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地下赌场开盘口
况且也有自己的想法:不把陈白沙抬进圣庙,就难以让皇上明旨赦免建文诸臣,也就无法让护祖派烟消云散,自己也就不能跟父亲、妹妹团聚,更有可能遭到护祖派的毒手。这是一个完整的链条,最终指向的是同一个目标。在未来的二十三年时间里,他将不惜生命代价抵达这个目标。
“这次你跟唐伯虎比画,我明知你不敌,却不出面阻止,你知道为何吗?对你来讲,这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这一次就算输了,不过是银子的事,将来你拼的可能是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性命。”陈慕沙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师放心就是。”况且身躯挺直,傲然如一棵在岩石重压下仍能挺立身姿的劲松。
“嗯,银子的事有问题没有?咱们陈氏学派虽不如阳明学派势焰熏天,帮你筹集几万两银子还是绰绰有余。”陈慕沙问道。
“不劳老师操心,弟子手里银子还够用,另外,弟子还不想输呢。”况且神秘一笑。
“嗯,尽力而为,不要过于看重输赢。要有点气度,要有胸怀。”
陈慕沙似乎并未把况且跟唐伯虎的赌局放在心上,言语很是轻松。
况且隐身的数日,涮羊肉坊依然火爆,客流不减当日,来者绝大多目的很明确:观摩况且的诗稿。
酒楼里的诗稿经过了精心装裱,挂在墙上,如同佛龛一样接受万众膜拜。
诗稿毕竟不是佛龛,只是一件艺术品,难免有人记挂,周家派出四个健壮的家人,在店里时刻护卫,防备有人偷窃甚至明抢。
这也不是杞人忧天,涮羊肉坊已经连续两夜遭窃贼光顾,若是诗稿还在墙上,恐怕早被人顺手牵羊了。
文宾、丝丝两人现在已经不管店里的事了,全盘交由管家打理,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出面应对。
“文宾,你还是要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从这件事就能看出诗文的价值。若不是况且那首诗,你这家涮羊肉坊不可能这样红火。”周父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盏,一边喝着,一边对两个儿子说话。
“儿子知道,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得有劳父亲亲自指挥。”文宾站在父亲左边,一脸喜色道。
“这还用你说,原本我真不在意这点生意,可是现在也成为大生意了,前景无限看好,我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还是那句话,生意上的事你不要管,把学业弄好,咱们家的生意就会更上一层楼,对子孙后代都是莫大的福气。还有文杰,你也别光想着你那个游戏盘,还是多想着怎么跟况且好好学习。”
周父真是被况且刺激到了,一首诗就能让一家刚开张的小店红火到爆棚,如此之快便成为金字招牌,简直令人不敢想象。这世上要说什么是无价的,那就是绝妙好诗词了。
周父是一个有远见的商人,从不让两个儿子插手生意上的事,而是创造一切条件,让他们在学业上奋力进取,闯出一条新路来,洗去家族数代让人瞧不起的铜臭味。
商人不管多么有钱,地位跟文人还是没法比,中国文化历来如此,明朝因文官掌权天下,此风尤烈。
“那我的游戏盘还做不做啊?”文杰心里忐忑。
“当然做,也是赚钱的生意,我怎么可能放过。我已经交给人去打造了,卖的时候再把况且那首诗刻在背面,游戏介绍上说明这款游戏是由大才子发明的。这位大才子正是由于这款游戏,做到了倒背千字文,进而成为大才子。”周父说道。
“这个……这么说好吗,根本不是这码事啊。”文杰嘟囔道。
“是不是这码事谁知道?只有咱们心里清楚,你管别人怎么想,把东西卖出去,把银子赚回来,完事大吉。”
文宾哥俩大汗,难怪父亲不让自己兄弟沾惹生意,黑心术真不是一般人能运用自如的。可是父亲不是天天教训自己,说是做人以诚为本,做生意也是一样吗?原来说是一码事,做又是另一码事啊。
想当初周父在况且身上也是下了血本,况且考中苏州府案首时,周家送的礼是最贵重的,况且失踪后,周父更是悬赏万金访求况且的线索,当时也不过是想给儿子在学业上找个好伴儿,相互切磋,共成举业,没料到如此之快居然在生意上百倍千倍乃至万倍地赚回来了。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在苏州,况且要跟唐伯虎比画对决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全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谈论的不是况且的诗,就是这场百年一遇的比画对决,这可是两个大才子的对决。
也有传说,说是唐伯虎看中了一个姑娘,可是这个姑娘却喜欢况且,所以就引发了两位才子的纸上决斗。各种传闻漫天飞舞,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在一座茶楼里,此刻正在有人讨论着。
“不知这位才子怎么想的,诗歌压人一头,还想在绘画上占上风,难道这就是所谓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一个颇有艺术家气质的人愤愤不平地嚷着。
“听说他们那天斗个平手,况大才子在诗上胜了一场,可是在书法上输给唐伯虎、文征明、沈周这三人了,双方都不服气,所以才定下一月后比画。”旁边一人说道。
“我怎么听说,唐伯虎与况且是在争一个叫秋香的姑娘?有人看见况且写字时,秋香姑娘帮他磨墨了,所以才惹恼了唐伯虎。”另一人插话道。
“什么,他还跟几大才子比书法了?还赢得了美人心,这是什么世道?我得跳下去,你们别拦着,千万别拦着。”艺术家气质的人掀开窗子,摆出跳楼的架势。
“跳吧 ,这才一层楼,小心跳出去老板满街追你要茶钱。”一个人喝着茶笑道。
“这是一层楼啊,那不跳了。”此人怏怏地关上窗户。
“人家比赛跟你有毛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冒充才子你还上瘾了。”一个角落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此人说话声不大,却也有许多人听见了。颇有艺术家气质的人也听见了,待看清了对方的脸,吓得赶紧把头低下,不敢再继续表演了。
此人正是文征尘,这两天心烦意乱,想出来找家茶馆静静喝会茶,不想换了几家茶楼大家都是在谈论这件事情,搞得他好烦。
他心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天一激动,在况且身上押了一千两银子,可是手里根本没有现钱,现在正想法筹集这笔钱呢。
他后悔当时把况且的诗稿换给了周家,得了二百两银子,这明显是吃大亏了,现在不要说那张诗稿,就是况且一般的诗稿也能值这个价,那张诗稿现在起码能卖出一千两银子。
这当然也就是想想,拿况且的诗稿卖一千两银子,再拿去做赌注,这事他还做不出来。
文宾过后也跟他说了,那一千两银子要是输了,算自己头上,他也没答应,赌输的银子哪有让别人付账的道理?那就失去了赌的意义。
“文大哥,我的钱也都押在赌场上了,现在赌场开出的盘口可是唐伯虎对况且是十比一,况且对唐伯虎是一比十,我手里的银子都押在唐伯虎身上了,比率虽小,毕竟稳赢啊,你押谁了?”
坐在文征尘旁边这人是一家钱庄的管事,手里有些资本,平日里跟着文征尘斗鸡走狗的,交情还不错。文征尘正是看到他,才走进这家茶楼,想跟他借几百两银子。
“什么?赌场都敢公开开盘口了?”文征尘一惊。
“这有什么,两个大才子对决,这是咱们苏州城的盛事啊,据说这次连知府衙门都默许赌场公开盘口了,到时候也是一场豪赌啊。城里这几家大赌场又要赚进一座金山银矿了。”这位管事一脸的羡慕嫉妒。
钱庄虽然赚钱,可是跟赌场比就差多了。当然,钱庄是合法生意,可以公开经营,赌场则是做鬼,一般只能偷偷摸摸在地下进行。
“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下注,赌场还怎么赚钱,不得赔光?”文征尘不大明白赌场的运作秘诀。
“哪能啊,咱们这些人知道唐伯虎一定能赢,可是有许多人不明内情啊,光看到这位况才子诗做的如此好,就想当然以为他画也一定是一绝,跟你说,下注赌他赢的傻子还真不少,赌场要赢的就是这些傻子的钱。”管事摇头晃脑道。
文征尘身子一僵,多亏这人不知道自己在况且身上押了一千两的注,不然得被人看成是傻瓜,而且是傻瓜中的战斗瓜。
索性再弄些钱,在赌场里下注押唐伯虎,两边下注,就算不赢,也能持平。文征尘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只是现在盘口比率太大,他要是回头押唐伯虎,想要赢一千两银子,就得下一万两银子的赌本,现在他连一千两都筹集不到,一万两,那不是做白日梦吗?
“对了,你不是跟唐伯虎还有这位况才子都是朋友吗,手里有没有他们的字画,这时候拿出来一张,可就值银子了。别说几百两,几千两都有可能出手。”管事热心地支招。
提到这事,文征尘就想到那幅被周父二百两银子收回的诗稿,心痛得面皮直抽搐。真是人老成精啊,自己还是缺少算计。
第三百七十五章 柳丝丝愿嫁才子
其实,当时所有被回收诗稿的人,现在都跟文征尘有着同样的感觉,心里滴着血,嘴上骂着周父。
“如果没有这两人的作品,征明兄的也行。”管事察言观色,又补充道。
文征尘不语,这家伙哪是没钱借给自己,分明是想借这个机会勒索自己几张字画罢了。
文征尘心里郁闷,不愿再说什么,付了茶钱,起身走了出茶楼。
“大哥,你别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总有办法的。”管事急忙追出去,左右张望,文征尘已经没影了。
不仅苏州城的几大地下赌场公开了盘口,据说南京的赌场也同时开出盘口,跟苏州基本一样,都是赌唐伯虎赢的十赔一,赌况且赢的一赔十。这还只是初步盘口,每天都会有上下浮动调整。
赌场开了先河,青楼瓦舍有不甘寂寞,纷纷开出价钱。
有的妓院宣称,能请动况大才子到此一坐,免费一个月,可以随便挑人。
当时一般妓院的夜度资是纹银一两到二两,主要看姑娘的名气,其中才艺占了很大比重,并非以脸蛋论贵贱。
免费一个月基本上就等于三十两到六十两银子,实际上还要多,到这等地方不仅要付夜度资,酒钱、茶钱、给丫环、龟公的打赏钱等等,加起来是过夜费的几倍。这样算起来,请况且到此一坐的价格就是一百多两银子了。
这还只是一般的青楼瓦舍,上等青楼里的红牌名妓也纷纷宣称,若能请得动况才子到此一茶的话,免费陪宿一夜;能请得动况才子到此一宿的,免费半年。
这些名妓的身价完全不是那些寻常青楼妓女可比的,陪宿一夜的价格并不高,关键是你即使花上千两银子,也未必能如愿,能让她们心甘情愿陪你。青楼瓦舍开出的优惠条件太吸引人了,但难度极高,理论上说,能请得动况且的自然不会是无名鼠辈。
“怎么样,咱们干脆把那位况才子绑架到翠红轩,反正就是喝一盏茶的事,也算不上什么罪名?”有人开玩笑说起这事来。
“算了吧,你不知道啊,据说那七杀真的绑过况才子,后来还不是自己灰溜溜逃了,人家况才子汗毛都没掉一根。那些替七杀卖力的几个人不是死在过堂上,就是关在死牢里。你的本事能比的过七杀?我看还是算了吧。”一人提醒道。
一时间,想要绑架况且去青楼的人还真有,可是想到况且不久前被绑架的事,一个个又都缩回去了,觉得这么做简直好比是:寿星老吃砒霜——自己嫌命长了。
不过,也有人想以假当真做一回,这人就是文征尘。
“况且,你还忙着作画哪,这事得劳逸结合,走,我请你喝茶去。”文征尘找到况且,非得拉着况且出去吃茶。
况且本来不见客,可是文征尘上门,实在不好意思把他拒之门外,只好出来相见。
“要吃茶,我这里有啊,干嘛非得外面去吃。”况且说着,就要烧水烹茶。
“这多麻烦啊,还是出去吃吧。”文征尘眨巴眼睛,拿不出充分的理由。
“有出去的工夫,茶早就烹好了。”况且有些疑惑。
况且哪里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还以为他想跟自己坐着喝茶说话呢。
文征尘一直喜欢一个名妓,花了也有七八百两银子了,别说上床了,连小手都没摸着。尽管如此,他还是日里夜里思念这女人,无法割舍,正好,这次这位名妓也宣布,只要请到况且去她家喝茶,就一定免费陪过夜。
文征尘喜欢的这位女子,知道他和况且熟识,专门派人给他送了信,让他邀请况且出来一坐,他们之间什么事都好商量。
文征尘心痒难挠,明知这事一旦做了很不光彩,有出卖朋友之嫌,只是实在抵不住诱惑,还是计划骗况且去名妓家里一坐。
当时的名妓都是有自己的家,一样有丫环伺候,老鸨就是干娘甚至亲娘,
“征尘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况且感觉对方有点慌张,情绪不对头。况且对文征尘颇有好感,尤其是在唐伯虎挑战一事上,他坚决站在况且一边,不惜与堂兄文征明争执,令况且很感动。
“没什么事,真的没什么事,就是一直没请你出去喝过茶。”
文征尘老脸通红,实在没法说出实情,心里有愧啊。
“那想去什么地方,我请你。”况且还真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
“算了,改日吧,你这么忙,我还是告辞吧。”文征尘说着,急忙起身就走,拉都拉不住。
况且心里大惑不解,文征尘这是怎么了,到底想干什么呢?
不到一个时辰,石榴气得满脸通红走进来,况且才恍然明白过来。
“你现在真是出大名了,都成了妓院免费的贵宾了。”石榴一进来,就气发疯般地吼起来,如羊脂玉般精致的脸蛋都扭曲了。
“妓院?你说的什么疯话,你这是抽的什么疯?”况且也光火了,这是什么日子,怎么遇到的都是些荒诞事。
石榴坐在椅子上,也知道跟况且发火不对,这事跟况且一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可是自己心上的人现在居然成了青楼瓦舍、窑姐名妓打招牌的广告,这脸岂不丢到爪哇国去了。她恨不能把这些妓院都砸了,却也知道根本不行,别说这些妓院都是在官府正式登记,受保护的,就是自己能砸,过后还不一定传出什么谣言来。
“别激动,究竟怎么回事?”况且问道。
“你自己出去听听就知道了,别问我,我根本说不出口。”石榴欲言又止。
“我好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知道外面的情况啊。”况且抓狂。
萧妮儿过来,劝了石榴半天,石榴这才把青楼妓院向外宣传的话儿说了一遍。
萧妮儿也纳闷:“那跟他没关系啊,他真的一直在家作画,连家门都没出。”
石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关键是不知道该向谁发火了,只想砸东西。
“靠,难怪文征尘非得拉我出去喝茶呢。”况且此时才恍然大悟。
“什么,他在哪儿?”石榴总算找到罪魁祸首了,其实也就是个可以出气的皮球。
“走了。”况且双手一摊,他也怕石榴揪住文征尘不放。
“你怎么让他走了,怎么不老大耳刮子抽他,吐唾沫淹死他,用鞋底量量他的驴脸有多长?就这么让他走了?”石榴挥舞着雪白的小手,大喊着。
况且心道,我知道怎么回事啊,不能来找我喝茶的都打出去吧。不过也有些后怕,这要真被文征尘拉到妓院里喝杯茶,一生清誉就毁了。好险啊!
明朝跟妓女来往不仅不违法,而且很正常,跟名妓交往甚至是文人的一件雅事,却也是指结婚生子之后的男人,若是十六七岁就开始跑青楼,也是一件让人不齿的事情。
“石榴姐,你先消消气,人家怎么说怎么做,咱们也管不了是吧,生这气没用。咱们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萧妮儿说到。
“我影子怎么斜了?”况且不愿意了,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他了呢。
“谁的影子都斜。”萧妮儿也光火起来。
石榴忽然心中跳出一句诗:悔叫夫婿觅封侯。
人人都想找个有本事、有才气、有大名气的人为婿,可是男人一旦出名,麻烦也是超级多,现在只是个开头罢了。
第七天上,秦淮名妓柳丝丝向外宣布,如果况且愿意,她愿意自己赎身,嫁给况且为妾。
这条消息一出,南京、苏州两地彻底炸开锅了。
柳丝丝不仅是秦淮十艳之一,还是清倌人,也就是处子。年仅十六岁。
她出道也不过三年,却是艳名四播,红遍大江南北,许多人到秦淮河,只是想看看她绝世容颜,听她弹一曲《羽衣霓裳曲》,如果有幸听到她弹《春江明月夜》,人人都恍然间如羽化飞仙了。
石榴这次不气了,而是有些紧张了,心里喃喃道:你自己想的美吧,况且才不会要你这烂货。
心里这样想,却也明白,柳丝丝绝不是烂货,而是无数男人梦中的仙女。
“老爷子,咱们把况且接到家里来作画吧,他家门口总挤着一堆人,影响他的情绪,也没办法好好作画。”石榴对陈慕沙说道。
“你是想看紧他吧,这办法没用。他的心在你这儿,谁都抢不走,要不然,你就是把他绑起来,他的心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陈慕沙淡淡道。
“你往日的自信都哪儿去了?丝丝、秋香也经常逗弄你,想让你嫉妒,你都能置之不理,怎么几个青楼妓院的告白就让你坐不住了?”陈慕沙又道。
“不是我没自信,这些婊姐太会勾男人的魂儿了。”
石榴真没多少自信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娼,这可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不单石榴大为光火,秋香也被激怒了,她在街上恰好看到群芳阁里的一个红牌妓女,正领着两个小丫头逛街,群芳阁也是此次大搞活动的青楼之一,就上前指着鼻子骂道:“不要脸的烂货!”
第三百七十六章 况且彻悟点睛法
秋香是急了,可是那位红牌妓女一点不急,脸色不红不白,笑道:“这位小姐,你跟我说要脸不要脸的话儿,可是找错人了。我们干的就是不要脸的行当,要脸的话谁还卖啊?我们可是专业偷人养汉的,这是太祖爷赐予的恩典。”
饶是秋香平日里口舌如剑,此时也不禁语塞,这倒也是,这些娼家都是当年明太祖定下的,世代为娼,人家只能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人至贱则无敌,秋香一上阵就败了下来,只能自觉无趣,红着脸走人。
南京城里因此刮起的风暴就更大了,人人不谈况且那首诗了,而是谈论柳丝丝要自己赎身,嫁给况且为妾的事。
“小姐,又有人要抢咱家姑爷了。”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去禀报左羚。
左羚自然也知道这事,说起来还真不是外人,柳丝丝的干娘就是左羚母亲当年的好姐妹,也是当年秦淮名妓之一。
“谁要抢就让她抢,只要她有这本事就成。”左羚倒是稳坐泰山。
她最了解况且的心性,知道她们只是瞎折腾,况且不会束手就擒。当初她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不比她们用的招数少,却都不管用。若论家世、论容貌,又有几人能跟她比,若论狐媚子的功夫,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因为她的媚是天生的。
“咱们什么时候去苏州见姑爷啊?婢子想,这事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别给耽误了。”小丫环倒是真替主子着急。
“等他比画的那天吧。”
左羚也听说况且要跟唐伯虎比画的事,南京这里也有许多人想要去现场观摩这场盛事。那天在苏州见面,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那会不会太晚了,万一被人抢走怎么办?”丫环还是不放心。
“好了,你下去做事吧,这事不用你操心。”左羚忽然有些心烦。
小丫环下去后,她才怔怔发呆:况且,你还好吗,可有想我?
经过几日琢磨,况且终于把神仙图复制出来了,却彻底失望了。
他完全是照着脑中的记忆一笔不苟的复制出来的,形状丝毫不差,但神采尽失。
怎么会这样?
他坐在画架前,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已经够好的了,跟当初那张画一样啊。”萧妮儿看不出名堂,怎么看都是当初况且画的那张神仙图。
“不一样。”
况且用画笔点着画上各个地方,说道:“这儿,还有这儿,都感觉不对,整张画的气息都不对,没有那种白日飞升的气象。”
失误在哪里?他一处处检查着,一处处跟脑海中的记忆对比着,还真多亏他有照相式的记忆,能把所有的东西拍照片一样记在脑子里。
他检查了一下午,也没能找出症结所在。
周鼎成过来瞄了瞄,笑道:“小子,这画嘛画得不错,可是跟唐伯虎比还差了一些。若是用这张画比赛,你就输定了。”
况且道:“我画这幅画跟比赛无关,只是想找出那种感觉来。”
“说你小子嫩,你还真是太嫩了,当初为何跟他比画什么秋香,要是自由创作,你大可以临摹阎老那张画,保证完胜他。他再怎么厉害,手中也不会有这等真迹。”周鼎成说道。
况且摇头,这种事他也不想做,虽说仗着手中有孤本,可以欺负欺负人,这事他在诗上已经做了,不想在书法绘画上也这样做,要不然,他完全可以临摹一张《蒙娜丽莎》啊。
“你这幅画人物的眼睛好像差一些,缺少神采。”周鼎成仔细看完全画,评论道。
“眼睛?对了,就是眼睛的事。”况且忽然间大悟,自己没有画出千机老人眼中的神采,顿令整张画神采全失。
他把周鼎成跟萧妮儿推出去,自己闭门参悟。
这七天来,他日日观想千机老人的影像,还是毫无反应,倒是背上那条金龙开始活跃起来,和自己的身体融合得更深了一些,手腕上那具暴雨梨花针的兵符也是气机饱满,似乎蕴有一丝灵性,蓄势待发。
对这两样东西,他都不甚了解,当初千机老人硬塞给他,说是结善缘用的,他却没有感觉。
当初我是怎么画出千机老人那双眼睛的?
他下决心要找到这个问题根本,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观想中,继续查看千机老人那双沧桑变幻的眼睛。
这一次,他坐了整整一夜,子夜时分,他脑海中千机老人的眼睛睁开了。
一霎间,一缕神光映彻满室,也照映的他脏腑透明,一条条脉络,一丝丝筋肉均清晰可见。
他无悲无喜,保持这种状态直到黎明,全然没注意到身上金龙起了巨大变化,由五爪金龙变成九爪金龙。
他起身后,先是活动一下关节筋骨,然后坐在画架前,把两个眼睛重新画了一遍。
登时,一幅白日飞升的神仙图大功告成。
“这就是那幅神仙图!不会是又飞回来了吧?”萧妮儿一看到就惊呆了。
“这就是昨天那幅,我修改一下,好像找到感觉了。”
“哥,你真厉害,你太厉害了。”萧妮儿抓住况且的手臂,整个身子都压上去,无限崇拜地说。
“那是,哥是谁啊,哥就是神,哥说要有光,世上就有光。”况且得意忘形,也得瑟起来。
“对,哥,你就是神,你要有光就有光。”萧妮儿还真是全力配合,况且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鼎成再次过来查看,一下子就被这幅画吸引住了。
他踏着武当天罡步,在画架前如临大敌一般,上下查找每一个地方,像是要把什么恶魔抓出来。
“小子,你做了什么手脚,怎么就大变样了呢?”周鼎成喝道。
“我没做什么,就是添上了几笔而已。”
况且躺在太师椅上,萧妮儿给他捏肩捶背,好不享受。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周鼎成又踅了几圈,蓦然站住,满头冒出冷汗:“点睛法,小子,你用的是点睛法。”
“什么点睛法,不知所谓。”况且摇头。
周鼎成却饿虎扑食一般冲过来,伸手抓住况且的一只手臂:“小子,你居然会点睛法,这可是顾恺之的绝学,当时就失传了,这是顾老的独门绝技。你怎么会这门绝技的,从哪儿得到的?”
况且哎哟惨叫一声:“大哥,你轻点,你这不是按摩,这是虐待。”
“小子,谁给你按摩了,就是虐待,是大刑伺候,赶紧把点睛法交出来!”周鼎成急得脸红脖子粗。
他再也想不到,传说中的点睛法居然是真的,而且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叫他他如何不激动不狂热?
“小子,交出点睛法,你这次比赛输的银子我给你出。”
况且也糊涂了,这就是点睛法?
他是画家,当然知道所谓的点睛法不过是传说,据说说晋朝大画家顾恺之在一座庙里画了一条龙,却不画眼睛。
众人大惑不解,这龙怎么能没有眼睛呢,大家一致要求他把眼睛补上,他笑着说,如果把眼睛也画上,这条龙就飞走了。
众人当然不信,坚持要求他补上一笔,顾恺之就拿出画笔画上龙睛,结果当时万里晴空中就霹雳大作,须臾,大雨倾盆,墙壁上画的这条龙真的活了,破壁乘云飞走。
过后,大家把这画法渲染为点睛法,故事流传了下来,却无人能够效仿。即便是顾恺之本人,这种画法也只使用过一次,奇迹再没有出现过。
“你究竟是跟谁学的?”周鼎成追问道,那架势比过堂严审差不对。
“不许欺负他。”萧妮儿挺身而出,站在况且身前。
“我不是欺负他,我是想跟他做笔买卖,小子,教会我点睛法,我答应你任何要求。”周鼎成狂热无比。
况且如果真的会,还真不会藏私,马上就会教给他,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点睛法,他所做的,只是把入静中感悟到的千机老人眼中的神采全部表达出来。
难道画眼睛就是点睛法?
这当然绝对不会,画人物没有不重视画眼睛的。
“我只是这么画出来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况且有些语无伦次。
周鼎成倒是清醒些了,他知道况且不会对自己藏私,如果真的有这手绝技,必然会大谈条件,然后教给自己。他既然这样说,也就真的还是不明白。
点睛法?
况且站起来,重新坐到画架前,开始审视整幅画,想要弄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无意中参悟出了传说中的点睛法,如果参悟出了,这种点睛法究竟是什么?
“你要是能将点睛法运用自如,别说唐伯虎,当世画家都得被你踩在脚下。”周鼎成仿佛发现了金山银山似一般,眼中再次升腾起令人害怕的狂热。
他明白况且现在还在参悟中,没有得出结果,如果参悟明白了,必定不会对他有所隐瞒。
“算了吧,哥现在名气够大了,就连那些青楼妓院都拿他做宣传了,要是再出大名,指不定怎么样呢,石榴姐非气的烧房子不可。”
萧妮儿倒是不希望况且再出什么大名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赛过神仙伴侣。
“这是两回事。”周鼎成连连摇头。他也知道,跟萧妮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第三百七十七章 苏庆东小人作怪
周鼎成比况且还着急,因为他知道况且已经做出来了,但说不出来,所谓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跟哑巴吃黄连一样。
况且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大坎儿,就是道,是所有艺术家孜孜以求的道之所在。为了这个,连命都可以不要,还要名气做什么。
一个时辰后,况且颓然,他什么也没参悟出来,而且他感觉,再画一幅神仙图还能画出这种效果来,但是如果画别的,还是老样子。
“别急,这事急不来,你已经跨进这道门槛了,现在就是彻底把它参悟明白。”周鼎成明白这个道理,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吃透的,哪怕用十年八年弄清楚,也是值得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十年八年算什么。
“你别逼他,想累死他啊。”萧妮儿急了,上去抓住周鼎成。
“我没逼他,这不是劝他不要着急嘛。”周鼎成嘿嘿笑着。
他现在彻底服了况且的才气跟悟性了,居然能无意中参悟出点睛法,这可是画界无上**,真要掌握了,果真是天下无敌;前无古人不能说了,因为已经有了一个顾恺之,但绝对是后无来者。
一旦开启,这不是金山银山,而是钻石山宝石山。
“走,喝酒去,得好好庆祝一下。”周鼎成拉起况且就走,目的是帮他打个岔。如果他一个劲儿钻牛犄角,可能适得其反,会把原有的感悟都扭曲了,甚至有可能走火入魔。
“这还差不多,我帮刘妈给你们炒菜去。”萧妮儿乐颠颠地下厨房了。
况且明白这个道理,主动把脑中的杂念排了出去,真的跟周鼎成开始喝起酒来,紧张好几天了,必须适当放松一下。
那种感觉太奇怪,太缥缈,就像面前的云彩,可以看到、可以摸到,却就是不能握在手里。
“小子,这张神仙图,回头给我也画一张,不急。”周鼎成给况且倒上酒,一副谄媚的样子。
他知道这张图已经被萧妮儿预定了,否则早就下手了,跟萧妮儿抢东西,他还做不出来,他也是真心疼爱萧妮儿这妹子。
“等跟唐伯虎比完吧。”况且想到比画的事,还是头疼,现在还是一点赢的希望都看不到。
“把比赛忘了吧,输一场又如何,回头你把这张神仙图扔出去,砸谁谁死,我看唐伯虎就是一头病猫,愣装什么老虎啊。”
“可是,我也不能一辈子就画这一张画吧?”况且摇头。
“那又怎么样,一招鲜吃遍天,宋徽宗是鹰画的最好,赵松雪是马画的最好,他们的画作虽多,后人记住的,还是他们最拿手的画。”
况且还是摇头,他刚才虽没悟出什么,却有一些感觉,整张画似乎缺少了什么,虽说最后补回来一些,仍然不够完美,这个缺陷之处恰好就是需要进一步去悟的。如果能弄明白这些,也许真就能参悟出点睛法的真谛了。
周鼎成连连举杯自饮,他是真高兴,别说以后有可能学到这种绝技,单单是亲眼目睹点睛法,就已经是一个书画家绝大的福气。
“小子,你这长了一岁怎么就开始发飙了,先扔出一首诗,砸晕了一城人,现在又弄出这张画,真不想给别人留活路啊。”没喝多少酒,周鼎成却有些醉熏熏的了。
“这神仙图有那么好吗?”况且心里没底,不免怀疑周鼎成的夸奖。
“嗯,要说整张画还是有欠缺的地方,可是你这手点睛法太绝了,一下子把所有缺点都掩盖了。这叫一白遮百丑。纵然有局部的欠缺,一般人也察觉不出来了。”周鼎成的鉴别能力是顶级的,比他的创作能力高出许多。
他们在书院认识那天,况且用了简单的油画技法已经让他惊讶的了不得,以为自己能找出一条新路,突破自己的瓶颈,却还是始终无法突破。今天看到了况且点睛法的绝活,他确信,只要掌握了这种绝招,他就能顺理成章突破瓶颈,绘画的境界将再攀新高。
这才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于无尽黑夜中看到曙光,在绝境绝望中看到一条新路的感受,只有他这种苦苦追寻的人知道其中的甘甜,根本无法对外人道。
况且也很兴奋,他当时画完神仙图后,也没觉出什么,只是完成千机老人的任务,难道真是在观想中无意中领悟了点睛法?
他对点睛法的狂热丝毫不比周鼎成差,这手绝活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懂,只是心里还是不敢肯定已经掌握了点睛法。
难道说当初那幅神仙图还要好,所以自己飞走了,而不是自己所想的千机老人摄走的?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荒诞的想法。
“哥,你哪天闲了,再把左羚姐那幅画像也画出来,跟这幅神仙图一样绝。”萧妮儿陪着两人喝酒,一下子又想到左羚那幅画了。
“那幅也是用点睛法画的吗?”周鼎成眼睛又瞪圆了。
“我也说不上。”况且沉吟道。
他记忆中左羚的那幅画像,纯粹采用的是油画画法,的确不比这张神仙图差多少。萧妮儿随口一说,却提醒了他,采用油画画法,再现那幅画的意境,也许赢唐伯虎的希望更大一些。
他蓦然间看到了一缕希望之光在面前闪亮,这或许就已经是一种开悟。
这些日子最高兴的人要数苏庆东。
看到赌场开出的盘口后,他感觉自己是无比英明神武,在况且的赌局上押上五千两的赌注,唯一后悔的就是当时手段没再狠一些,应该像文征明那样,一下子就押上两万两才过瘾。
他当时也不是手软了,而是实在没钱,他私人家当也不过一千多两银子,已经是他积攒多年的家底,剩下那些赌注他根本没去想,因为这注定就是白捡钱,根本不用筹集赌本,有张欠条就行了。
这天,他在家里招待几位狐朋狗党,都是一起吃喝嫖赌的朋友。
“五哥,三哥怎么好几天没见到了?”一人问道。
苏庆东在家族兄弟里排行老五,所以一般人叫他五哥,三哥就是苏庆则。
提到这事,苏庆东心里就恼火。
苏庆则那天被况且吓得出门就找大夫,结果看了几个老中医,都诊断说他的确脑子里有病,有的说是经脉扭曲,有的说是有淤血,更有一位权威老中医言之凿凿地说这是脑瘤,如果控制不住,最后脑袋会爆裂开来。
这一诊断吓得苏庆则简直没了魂,回来后就一头栽在床上,到现在还没起床呢,每日里饭吃的不多,喝的中药却已经成堆了。
这况且也太狠了,轻飘飘几句话就把苏庆则给废了。
“三哥啊,他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在屋里发汗呢。”苏庆东支吾道。
今天他不仅请了几个好友,还找来两个相好的,都是玉香楼里的妓女,一个叫秦芳,一个叫胡媚。
这两个姐儿正左右陪他坐着,一人用纤纤玉手给他剥果子吃,一人则耐心地嗑着瓜子,把瓜子仁都含在嘴里,最后哺送到苏庆东嘴里。
这景象看的旁边几人心急火燎的,小腹都火热一片,只好少他们看几眼。
“五哥,你这坐享齐人之福,也太难为我们几个了吧?”有人受不了了,这不是坑人吗,谁能扛得住这诱惑,偏偏看得摸不得,想干别的更不可能。
“你们不也都有相好的吗,叫你们带来,你们不带,能怨我吗?”苏庆东不理不睬。
“五哥,再给我们说说这比画的事,您可是亲历现场的呀。”一人急切问道。
这些人没带相好的,就是根本没想一起鬼混,而是想在苏庆东这里打听出一些有价值的消息,尽管自己用不着,拿出去也是贩卖的资本,甚至能换点小钱。
自从赌场开出盘口后,对于况且的任何情报消息都值钱了,赌徒们下赌注前自然也要了解这两人的情况,不可能闭着眼睛押注。
唐伯虎不用说,人所皆知,他的书画艺术也早已得到公认,可是这况且虽说一首诗成名了,他的画却无人见过,不知其深浅高低。
况且画过的几幅画都让周鼎成垄断了,只有一幅在秋香手里,根本没流到市面上,所以也没人知道况且的绘画艺术究竟到了何等地步,只是感觉既然敢跟唐伯虎对赌,自然也不会太弱。
其实,苏庆东自己也是一脑袋浆糊,他只知道唐伯虎高不可攀,无人能够超越。
“有什么可讲的,跟你们说,要不是我巧用连环计,这比画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苏庆东得意道。
“那是,五哥大才,这谁不知道。”一人恭维道。
“五哥,那你能不能想办法让那个况公子到我家坐一会儿呀?”狐媚用舌尖把瓜子仁度给苏庆东后,央求道。
“干嘛要请他到你家坐,就不怕我吃醋啊?”苏庆东佯怒道。
“五哥,你吃什么醋啊,我是你的人,你知道的,我就是跟人打赌了,说是能请到况公子来家里坐一会儿,赌的可是一件金手镯啊,你可得帮我。”狐媚说着,就吊在苏庆东的胳膊上,撒娇做痴。
第三百七十八章 文征明忐忑不安
“这个……”苏庆东有些冒汗了,他哪里请得动况且,两人现在已经结仇了,要不是况且正全力作画,可能早就找他算账了。
“五哥,你帮帮人家嘛,你不总是说我是你的心肝宝贝吗?”
苏庆东有些烦了,不是一般的烦,却也无法说出请不动况且的话,只好敷衍道:“以后吧,现在不行,这两人现在都在家作画,根本不会出门,谁也请不动。”
“那你等他们比赛过后一定要请况公子来我家坐一会儿啊。”狐媚央求道。
“行,我一定办到。”
苏庆东心想:等比画后,况且的名声就一落千丈了,谁还鸟他啊,也不会有人想着请他到家里一坐了。
想到这儿,他又有种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感觉,不禁踌躇满志。
“五哥,你参加了诗会,也得到了那位况公子的诗稿吧,能不能让我们看看啊。现在只有周记涮羊肉坊里悬挂着,可是进去一次没十两银子根本出不来。”秦芳说道。
“就是,五哥,给我们开开眼界,也好看看这位才子的书法水平究竟有多高。”一个狐朋也笑着要求。
苏庆东一听这些话气得要死,怎么都是这些无理要求,他根本没参加比诗,直接让唐伯虎轰出去了,这事他当然不能说,他也不能说自己根本没得到况且的诗稿。
“这个,都让周家收回去了,给了二百两银子。”
“才二百两银子?现在这诗稿已经有人给出一千两了。”
苏庆东倒是不羡慕这个,因为他根本没得到过。
“这个你们不用想了,诗稿都在周家手里,只有伯虎、征明、老沈手里还留着,想从他们手里弄出诗稿也是不可能的。不过看在咱们哥们情如手足的份儿上,我给你们支个招,赶紧筹银子,借高利贷都成,等过几天赌局盘口下调一些,就压在伯虎身上,保管赢钱。”
“真的?不是说那位况公子很厉害吗,真的比不过唐大才子?”秦芳问道。
“他想在画上胜过伯虎,怎么可能,下辈子吧。”苏庆东笃定道。
“那五哥下了多少?”一个狗友问道。
“五千两。”
“五千两?按现在的盘口赢的话就是五百两了。”一人很羡慕地说,五百两也不是小数目了。
“五百两?哥是跟况且对赌的,要是他比画输了,就输给哥五千两,一比一的盘口。”苏庆东无比傲气。
“一比一,还有这盘口啊。”
“谁设的局儿,现在还能下注吗?”
“赶紧,我回家拿银子去。”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嚷着。
“你们都甭想了,这是当天晚上况且自己设立的赌局,整个赌局的两方赌注是四万两。”苏庆东透漏出了这个消息。
“四万两?都快接近一个赌场的全盘赌注了。”一人惊呆了。
“这位大才子还是赌徒啊,还有,他怎么这么有钱的呢?”两个婊姐也都惊呆了,恨不得马上换孤老。
难怪这行当里所有姐们都盼着况且能到家里一坐,原来他不仅是大才子更是超级土豪啊。要是有幸结识,以后银钱不得滚滚而来?
两个姐儿也忘了给苏庆东服务了,满脑子都是怎么认识况且,怎么勾引况且,怎么搞定况且的念头。
“他有什么钱,不就是仗着周家给他撑腰吗?周家先给他垫付了四万两的赌注。”苏庆东说到。
他不想继续这话题了,本来他是想借此机会显摆自己多有智谋,玩弄几大才子于股掌之上,可是说着说着,味道就变了,怎么都像是给况且做宣传的意思。
“周家干嘛这么花血本?其中一定也原因吧。四万两,这是巨款啊。”一人急忙问道。
周家可是苏州第一富豪,苏家跟周家根本没法比,所以只要有人跟周家有了牵连,这人就穷不了。
“向周家借的呗,你们也知道,文宾这人哪样都好,就是爱面子,都是同学,况且既然张口借钱,周家也不好意思说不借是不?等他以后把这笔钱输出去,就有的他哭了。”苏庆东随口编个谎话。
“这么说,五哥也能随时借出四万两银子了?”秦芳问道。
“能啊,可是我干嘛借啊,我又不缺银子用。”苏庆东说道。心里却是一哆嗦,四万两?他连四千两都借不出来,周家可不是慈善堂。
“那五哥帮我借些赎身呗,也不用四万两,只需要八千两就够了,以后我用身子还五哥。”
苏庆东差点吐血,这还是借吗,不就是直接要吗?
“你赎身钱暂且不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有我罩着你,你娘对你也如亲女儿一样。以后再说吧。”苏庆东赶紧把话头支开。
“五哥,还有我呢。”狐媚也柔糯糯的开口道。
“好,好,都有。”苏庆东脑袋大了,这吹牛也是要上税的。以后这两个姐儿不得天天缠着自己要赎身银才怪。
换两个相好的他又有些舍不得,再者说一个相好的也是拿银子培养出来的,撒手抛开损失就大了。
况且,你真是随时随地、无时无刻都在祸害我苏家人啊。
苏庆东暗自咬牙切齿,心里对况且的恨又增添了几分。
唐伯虎那边也是数日足不出户,在家里披头散发,旁边摆放着一个酒壶,屋里散乱放着几个酒坛子,酒气熏天。
文征明捂着鼻子,差点醉倒,酒量他还是有些,可是跟唐伯虎比就差远了。他倒是诧异况且酒量之豪,据说那夜到了最后只有他一人没醉。他可是差点醉死过去。
“秦淮名妓柳丝丝公开表示愿意嫁给况且为妾?伯虎可曾听说?”文征明特地来给闭门作画的唐伯虎传递这消息的,希望能激励他。
唐伯虎眯缝着眼睛,他知道这是文征明的激将法,只是轻轻一挥手,没有其他表示。
不知何故,文征明这几天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唯恐唐伯虎过于轻敌,真的惜败一场,那就成江南士林笑谈了。
这场比试涉及到他们这些老牌才子的地位,不可轻忽,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不容侵犯。
“看来人们说的秋香对况且情投意合可能是真的。连柳丝丝都对他动心了,秋香也难保不动心。这小子到底哪儿好,我怎么就看不出来?”文征明说道。
“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都是鼠目寸光。可是秋香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况且更是别想掺合。”唐伯虎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兽王。
“伯虎,这一场你要是输了,秋香可能真的就落入他手里了,切不可大意啊。”文征明说着,想去看一看唐伯虎的画。
唐伯虎有个怪癖,作画时只要有人来,立马就会拿布遮上,任何人都别想看到,只有画完后才让人观看,哪怕文征明也不行。
“我不可能输给他,你认为有可能吗?”唐伯虎怒目圆睁。
“我也认为你不可能输给他,但世事难料,以前谁能想到况且会写出那样的一首诗?万一那小子还有什么绝招怪招呢?”文征明苦笑道。
“你是被他有恃无恐的架势吓破胆了吧。”唐伯虎不以为然。
“有恃无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四万两银子啊。”文征明原本觉得自己下注的两万两银子已经是稳稳到手了,可是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不大妙,心里堵得慌。
“你说他怎么会那么有钱?就算他老子是神医也不可能给他留那么多钱吧。”唐伯虎一直疑惑不解的是这问题。
他能感觉出况且的家底不是一般的丰厚,不然也不敢喊出十万两银子以下,随便下注他都接下的话儿。
能拿出十万两银子的人家苏州也没多少吧,十个唐伯虎也拿不出这个数目。他下的赌注只是欠条,由周鼎成作保,要是输了,就得拿字画还债。问题是他从来没想过会输,别说是在苏州,就是在江南青年才子中,也找不出敢挑战他的人,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一直以为况且不过是在秋香面前显摆装阔,以此获得秋香的芳心。在这一点上他倒是真的输了,因为况且给予秋香的涮羊肉坊的三成分成他的确拿不出来。
“上次他被绑架,据说绑匪要求的赎金就是十万两银子,看来绑匪不是漫天要价,而是他真有十万两现银子啊。”文征明说到。
“就是,可是这些银子哪儿来的呢?”唐伯虎疑惑不解。
“谁知道,也许真是祖上留下来的吧。要不是祖上留的,谁能这么败家,说往外扔就往外扔。”文征明替况且感到肉疼,那可是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好好经营,足够一个中等家庭风风光光过一辈子的。
“会不会是老夫子在暗中资助?”唐伯虎忽然想到这上来了。
“老夫子?不会吧,他又不做买卖,没这么多银子。”
“老夫子是没有,可是凭他的地位,筹集这笔钱不难,他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培养况且,先把他的名气提升上来。不管如何,我跟他比试这一场,就变相承认他跟咱们具有同等资格了。”唐伯虎说道。
“这倒也有可能,可是这比试的事是你逼着人家同意的,不是况且先挑起来的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王公邀约办晚会
唐伯虎想了想,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了,怎么给了况且这个机会,就根本不应该跟他比,因为他不配嘛。想来想去,还是跟秋香不无关系,当时就是为了在秋香面前挣个面子,结果给了况且更大的面子。
可以想象,这场绘画比试结束后,况且不管是输是赢,都已经正式迈入江南四大才子的行列了,至于排名当然不好说。除非自己真能让他输得灰头土脸的,让他不好意思加入此列。
“对了,王公过两天想要搞一个晚会,你参加不参加?”文征明问道。
“什么晚会?”唐伯虎不解,这位王公性子十分孤僻,一向讨厌聚会什么的了,怎么会突然有闲情逸致,召集人聚会了。
“这次你跟况且的对决震动太大了,南京那边特别重视,再加上练大人不遗余力鼓吹,有许多大人物都要过来亲自观看,据说秦淮十艳会全部到场。”
“秦淮十艳全都来?”唐伯虎不免有些震惊,这场面太大了。
大人物来不来他并不关注,可是秦淮十艳联袂到苏州,那可不得了,因为她们一动,就会招来数十倍甚至百倍的粉丝跟随其后,一睹芳容。秦淮十艳从来没有集体出行的先例,这个阵容难以想象。
“中山王府、英国公府也都要来人,陪都六部尚书听说都要来几位大员,王公举办这个晚会就是想要先预热一下,以便在那天更好的招待南京那些大人物。”
“文宾、丝丝是否也参加晚会?”唐伯虎问道。
“我特地问了,他们收到了王公的邀请,表示会参加晚会,秋香姑娘也会随行。”文征明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好吧,也不差这一天的工夫,我也去。”
只要有秋香在的地方,哪怕是地狱,唐伯虎都愿意去。
况且也接到了王公的请柬,上面写的是苏州名流才子名媛聚会,接到这张请柬的人都倍感荣耀,仿佛一下子鱼跃龙门似的。
况且倒没什么感觉,反而踌躇着去还是不去,若不是那天王若非特地来涮羊肉坊看望他一眼,他或许根本就不会犹豫了,而是随手扔到一边不加理会。
“去看看吧,你也该放松一下。”萧妮儿劝道。
“问一下文宾、丝丝和石榴,看他们去不去,他们要是去,咱们就去。”况且想好了方案。
随后,他就写了便签给文宾和石榴,询问他们是否接到邀请,想不想参加这次聚会。写完后就让刘妈雇了两个小厮把信送出去。
没电话,没e-mail的时代,一切都是纯手工。
第十五天的下午,况且走出画室,准备参加王公在拙政园举行的名流名士名媛的聚会。
他已经知道,不仅他受到邀请,而且那天所有参加诗会的人都接到了邀请,只有陈慕沙、练达宁没人敢请。
石榴、丝丝和文宾各自回信接受了邀请,他们主要是想看看拙政园的模型,虽说尚未动工修建,但早有传闻,拙政园要建成苏州第一园林式建筑。
“小子,去玩玩吧,用不用我为你保驾护航?”周鼎成也收到请柬了,却没兴趣去。
“不用了,你在家看好我的画,别让人偷走就行。”况且笑道。
这也不是玩笑话,现在想进来偷他书画诗稿的人真不少,要不是有周鼎成这个大神坐镇,真难说不被盗贼窃取。
另外,韦皋特地派了几个公差在况且家附近的街道上昼夜巡视,也是存了保护他的意思。这些公差的出没自然有震慑宵小的效应。
偷固然没人敢进来偷,他家外面的垃圾箱却被人惦记上了,每天有不少人在里面翻找,想找到一页半页况且不要的诗稿,这也能值点银子啊。
早春二月的午后,阳光明媚,天气乍暖犹寒,空气中仍有料峭之意。
“怎么样,况且,画完成了多少?”刚一见面丝丝就急着问道。
她跟秋香坐着一辆香车赶到,他们已经约好,先在况且这里取齐,然后一齐去拙政园赴会。
“一笔没画呢。”况且双手一摊。
“怎么会这样,你不准备画我的肖像了吗?”秋香诧异。
“不是,我在酝酿,在寻求突破,没有把握之前,先不动笔。”
“哦,吓我一跳。下次说话别大喘气好不好,这会要人命的。”秋香捂着胸口埋怨道。
“你放心吧,他一定画得比你真人还美。”萧妮儿笑道。
“那就能比上你美了?”秋香对应道。
“比上我?那你就完了,没人要了。”萧妮儿咯咯笑着。
这些日子她也很开心,那张神仙图归她了,天天挂在房间里,就是不看,都觉得有神仙在保佑自己,心里说不出的安稳舒适。
本来她还想显摆一下,可惜石榴也马上到了,几个人说了会儿闲话,就一起赴会了。文宾已经先行一步,跟文征尘他们几个结伴一起去了。
来到王府,进了大门后,他们感觉走错了地方,这哪里是什么豪华府邸,分明是一块又一块的空地,到好像经过一场大战后的废墟。
随后大家也明白了,这些本来也不是府邸里的,都是这位王大人回乡后为了建拙政园,花费重金圈进的地皮,等着土地化冻后就开工奠基了。
沿着一条泥泞的土路走出好远,才见到一座府邸中的府邸,这才是现在的王府。
“况公子到。”
“云小姐到。”
“陈小姐到。”
……
大门迎宾的人看着各人手里的请柬,机械的向里传唱着。
“为啥先读你的后读我的啊?”石榴和丝丝并肩走着,兀自不忘斗嘴。
“因为我比你大,这叫尊老爱幼。”
“你个老不修,老太婆。”石榴笑骂一句。
况且走在最后,却见一个家人飞奔着冲他过来,躬身道:“敢问尊驾可是况公子?”
“本人正是况且,不用客气。”况且笑道。
那家人暗笑,这大才子还真是没架子,就向里一伸手:“况公子,家主人有请。”
秋香嚷道:“你搞错没有,我们都是你主子请来的,干嘛单独先请他一个人?搞什么特殊化。”
那家人倒也不慌,笑道:“各位小姐,女宾先在那边休息一下,然后才开始聚会。”
况且本以为会被带到男宾休息区,没想到被直接领到了王若非的私人书房里。
王若非站立在书房门口迎接,笑道:“大才子,我们又见面了。”
“小可见过老先生。”
人的名树的影儿,对这位苏州重量级人物,况且也不敢大意,恭敬行礼见过。
“不必多礼,请进。我这个书房虽然不讲究,可是苏州城里能进我书房的人还没几个。”王若非把况且请进去,呵呵笑道。
况且并不感到有什么荣幸的,反而心里生出警觉,这老家伙那天特地去看自己,现在又巴巴地把自己请到这儿,怎么看都像是别有用心的样子。
两人入座后,一个美丽侍女送上茶来,看了况且一眼,意中颇有怨怼。
况且感受到了,抬头又看了看那侍女,绝对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这怨怼何来?
“怎么样,这是我的养女月婵,相貌还不算丑吧?”王若非笑道。
“原来是女公子,失敬了。”况且急忙起身,双手接过茶盏。
“况公子言重,我不过是一婢子而已,当不起女公子的称谓。”月蝉说完,转身走出去,摇摆的身姿犹在述说她心中的不平。
王若非还以为况且对自己这侍女有意所以多看了几眼,心中也感到骄傲。他自多年前,就想到一个主意,收养女婴和女孩,其中绝色的就收为侍女,名为养女。
他是想借此来结交天下名流才子,最后收复这些人为己用,这招数虽说是烂透了,却永远好使,几千年风云变幻,美人计从来没有过时。
“不知老先生有何见教?”况且欠身问道,心里多设了一层防范。
“况且,我也不跟你说虚话,咱们今天实对实好不好?”王若非忽然挪动椅子,直接坐到了况且跟前,两人膝盖几乎相接。
况且蓦然感到一阵恶寒袭来:这老家伙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老先生请讲,小可岂敢不以实相待?”
“你跟方步瞻是不是有仇?”王若非开门见山。
“方大人?没有啊,我都没见过他,更没有任何瓜葛。”况且老实回答。
“小友,你这就不诚实了。你跟他无仇,他为何盯着你不放,最后弄到中山王府跟你老师都亲自出面保你。这可不是一般的动静啊。”
“这个小可真的不知道。那些天小可受了惊吓,日日处于高烧谵妄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一片模糊,搞不清楚。”
况且才不会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讲什么护祖派的事,万一弄错了方向,牵连太大了,有可能立马就会闹出是非。
“好吧,你可能有顾虑。我就先说实话,我跟方步瞻有仇,有大仇,你以后如果要对付方步瞻,需要什么帮助,直接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做你的后盾。”王若非先交底了。
第三百八十章 南监来人认师弟
况且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尽管知道王若非和方步瞻有深仇大恨,但这不等于王若非和自己就是一个战壕的人,护祖派内部也不是没有矛盾,但遇到勤王派他们很有可能马上会形成同盟,一致对外。
“老先生所言,小可听不懂,我本是一微末书生,方大人可是都察院都御史,天上的飞龙哪能跟我这个地上的爬虫有什么交集?更不用说对付方大人了,小可不懂,也没想过这事。”况且只能全盘推开,唯恐此人故意套他的话。
“好吧,你倒是谨慎,这样也好,你要是听我一说就马上应允,把心里话都掏心窝子说出来,反而会让我失望了。跟方步瞻斗,有一百个心眼都不为过。”王若非没得到想要得到的答案,反而欣赏起况且来。
况且摇头,假装听不懂,至于桌上那盏茶当然碰都不敢碰,鬼知道里面下没下什么药,就算本草能够倒背如流,也不可能把所有毒药蒙药分辨出来。
奶奶的,不是说好了是什么名流名士名媛聚会的吗,怎么感觉像诗歌鸿门宴?
况且心里直犯嘀咕,心里警戒重重。
“请问老先生,敢问刚才出去那姑娘,以前可认识小可?”况且问道。
“你们应该没有见过面吧,我从不带她出门,你不也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吗?”王若非神态自然,毕竟是老江湖了,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那我怎么觉得那姑娘对我有很大的怨气,我又没得罪过她?”况且真的感觉很迷惑。
“我这儿你不经常来,伯虎跟征明都是我这儿的常客。月婵比较爱慕伯虎的才气,听说你要跟伯虎对决,自然不免有些怨气,这也没什么,据说现在城里也有许多你的支持者,还不是天天骂伯虎啊。”王若非说着,扶着腹大笑起来。
“还有这事?”况且真不知道。
他闭门不出,自然不知道城里这一阵发生的事,周鼎成石榴等人也没跟他说,在他们看来都是那些人闲的无聊,分成两派,一派是唐伯虎的粉丝,另一派是况且的粉丝,两派互掐,斗的不亦乐乎。
支持唐伯虎的人喊道:那个什么况且不过是刚到十七岁的毛孩子,哪里能跟唐大才子比,唐大才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他强。
支持况且的人则喊回去:有志不在年高,问道不分先后。才子不以年龄论高下,UU小说见真章。有本事让唐伯虎写一首木兰辞那样的好诗出来。
唐粉立即回击道:唐大才子诗文遍及大江南北,享重名于天下,哪里是一个毛孩子的一首诗可比。
况粉高调回应道:诗文重质不重量,一首绝妙好诗胜过庸常的千首万首。打油诗堆成山也只是打油的。
……
……
王若非给况且简单讲了一些,况且才明白,却也只能苦笑,说道:“我跟伯虎兄只是技艺切磋,没有意气之争。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瞎鼓捣。”
王若非气的心里直哼哼:没有意气之争?赌局都到四万两了,这还不是意气之争,难道非得把大明江山押上去,才叫意气之争吗?
不过,况且越是这样,他越是欣赏,他要找的是对付方步瞻的利器,是杀人不见血的刀,若是况且软绵绵的毫无城府,怎么能承担如此重任。
“我听闻你跟云家的秋香姑娘情投意合,只是中间碍着伯虎,这一点我可以帮你,让伯虎放弃秋香,我还会让云家族长亲自把秋香送到你府上。”王若非又抛出一个诱饵。
况且大惊失色:“老先生可能是误听人言了,小可跟秋香姑娘只是一般朋友,绝对没有情这方面的事。”
王若非不怿道:“小友,你这戒心也未免太重了。你说你跟秋香毫无情字纠缠?你都肯把周家那家涮羊肉坊的三成分成送给秋香,这还叫没有情字纠缠,这话扔到大街上去谁信?一百个人会有一个人信吗?”
况且苦笑道:“小可心如明月,没有丝毫苟且之意,别人信与不信与我何干?我对老先生所言绝无虚假,均是实话实说。”
“好吧,今天咱们只是认识一下,我呢,也想向你表明一下心迹。你有所保留,对我不能袒露心怀也是正常的,交浅言深本来就是做人大忌。我只是向你保证,对你绝无恶意,相反,可能是你以后一大臂助,当然,反过来讲,你也是我的一大臂助。以后时间长了,你就明白我的心性为人了,那时候咱们再谈合作不迟。”
况且不语,这话没法接茬。他根本没想去对付方步瞻,他要对付的是整个护祖派,而不是其中的某一个人,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真的一个一个去对付,他这辈子也干不完这件事情。
王若非虽没得到一句有要领的话儿,但今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他就是要正式认识一下况且,然后表白心迹,至于以后的事得一步步慢慢来。通过初步的聊天,他起码对况且有了一些认识,也让况且了解了他的意图。
王若非把况且送出书房,有家人过来把况且领到男宾休息区。
这里是一处大厅,有许多桌子椅子,大家都几人一伙地坐在桌子旁喝茶。
况且一进来,抬头就看到唐伯虎和文征明站在对面。
“况且,我正好要找你,你给我说明白了,老子那首诗是打油诗?”唐伯虎看见况且,大怒狂吼到。
“你什么意思,我何曾说过你的诗是打油诗了?”况且也是不忿。街头上那些人乱嚷的话儿你也当真,还有没有大才子的素质了?
“你没有当我面说过,可是你背后那些人说的,跟你说的一样,这事今天你非给我解释清楚不可。”
“我身后的人?”
况且回头看了看背后,然后摆手道:“我身后是大门,没人。”
一边关注这两人的众人哄堂大笑。
有不少人闲的无聊,早就准备好欣赏两位正主开撕,这可是比画前的一场重头垫场戏,怎么能错过呢。
“况且,你甭跟我装糊涂,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唐伯虎拿出了大哥的身段。
“正是,我做的肯定承认,不是我做的,也不会揽到我头上。我在此声明,我从来没说过伯虎兄的诗是打油诗,相反,我认为伯虎的诗文都是极好的。”况且大声道。
“你看看人家况且这姿态多高,伯虎可有些过了,那可是那啥啥之心度那啥啥之腹了吧。”有人一边赞叹,一边插科打诨。
“就是,街上的人说什么关况且什么事,有本事堵那些人的嘴去。”况粉的势力居然站立上风。
“算了,伯虎,他好像是刚从王公的书房里出来的。”文征明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什么?唐伯虎一怔。
他与文征明跟这王公属于世交关系,即便如此也很少被请进书房,不想况且刚到这里就被请进书房密谈,这说明了什么?
唐伯虎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有两个人向况且走过来,笑道:“你就是况且吧?”
况且见是两个中年人,大约四十岁上下,都穿着宝蓝色直缀,外面的大衣服可能都脱下收起来了。
“在下况且。”他点头应道。
“真是况师弟啊,在下徐子杰,他是李寒星,我们就是你的师兄。”一人哈哈笑道。
况且石化,今年怎么了,到哪儿都能遇到认自己做师弟的人,先是韦皋,这又来两个,还不知是何方人士,那座庙里的菩萨呢。
“师弟,你和唐伯虎比画完后,请尽快去南监报到吧,大家都等着瞻仰你的风采呢,我们是特地从南京赶过来给你加油助威的。”这位自称徐子杰的人说道。
“两位是南监的?”况且猛然醒悟过来。
“是啊,不然咱们怎么敢自称是你的师兄呢。我们两个入学已经二十年了,做你的师兄也够格了吧。”
况且腹诽,都二十年了还没毕业,干嘛去了,读博士也不用这么长时间吧。
况且这也是不大了解国子监的情况,别说四十多岁的学生,五六十岁的也不新鲜,国子监的学生号称太学生,国子监也称太学。孝宗皇上的老丈人一辈子就是一个太学生,没别的身份。
在科举时代,年纪四五十的秀才,五六十岁的举人,多了去了,甚至百岁寿星应举人试的也不稀奇,科举固然成就了无数读书人,却也磨难了天下读书人,得失利弊只有读书人自己心里明白。
在明朝开国初年,太学生毕业后不用经过科举,直接由朝廷任命为朝廷官员。第一批国子监毕业的学生,都被任命为各省的布政使、按察使,个个都是封疆大吏,显赫一时。
后来科举日益昌盛,荐举日益衰弱,太学生的地位也就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明朝中叶,太学生的身份地位大幅贬值,失去了最初的吸引力,这当然也是对那些能在举人进士第中高中的人而言。对一般人来说,国子监太学生依然是无法抵御的诱惑,毕业生不经过科举也还是可以得到官职,比如北京六部下面的官职,称之为小京官,或者是各巡抚衙门、布政使、按察使衙门里的一些官职。即便不想从这条路走,国子监也是学习的好地方,只是国子监太难进,一般人还是想别的办法弄个贡生当当,也算是具有国子监太学生同等资格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小王爷现身晚会
况且点点头,南监他当然要去的,可是老师没说让他什么时候去,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两位突然冒出来的师兄。
“师弟,招收文书你收到了吧?”那位李寒星问道。
此人倒真是两眼如寒星,不知名字是根据眼睛起的,还是眼睛是按照名字后天长成这样的。
“没有啊,谁给我发招收文书了?”况且发懵。
“哦,那一定是在陈老夫子手里了,你回头问老夫子就行。”徐子杰点点头,那意思是有些话不便明说。
况且点头,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反正一切都由老师来安排。
“两位师兄特地从南京赶过来,辛苦你们了。”况且拱手作揖道。
“你要跟江南才子之首对决,这可是大事啊,你代表的是咱们南监的脸面。咱们南监的一些同窗、学友知道后,自发组成了一个后援团,我们两人只是先行者,大队伍在后面呢。”徐子杰道。
况且苦笑,这都哪儿跟哪儿了,自己跟唐伯虎真的只是随便切磋一下,没想到太多的人推波助澜,现在搞的好像两人要争夺江南第一才子地位似的,难怪刚才唐伯虎对自己怨气那么大。
唐伯虎在一边则是脸色发暗,嗟叹错失一招,现在场面已经完全失控,搞得声势浩大,群情昂扬,这样下去,最后哪怕况且输得一败涂地,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他毋庸置疑进入了江南四大才子之列。唐伯虎悔不该当初提出跟他比试,不然至少再有十年他才能有这等声势。
“我就说你会因为秋香吃大亏,现在尝到苦头了吧?”文征明心里也是不快之至。
“住嘴!”唐伯虎恼恨欲狂,真想抓住况且痛扁一顿,可惜不敢,真要打起来,他可能真不是对手,更不用说况且莫名其妙的多出不少师兄。真要吵闹起来,帮手不够,恐怕狼狈的还是自己。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声喊道:“中山王府世子徐公子大人驾到。”
随即,许多人跑了出去迎接,况且发现连孤傲的王公也快步走到门前迎接,他心里暗笑:“还是师兄的面子大啊,只是没想到他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了。”
“徐公子,您怎么来了,国公大人可好?”王公惊喜万分,他根本没敢邀请中山王府的人,所以见小王爷忽然驾到,真是喜出望外,太给面子了。
小王爷其实是来找况且和石榴的,对什么王公根本没有感觉,拙政园建得再好也没有他家大功坊的王府好。
“在下不速而来,尚望恕罪。”小王爷谦虚地拱拱手。
“岂敢,公子乃是贵人,玉趾降临,寒舍蓬荜生辉。”
王公跟小王爷寒暄一阵,见小王爷不时朝况且使眼色,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就知趣地把小王爷领到况且身边,告罪退下。
“师兄,你怎么来了?”况且笑嘻嘻的打量着小王爷,觉得很是亲切。
“怎么来了?找你算账来了。”小王爷说着就是一拳,打在况且肩膀上。
“师兄,你干吗打我啊?”况且大叫。
“打你,我还想踹你哪,你说你好好的没事写什么狗屁诗,害得我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小王爷立马吐槽。
况且不明白他做诗跟师兄被关禁闭有什么关联,笑道:“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怎么出来了,自己越狱了?”
“越什么狱,我是半个月一小考,总算通过了,老爷子给我放风两天,我这就赶紧过来找你算账,明天早上还得赶回去,一月大考,要是不能通过,就要关我半年,到时候你陪我关禁闭去得了。”小王爷恨恨道。
“好啊,咱们师兄弟有难同当,我保证去陪你。”况且还真不怕这个,关半年就作画呗,在中山王府关禁闭过得也不会差的,尤其门口都是王府那些漂亮的女护卫,想想都觉得那是挺美的事儿。
见他如此一说,小王爷倒是不忍心再收拾他了,转头看了看四周,问道:“石榴呢,她不是跟你一起来了吗?”
“她在女宾休息区呢。”
小王爷只好悻悻然作罢,这大厅里的人没有不知道中山王府世子的,见过的人却没几个,纷纷窃议着什么。
“对了,你上次写的那首诗,今晚给我写一百张,我明天早上要带回去。”小王爷说道。
“一百张?你要那么多干嘛,糊墙啊?”
“赏人呗,我那些手下天天都让我跟你要诗稿,你说我这个师兄跟你这个师弟都要不到一张诗稿,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那也不能是一百张啊。”况且苦笑。
“就是一百张,一张不能少,就这么定了。”小王爷右手一挥。
众人听到这话,都骇然不语,太霸气了,别人一张都得不着,这位爷上来就要一百张,还不带讨价还价的,谁让人家是师兄呢。
“这个……师弟,我们也不多要,一人给我们来一张就行。”徐子杰见状,急忙过来补刀。
“你们是他师兄?”小王爷眼神变了,神态严峻起来。
“徐公子,我们是南监的,况且已经是我们南监的学生了,当然是我们的师弟。”徐子杰倒是不怕小王爷的威势。
“哦,这事我知道。”小王爷听说是南监来的人,还真是没脾气了。南监给况且发出招收文书的事,中山王府当然是知道的,当初可是陈慕沙和魏国公两人联名推荐的况且。
“好吧,两位师兄一人一张。”况且无可奈何,只好答应。
“师弟啊,可不仅我们两个人啊,这次打算来南京的师兄弟有两百多号人呢,都是你的后援团,不能厚此薄彼吧。”李寒星正色道。
况且当场晕菜,只是几句话之间,自己就得写三百张了?真实要了命了!
“几位这可是抢钱啊,不带这样干的,现在况且这诗稿的市价可是纹银千两了。”文宾从几个人后面走过来,大声说道。
“你谁啊?”徐子杰斜眼看着文宾。
国子监的学生出来往往自认高人一头,所以对苏州的文人也有俯视感,小王爷说说话也还罢了,这怎么又冒出一个乱说话的人。
“在下也是况且的师兄,南京按察使练大人的门生周文宾。”文宾不卑不亢道。
“哦。久仰久仰。”
徐子杰、李寒星两人哦了一声,练达宁在江南官场有名,在国子监也很有名,又是新上任的南京按察使,他们两人也都知道。
文宾本来不想出头的,先是况且跟唐伯虎冲突,他不好偏向哪一方,只好躲起来。后来小王爷跟况且要诗稿也还罢了,因为中山王府的人得到后,也不会因为一点银子流出来,可是南监的人若是大批量得到,这诗稿的价值就要大幅贬值了。他可是还想在南京开分店,而且每一个分店,都要有况且的一幅诗稿作为招牌,若是遍地都是,这招牌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听说况且的诗稿居然价值一千两,徐子杰、李寒星两人倒是真的不好意思讨要了,这跟伸手要银子没什么区别了。
“一百张就是十万两银子?”小王爷都有些晕菜,觉得真不能要这么多。
他哪里知道,况且的诗稿本来就是周家有意炒起来的,为的就是那家涮羊肉坊的生意,以及将来在各地开分店所使用的经营策略。
以周家的势力,要想炒高一件商品的价格,或者打压一件商品的价格,都能做到极致。尤其是况且的诗稿,已经被他们垄断在手,可以随意炒作,根本不怕有任何竞争对手。
“这个,诗稿我们不要了,哪天师弟有时间,给我们两人随便写幅字吧,对联都行,悄悄给我们两人就行了。”徐子杰、李寒星两人只好退一万步,直接把要价落到地板上。
“好说,诗稿我会给两位写,以后咱们师兄弟相处,字画什么的不成问题。”况且真不是很珍惜自己的字画,不像唐伯虎、文征明那样。他现在需要的是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知名度,过分保守了,适得其反。
另外他还准备去南监大展拳脚,弘扬苏学,现在结交几个要好的师兄弟,将来也是一大臂助。
“那,我就要十张吧,不能再少了。我回去总得有交代,不能白跑苏州一趟。”小王爷也主动降低要价。
众人都有要吐血的感觉,十张还嫌少,那就是一万两银子了。他们可是一张都要不到的啊。
唐伯虎、文征明已经不见了,他们找王公不知道商量什么事去了。
文宾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就退到一边,跟文征尘、沈周几人说说闲话,留给况且跟小王爷足够的空间。
徐子杰和李寒星也知趣地退到一边去,跟几个苏州文人大讲特讲国子监的盛况,引得一拨人羡慕嫉妒的直流口水。
况且和小王爷闲聊着分手后的一些事,都是些琐事闲话,听到石榴为青楼妓院拿他做宣传的事大为光火,小王爷大笑不止。他太知道石榴的脾性了,这还得了,借她个梯子,她马上就会上房揭瓦。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国公夫人寻况且
况且一边跟小王爷说话,一边看着大厅里三三两两或坐或立,分成一个个小团体说话的人,这大概差不多是苏州文人的一次大集合了,年轻人还真没有想象的多,反而是中年人居多,五十多岁的大叔不乏其人。
王府的家人们穿梭往来,给这些人送水倒茶,服务十分周到。他们并不说话,即便对着大半个苏州的文人,也是泰然自若,浑然没有做下人的感觉。
况且在苏州文人圈子没有太多交际,平时只是跟小王爷、石榴等相处,就连跟文宾这些练达宁门下的师兄弟见面的时候都少,这大厅里的人他认识的还不到一成。
不多时,外面又是一阵喧嚷声,恍惚间听到有人喊英国公夫人驾到。随后大厅里也有人纷纷走出去迎接。
“英国公夫人真的来了?”况且问小王爷。
“来了,跟我一道来的,好像也是冲着你来的。”小王爷笑道。
“一定是小君撺掇她来的。”况且心里想着。
又过了一刻钟功夫,所有人都被领到一个更大的客厅里,一个巨大的桌案上摆放着一个木制模型,这就是将来的拙政园的缩微模型。
大家都挤在桌边观看着,有人赞叹这设计巧夺天工,有人在估算这要花多少万两银子才能建成,没有惊世财富恐怕无力支撑下来。
况且只是看了一会就走开了,这跟后世的拙政园比差的太多,一个就像宫殿,这个就像一般人家的房子。他当然也知道,拙政园不是一年两年建成的,甚至不是一个朝代建成的,主要建筑还是清朝时一个相国倾尽家资才扩建完成。
这就像圆明园一样,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一共七十多年才建成一个中西合璧的园林式建筑,可惜却被一把火烧了。实在令人慨叹!
英国公夫人戴着面纱,旁边有四个侍女给她拿着各种零碎物品,看到况且恰好望过来,就向他招招手。
“夫人好。”况且过去躬身施礼。
这才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当初可是跟自己一起抗拒护祖派和空空道门的人的,虽然英国公夫人没做什么,至少是自己一方的人,这个毫无疑问。
“小子,别虚头巴脑的玩这些,小君还好吧?”英国公夫人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小君……小君兄没回去吗?”况且登时感觉头大,他虽然一直觉得小君有可能还留在苏州等着跟他讨要真相,可是这么多天没见到人,他真的以为小君回英国公府了。
“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吗?出什么事了?”英国公夫人立时色变。
“夫人莫急,小君兄自从年前就离开了,以后再未见到。不过以他的身手,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况且说了那个都察院都御史方步瞻不知如何寻上自己的晦气事儿,以及小王爷和陈慕沙如何安排人亲自保护他。之后这才告诉英国公夫人,小君自那时起就不见了人影。
“他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英国公夫人两手微微发抖。
“不会的,夫人请放心,最近苏州地界没有太大的人物出现,也没有任何动静。”况且也是不解,小君为何藏身不见,但见英国公夫人如此焦虑,也只好安慰几句。
“那他会去哪儿呢,我就是怕他原来的师门找他的麻烦。”英国公夫人并不是胡乱猜疑。
况且也怕这事,更怕空空道门找到他的头上,不过他倒是没听说空空道门的人来最近到苏州活动,否则周鼎成不会袖手旁观。
“他虽然没回去,倒是给我送了一封信,只是告诉我他很好,不用挂念。”英国公夫人叹口气,补充道。
况且一问日期,恰好是小君离开他家的第三天。
“小君兄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做,不方便露面,等他忙完了,也就自动出现了。”况且心下好过了些,认为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英国公夫人也只能这样想了,她知道小君是什么人,身手如何,只要不是遇到空空道门的厉害人物,断不会有什么风险。
“哦,我这就明白了,夫人是为小君而来。”况且暧昧一笑。
“当然,既是为他而来,更是为你而来。”英国公夫人嫣然一笑。
“我可劳不动夫人大驾呀。”况且连连拱手作揖。
英国公夫人凑近他耳边说道:“是你那位贤惠的嫂子让我来的,她不好出面,非得让我来,就是怕有人欺负你。”
况且这才恍然,原来是武城侯夫人让她来的。的确,因为他一身有两个身份,侯爵府的人的确不适宜出现在这里,不然就穿帮了。
王公正走过来想跟英国公夫人问好,恰好看到英国公夫人嘴贴在况且耳边说话,无比亲热的样子,令人心生遐想,不禁有些呆了。
这小子,跟英国公夫人还有这层关系?
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惊讶,脚步停在那里更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我说若非,你今天把这些人都招来准备什么项目啊?”英国公夫人一转身,笑着对王公道。
“多年不见夫人,可是风采更胜往昔啊。”王公走过来恭维道。
“你就直接说我老了就行了,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别玩虚的啦。”
“不敢,却不知夫人怎么会认识况小友?”王公问道。
“这个啊,暂时不能跟你说。”
英国公夫人说着脸微微见红,因为此事牵涉到小君,若不是小君居中,她不可能和况且走这么近。这事当然没法对外人说。
王公见状,全然误会了,还以为况且跟她有一腿呢。
这小子,真不得了了,英国公夫人都敢拿下,就不怕朝廷王法吗?
况且知道王公误会了,却也没法解释清楚,只好讪讪地站在那里,暗自痛骂小君不止。那小王八蛋要是在这儿,自己就省去这份尴尬了。
恰好,小王爷过来拜见英国公夫人,说起来夫人也是他的长辈,两府情谊说不上多好,毕竟都是一等国公府,正常交往还是必不可少的,见面的机会也很多。
随后,由王公陆续引荐各位过来拜见英国公夫人,况且趁机退入人群中,一直退到石榴这边才停下。
“你怎么了,像是逃避谁似的。”石榴看着他直发笑。
“夫人是小君兄的主子,来寻他了。”况且悄声对石榴说。
“是她,恶心死了。”石榴想着这一对组合,就觉得难以接受。
况且先前也是这样觉得,后来,跟两人相处多了,倒是慢慢能接受了,觉得只要有爱维系,年纪差别的确不是大问题。
“那是什么大人物啊,怎么都去拜见?”秋香像一条鱼般在人群中游动过来,问道。
“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没听说过。”秋香无感,一脸茫然。
况且撇嘴,真是孤陋寡闻了,这可是成祖永乐年代第一大红人。不过江南人大多眼中只认得中山王府,就像云南人只认得沐王府一样。
“丝丝小姐也被拉去拜见了,这位夫人那几个侍女好凶啊。”秋香故作惊悚状。
“狗仗人势罢了,越大的门庭里的人越是这副嘴脸。”石榴表示不屑一顾。
“石榴姐,怎么没人拉你去拜见?”秋香问道。
“有人,我不想去,随她是哪方大人物,又不是我的至亲长辈,干嘛去拜见她,我又没事求着她。真把自己当皇后了,母仪天下啊。”石榴倒是干脆,快人快语。
“你可别这样说,人家好歹是为了支持我来的。”况且唯恐被人听到不好,急忙说道。
“支持你?她干嘛要支持你啊?”石榴有些猜疑了。
“这有什么,还不是看在小君的面子上嘛。”况且含糊说道。
“小君兄是谁啊?”秋香倒是见缝插针。
“小君兄就是小君,比我年长,所以是小君兄。”
“哼,不说拉到,谁稀罕。”秋香见状,一噘小嘴儿,也不再问了。
况且也是无奈,这女孩子就是有发脾气的权利,而且说来就来,毫无办法。
“各位,各位,各位请注意。”此时一个管家忽然大声喊起来。
大家都停住话头,纷纷看向这位管家。
管家则是向旁边一闪,露出后面的主人王若非。
“各位,若非我厌倦了官海沉浮,决意息隐林下,以祖上之遗,建一所园子自娱,做养老记,将来也为家乡留一道风景,这就是诸位才俊名媛面前这个拙政园。我现在要宣布的第一条就是,建成的拙政园第一块石碑将是咱们大诗人况且况公子的诗作。”
他说着,举起一张诗稿,正是况且写的那首木兰辞。
众人轰然大哗,王若非这是要把况且的诗刻到石碑上,然后立在拙政园里做一道风景。这主意太妙了,况且的名气也就更大了,以后无论谁来参观拙政园,都会去观摩一下这座诗碑。
“老东西,真能耍,你这是要建园子,还是要建碑林啊?”英国公夫人嗤笑道。
“夫人明鉴,在下并非要建碑林,只是咱们大才子这首诗作得太妙太好了,应该刻诗入石,永恒不朽。”
况且吓得一哆嗦,这要是到了清朝,被纳兰性德看见,还不得拿着腰刀上天入地的追杀他啊。老家伙,你别这么玩好不好,玩大发了,那可是跨越几个世纪的阴谋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秋香怒骂唐伯虎
王公手上的这张诗稿,不知是文征明手里的还是唐伯虎手里得到的,弄不好这两人手里的诗稿都被他收缴了。
“这是拙政园的第一道风景,所以老夫会用最好的石料,请江南最好的篆刻大师刻诗入碑,绝对不会失真。”王公兴致勃勃,面色红润。
大家都望向况且,眼中的羡慕嫉妒会聚成一道洪流,这可是大荣耀啊,足可以留名千古,流芳百世,只要拙政园不毁,这块石碑就会永远传下去。
只有况且不满意,奶奶的,老子的书法还没练成呢,你刻在石头上不是让我献丑吗?他打定主意了,以后等书法大成后,非得偷偷把这块碑偷出来,换上一块自己成熟作品的石碑。
“他这是在讨好你,小子,你得小心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英国公夫人提醒况且道。
“嗯。”况且嘴皮子一哆嗦,他也总是觉得这个王若非有些不地道,天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唐伯虎和文征明两人站在王若非旁边,都是脸色阴沉似水,他们两个忙乎了大半年,累死累活的,也没熬上这待遇啊,想要在拙政园留下名字或印记委实太难了。
“老夫要说的第二条是今晚邀请各位前来,就是为了半个月后咱们两大才子对决做一下预热,不过民以食为天,咱们还是先入酒席,今日男女不分,四海同乐。”王若非故意卖了个关子,这样好留住大家,不至于到半场走掉大半。
大家最喜欢所谓男女不分,四海同乐的场子,登时不少人欢呼雀跃起来。
况且心里总是感觉不对劲,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是个马泊六吧?不过想想他好歹也曾经做过朝廷的都御史,怎么着也不至于做出拉皮条这等下作的事吧。
“来,况且,一会坐我这儿。”英国公夫人招手道。
“咱们都坐过去,你们不要离开我。不知怎么的,我总感觉今晚的事有些不对劲儿。”况且低语到。
“怎么了?”石榴问道。
“不知道,就是种感觉吧。”
况且严重怀疑自己得了大型聚会过敏综合症,上次在凤阳,是英国公夫人召集的聚会,结果差点被护祖派和空空道门直接灭门,今天的景象又何其相似。
“师兄,你怎么来的,那个王大人给你送请柬了吗?”况且希望小王爷也坐过来,便问道。
“没有,我是到了老师家才知道你们在这儿的,所以就赶过来了。”小王爷据实说道。
“那英国公夫人呢?”况且刨根问底。
“夫人也没有接到请柬,她只是跟我说要给你来当保镖。另外英国公府在苏州有宅子,人家这也算回家。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呀?有什么事吗?”小王爷觉得况且的提问怪怪的。
“没什么。”
况且有些冒汗,他怀疑这场晚会是不是王若非发起的,背后有没有人暗中推动设计?
王若非回苏州很久以来,几乎闭门不出,怎么会有如此的雅兴,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一封请柬,就把大半个苏州的名流名媛都请来了?其中还有不少南京的名流,究竟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有人暗中借他的手设下了什么圈套?
况且现在就是妥妥的阴谋论者,这也难怪,他经受的一些事,都是这座宅子里的人根本想不到,根本没遇过的。
“师兄,你带了多少护卫过来?”况且进一步问道。
“护卫?怎么着,你怕会出什么事啊?小子,你别吓我,我的命可值钱了。”小王爷也跟着紧张起来。本来到苏州是来放松一下的,可别搞出什么事情来。
“不是,只是做个预防,你知道凤阳发生过的事吧?我怕今晚又要重演。” 况且不加遮掩了,直语道。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走人吧。”小王爷抓着况且的手就要走。
凤阳那件惊天大案,中山王府做了精密的调查,小王爷自然知道不少内幕,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那一百多人凭空消失去了哪里,至今仍是悬案,查不出名堂。
“别急着走,也许是我见景生情,太过敏了。”况且拉住小王爷。
“最好如此。”小王爷还是偷偷出去,叫来自己随身护卫,让他们查看周围情况,有没有可疑人物在附近出现。
“你们两人嘀咕什么呢?”石榴一脸的疑惑。
“没什么,我们两个商量应该给师姐你画一张像,留在拙政园里做最亮丽的风景线。”况且笑道。
“滚,一点正形没有。”石榴知道这两人才不会商量这个呢。
“这就是你的小媳妇吧?”英国公夫人过来笑着问道。
“见过夫人。”石榴没办法,人已经到面前了,只好施礼见过。
“嗯,真是美人,比左家那丫头也不差。”英国公夫人笑道。
况且大汗,急忙又是咳嗽又是跺脚的。
“怎么了,吃啥噎着了?”英国公夫人假意凑近他问道。
“夫人,你要是逼急了我,我可把小君兄供出去了,咱们同归于尽。”况且从牙缝里挤出狠话来。
“小兔崽子,你胆敢威胁老娘?!”英国公夫人也是在牙缝里回应一句。
“左家那个丫头有我美吗?”石榴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自恋。
“左家什么丫头,我说过吗?”英国公夫人转脸就不认账了。
石榴也没办法,只好狠狠瞪了况且几眼,给他记上账,以后一遭清算。
此时,秋香跟萧妮儿也过来见礼,英国公夫人还记得萧妮儿。拉着手说了会儿话,然后看着秋香,笑道:“况且,这姑娘也够美的,是你新收的小妾啊?”
况且气的直翻白眼,这堂堂的英国公夫人,说她为老不尊都是轻的,整个就是个老不正经。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诚心挤对人,估计是怨自己把小君弄丢了吧。
可是这能怪他吗?小君本来就是个鬼精灵,又是空空道门的高手,他就算整天看着他都不成。他真要想消失,用铁链锁上都没用。
秋香倒是不恼,屈膝道:“禀夫人,况公子眼下还无意纳我为妾呢,或许以后我有这个荣幸吧。”
一句话惹恼了一旁一直关注的唐伯虎,再也忍耐不住,挤过人群,冲到跟前,戟指大叫:“况且,是男人就出来,我要跟你决斗。”
“为啥?伯虎兄这是犯啥病了?”况且诧异道。
“什么也不为,就是要跟你决斗,你要是不敢答应,就不是男人。”唐伯虎大叫。
“他是男人,我保证。”英国公夫人正色道。
况且差点吐血,想一头钻进地里再也不出来。
你保证什么啊,我跟你有一根头发丝的关系吗?这话怎么能让人不误会,不联想呢。
本来所有人都有些紧张,有不少人还犹豫着要不要把他们拉开,听到这句话,一个个都笑喷了出来。
石榴更是气得小脸发青,身上发冷,这是什么国公夫人啊,简直就是个老妖精,还特不要脸。
“伯虎你干嘛,是想砸我的场子吗?想决斗,好,老夫陪你练练。”王若非过来站在唐伯虎跟前,厉声呵斥道。
“好啊,况且,没想到你还有这靠山,你应该就是这位夫人的入幕之宾吧?”唐伯虎无明火高万丈,却也不敢对王若非撒野,只能盯着况且嚷道。
“小子,要不是给若非面子,就凭你这句话,我马上让你这才子变成污泥里的烂叶子。”英国公夫人也恼了。
“夫人见谅,夫人见谅。”王若非转过身,连忙冲英国公夫人打躬作揖。
“都是我不好,我是开玩笑的。”秋香吓傻了,没想到一句笑话竟点燃了一个炸药桶,眼中两滴亮晶晶的泪珠在转悠着。
“别理他,就是个疯子。”萧妮儿冲着唐伯虎直运气,她都想上前踹他了。
还跟况且决斗,也不看看自己是块什么料?萧妮儿自信,一只手都能把他从大厅里扔出去。
“伯虎,你太不理智了。”文征明见状挡在唐伯虎前面,实际上也是充当了一回保护者的角色。
秋香忽然向前两步,指着唐伯虎鼻子大声道:“姓唐的,我嫁给谁为妻为妾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权利嫉妒?你是我什么人?”
秋香忍这唐伯虎已经很久了,这混蛋到处宣扬自己对秋香是多么铭心刻骨的爱,却把秋香视为禁脔,经他这么一传播,没人再敢给秋香说亲了。
“你就是我的,必定是我的女人,谁跟我抢,我就跟他决斗。”唐伯虎被文征明拉着,犹自呐喊着,如同人权宣言。
“疯子,不要脸。”秋香也快气疯了。
此时小王爷出去安排回来了,一见这等火暴场面,登时乐开花了,摩拳擦掌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我出去一会儿就错过好戏了。”
“好你个大头鬼。”况且气得要吐血,真想上前把唐伯虎痛扁一顿。
决斗?开玩笑,唐伯虎真没有这资格,他这些年的功夫难道是白练的吗?
“师兄,有人欺负我们。”石榴趁机告状。
“谁啊,就是这小子,要不要我把他收监,清醒个一年半载的。”小王爷看看况且,征询他的意见。
小王爷知道况且跟唐伯虎对决没多大把握,几乎是必输之局,正想找个由头把唐伯虎关起来,那样况且就没有了对手,也不存在什么赌局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王若非暗自心惊
“徐公子,千万不要激动,这事我会管着的。”王若非急忙过来给小王爷作揖,真怕这小祖宗一个不忿,把唐伯虎收了监,事情就闹大了。
“师兄,这事你别管,我自己来处理。”况且一边对小王爷说,一边盯着唐伯虎运气。
当下,王若非的家人都过来把两方的人隔开,王若非先是过去把唐伯虎痛责一顿,然后又过来向英国公夫人、小王爷、况且保证,类似事件决不会再发生,否则惟他是问。
“王八蛋,疯子。”秋香哭的梨花带雨,挥舞着小拳头砸着空气。
“秋香,别生气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瓜子嗑多了,啥仁都有。”萧妮儿在一旁劝着。
石榴则琢磨着怎么回去请陈慕沙出手,非得好好教训唐伯虎一顿不可,这家伙被大家惯的都没人形了。
英国公夫人跟小王爷被王若非请到了一边,有这两个天生喜欢闹事的祖宗挑事儿,这晚会就别想办了,得改成收监大会。
唐伯虎慢慢平静过来,想着自己得罪了英国公夫人,也是后怕,他知道英国公府想要收拾一个人,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小子,人第一要知道自己的分量,第二做事要有根据,秋香现在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管人家的事?你要再这么不知深浅,我也不管你了,随你自己跳进苦井吧。”王若非真是怒极了。
“我就是爱她,决不能忍受她变成别人的女人。”唐伯虎掩面大哭起来,为情所动。
文征明看着好兄弟如此伤心,心里惨然,他尽管不同意唐伯虎痴恋秋香,但见他真情所致,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唐伯虎可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啊,却被情困到这等境地。
文宾、沈周等一些人也过来劝唐伯虎,毕竟这是他们的首领,况且虽然势头正盛,毕竟还是后起之秀,跟唐伯虎比,底蕴明显不足。
“况公子,我就给你做妾好不好,让他彻底绝了这个念想。”秋香忽然仰脸对况且道。
“秋香,你胡说什么,你还有大好前程,以后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就自己娶一个。”况且还没发话,石榴已经抢过话头,拉着秋香的手温柔而又坚决地劝道。
况且正气凛然道:“秋香,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行自误终身。我况且何许人,岂能委屈了秋香姑娘,那不是找天打雷劈吗?”
他心里却想:你能不能不当石榴面提这事啊,私下里谈不好吗?
“就是,他也就配我跟妮儿两个丑婆子跟着他吧。哪能糟蹋了你这大美人。”石榴下意识地把秋香向后推。
两个丑婆子?
周围人都睁大眼睛,这可是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啊,她们若是丑婆子,天底下还有年轻貌美的女人吗?
尤其是石榴,大厅里许多人都视为天人,不敢多看,唯恐大流鼻血,或者丑态百出。
若是石榴跟秋香在一起选美,估计选票八成都要归石榴,秋香虽美,却缺少石榴那种智性的神采,仿佛全人类的智慧都集于她一身,何况即便单论美貌,石榴也是胜过秋香半筹。
石榴身上这种智性的美,对读书人是致命的诱惑。
看着石榴和萧妮儿,这些人无比痛恨况且,畜生啊,坐享齐人之福还不满足,还想把爪子伸向秋香,若是三美揽齐了,就不怕真的遭天打雷劈?
丝丝从后面挤过来,把秋香揽到怀里,抱着她小声抚慰。两人自小在一起,情同姐妹,丝丝一边抚慰着秋香,一边也是暗自流泪。
“走人吧,这里再呆下去没意思了。”石榴又祭出她的走人**。
“嗯,我去看看师兄想不想走。”况且走过去,想要拉着小王爷跟英国公夫人一起走,这里再呆下去,指不定出啥事,弄不好会有血光之灾。
听况且说要离开,小王爷和英国公夫人都举双脚赞成,他们本来就是为况且而来,对这晚会毫无留恋的,立即站起来吩咐侍从,准备走人。
王若非赶紧过来,百般劝留,说什么也不放他们走,别人犹可,若是况且走了,他筹划多日的名流名媛聚会刚开始就成了鸡肋,该散场子了。
“况且,今天好歹给我个面子,改日我带着伯虎登门赔罪。”王若非最后接近哀求。
况且无奈,只好答应留下,却让小王爷保护着石榴、丝丝、秋香离开,本来他也想萧妮儿一起走,可是见他留下了,萧妮儿说什么也不肯走。
“小子,附近我都派人查看了,没有什么问题,你肯定是过敏了。”小王爷悄悄在他耳边低语一声。
“那就好。”况且露齿一笑。
小王爷保护着几大美人离开后,这场风波总算平息了。家人们赶紧抬进一张张桌子、椅子,另有许多家人端着杯碟碗筷,酒席马上就开始了。
唐伯虎不知是想通了还是被王若非逼的,过来向况且一揖:“况且,今天我是太冲动了,向你道歉。”
况且很痛心地道:“伯虎兄,我自练字读书开始,就视你和征明兄为偶像,可是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自小就把唐伯虎当作偶像,况且这句话给足了他面子。唐伯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心里不禁有一股暖流涌过。
“好,我以后跟你平等竞争秋香。”他说道。
“你错了,秋香姑娘是人,不是物品,不是任何人竞争的对象,我跟秋香姑娘只是朋友,就像我跟丝丝一样,你切莫会错了意。”况且沉声道。
“难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唐伯虎蓦然间仿佛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也许一直追求秋香不能到手,就因为自己犯下了致命错误吧。
“你的确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却也要人家愿意,没有先把哪个姑娘定做自己女人的道理。”文宾也毫不客气说道。
一向保持中立的沈周也说道:“伯虎我不是说你,你对况且的态度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还有征明,总是推波助澜,你这不是帮伯虎,是在害他。”
文征明满脑门子黑线,这尼玛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今天要改成我和伯虎的批斗大会?
“征明兄,看来你这伪君子的帽子戴的挺舒服的啊,这辈子是不想摘掉了。”况且也补上一刀。
文征明当时脸就绿了,他最忌讳的就是伪君子这顶帽子,况且却是他怕啥来啥。
周围人听着他们的对话,既感觉津津有味,又感到莫名其妙,这些话的内涵太深了,信息量过大,一时间没法消化理解。
酒菜上来后,况且跟徐子杰、李寒星两人一桌,同桌的另外几人也都是南监的太学生。王若非这是有意安排他们先来个同学聚会。
唐伯虎、文征明、文宾等人都在另一张桌子上。
“师弟,你这交游也够广的,不知你怎么会跟两大王府的关系如此之好?”徐子杰好奇问道。
这两大王府其实都是国公府,只是国公有生公死王的待遇,国公府也就被称之为王府。
“中山王府世子是我的师兄,至于英国公夫人,是……”况且忽然说不下去了,这关系一句两句还真没法说清楚,有点乱码呀。
“师弟,不用再说了,我们明白的。”徐子杰拍拍他肩膀,会意地笑道。
同桌几人也都微笑不止,眼神中都是我们明白的意思。
况且急了:“你们明白什么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什么也没想,真的什么都没想嘛,大家说是不是啊。”徐子杰笑道,大伙自然跟着点头。
况且快要气疯了,明知这些人误会了,把自己当作英国公夫人的小情人了,偏生没法解释清楚,他不可能把英国公夫人跟小君的事说出来,这黑锅看来还真得背上了。
好在没人敢乱嚼英国公夫人的舌头,不然自己非臭名远扬不可。
王若非也是暗自心惊,他可是在官场的油锅里打滚出来的,自然能看出况且跟英国公夫人绝不是男女关系,可究竟是什么关系,却没法确定,但有一点能确定,他们关系很铁,不然英国公夫人也不会从南京赶来帮况且站台了。
不管怎样,若是能拉上英国公府,成功的把握又多了一成。这况且一定得好好结交,紧紧拉住,决不能让唐伯虎坏了好事,实在不行,就弃掉这枚棋子。
王若非已经打定了主意。
大家喝着酒,况且随意打听着太学府的情况,徐子杰等人一一回答。他们都知道况且是祭酒大人亲自招的学生,这份殊荣整个国子监也是独一份,所以谁不把他当作新生对待。
王若非这顿酒席办的也是极尽丰盛,海陆空三栖动物都上了桌盘,更有一些况且最喜欢的珍稀菌菇、野菜之类,让他大快朵颐。
酒过两巡,一个雪白天鹅颈上围着一条白胡围脖的美女,端着一杯酒,风姿绰约地走过来,屈膝道:“况公子,妾身李香君敬您一杯。”
况且一听,登时晕菜,身子向后一挺,差点连人带椅子摔倒。
李香君?
这是活见鬼了还是剧本搞错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李香君妖娆出场
李香君可是南明名妓,跟侯公子喜结连理的那位,著名的《桃花扇》里的人物。再说了李香君可是金陵名妓,不是苏州人氏。
看来这不仅是剧本拿错了,人物还提前登场了。令况且心中疑惑:现在究竟是嘉靖年间还是南明王朝啊。
“妾身有这么丑吗?把公子都吓倒了耶。”这李香君也是苏州首屈一指的名妓,况且闭门不出,当然没听说过她的芳名,石榴和丝丝她们自然也不会向他灌输这些。
“不是,姑娘貌比天仙,小可是以为有天女下凡,恍若梦境。”况且急忙站起说道。
“公子这就是违心之言了。”李香君莞尔一笑,豪爽地把杯中酒喝干了。
况且也只能喝干杯中酒,李香君又从苏绸袖子里伸出玉手给他斟满,这才袅袅婷婷离开,回到自己桌上。
唐伯虎在一边大叫:“香君,你怎么不过来给我敬酒。”
李香君笑道:“妾身不敢招惹唐公子,万一哪天唐公子也把妾身霸占了,妾身就没法做生意了。”
她这一说,得到了许多人的共鸣,唐伯虎的确太不是东西了,大嘴一张,人家秋香姑娘就是你的了,你还能再霸道点不?!若是两只大爪子空中一划拉,岂不是把天下美女都说成是你的?皇上老子也没这么霸道嘛。
唐伯虎老脸一红,却也不敢发作,李香君在苏州可是仰慕者如云,他要是得罪了,就是在这里,也得被人揍成死狗,没人救得了他。
李香君这一领衔出场,许多当地名妓都过来向况且敬酒,却没人向唐伯虎敬酒,气得唐伯虎胡子翘起老高,平日里自诩风流,今天却被这些美人弃之如敝屣。
“只闻新人笑,哪知旧人啼啊。”文征明不明不白来了这么一句。
唐伯虎更是有气,这都什么啊,有这么比喻的吗?好像他是人老珠黄、被抛弃的怨妇似的。
况且一时间脑袋有些短路,这都什么情况,好像有预谋似的,怎么都向自己敬酒的呢?他看向王若非,这老东西却装聋作哑,好像没事人似的。
况且这才明白所谓名媛指的是什么,就是这些名妓啊。转念一想却也是,名媛并不非是指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而是指交际花,明清时的名妓就是交际花,不能把她们当作妓女来看待,那样的话真就错到外婆家了。
城里最大的名妓楼群芳阁的十芳今天全来了,也都一一过来敬酒,热情如火地邀请况且以后到她们那里去玩儿。
况且满口答应,一杯杯喝着敬酒,心里也很是意动,只是想到若是真去了群芳阁坐一坐,回来的后果不堪设想,只好打消这香艳的念头。
这十芳都是苏州城红遍天的人物,据说在江南的知名度不下于秦淮十艳。
“师弟好艳福啊,不知我等是否能分润些许?”徐子杰眼热无比。
“没问题,都是诸位师兄的了。”况且立即发扬毫不为己,专门利人的精神。
“师弟豪爽大气,比那个唐伯虎强太多了。”李寒星等人纷纷夸赞不已。
况且心道:空头人情谁不会送啊,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你们爱啥是啥。
李寒星对十芳中的花魁尚如意笑道:“如意姑娘,晚会后,我师兄弟等欲与诸位群芳一会,如何?”
“好啊,只要况公子到场,惟君等所欲。”尚如意娇媚一笑,如千朵万朵桃花开放。
李寒星等人无不心旌摇动,目光饥渴,几乎不能自制。
徐子杰碰了况且一下:“听到了吧,我们兄弟们今天就全靠你了,为了我们这些师兄弟,你就牺牲一次吧。”
况且只是苦笑不回答,他表面上风光得意,心里感觉并不好,总有一种被设计的感觉,就像一张大网正向自己捕来,自己就是那条在水中游动的鱼,随时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王若非这老东西究竟想做什么,想借自己之手对付方步瞻?他脑子有病不成,自己跟方步瞻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天差地别,怎么可能帮上他?
如果这一切并非王若非设计,而是另外有人,王若非也同样不过是个棋子罢了。不过,那样的话事情就更复杂了
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立刻毛骨悚然起来。
“怎么了,身上发冷吗,赶紧喝杯烧酒。”徐子杰给他倒了一杯烫好的烧酒。
况且思忖道:他们看到我身上什么特殊的东西了吗?竟然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和心血来设计这个场面。
他的脑子如超算一般运转着,穷尽所有可能,最后想起来,只有一种可能,仍然有人相信建文帝的藏宝图在他身上,只有那宗富可敌国的宝藏,才有可能令人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他。
可是自己身上有个屁的藏宝图啊,古人真迹倒是有几幅。
“我说师弟,咱们男子汉何必把贞洁看得那么重,该破身就破身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那十芳真的都是艳绝江南,你就选一个破破处吧。”一个太学生悄声笑道。
他还以为况且皱眉沉思,是在琢磨去群芳阁付出破身代价到底值不值得。
虽说男人是否处男无法检测出来,其实许多有经验的人还是可以凭感觉检测出来,尤其是有经验的名妓,几乎沾手就知,绝对不会出差错。
“我说几位师兄,你们想要香艳一把我也不反对,几位的过夜费师弟替你们出。我家可是有祖训的,四十岁以前不得迈进青楼一步,否则要被家法重责的。”况且无奈,又搬出祖训的王牌。
“过夜费我们也不缺,问题是你不去,人家不接待我们。”徐子杰皱眉道,他倒是真的心动了。
“她们不接待客人吃什么喝什么?别听她们胡诌,太学府的弟子去寻她们,那是给她们面子!”况且振振有词道。
这些人只好苦笑,这位师弟真是个雏儿,要是一般的妓女,自然巴不得他们上门,也就是一二两银子的过夜费。可是这些名妓也不是不接待,而是想要上她们的床,没有几年的水磨工夫是不可能的,得用银子铺满通向她们那张**软床的路。
当然,除非你真能几万两、甚至十万两银子的砸下去,这些名妓也会为银子而折腰,可是谁有这么多银子?谁又肯为一夜的**一掷十万金。
“伯虎,这十芳里有几位也是你的相好吧,怎么今天跟你都成路人了?真是**无情,鸨儿无义。”文征明替他愤愤不平。
唐伯虎苦笑,他的确跟十芳中的两位时相往来,琴酒相伴,诗歌唱和,却也仅此而已,根本没有肌肤之亲。
饶是他,也付不出能够上这些名妓床的银子,他的两个相好,也不过是贪图他的才气名声,利用他来帮衬自己的生意,好钓金龟婿。
跟他最要好的反而是那些名气不那么高,却也不耍花招,拿了你的银子,就实实在在陪你过夜,令人**的妓女。
唐伯虎也不是甘于被利用,他同样需要这些名妓来衬托自己的风流不凡,这也同样是提高名气的手段。
他的绘画水平跟沈周不分仲伯,可是他的名气却比沈周大很多,价格也高出许多,就是因为这些名妓给他带来的效应。
两者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所以此时他也无法怨恨人家的凉薄。
“人往高处走,妓往钱处流啊。况且多才多金,自然是这些姐儿心中的最爱。”唐伯虎最后竟弄出这么一句荒唐话出来。
“潘驴邓小闲,况且怕是占全了吧。”苏庆东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
沈周急忙道:“庆东,说话看看场合啊,别又管不住自己的乌鸦嘴。”
这虽是大家平时说惯的玩笑话,可是现在有众多名媛女眷在场,这话明显就忒不雅了。
大家都笑了,这话虽然不雅致,倒也的确是检验一个男人的验金石。大家都在心中猜想,况且是否真的占全了,唯一成谜的就是他的尺寸问题了,其余几样况且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儿,大家无法再嫉妒况且了,谁让人家资本足的呢。
年少多金,美貌风流,更有惊世的名气与才情,一般人想得一都难,他却差不多占全了,老天待人何其不公也。
酒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过后,大家都坐着喝茶。
随后,一张张长桌被抬进来,一卷卷宣纸、一筒筒毛笔等文房四宝也都拿了进来。
此时,王若非才宣布晚会的压轴节目:举行一场亚才子书画诗大赛。
所谓亚才子自然是排除唐伯虎、文征明、沈周这些老牌才子,连况且也被排除在外,因为他现在名气太大了,已经可以跟老牌才子全面抗衡。
三项大赛共设立三项奖金,每一项取前三名,状元的奖金是一千两银子,榜眼是五百两,探花是二百两。
银子虽然不多,可是三项奖金全部加起来,也有五千一百两,一场比赛花这些钱不算少了,那可是一套苏州豪宅的价格啊。
大厅里的人都心驰意动,纷纷抢占长桌旁的位置,准备参加书画诗大赛。
第三百八十六章 尚如意调笑况且
况且倒是得闲了,随处逛荡着。
李香君跟他并肩而行,倒像是他的同伴。
况且对此并不反对,只是对李香君的意图有所怀疑。大厅里有许多李香君的仰慕者,此刻见到他们两人并肩同行,都有要揍况且一顿的冲动。
“为什么咱们被排除了?”沈周觉得冤枉,不然的话,一千两银子总能弄到手。
“王公说了,这是要给后进留点机会。”文征明解释道。
“况且,赶紧帮我想一首诗,一千两银子咱们分。”徐子杰毫无节操地向况且建议道。
“师兄,凭你的本事,那一千两银子如在掌握之中,何须我多此一举。”况且恭维道,他当然不可能这样做。
“可惜不能目睹师弟写出神作了。”李寒星有些遗憾。
“算了,上次写那首诗我都快累吐血了,得好好养些日子,半年之内不作诗了。”况且借机宣布。
“况公子,你不写几个字吗?妾身给你磨墨,好不好?”李香君柔声说道。
“今天没我的事,王老先生给我放假了。”况且不想再惹是生非。
“那是指比赛,况公子不用参加比赛。不过,妾身想向况公子求一幅字,哪怕只是一个斗方也好。”李香君笑道。
“香君啊,你要求字改天吧,他要是开了这个头,今天就刹不住车了,今天这机会是要留给别人的。”王若非赶紧过来制止。
况且明白了,原来自己跟唐伯虎、文征明 这些人都是钓饵,为的就是把厅里的文人名媛们都钓来。
他对此倒不反感,乐得清闲。
“那改日况公子一定要赐字与妾身啊,不然香君可是要日日上门讨取的。”李香君莞尔一笑,万种风情展现无遗。
“不必,我明天就写好,让人给香君姑娘送去。”况且可是怕她真来这一手,那就坏菜了,早晚让石榴逮住。
“况公子就这么怕妾身吗?”李香君一弯月眉微皱。
“怎么会怕,就是感觉姑娘好像生错了时间和地方,你别怪我胡说啊,我就是这么个感觉。”况且道。
“公子说的还真是啊,妾身自生下来后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该这个时候来到这世上似的,妾身也跟别人说过,可是没人信我,都说我是脑子里出了幻觉,没想到公子真是我的知心人哎。”李香君惊喜交加。
“真有这种感觉,我还蒙对了?”况且无语,难道真是南明的李香君提前生到这年代了?或许此李香君的后人,才是那个南明的李香君?
“你不是蒙的吧?你一定是有特别天赋,能够感觉到什么,是不是这样?”李香君抓着况且的手,激动地摇晃着。
周围几个人眼中快要喷火了,尼玛这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三言两语就快把李香君泡到手了。自己等人可是软磨硬泡好几年了,银子都花了上千了,也没摸着李香君的小手啊,现在李香君居然主动抓着况且的手,还不肯放开,没了天理啊,他可是一个铜板都没花呀。
这些人心里都在呐喊:畜生,把你的手拿开,让我来。
“我也不知道,真的就是突然而生的感觉。”况且眼神迷离,这一刻他好像一个神棍。
唐伯虎、文征明相视骇然,这小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怎么也想不到他泡女人的水平如此之高,比他的木兰辞也不差什么了。
这可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名妓啊,不是那些不谙世故的小家碧玉或者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姑娘,随便说点花言巧语就能骗上手的。这些名妓都是情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任何诡计在她们面前都失去了效应,只能实打实地用情感、用金银去堆砌。
“公子,咱们可否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聊聊。”
“这个……不大好吧,哎,这几位仁兄对我有什么意见吗?”况且低头看见几个人眼中喷出的熊熊怒火,吓了一大跳。
“没,没什么。”
这几人赶紧走开了,在这个晚会上,况且就是主角,是明星,没人惹得起,不然王府家人非把他们扔出去不可。
有什么意见?笑话,这些人现在可是生吞了他的心都有了。
“有什么不好的嘛,我们只是聊聊这种感觉,又不做别的。”李香君噘着樱桃小嘴,很单纯地说。
唐伯虎差点喷了,一代花魁你也装单纯可爱的小女生,还让不让人活了?
此时的李香君还真不是故意装的,她的确经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自己生错了时间和地点。
有时,她会陷入一种错觉中,梦见自己在另一个地方,也是这个名字,却做着另外的事,梦中迷离,许多事物都看不清晰,可是却有种荒唐感,自己应该是那个时代、那个地方的人。
这种错觉困扰她多年了,不期然间,却被况且点破,是以才心生知心的感觉。
况且就算知道她的感觉,也不能跟她谈什么,总不能说你本来应该生在明末,长江以北已经沦陷,战火连天,江南建立了一个小朝廷,却也是气息奄奄,你就生在那样一个不幸的年代,与一个大才子共同谱写了一曲不幸的挽歌,如同大明王朝的葬魂曲。
“况公子,妾身见到您也有种感觉,好像咱们前世有缘呐,今生来聚。”尚如意摇曳着婀娜身姿走过来,对况且笑道。
“赶紧的,啥话不说了,今天就把这前世的姻缘团圆了。”徐子杰轻轻捶了况且一拳。
“哼。”李香君的心境被破坏了,只好悻悻然走开,离开时,犹哀婉地看了况且一眼。
“我赞成,才子佳人自古就是绝配。”王若非也过来凑趣。
“你们就别拿我开涮了好不好,要吃涮羊肉咱们有地方,我请客。”况且赶紧求饶。
提到涮羊肉,倒是成功地岔开话头,显然徐子杰等人也听说苏州新开的涮羊肉坊十分火暴,对此他们心慕已久,决定明天一定要去尝尝鲜。
文宾当场宣布,南监的朋友全部免费。
尚如意显然不打算放过况且,笑道:“听说秦淮十艳的柳丝丝决意要嫁给况公子为妾,不知况公子到时何以自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很干脆地说,其实这事要是真发生了,他任何办法都没有,只有双手一摊的本事。
“厉害,那对咱们的前世之缘,况公子就不准备认账了?”尚如意幽怨道。
“这类事情还请去跟贱内协商,本少后宫都由贱内打理。”况且见事情复杂化了,即刻脸皮厚如城墙的说道。
大家都笑了,这倒是摆脱纠缠的好办法,谁敢跟正室去研究自己如何做妾的事呢。
大家都知道尚如意只是调笑,真要想娶,十个况且也不行,潘驴邓小闲俱全也没用。这些名妓从良,选婿的标准比皇家选驸马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书画诗三项比赛的人选已经定下来,每个项目分成一个区,每人也只许参加一项比赛。
徐子杰等人跃跃欲试,也想下场,结果被告知,只有苏州的亚才子们才有资格,国子监的人下场属于欺负人。他们只好扫兴地袖手旁观。
“真是期待你们半个月之后的大比拼啊。”徐子杰叹道。
“怎么样,有把握吧?”几个南监的太学生围着况且问道。
“没有。”况且摇头。
他这些日子也只是找到了些感觉而已,要说把握根本谈不上。
大厅里静了下来,一些名流不是站在自己的亲友后面指点,就是跟王若非闲聊。那些名媛们则站在自己的仰慕者身后,表示自己支持的态度,这也是对他们以往帮衬自己的回报。
还有一些人带了女眷,女眷们跟这些名妓们照样谈笑风生,毫无醋意,看得况且瞠目不已,心里遗憾:石榴怎么就不像这女眷如此大度的呢。
王若非不时下场查看一下比赛的进度,对他们的成绩基本心中有数。
“才子不是天生的,可是没有天赋还真成不了才子,仅靠苦学苦练成就不了大才。”他不由感慨道。
他原本是想复制一下那天况且他们比诗比书法的盛况,万一再发现几个好苗子,那就大力栽培,以后就是自己的人了,这才是他今天召集聚会的真实目的。
可是看到这些人UU小说的功夫,他很失望啊,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不过经过今晚一聚,拙政园的名气应该是打出去了,这也算是可观的回报吧。唐伯虎、况且等人受邀而来,更是提高了晚会的名气。
至于拿出五千两银子,再加这些酒席花费,他还并不在乎,这跟建园子要花的海量银子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咱们今天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到了这会儿,沈周才产生怀疑。
“看花观景来了,老周你也别闲着啊。”唐伯虎笑道。
“嗯,我闲惯了,打不起精神来。”沈周嘀咕道。
大厅里风情万种、花枝招展的名妓,平日难得一见,的确令人赏心悦目,沈周不喜好这些,感觉兴致索然。
“你啊,就是不会享受人生乐趣,以后得改一改。”唐伯虎乐在其中,看着眼前的美色,已经全然忘了方才跟况且的冲突。
只要秋香不在场,他一般不会失去理智,随时保持自己江南才子之首的风度。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李香君守候况且
正看着,那个叫月婵的侍女走过来,递给唐伯虎一壶酒,唐伯虎接过来,举壶喝了一口。
月婵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站在唐伯虎身边,无限温柔、无限满足的看着他,仿佛她一生所愿就是这样站在唐伯虎身边,沐浴着他才子的光芒。
况且看到此景,心中忽有所感,不想月婵眼光扫过来,看到他后,眼睛里立马放射出一种怨恨。
况且一惊,旁边徐子杰也发现了,小声道:“师弟,那位姑娘对你怨念好大啊,你怎么得罪人家了,是不是始乱终弃了?”
“别瞎说。”况且急忙制止。
可惜晚了,徐子杰声音虽小,月婵还是听到了,花容变色,怒叱道:“不要脸,臭流氓!”
此时大厅里极静,笔尖在纸面上划动的声音均清晰可闻,月婵这一声如同霹雳一般,引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况且等人尴尬无比,王若非急忙过来问道:“怎么了?”
况且苦笑道:“这个,我这位师兄开个玩笑,月婵姑娘当真了。”
“狗屁玩笑,明明就是耍流氓。”月婵眼中冒火,显然恼到极点了。
唐伯虎笑道:“月婵姑娘,男人说话不是句句都那么讲究的,你真的过激了。”
“你……你也这么说我?”月婵如同当胸挨了一拳,退后一步,有些怨恨地看着唐伯虎。
王若非明白怎么回事后,挥手道:“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谁让你过来的。”
月婵掩面疾奔,留下一路啼哭声。
王若非没当回事,斥退月婵后,继续巡视下面的比赛。
况且苦笑着对唐伯虎道:“伯虎兄,你切莫辜负美人恩啊,若不然连我都吃瓜落。”
唐伯虎也是苦笑,他情商极高,焉能不知月婵对他的情分,若不是他痴恋秋香,眼中再无别的女人,早就把她拿下了。现在只能回避,不敢做出任何回应。
文征明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低声道:“况且,别乱说,那是王公的禁脔。”
况且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狗屁三角关系,也太乱套了吧。这关系如同陷阱,就是坑,谁进去谁是罪人。
徐子杰等人也都讪讪不已,没想到招惹到主人的禁脔头上了,真是误撞枪口。
半个时辰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率先完成一首诗,呈给王若非看。
王若非看后,捋着胡子点头不已,虽然说不上有多惊艳,诗才还是有的,诗情也不缺少,有培养的价值,他预料此人应该在诗这一项里进入前三甲。
他看了看诗卷的署名:于兴豪,便笑道:“你有没有兴趣拜入我的门下?”
此言一出,有许多人恍然大悟,原来王若非耗费如此多人力物力,举办这场晚会,目的是想从中选出优胜者,收入自己门下。
王若非这一招的确是招收门徒的好办法,先前人们以为他性格孤傲,屏绝世情,根本想不到他还有收门生的雅兴。
“学生于子豪拜见恩师。”年轻人很痛快,直接跪下,叩头拜师。
况且看到王若非设帐收徒,马上就明白了,自己不过是被骗来当花瓶的,跟那些名妓的作用一样。
这的确令人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花瓶的功能,哈哈,能耐是越来越大了。
既然是愿者上钩,况且也不好有任何不快的表示,只能告辞。王若非本来还想留他在最后一项作诗的评选上秀一把,见况且去意已定,只好送他出来。
“况且,以后我这儿你要经常来啊,我这拙政园可是要刻下你的大名的。”王若非笑得很开心。
况且也陪着干笑,心里却在骂:这老家伙太不地道了,耍心眼,回到家乡了,还玩官场那一套。若是陪他玩,被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以后有多远躲多远吧。
这还不过是他心里表层的想法,在内心深处,他对今晚的聚会还是有种恐惧感,总觉得有太多阴谋的味道。
天空一轮弯月,夜色凄迷,雾霭朦胧中,一辆辆等在外面的马车和轿子上挂着一盏盏灯笼,恍然天幕上的一颗颗明星。
“小心,况少爷。”王府一个老家人提着一盏灯给他照着道路。
这条青砖铺就的小道上有一处处难以发现的水洼,况且在昏黄灯光照射下,小心避开这些,绕了半天,才找到在外面等他的马车,这是石榴她们走时特意留下的。
车夫看到况且,就赶紧过来给他打开车门,况且蓦然发现车厢里还坐着人,
“况少爷,这位姑娘说是您让她在这儿等她的。”车夫看到况且眼中的疑惑,急忙说道。
“咦,这不是香君姑娘么,你这是要跟我拼车?”况且笑了。
“上来说话,外面冷的狠,冷气都进来了。”车里的李香君催促着,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况且不在意,上车后关上车门,笑道:“你真是说到做到,说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跟我聊聊,这倒真是个好地方,关上门就是二人世界。”
“是啊,况少爷不喜欢吗?别人可都是巴不得呢。”李香君嘲讽似的道。
“可惜我不是别人。”况且摊一下双手,车内空间有限,动作只能缩小了一半,没法潇洒。
车里挂着一盏小巧精致的宫灯,显然是李香君之物,一般的马车或轿子里都没有灯,就是夜里需要时也不过临时挂一盏最普通的气死风灯。
在明亮的烛光下,只见李香君身穿着一件黄色狐裘,一头青丝高高盘起,堆在脑后,如同云天高耸,头上插着金步摇,即便她坐着,那金步摇也随着她身姿的微微晃动而摇晃着,如同有灵。
此时的李香君失去了园子里的那种明媚照人,或许是灯光的原因,她脸色过于苍白,就像刚失去了几斤血。
她显得有些疲惫,不时用纤长的手指揉按着额头,又似乎在费力思索着什么。
况且看着她长长的保养极好的指甲上染着豆蔻,手指也是柔嫩无比,让他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摸,更想替她按摩她那光滑白嫩的额头。
“你乱想什么呢?”李香君扑哧一笑,手从额头上放下来,在另一只手的袖筒里拿出一个暖炉,摩挲着取暖。
“没想什么啊,看你好像头痛,我可是大夫,帮你治疗一下?”况且说着真要给她按摩一下。
“好了,我怕你了,大夫满眼看到的都是病人。”李香君身子缩了一下,苦笑道。
“这黑灯瞎火的,咱们坐这儿干嘛,要不去我那,在暖和的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下,喝上几杯美酒,再好好聊聊。”况且抒怀道。
“这会儿你就不怕你那位贱内了?”李香君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胡搅,根本没诚意。
“贱内还没过门呢,我现在还是自由身。”况且只想赶紧上路回家,可不想坐在这儿跟她瞎扯什么,谁知道她究竟有何居心,竟然在车里枯等着他,一副不见不散的架势。
“况公子,妾身可不是在这儿等着跟你调笑的,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聊聊。”李香君面色蓦然一肃。
“看来是很严肃的话题喽,关于什么的?是智慧的人生、远大的理想,还是美好的爱情?”况且严肃不起来,他也根本不想严肃,只想这位名妓大姐赶紧下车,他好早点回家。
“都不是,是我的前生、后世,况少爷,你相信有三生吗?”李香君真的很严肃,好像在谈论一个古老的哲学命题。
“这个……你应该去跟寒山寺的方丈去探讨,这是他们的专业领域,我这人不擅长跨行。”况且心中叫苦,万万没想到随口一句话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弄得这位名妓大姐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住自己不放。
“我跟寒山寺的老方丈谈过,也跟大相国寺的老方丈谈过,可是他们都不懂我,认为我就是出了幻觉。只有你才真的懂我。”
“我懂你?老实说,我连自己都不大懂。”况且摸着鼻子苦笑。
“真的,你一下子就看出来我不应该这个时间出生在这个地方,这就是最根本的。我跟你说,我从小时就有种感觉,自己生错了,来错了地方,时间也不对,这种感觉已经跟了我快二十年了,可是却没有一人能懂。可是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就一眼看出来了。”
况且心道:我看出什么了,就是一下子联想到明末的李香君了。
可是这事他没法细说,否则牵连的事太复杂了,他也没法解释自己怎么能知道后世的事,总不能说他神通广大,不仅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还能沟通幽冥吧。
“你对我有这种感觉并不奇怪,其实我对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况公子好像也是这样,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生在这个地方,咱们是同类人。”李香君忽然坐近了一些,毫不避嫌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摇着。
这就像一个人多少年失散联系后,重新找到了组织一样,那种激动况且不但能感觉到,而且也莫名其妙地共鸣着。
不会吧?难不成这位明末美女,在后世令人唏嘘的《桃花扇》女主角居然也是瞬移者?
不对,这绝对不可能,明末那时候绝不可能有瞬移技术,就算真有轮回,也是向后轮回,没听说轮回到前生的。
况且不觉有些毛骨悚然,眼前这位穿着昂贵狐裘的美女究竟是一代名妓,还是一个修行千年甚至万年的狐狸精?
要是妖精的话,就不可能跟自己是同时代人,她会不会看出自己是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瞬移者?
第三百八十八章 前世今生哪堪问
况且脑子混乱起来,时空在他的脑子里不停穿梭着,如果坐在面前的这位女子就是明末李香君的前生,她是如何感知到后世的呢?
一般而言,带有前生记忆的人所能记起的也是上辈子的事,绝不可能预知自己的后世,那只有孙思邈、袁天罡这般活神仙才能感受到未来。李香君当然不在这些人之列。
“怎么样,我说中了吧。”李香君看着活见鬼似的况且,还以为自己一语中的,心中好不得意。
同时,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这种同命人的联系在她而言,或许比夫妻、兄弟姐妹的联系似乎更为紧密。
因为这种同命人一世也只有一人,绝无二者。
“你说中什么了?我刚才只是在想,你在山里修行多少年才成精的?”况且嘿嘿一笑。
“你……呸,你骂我是狐狸精啊。”李香君樱口一张,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真的,也许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世,听我良言相劝,还是回山里精修几百年,那时候好日子就来了。”况且不由自主完全的胡侃起来。
“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句正经话吗?不管你嘴里怎么说,我所感觉到的,和你所感觉到的一样,我们都不应该是这个世上的人。”李香君看着她,眼睛似欲喷火,尖厉吼道。
“嘘,小声点。你别这么叫好不好,不然被人误会我把你怎么着了,我一辈子的名誉就毁了。”况且身上冒汗,他还真怕这大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乱吼乱叫。
“你也怕啊,再跟我胡搅,我就直接喊非礼,明早就去报官。”李香君总算抓住了况且的软肋,得意一笑。
“你让我说什么啊,大姐?”况且苦笑。
“谁是大姐,我有那么老吗?”李香君娇嗔道,俏脸不由得一红。
“你不老,可是总比我大吧,不叫你大姐,还叫你老妹啊。”
“老妹更难听,土气死了,就叫我名吧。”
“香君大姐,不是,香君老妹,也不是,香……我真叫不出口啊,要是别人听到我这么叫你,这苏州城里得有多少男人想打死我啊?”况且真的叫不出来,主要是有先入为主的意识,他可不是《桃花扇》里的侯公子。
“多叫几次就顺口了,一回生两回熟嘛。”李香君笑吟吟道。
一回生,两回熟,叫个名字还讲究这个?
况且惊呆了,这世界变化太快。
不过他真的感觉香君二字难以出口,倒不是怕那个侯公子来找他算账,而是《桃花扇》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李香君那可是天人一般,现在面前坐着的这位怎么看都像是个高仿货。
“好吧,我试试,香……那个……君。”
“你把‘那个’去掉。”
“香君,咱们聊点什么呢?”况且总算能顺畅叫出来,只是略感生硬。
“嗯,枉你这么聪明的人叫个名字还如此费劲,是不是某方面能力越高,某方面能力就越差啊。”李香君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品味什么。
“赶紧说正经的吧,时间长了,别人会怀疑咱们在这里有猫腻。”况且有些急。
“咱们能做什么,当然是做所有男人去我那里都梦想去做的事,这次便宜你了。”李香君这是实话实说。
“什么?!”况且拉开车门就想要跳出去,还差点大呼救命。
“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你怎么不像个男人啊!”李香君一把把他拉回来,按在座椅上。
况且不怕别的,他最怕的就是跟李香君在车里孤男寡女时间长了,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他却不知道,就这么一刻工夫,谣言已经出来了。
有个人一直紧盯着况且呢,见他进入车里不久,苏庆东咬牙切齿脸都气歪了,恨不得上前把况且撕成碎片。李香君可是苏庆东在梦中才敢放肆亲近的人,居然在况且的车里等他,显然是要带况且回自己的家,然后当然就是所有男人都期盼的千金良宵。
想到两人今夜在锦鸳帐里翻红浪,缠绵悱恻,恩爱不尽,他的心更像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
苏庆东实在忍受不了,他向两人的马车走去,想偷一盏灯笼,把里面的灯油浇在这对贱人的车上,然后点上一把火,把两人烧死在车里。
可是走到一半,被夜风一吹,脑子清醒过来,知道这法子成功率太低了,只要火一起,两人很快就能从车里逃出来,根本烧不着,弄不好自己还得被抓个现行。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蓦然转身走回大厅,在几个人的耳边低语一阵,施展自己无中生有、添油加醋的**,浓墨渲染一番。
“什么?况且和李香君玩车震?真的假的呀。”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好玩极了。
“不可能,李香君的高傲我们都见识过,况且才第一次见到她,这怎么可能?”
这是位富有经验的青楼常客,在李香君那里也扔了近千两银子了,不过是饮了几杯茶,听了几次曲,那价格连他想起来眼皮都直跳,大呼吃不消。
“李香君那**,老子要花一万两银子娶她回家做妾,她百般搪塞不肯答应,现在居然倒贴一个小白脸了。”这位当时妒火如焚。
“苏少,不可能吧,车里那么窄,谁有那本事?”群芳阁十芳中的一芳用绢帕掩着樱桃小口道。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有这个心,哪里都一样。别看况大少爷小小年纪,倒是个老手,看走眼了。”一位年近三十的青楼女情绪郁郁地说道。
男人三十而立,才是开始,还是正午的阳光,女人三十就快到黄昏年华了。
“真的假的?小苏,你小子少搬弄是非。”沈周听到,第一个怀疑上了。
“这也很难说啊,况且虽说年少多才,可是李香君是什么人物,真想拿下他那是分分钟的事。”文征明觉得这事儿顺理成章。
“征明,要是把你跟香君关在一辆车里,怕是也逃不出来吧?”唐伯虎调侃道。
“切,那谁逃得出来,伯虎,你能逃?”
“凭什么要逃?我巴不得呢,赶紧把我跟群芳阁十芳最好还有秦淮十艳一起关在一辆又大又宽敞舒服的车里吧。”唐伯虎乐呵呵地叫道。
“不要脸,还想一网打尽啊。”群芳阁一芳呸了一口。
几分钟的工夫,整个大厅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况且和李香君在外面车震。
“不可能吧,外面那么冷,不怕冻着?”王若非还是有些不信。
“王老,您就这不懂了,你们男人到这时候连命都不要了,还怕冷吗?”王若非的一个相好笑道。
“你说的那种男人不包括我啊。”王若非连连摇头,他真是很难理解,在寒冷的二月夜里,在狭窄的车里,耳鬓厮磨,实在没什么趣味。
在他看来,必须美酒在旁,麝香满室,窗帘半掩,光线朦胧,才有意境。
“所以,您老了。”那位相好调笑道。
此时,一个尚未出道的雏妓偷偷到外面看了看,回来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瞎猜,两个人在车里坐着好好说话你,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苏庆东恼了,训斥道:“你个没开扎的小丫头少说话,你懂什么?”
领这小姑娘出来的一芳恼了:“苏少,你冲个孩子发什么邪火啊?有本事去找李香君,直接拿下,那才是真男人。你不是一直想一亲李香君的芳泽吗?这会儿在这里唧唧歪歪的,你不觉得寒碜吗?”
“就是,真男人只做不说。”唐伯虎点头附和。
大厅里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在古代,跟名妓恋爱并不可耻,甚至还证明你有本事,如果能得到她们的芳心,则会被传为佳话。
群芳阁一芳的反问,让大家回过味来了,明白了苏庆东的意思,敢情他是吃醋了,编排况且的瞎话,无非是酸葡萄心理在作怪。
“这位况少爷好可爱啊,李香君这么老了,真是便宜她了。”一个小姑娘在心里想着,也吃起醋来。
李香君芳龄二十,虽然比况且年长一些,却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岁月,只是在十四岁的小姑娘眼中当然是老了。
“哪位出去看看,不行就请他们进屋里来,可别冻着了。”王若非跟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他是真担心况且,如果冻出毛病来,自己的心思就付诸东流了。
“王公,您这就是不解风情了,这时候哪能让人去打扰他们。”有人立即阻止道。
“人家现在魂飞天外了,万一惊扰了,做下毛病可就不得了了。”
“就是,王公,您老人家哪天也尝尝鲜儿。”有人半是打趣半是鼓动的说道。
“你们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还有孩子呢。”一位名流的夫人红着脸骂道,赶紧捂住自家儿子的耳朵,唯恐被玷污了。
况且此时在车里,根本不知道屋里正在火热讨论着他和李香君的情事,如果他知道,怕是要直接哭晕在车上,实在是太冤枉人了。
这都什么事啊,大明朝玩车震,没听说过,需要想象力。一个个以为自己是皇上啊,真是不要脸。皇上的御辇你坐得起么?就是小王爷的马车,放在后世,也得几十辆劳斯莱斯的价格才能做下来。
况且和李香君两人坐的马车是最普通的出租马车,四面透风,坐久了还真不好受。
“这里有些冷,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这可是我独家酿制的百花蜜酒。”李香君拿出一瓶酒递给况且。
况且打开瓷瓶的塞子,闻了闻,笑道:“你这里面下的是**还是蒙汗药?”
“毒药,剧毒,入口即死,不敢喝拉到。”李香君被他这句话噎着了,气的要发疯。
“剧毒啊,那可昂贵着呢,不能错过。”况且小心地喝了一点。
他不大喜欢蜜酒的味道,里面花气太重,就算掺进什么东西也闻不出味道来,的确是适宜下药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