他不想说这些小事来烦老师,就反问道。

    “我现在是能躲尽量躲,对了,我听说昨天你跟魏国公夫人有些不愉快?”陈慕沙定睛看着他问道。

    况且又想起昨天被魏国公夫人鄙薄的事,心里也有些堵得慌,强笑道:“也算不上吧,魏国公夫人说我比不上师兄,倒也没说错。”

    “这个女人啊,还是对当年那桩事耿耿于怀,你别介意。”陈慕沙安慰道。

    “不会介意,别人怎么看我,弟子向来是姑妄听之,老师也是知道的。”

    “嗯,那就好。那女人虽然在事理上有些不明,可是对石榴倒是真心疼爱,你们以后也少不了打交道的,这种冷言冷语的以后还会听到不少,你也只能多忍耐了。”陈慕沙歉然苦笑道。

    况且也是苦笑,他还能怎么说,魏国公夫人的头衔吓唬不了他,也不过就是和英国公夫人、太夫人平级的,可是她是师兄的老娘,也就是自己的长辈,骂自己也得老老实实听着,根本不能反驳。

    “对了,你的字好,给我写几个字,刻成牌子,树在岛子外面。”

    陈慕沙让况且在一张纸上写下一张告示:

    奉旨静心读书,以待鼓吹休明。所有迎来送往、婚丧庆吊一律谢绝。

    这其中“静心读书”、“鼓吹休明”都是圣旨中的原话,南京的大小官员们也都知道了,迎来送往自然就是官场上的拜访,婚丧庆吊则是个人私生活的几件大事。

    陈慕沙以此名义谢客,基本就是要在此岛上深居简出了。

    他在苏州过的也就是这种日子,南京官绅士大夫无论公事私事,各种红白喜事等等,都非常识相地不去打扰他,可是他来到南京后,却享受不到这份清静了。

    昨天是南京六部、都察院、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三寺、南京兵备留守府的所有正堂官公宴请他,今天就是所有吴中在南京的官绅公宴请他,后天则是六部等的副堂官公宴,这随后应天府的宴请,各种大小组织的宴请等等,请帖在书桌上积成厚厚的一叠,差不多已经排满一个多月了。

    这期间,中山王府的宴请还不算,毕竟他在中山王府也生活过几年,有些自家人的感觉,所以中山王府也就没正式下帖,但两家来往基本是天天都有的事。

    况且写好告示后,陈慕沙就叫家人拿出去,找了个刻工刻在木牌上,然后树在玄武湖渡口的入口处。

第六百四十章 神药出现副作用

    左羚急急忙忙回到凤阳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药物在使用过程中出了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凤阳方面来人说有些病人服用六神丸后出现副作用,而且病情很严重,家里的大夫们束手无策,所以请她带着南京这里的名医过去救治。

    左羚得到消息后既是疑惑、又是惶恐不安,药物会出一些问题,这是况且早就提醒过的,而且每种药物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副作用况且也都推算过,也写下了各种应对救治办法,她手下的这些坐诊医生们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她疑惑的是事情有些蹊跷,南京、苏州、杭州这些地区怎么一例都没有,偏巧凤阳那里一下子出现十多例?

    况且也说过,病人服药后出现副作用有许多不可预测性,没有规律可循,也没有概率性,甚至还可能有一些不可察知性,毕竟每个病人的身体状况都不相同,对药物的耐药性、吸收程度也都不一样,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应比世界上的微尘数目还要多,想要把这里的所有情况都推算出来是不可能的,只能就其中的典型案例来推算、来预测。

    她想起了况且的话,疑惑也就减少了许多,急忙带着几个有经验的大夫坐车赶往凤阳。

    到了凤阳,她没有回到家,而是直接去往那些病人出现副作用的药堂,这些病人现在都在左家的药堂接受救治。

    左羚在把药物批发给这里时,也同时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毒副作用情况都告知了大夫,各种救治方法也都不吝传授,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来到药堂后,两方人略一寒暄,左羚就叫自己请来的大夫去检查那些病人,她虽说也明白些医术,但对诊脉检查还是一窍不通。

    检查了片刻,一个大夫叫了起来:“你们这是给病人服用的什么药啊,不是我们的六神丸啊?”

    左羚听到这话,耳朵立时竖起来,眉毛也根根竖立。

    她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些感觉,而这感觉不能说出来,没想到,刚检查了一会儿就被大夫发现了。

    左家一个管家急忙上前对左羚小声道:“大小姐,有些话还是回去说吧,千万别在这儿讲。”

    左羚冷哼一声,回头对那个大喊的大夫道:“药不会是假的,都是从咱们手里过来的。你可能检查的不够仔细,等回去后再好好仔细检查。”

    一个病人听出门道了,大叫道:“是假药,你们左家自己也卖假药啊。”

    另一个病人正在痛苦*,听到这话也大叫起来:“怪不得我中毒了,你们不仅是卖假药,卖的还是毒药,咱们见官去。”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随从附和者,药堂里躺着的十几个病人连同家属都叫嚷起来,一叠声的要去见官。

    这些人原本就怀疑自己是服用了假药,才中毒的,只是他们都是从左家药堂里买的,店家发誓赌咒保证绝对是真品,跟南京卖的是一批货。

    大家都知道,六神丸只有南京的济世堂才能制作,凤阳这里也是从南京进的货,而左羚又是左家的大小姐,左家总不会给自己家的人挖坑吧。

    可是左羚带来的这位大夫检查后脱口而出,这句话让大家的疑心找到了证据,立刻便喧哗吵闹起来。

    左羚急忙过来,查看这些人手里的药,心头一沉,的确是假药,尽管仿制得很像,连那个“羚”字招牌都一模一样,但是这药是她亲手下的药材,那股味道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不用仔细检查,只要闻闻味道就知道其中缺了哪几味药材,至于添加的是什么药材,她一时还不敢断定。

    尽管已经确定是假药,她却不敢面对,怎么说也不能砸了自己家的招牌。她真要当众说出实情,恐怕左家的药铺、药堂就得关门大吉,左家保不准还得吃官司。

    “大家别嚷,这药不是假的,我亲手配制的还不知道吗?”她沉下脸大声道。

    “这是左大小姐。”

    “对,是她。”

    “哦,对了,听说这种神药就是大小姐配制的,第二个人都配制不出来。”

    “嗯,左大小姐这样说,那就没错了。”

    “可是,左小姐,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顿乱嚷后,总算安抚住了病人和家属,大家仍然在追究起中毒的原因。

    左羚也只得违心道:“大家应该明白,咱们这个药是成品药,虽说能适合所有人服用,可是也有不适应的病人,在座几位恰好很不幸正是不适应的病人。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服用咱们的药出的问题,我们左家保证给大家解除毒副作用,给大家治好病,不收一分钱。”

    左羚如此解释,大家倒也没话可说了,有几个成心想要闹事的,看看左右,也没法再闹起来。

    几个大夫检查完那些假药,又检查了这些病人的情况,便示意左羚他们心里有底了。左羚带着几个大夫进了内室,听他们讲了基本情况后沉声道:“的确能治好吧?”

    “能,先把那些毒解除,然后用咱们正品药治疗就行。”一个大夫点头保证。

    “那就这样办吧。你们口径一定要统一,绝对不能泄露半个字,这批药咱们只能认了是咱们的正品,有什么损失先顶着吧,回头我再跟那些混蛋算账。”

    左羚怒气冲冲走出药堂,正好撞上她兄长左东阁踏着台阶快步上来,兄妹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是你?”

    “哈哈,是小妹啊,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左东阁喜不自禁。

    “你还有脸见我?”

    左羚冷哼一声,面如冰霜,绕过左东阁肩膀走了过去。

    左东阁苦笑着摇摇头,这件事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他再贪财,也不至于做这种黑心肠的生意。

    现在他们的父亲左文祥虽说是族长,家中业务大多已经移交给左东阁打理,两兄妹一个在凤阳,一个在南京,几乎控制了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大部分地区,只有北京、岭南、云南这些地方还没能打进去,却也在慢慢渗透中。

    可惜这半年来接连出现了假药事件,令他们头疼不已。

    左羚坐进自己的马车,左东阁从另一侧也钻了进去。

    “出去。”左羚冷冷道。

    “小妹,你别不分青红皂白好不好,这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也在帮你查呢。”左东阁叫道。

    “你帮我查?出事的可是凤阳这里,我原本可以不管的,要对这些事负责的是你,不是我。”左羚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颤抖,浑身更是气的有些僵硬。

    “你别动怒好不好,我说错了,其实也不算错,责任在我这边没错,可是有人假冒你的药,你也有责任查出来是不是?”

    “天底下黑心肠的多了,市面上暗地里流通的假药也不是一种两种,少说也有上百种,只要不是我的药铺里出售的,就跟我没关系。那些图便宜去别的药铺里买药的人,吃死了也怨不着我。”左羚冷笑道。

    左东阁想想她说的的确不错,急忙赔笑道:“小妹,是我错了好不好。不过这次可是咱们的药堂里出售的药品出的问题,这必须查清楚。”

    “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自己家的药堂里怎么会出假药,而且仿制得很像。”左羚问道。

    “一言难尽啊。”

    左东阁就把这些日子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原来自从六神丸等一系列药品畅销以来,一些不良药贩还有一些黑心药商就动了假冒的主意。南京、苏州等地很早就开始出现各种假冒伪药、劣药,也出了不少事故,尤其是南京,还有几个病人因服用劣质药品中毒身亡的。

    这些事故也让左羚摊上了官司,好在应天府尹还算是个清官,查清事故来龙去脉后,把售卖假药的药铺老板伙计都抓了起来,还顺藤摸瓜抓到了上游供货商,破了几个案子,左羚得以无事。

    这事不但没影响到左羚的生意,反而变相为她做了广告,大家都知道要买六神丸系列药品一定得去左羚自己的药铺、药堂才行,别的店里都是假的,因为这些中成药左羚只放在自己的店铺里出售,只有偏远地区还有北方区域,才从南京搞批发。

    况且当初研制六神丸的时候,精心推算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不测,成药后至今还没出现重大毒副作用的病例。尽管如此,左羚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每天警惕着可能发生的危机。

    来凤阳前她以为自己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孰料竟然还是假药事故,只是让她有苦难言的是,假药居然出自自己的家族,这问题就严重了,她没法撇清。

    凤阳这边出现假药比南京、苏州要晚了几个月,可是数量却多,开始时只是不属于左家的那些店铺销售,左家人自然也管不着,那时候没有知识产权保护一说,你研制出来六神丸,也不能不让别人制作销售六神丸,尽管后者是仿制品。

    左东阁的应对办法跟左羚一样,向外公开宣布:只有自己左家旗号下的药堂、药铺出售的才是真品,左家不对其他药堂、药铺出售的同名药品负责。

    这一招很奏效,尽管事故频发,却丝毫没影响到左家的生意。

    只是在几天前,忽然左家出售的药品出了问题,不用找专家检测,左东阁也明白这是家里出了老鼠,自己家一直销售的真品里被掺入了假药。

    家贼难防啊。

第六百四十一章 假药成灾窝里反

    好在发现得还算及时,左家在凤阳总店这里的大夫们不仅知道各种救治办法,而且他们的医术也比左羚在南京的坐诊大夫要高明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查清假药掺入了什么药,必须先弄清真药里的各种成分,而真药的配方是保密的,除了况且和左羚,谁都不知道。大夫们所能做的只有尽力稳住病人,不让病情加重,左东阁见他们无法彻底解决此事,只好紧急派人禀报左羚赶紧回来商议解决办法。

    “假药究竟是在哪个环节掺进来的?”左羚问道。

    “这就难查了,你也知道,这些事也并不都是我管的,家里还有许多人经手,虽说药品都是从我手里发放的,可是运送途中难免会被人掺了假药。运送的过程有好好几个环节,出事的店铺又分处各地,涉及的人太多了。”左东阁抓耳挠腮,叫苦不迭。

    “你不就是怕得罪人,不想深入查吗?”左羚怒道。

    “我也不是怕得罪人,可是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光吧。若是对待每个人都跟审贼似的,那不是逼人家造反吗?”

    “造反?制假药骗钱害人还有理了,我这次回来就要彻底查清这件事,查出来后直接交给凤阳府处理。”左羚咬牙道。

    “别,千万别这么办。家里的事就得家里解决,家丑不可外扬啊。”左东阁急忙叫了起来。

    他知道左羚的性格,说得出做得到,这种事说难查的确是难查,说容易也容易,就在于肯不肯得罪人,尤其牵扯到各房的当家人,甚至还有上面的一些老辈人物。

    “家里解决?怎么解决。不过是骂他们一顿,罚他们一些钱,过后他们照样做,然后咱们还得给他们擦屁股收拾乱摊子,黑心钱他们赚着,黑名声咱们担着,还得赔钱搭上大夫替他们救治病人。”

    “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悄悄查了查,这次事情可能大了些。”左东阁小声道,似乎怕前面的车夫听到。

    “怎么说?”左羚已经沉下去的心再度沉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现在已经有好几批不同的假药流进咱们的字号里了,我查到了一些,只是一部分,没有查到的还不知有多少呢,毕竟我也不可能把所有店铺的所有药品都查个遍,让那些人自己查、交叉查,效果你也明白,难说他们不是串通一气的。这些假药里,你今天看到的还算是良心药,至少没有掺太多的虎狼之药。”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给左羚看。

    左羚接过那几粒药后,放到鼻子下一闻,一股呛鼻子的味道冲进鼻腔里,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虽然还无法查明这里的药材组成,却能够知道这里面连真品里的一味药都没有,都是一些不知名的药材炼制的,而且手法粗糙,药材也都是伪劣品,这种药吃下去,死人都不稀罕。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左东阁的意思,这次的事可能弄大发了。

    “况兄弟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左东阁问道。

    “让他来干嘛?”

    “让他来干嘛?这次的事光靠咱们未必能解决得了啊,真要出了大事,只有他能解决了。万一出几条人命,咱们可就捂不住也承受不起了。”左东阁急道。

    “他来不了。”左羚情绪有些低沉道。

    “怎么了?”

    “我跟他闹崩了。”左羚把脸侧向车窗外。

    “闹崩了,为啥啊?”

    左东阁大是诧异,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妹对谁都不服不忿的,就是对况且是真心的崇拜加爱慕,怎么可能跟况且闹崩了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闹崩了一定是两个人的事。

    “哥,你就别问了,反正他是来不了了。再说又不是他研制的药品出了问题,凭什么让人家来帮咱们收拾烂摊子。我欠左家的,他可不欠左家什么。”左羚冷落着脸答道。

    左东阁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耳朵里嗡嗡回音。

    他万万没想到,他把事情说的那样重,左羚都没把况且带回来,要是各种预先拟定的救治办法能顶住的话倒是好,但他心里有个估计,这次的事自己可能真的顶不住,左羚带回来的几个大夫也未必行。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办法,忽然看到左羚脸上似乎有些变化。

    他凑近了仔细查看,左羚有些诧异,又有些羞恼,气道:“看什么,我脸上是长花了还是沾菜叶了?”

    左东阁看后再次确定一下,然后拍膝哈哈大笑起来。

    “你怎么了?我看你是疯了吧?”左羚不明所以,又是好笑又是可气道。

    “不是,我是说你……”

    他说着又凑近左羚的脸,两人鼻子尖差点碰在一起,然后小声道:“你跟他在一起了?”

    左羚美丽的脸庞微红,小声道:“嗯,怎么了,管得着吗?”

    “我当然管不着,就知道你是骗我的,你们都在一起了,还怎么会闹崩?”左东阁心下一松。

    左羚也情知这种事瞒不过父亲和哥哥,他们虽然不行医,那只是遵照祖宗的规矩,可是医术还是代代传袭的,而且是传子传媳不传女。按这个逻辑,左东阁的医术要远远高于左羚。

    左家医术里有一项专利:通过眉头的处女纹,甄别一个女孩子是否是处女。据说从未误诊过一例。有时候官府遇到这样的官司都要找左家的人来判别,不然就得找稳婆脱下女方的裤子检查了,这对处女而言无疑太残酷太野蛮了。

    左羚冷哼道:“你先别高兴太早,我没骗你。就是因为在一起了才闹崩的。”

    “都在一起了怎么还能闹崩,你们这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太长啊,上次你回来还没变化呢。估计也就是刚过蜜月期吧。”左东阁觉得非常好笑。

    “你还笑,笑死你。就因为在一起才闹崩,不在一起就不会闹崩了。”

    左羚想着自己和况且的两次不愉快,还真就是因为在一起了她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总是跟他闹别扭。

    左东阁看着妹妹的神情不像作假,也糊涂了。

    他秉承了父亲左文祥的天性,素性风流,不仅家里有几房美妾,在外面也是跟凤阳的名妓们往还唱和、来往频繁,他一向认为自己很能揣摩女孩子的心事,因此颇能获得女孩子的欢心。

    当然,他没能像他父亲那样,也娶回家一个名震大江南北的名妓花魁,奇迹毕竟不可复制,左文祥那次已经是左家祖坟冒青烟了。

    只是对这个妹妹,他可从来没懂得过她的心事,女人心海底针只有在妹妹这里才真正能体现出来。

    “为啥啊?”左东阁不耻下问。

    “嗯,我喜欢欺负他,他不肯,所以就闹崩了。”左羚倒不忸怩,爽利回答出来。

    “什么?你想欺负他,还要人家肯让你欺负?”左东阁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谁叫他对不起我了,还不让我欺负一下。”

    左羚其实也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她认为自己失控了,可是况且没失控啊,只要能忍让自己,受得住自己的失控时的暴躁乖戾,应该也就没事了,所以这件事里她有错,况且也一样有错。

    “我服了你了。你怎么欺负的他?”左东阁又好奇地问。

    “你管呢!”左羚又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盯着车窗外看。

    她在这里长大,原来还认为凤阳很繁华,到了南京后才发现凤阳实在是很穷很落魄的城市,金陵城雄踞江南之首的确名不虚传。

    据说扬州也很繁华,可去过的许多文人回来后都说扬州被那些有钱暴富的盐商和盐枭糟蹋的不成样子,完全一副暴发户土包子的德行。要比金银财富多,岭南的广州、福建的福州可能更多,只是那里却没有内地的文人气息,更没有那种历史底蕴。

    她也喜欢苏州,比喜欢南京更甚,她喜欢横贯城市的苏州河,喜欢河上一座座青石板铺就的拱桥,喜欢苏州河里来回游弋的乌篷船,那似乎比秦淮河上的画舫更有韵味,因为那是生活本身,不是装饰。

    她也喜欢河边的洗衣娘、浣纱女,想象着里面是否也能出一位日后的西施。

    她喜欢苏州起因是况且迷恋苏州,她也竟因此而迷恋上了。

    她不知道况且是不是因为迷恋苏州而不可救药地迷恋上石榴,竟然放弃了她,而她却放弃不了他。

    “咱们必须关掉所有的店铺,彻查所有药品药材。”她脑子里忽然跳出这么个想法,也就脱口而出。

    “所有店铺?这得父亲同意,还得跟几房的当家人商量好才行,我可做不了主。”左东阁被她的异想天开吓着了,心里立即否定了妹妹的提议。

    关掉所有店铺彻查,当然是个好办法,问题是根本行不通,想要征求所有当家人的同意,没个三年五年光景得不出答案。

    这么长时间别说出什么事故了,闹一场瘟疫都够了。

    “不行也得行,除此别无他法。”左羚忽然间就把脑子里那些形象清除了,然后满脑子里都是解决目前这些事的想法。

    正说着,马车停下了,左羚跟左东阁分别下车。

    左羚走向自己熟悉的府门,却还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怎样的噩梦。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中山王府设家宴

    况且对凤阳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南京、苏州一带出现假药事故他有所耳闻,但听说完全是黑心商人所为,跟他研制的药没什么关系,也就没放在心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左羚回凤阳理所应当,没什么奇怪的,况且并没有在意,更不知道左家已经陷入危机。

    这天中山王府设家宴宴请陈慕沙和石榴,他作为石榴的准女婿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这事没法推脱,毕竟石榴跟魏国公夫人还是干母女的关系,也算是他的干丈母娘,以后他们成婚后这交道也少不了。他为这事很是苦恼。

    宴请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好在只是跟国公夫人打个照面,上堂拜见后就下来了,然后小王爷师兄拉着他去了一处凉亭,这里才是他们晚辈吃酒的地方。

    “第一次来我家,怎么样?”小王爷不无夸耀之意。

    况且淡然一笑,明白他不是冲自己夸耀,而是知道苏州的王若非在建拙政园,雄心勃勃,想要建一所江南第一的园林建筑。

    中山王府当然巍峨壮丽,这可是当年太祖皇帝为功臣第一个打造的府邸,所有木材用的都是楠木,除了没有琉璃瓦,其他规格几乎跟皇宫一个规格,后来建造的许多亲王府远不如这里耗费巨大。

    这种宫廷式建筑自然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园林式建筑可比,不用说住,就是每年的维修保养费用都能让一般的富翁直接破产,这百十年下来,维修保养的钱都够建造好几座崭新的府邸了。

    当然这种巨资耗费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就是王府的气韵底蕴十足,处处都带着百年时光的痕迹,仿佛时间都浓缩在一砖一瓦一树一木中,令人游走其中时,不禁感叹岁月的奇妙与生命的弱小。

    若单说王府建筑,其实也就比侯爵府高那么一个规格,可是这种充满时间底蕴的味道却比侯爵府超出许多。

    “嗯,江南第一家。”况且毫无夸大之词地赞美道。

    “哈哈,这是当然。你也算是我家的干女婿了。”小王爷绕了个圈子转到这上来。

    “不敢当。”况且想着国公夫人那张冷艳不乏寒意的脸,苦笑道。

    “好了,我娘就是那样,觉得石榴给谁都是糟蹋了,就是做太子妃都嫌委屈,你也就别觉得委屈了。”

    “那天底下就只有师兄最有资格了?”况且瓮声道。

    “当然,我是老娘的独子嘛。”小王爷哈哈笑道。

    两人先入席,王府也有许多疏属子弟,有衣饰华丽的,也有服饰普通若一般市民的,有人脸上不乏骄矜之色,似乎这雄伟的王府跟他有多大关系似的,其实认真论起来,他也就是拐了几个弯才能和魏国公搭上关系。也有的原本富贵,现在已式微衰弱,所以处处带着一种寒酸瑟缩之气。

    皇上也会有几个穷亲戚,这不是假话,皇上不是有几个穷亲戚,而是太多了。

    明太祖朱元璋打下天下后,他的家族也就他老哥一个,可是到了明朝末期时,龙子龙孙一共有二十多万人,一个人在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就繁衍出二十几万人,这就是代数级的可怕增长。

    这二十几万人中,真正有钱有势的也没多少,除了一些亲王、郡王外,差不多都是末属子弟,论血缘也都是龙子龙孙,若在后世,骗钱都能成亿万富豪,可在当时,就是普通人,只剩下茶余饭后吹吹牛皮的本钱。

    刘皇叔刘备还是货真价实的刘邦的子孙呢,人家的先祖可是赐金缕衣下葬的。可刘皇叔最后穷的只能卖草席草鞋,曹操就喜欢骂他“贩履小儿”,就是揭他当年的寒酸相。

    刘备对此毫不在意,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打下天下,贫穷寒酸都不是污点。这样的人不是没有,后汉光武帝曾是读书不成、做生意也不成的浪荡子弟,却建立了东汉政权。

    当然,曹操想要利用刘备时,就跟他青梅煮酒,然后说:“天下英雄,惟使君与孤耳。”倒是吓得刘备筷子落地,只能巧借天上正好经过的雷霆来遮掩。

    凉亭外站着的十几个子弟都属于徐达的后代子孙,只是跟魏国公的长房血缘渐渐疏远,威势权势也都差了太多。

    魏国公倒是没忘记这些穷亲戚,这些家族里只要有出众的子弟,他就接进府里培养,给他们聘请最好的老师,也给他们一些待遇,让他们安心读书,争取个好的前程。

    明朝规定功臣子孙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做官,只能坐享自己的富贵。这也是限制功臣不得与民争利的意思,要是功臣子弟都参加科举,这举人进士的也就没有寒门子弟了,都得让这些富贵人士牢牢把持着,他们要是再到各地做官的话,天下也就不是皇上的了,而是功臣集团的了。

    况且看着外面等候的小王爷师兄的兄弟们,他们似乎不是在等小王爷的召唤,而是等待守卫在外面的那些女护卫的示意。

    况且可是对这些女护卫再熟悉不过了,跟这个点点头,跟那个放放电的,弄得几个女护卫粉面潮红。

    “哎,浑小子,你有点样子行不行,这可是我的家里,你也太随便了吧。”小王爷气的笑骂道。

    “这有什么客气的,师兄弟如亲兄弟嘛,你家就是我家。”况且一点见外的意思都没有。

    “好,算你有理,我说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当初送你你都不要。”

    小王爷气的是这个。白送给他不要,现在倒来跟他的贴身护卫眉目传情,这小子什么坏毛病。

    况且喜欢的就是这调调,他在侯爵府装正人君子装得有些累,出来后就不免想要放松一下,到英国公夫人那里,也是尽情地跟那些丫环们嬉笑打闹的,弄得人家哭不得笑不得。

    “我也想要呢,可惜养不起,只好忍痛放弃了。”况且笑道。

    小王爷今天穿的是家常便服,头上也只带着一顶逍遥巾,人如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手执一把折扇,扇页上是北宋画家李龙眠的一幅山水画,看上去是真迹。小王爷手持扇子,也真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况且只能承认,论单论皮相,他的确有所不如,国公夫人瞧不起他,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对了,你那位小情人呢,这几天怎么没见着?”小王爷笑道。

    他没事就喜欢提提左羚,主要是想恶心恶心况且,提醒况且可是有小辫子握在自己手上哦,小心自己向石榴告状。

    况且当然知道他的小伎俩,也不理会,他也想着左羚的事呢,怎么突然间回到凤阳,走的这么急,显然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萧妮儿问过左羚的管家,管家说是不知道具体原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肯说?况且多少有点担心。

    “你知道些什么吗?”况且忽然醒悟,自己不知道,可是小王爷师兄未必不知道,凤阳可是他们家的辖管区域。

    “我只是知道她回凤阳去了,而且很急。”小王爷摇着折扇,故作玄虚道。

    “这算什么,我也知道。”况且冷哼道。

    “可是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呢。”小王爷又摇了摇扇子,这天根本不热,凉亭里四处的风比他扇子扇出来的风凉快多了,他这是故意耍弄况且。

    “嗯,那把你知道的说一说。”

    “凭什么啊?”小王爷嘿嘿笑道。

    “凭什么?就凭你以前有求于我时,我从来没开过任何条件。另外在你这里打听不到,我也可以去练大人那里打听,凤阳也不是你一家管的。除非你以后真的求不到我,否则别在这个时候勒索我。”

    况且毫不买账,若是别的事情,他也任凭小王爷师兄乱吊胃口,可这是跟左羚有关的事,他不能不忧心。

    “浑小子,求着我还敢威胁我?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凤阳那里出了许多假药,好像跟左小姐卖的那些药有关系。对了,左小姐那些很神奇的药都是你研制出来的吧?”小王爷威胁不到况且只好吐实。

    “这也没什么,南京这里不也出现几桩假药了吗?”况且突然觉得有点不妙,脸上却很平静。

    “几桩?人命事故都出现几桩了,假药不是几桩,而是几十桩,上百桩好不好。有不少都是我从背后帮着左小姐摆平的,这可不是跟你请功。”

    “那就多谢了!”

    况且心中讶异,他还真不知道出现这么多假药,他只是把药方给了左羚就撒手不管了,制作销售方面一概不问,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石榴这里看护她,也没关心过市面上的事。

    想到这里,心中不妙的感觉猛然放大,如果是这样的话,左羚干嘛急忙返回凤阳了?

    南京、苏州这里已经出了这么多假药事件,她应该也能在这种事上处理得当了,那么凤阳那里也会同时得到她的这些经验与传授,也就不需要她回去亲自处理了。

    “凤阳的消息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况且急了起来。

    “快则一天,一般是需要三天到五天。怎么了,着急了?”小王爷看着他笑了起来,他总算成功地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了。

    “这几天能不能每天都要求凤阳那里传消息过来?”况且道。

    “这个,没什么太要紧的事不好这样做吧。”小王爷沉吟道。

    虽说这样做没有任何难处,可是让凤阳那里的人每天火速传送左羚的消息,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以后会不会落人口实很难说。最主要是他感觉没这个必要。

    “如果你觉得难做,我出去找盐帮,他们一定肯帮忙。只要你不嫌丢脸就行。”况且有些坐不住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凤阳事发令人忧

    小王爷听到况且这话,差点跳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去找盐帮?”

    况且冷笑道:“怎么着,师兄不肯帮忙,师弟只好豁出脸面找黑道人物帮忙,无可奈何嘛。”

    “好了,算我怕你了,你这是求人吗?怎么总跟威胁人似的。算我欠你的好了。”小王爷也真是服了。

    他知道盐帮跟况且有关系,而且还欠着况且的人情。况且要是向盐帮分舵求助,对方一定会替他打探传送消息,可是这样也太扫中山王府的脸面了。

    “来人。”他放下扇子,拍拍手。

    一个女护卫走过来,躬身站立。

    “给凤阳那边传话,告诉他们注意左小姐的动静,每天必须传送消息过来,不得延误。”小王爷吩咐道。

    “遵命。”女护卫应诺一声,转身走出去,就去传话了。

    “你就不怕石榴吃醋,找你的麻烦?”小王爷嘿然笑道。

    “她要是知道,可能比我更着急呢。”

    况且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石榴跟左羚都密谈了些什么,只是从那天后,两人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从以前的情敌变成了朋友,虽说不是很好很密切的那种,却多了对她的几分关心。

    那以后,石榴也经常打听左羚的消息,可惜况且知道的也不多,说不出什么,当然,有些事也没法开口对她说。

    “咱们怎么还不吃饭?外面那些人是你的兄弟吗,怎么在外面等着?”

    况且忽然有些心焦起来,对左羚回凤阳,他原本没什么想法,业务上往来、或者想家甚至因为跟他赌气都可能想让她回凤阳,可是现在听小王爷师兄一说,他竟然有些坐不住了。

    “你饿了?”小王爷笑问道。

    “饿?倒没有,只是……”

    “心急了,想走?别急,我让他们马上上菜,至于我那些兄弟们,这种事你理解不了,等你哪一天也有我这么多兄弟就理解了。”

    “你还有这么多兄弟?一直以为你是独苗呢。”况且笑了。

    “是独苗啊,没错。长房就我这么一根独苗,其余房里兄弟们倒是不少啊。”

    小王爷让侍女们去叫人上菜,那些兄弟们此时才一个个走进凉亭里来。

    说是凉亭,其实应该叫凉殿才对,比一般的凉亭大了十多倍,而且凉亭的四面都可以上板壁,合上的话也就像一间独立的小房子。

    “八哥。”一个衣饰华贵、气度轩昂的人第一个走进来,向小王爷拱手抱拳后说道。

    “嗯,师弟,这是我族弟徐公举。给你们大家也都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弟、大才子况且。”

    况且点点头示意,他心里有些毛躁,也忘了起来行礼。

    徐公举心中不忿,什么狗屁才子,在中山王府里屁都不是,若不是沾了八哥的光,这辈子恐怕都别想踏进这府里一步。

    他见况且没起身,也就没行礼问候,大咧咧坐在一边。

    其他人也都先向小王爷行礼问候,然后跟况且问好,况且虽说没起身,脸上还是诚意十足,连连点头问好。

    等过了几人后,后面的这些兄弟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向小王爷竟然行的是躬身敬拜礼,就差跪下磕头了,他们也不敢叫小王爷八哥九哥的,而是称呼大人。

    况且失笑道:“师兄,贤昆仲间的这关系真够乱的啊。”

    其实,他想说的是:贵圈好污啊。

    小王爷淡淡一笑,好不为意。

    先前坐下的徐公举原本在小王爷面前是比较有面子的人,今天因为况且在外面被冷淡了许久,已经感觉颜面受损,现在又见况且一个寒门学子竟然敢抨击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不由得大怒起来。

    他蓦然站起身,指着况且的鼻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八哥把你当成师弟,好意请你进府吃饭,你竟敢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

    况且蒙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还有人敢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上次是郑家那个小混蛋吧?结果郑家现在成废墟了。

    小王爷也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况且脸上血液上涌,冷笑道:“把你的手拿开。你知道吗?上次有人用手指着我鼻子,几天后就死了。”

    “你是指郑家那档子事吧?以为我们不知道,要不是老大人出面保你,你早就被人家杀了,还能好好坐在这里耍威风?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大模大样居天功为己有,可耻之极。”这位徐公举也是冲动了,一下子把平日里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其实在当时也具有某种代表性,明代虽说是文人的天下,可是贵族子弟对才子文人从骨子里还是瞧不起的。当然,徐公举还算不上真正的贵族子弟,得小王爷这种才是。

    所以他们对才子文人既瞧不起,又很是羡慕,两种心理交织在一起,可谓五味杂陈。他们瞧不起才子文人的出身寒微,却又羡慕那些名满天下如唐伯虎、文征明,也如况且这样的大才子,不是羡慕别的,只是羡慕他们的成功,羡慕他们的名声。

    况且也懒得跟这种人废话,直接对小王爷道:“师兄,是我把他扔出去还是你来,这是你家里,我给你这个面子。”

    小王爷急忙招手,两个女护卫见起了争执,早就蓄势以待,此时快步上来。

    徐公举洋洋得意,以为八哥真要把这个莽撞的家伙轰出府去。

    孰料小王爷却向他一指吩咐道:“把他请出去清醒一下,这天太热,他脑子有些烧坏了。什么时候再允许他进来,等我通知吧。”

    两个护卫过来,一边一个,站在徐公举身边,笑道:“请吧。”

    这次轮到徐公举懵了:“八哥,我是你兄弟啊,你不能向着外人。”

    “你再多说一个字,他就出手了,那样的话,你能不能走着出去我可不敢保证了。”小王爷沉声道。

    他是真的有些担心,要是况且像在那间茶楼那样出手,估计这些护卫都拦不住,这个族弟估计也就废了一半了,他还没法阻拦。

    两个女护卫不管徐公举说什么,伸手拖住他胳膊,把他凌空架起来,就向外走去。

    “八哥,您不能这样,我是为了您啊,我是您兄弟……”徐公举的话音一句句传来,后来就跟断了线的风筝般没影了。

    小王爷掏出绢帕擦擦汗,拿起扇子猛摇了几下,他真有些后怕,这要在家里被况且揍了人,面子上真还有些说不过去,偏生他拿况且一点办法都没有。揍了也是白揍,只要不揍他,就不会有大乱子。

    他其实也是有些怕况且的,知道况且平时温文尔雅的,苍蝇蚊子都不忍伤害的主儿,一旦性子上来了,就是一头出岬猛虎。

    “找死不挑地方的家伙,我叫他浑小子,因为我有师兄的身份,你以为你也有资格骂他?活该倒霉!”小王爷心头狂骂徐公举。

    他准备让这个没眼力的家伙先在家里坐半年冷板凳,等他完全清醒了再说。

    这些人里最牛逼的人物被况且一句话弄得灰头土脸走了,其他人都有些失色,看着况且的眼神也都充满疑惑和畏惧。

    他们当然知道况且的名声,知道他是老夫子的弟子兼女婿,可是仅凭这个身份,似乎还不值得小王爷如此厚待吧。

    不多时,两个女护卫回来后向小王爷禀报。

    况且此时才露出笑脸:“两位姐姐,多谢了。”

    “谢我们什么,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啊。”女护卫很是温柔地道。

    “姐姐们是不是都想我了?”况且有些没皮没脸道。

    “想你?那倒没有。不过都想你的字了。今天可得给我们姐妹们每人写一幅,少一幅都不成。笔墨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个女护卫笑道。

    “没问题,咱们一会儿饭后就写。”况且慨然答应。

    小王爷那些兄弟们更傻了,他们平时见着这些女护卫,都跟见着菩萨一样,要多恭敬有多恭敬,都不敢多看一眼,想不到况且跟她们竟这么熟,直接打情骂俏了。奇怪的是平时将这些女护卫视如禁脔的小王爷,这时候竟然一点不爽的意思都没有。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些兄弟们各个都在心里胡乱猜测着,中山王府为况且做的那些事他们自然也都知道,觉得过于小题大做了,可能是魏国公看在老夫子的面子上的缘故,跟况且没关系,可是现在他们却没这么确定了。

    这顿饭自然吃的没情没趣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不利索,行动之间也是畏畏缩缩的,话自然更是能不说就不说,必须说的也是少说为妙。

    小王爷今天在这里陪况且吃酒是魏国公安排的,魏国公也知道夫人把况且贬斥了一顿,怕况且心里有芥蒂,他又不好出面说什么,就让儿子单独陪况且吃酒,还叫来这些兄弟们作陪客,也是变相地想向况且道个歉,孰料弄成这个样子。

    饭后,况且来到一间女护卫的办公房间里,然后铺开宣纸,挥毫泼墨,给她们每人写了一首诗词,当然都是情诗艳词的,却也符合女护卫的身份,她们毕竟也都是女孩子,给她们写“大江东去”、“夜里挑灯看剑”什么的也不适合。

    不过他挑的这些诗词里,有些句子也过分了些,什么“只为出来难,任郎恣意欢。”、“鬓乱钗横”这类,尽管都是李后主、欧阳修的名句,严格把关的话却也可以称作淫词乱语。

    小王爷看后,忍不住用扇子打他一下:“你这个混蛋,写字也不忘调戏我身边的人。”

    女护卫们人人拿着自己得来的字,都不解道:“主子,况公子写的极好啊。”

    小王爷啼笑皆非,他这些女护卫根本不管况且写的什么,只是喜欢他的字,另外也都知道况且的书法现在就是宝贝,很难得的。

    “好,你们喜欢就行。”小王爷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第六百四十四章 况且急寻李香君

    况且先一步离开了王府,他等在那里毫无意义,估计不到午夜,魏国公和夫人不会放陈慕沙和石榴回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况且先坐车到了自己在国子监附近的新居,尽管这里早就装修好了,却没来过几次。

    不过他今天不是想进自己的新居,而是来找李香君。

    他记得李香君说过就住在这一条街上,于是他就沿着这条街一户户人家找起来。

    像李香君这种名妓,已经不会把自己的房子弄得像妓院一样香艳恶俗,更不会在外面挂什么幌子。

    明时的青楼妓院有不少家的大门只有半截,被戏称为“半截门”。

    这究竟是何寓意,也很难究其根本。是说妓院青楼没有真正的男主人,所以大门只能半截,还是任人随意出入的意思?这两者似乎都说得通。

    青楼妓院自然没有真正的男人,开妓院的男人被人称作王八,估计甲鱼对此意见一定非常大,海龟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妓院里也有打杂的男人,叫龟公、龟奴的,也都属于王八系列。

    李香君家的大门当然不会是半截门,据说她家里也没有老鸨、龟公什么的,只有几个丫环和小子。这当然是听说,他还没去过李香君的家,无论在苏州还是南京。

    况且转了一圈,却没能找到李香君住在哪里。他只好怏怏回到新居,这里还有侯爵府的人把守着。

    见到主子回来,家人们又是惊喜又有些恐慌,根本没想到况且会忽然前来。

    “见过二老爷。”

    “给二老爷请安。”

    立时,大门里的人都跪下了。

    “起来,起来,我有话问你们。”

    况且也懒得跟他们多说什么,就问有没有人知道,前几个月从苏州搬来的李香君姑娘住在哪里。

    这些人听到况且问李香君,脸上表情都很精彩。

    “你们别瞎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李姑娘在苏州就认识,有件事想问她一下。”

    况且自己说完也觉得是越描越黑,跟名妓认识而且交往还能是什么关系?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下人们自然知道,他们在这里看守房子时间不短了,没事也就前街后巷的走动,跟附近的人也少不了打交道。

    他们是侯爵府出来的人,身份自然高了一等,附近的居民也都愿意跟他们交往,没事时喝酒吃茶侃大山无所不为,这附近的每一家每一户他们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别说新搬来一个有名的人,就是谁家多了一只猫,他们都能马上知道。

    门房带着况且来到一幢小楼前,前面是一道黑漆大门,看上去很普通,一般南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的大门都是朱红漆色,还带着浮钉,门口更是少不了两头镇宅的石狮子。

    “就是这儿了。”

    门房说着,气宇轩昂地大步走上前去,就要砸门。

    况且急忙拦住他,笑道:“行了,你回去吧。”

    门房以为这位二老爷脸皮薄,不好意思让人看到他出入名妓家里,就赶紧一溜烟回去了。回去后一些下人自然怎么猜想的都有。

    况且上前拉起门上的吊环轻轻扣门。

    不多时,一个青衣青帽的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出来了,盯着一对圆溜溜眼睛看着他。

    “请问这位公子贵姓尊名?”

    况且说道:“我是香君姑娘的朋友,叫况且,来拜访香君姑娘,麻烦通报一声。”

    这孩子点点头,却还是上下看着他,脚下一动不动。

    况且纳闷地看着他,忽然醒悟这是要跟他要门包的意思吧。

    据说那些达官的府邸,客人拜访时都要给门房送门包,一两银子到百两银子不等,这当然是陋规,况且也没遇到过。

    可是名妓这里好像是见到人就得赏钱的,开门的,送洗脸水的,送茶水的等等等等,每一项服务都得给小费,也就是赏钱,价格当然没有那么高,几十文到上百文的样子,然后好像还有席面钱等等。

    况且还是第一次进青楼,根本不知道都有什么规矩,他只是在书上看到一些,平时人们也不对他谈论这个,知道他没兴趣。

    他摸摸袖子,里面还真没有银子,他平时根本不买什么东西,有时候赏人银子都是在家里,出来也就习惯不带银钱了。

    他倒是带着一些大额银票,还有几张金叶子,这是他的习惯,身上总要带一些救命钱,以防遇到特殊情况,比如像上次突然间被人弄到凤阳去,怀里没钱,只好赊账讨饭吃了。

    他再大方也不会给门房赏赐一张金叶子,所以也就不吭声,他就不信这小子敢这么跟他对峙,实在不行就硬闯吧,反正他也不是来吃花酒或者干什么的。

    “这不是况公子吗?哎呀,怎么是您老人家啊。”里面有一个丫环听到敲门声,怕这个小门房懒惰不及时开门,就过来瞧瞧,一眼就认出况且,立时大叫起来。

    “我很老吗?”况且笑道。

    最近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已经升级到老爷辈上不说,还经常在一些场合被人称作老人家。

    这当然是当时的习俗,所谓的老代表的是尊重,是上位者,跟年龄没一点关系,三岁孩子也能被成为老人家,七十岁的人一样得自称小人,这是地位决定的。

    “婢子不是说您老,是说您老人家。”

    丫环脸红红的辩解一句,在况且听来还是一个意思,丫环敲了一下那小孩子的头儿:“笨蛋,这是大才子况公子,你怎么不赶紧请况公子进来。”

    那个小孩子撅起嘴,悻悻然把半合的大门全打开,心里嘟囔着:什么大才子啊,吝啬鬼一个,小孩子的钱都不给。

    那丫环显然没想到赏钱的事,见况且迈步进来,就转身蹬蹬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还大喊:“小姐,况公子来了,是况公子。”

    不多时,小楼的二楼里回应出李香君慵懒的声音:“什么筐公子篓公子的,你大嚷大叫什么?”

    话音刚刚落地,李香君青丝蓬松的头却从窗子里露出来:“哈哈,真是你这个冤家啊,你还真来了,等我一会儿,我这就下楼。”

    况且正来到小楼前,听到这话站住了,脸上一红:“自己怎么成她的冤家了,这话含义太深了吧。”

    小丫头垂手站在他旁边,依然脸蛋红红地偷看着他,一副非常激动的神情。

    况且看着小丫环,心里倒是颇有歉意,想着回去后让人送来一些银子做赏银吧,看来以后出门还真得带一些散碎银两了。

    说是等一会儿,这一会儿可真够长的,况且站在那里等了半天,真是只闻佳人声,不见佳人影。

    小丫环看出他的心思,就跑着去搬来一张凳子,笑道:“况公子,您先坐着,小姐刚起来,得梳洗一下。”

    况且点点头,女孩子梳洗打扮磨磨蹭蹭的,这下有得等了。

    他看着小丫环含羞带俏的脸蛋,笑道:“你叫什么,跟你家小姐几年了。”

    “婢子叫艳儿,跟我家小姐三年了。”

    丫环可能没料到况且会如此和蔼地跟她说话,脸上羞涩更浓。

    况且真心不明白了,自己不过是随便问了一句话,羞的什么啊?看来在香君身边久了,可能情窦开了?

    况且满处跑,其实并不知道,那时候的女孩子一般见不到男人,见到男人就害羞,不躲起来的都是胆子超级大的。哪像文明时代的女孩子,根本不会害羞,女汉子也不在少数。

    这丫环跟在李香君身边,这种特殊环境里经常见到男人,还算能应付裕如,她害羞什么的不过是见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罢了。

    况且并不知道自己在南京、苏州一带的影响力有多大,从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一直到四十岁的贵妇,爱慕者和崇拜者大把大把的,无法计数。

    “不对,我好想在哪里见过你?”况且忽然觉得小丫头有些面熟。

    “嗯,在苏州王大人的家里见过公子。”小丫环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心儿怦怦跳着,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只好不停地*着自己的衣角。

    况且哦了一声,这才对上号,当初在王若非家里他第一次见到李香君,好像她身边真带着一个小丫环,只是当时来来往往人太多,记不清楚模样了。

    况且等了好一阵子,仍然不见李香君出来,有点着急了,站起来大声说道:“香君,咱们是老朋友了,你不用这么客气,素面朝天就行了。”

    里面没有动静。况且管不了那么多了,大步向里面走去。一迈腿闯进屋里,眼前的一幕太过刺激人了,吓得他转身拔腿就跑了出来。

    原来李香君在里面只穿着亵衣,俯身在一只银盆子上洗自己丰满的*,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没掩饰什么,只是嫣然回眸一笑。

    况且却跟见到地狱里的魔鬼一般,差点儿把魂儿吓掉了。

    “你跑什么啊,都是老朋友了,不用见外。”后面传来李香君的哈哈大笑声。

    “不行,咱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况且站在门外大喊。

    “没事,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做豆腐。”李香君开始调戏起他来。

    小丫环看着况且的狼狈样子,捂着嘴笑,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屋子里。

    “香君,我今天找你有正事儿,赶紧收拾一下,我有话要说呢。”况且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三分恳求的味道,这可是太少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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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才子风云录介绍:
美术学院毕业生许明瞬移至明朝,成为少年天才况且。他和江南才子唐伯虎、文征明、周文宾情同手足,小伙伴们打打闹闹,斗文斗武,共同成长,闹出不少笑话。但歪才祝枝山却始终隐身,成为谜案。 身边很多女孩子喜欢小天才况且,云丝丝、石榴、甚至秋香。隐秘的家族身世,促使况且从行医到练武,再到行走江湖,直到去京城拜会张居正,完成旷世重任……大明才子风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才子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才子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