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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尚南山     大明才子风云录txt下载     大明才子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

    英宗早期,也没敢遣散两个王子,后来经历被瓦剌俘虏的遭遇,深知阶下囚之苦,才动了释放他们仁慈之心。其实英宗过的阶下囚生活跟两位皇子相比,差别大了去了,瓦剌虽然控制他,对他依然不失礼数,没事就领着各大酋长来参拜。有一次,还要把自己女儿送给英宗侍寝。英宗明白这是想要留下自己的龙种,以后觊觎王朝的皇位,坚决不肯就范。瓦剌怕他苦闷,没事还派人陪他打猎什么的,除了身份是俘虏外,一点苦头也尝到。瓦剌只是想把英宗当作勒索明王朝钱财的一张王牌,没必要虐待他。

    后来经过明朝一些大臣的努力,双方达成协议,终于把英宗迎请回来。

    当时的皇帝景帝是英宗的亲弟弟,英宗被俘后,于谦等人拥戴景帝监国,随后登基。对迎请英宗回来,景帝一直坚持否决,可是大臣们一致保证,英宗还朝的身份将是太上皇,决不会拥戴他复辟帝位。景帝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同意迎请皇兄归国。

    英宗还朝后非但没有过几天太上皇的好日子,反而真正成了阶下囚。

    人心难测,那些拥戴英宗的大臣,在英宗回来后心理发生了变化,希望借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日夜谋划着拥戴英宗复辟。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复辟成功,这些人不仅会占据高位,而且还会因拥戴功封侯封伯。

    景帝有所觉察,就让身边的人把太皇上的宫殿封禁,断绝内外来往,连食物供给都断绝了,宫门用铁水封固,想要把英宗跟他的皇后钱皇后活活饿死,以绝后患。

    但是宫中不乏同情英宗的人,他们偷偷在宫墙下挖了个狗洞,把食物衣物送进去。钱皇后在英宗被俘后,日夜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被监禁中,她又在昏暗的灯光下缝制各种手工活,让那些宫女宦官拿出去给英宗换些营养食品,最后眼睛彻底失明。

    景帝没能饿死英宗,自己却得了重病,宫内一时大乱,拥戴英宗的大臣们见机会来了,立刻打破封锁解救出了被软禁的英宗,宣告太上皇复位。寝宫中的景帝听到消息后,惊悸而亡,也有人说是乱中被人杀死,究竟如何,无法考证。

    英宗复位并未遇到任何障碍,他毕竟曾是天下之主,此时的文武大臣们基本也还是他当年在位时的大臣,对他的复辟也都不抵制。

    这次事件就是明朝史上有名的夺门事件,其实就是把宫门劈开了,根本没跟谁争夺,当时的侍卫听说这些人要拥戴英宗复位,都一哄而散,无人敢阻拦。

    英宗复位,可谓天下归心,那些打着夺门名义的文武大臣却居天功为己有,大肆为自己封侯封伯。这也罢了,他们还借机排除异已,把抵抗瓦剌入侵的功臣兵部尚书于谦等人打入大牢,没经过严格的法律程序,就以叛逆罪处死了。

    英宗刚复位,权力尚未巩固,政务堆积成山,获知于谦的消息时登时失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连眼盲的钱皇后也怒叱:“为何杀于尚书也?!”

    英宗复辟成功,忽然想到还有两个皇叔过了一辈子监禁生活,那也是皇家骨肉啊。终于起了仁慈之心,下旨释放了两个皇叔自由。

    可怜建文帝的两个儿子此时已经五十多岁了,从没踏出过家门一步,得到自由后,方知外面世界有多么精彩,当时就被京城滚滚红尘击倒了。在这之前,他们别说没见过这么多人,连猪牛马羊都没见过。

    获得自由没多久,两个王子精神崩溃而亡,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打击。这样的事,实在是没法想象!脑洞再大,也无法猜度两个王子当时的心情。

    况且每次想到这事,都感到由衷的无尽的悲凉,这不就是明朝版的《楚门的世界》吗?好莱坞编剧们绞尽脑汁,构思了如此精彩的故事,以为真实的世界决不会有这样的事,他们哪里知道,早在七八百年前中国的明朝已经预先上演了,比他们所能构思出来的更奇特、更悲惨。

    “世界”之悲惨,莫过于两个王子被软禁一生的这座宅院;人生之荒唐,莫过于两个王子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讲,英宗再惨,也比这两位皇叔好多了,甚至死牢里的人也比他们幸福,至少人人都知道身处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

    钱皇后死后,英宗再未立皇后,临终时立下遗诏,废除活人殉葬制度。只此一事,治国没有多大成就的英宗,天下称仁。

    中国古代封建王朝自商周以来建立活人殉葬制度,每个朝代虽然有不同的建制,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明太祖、明成祖殉葬的宫女太监数以万计,惨不忍睹。活人殉葬制度作为帝王的专利,其他人不享有这个权利,因此也只有帝王才能阻止这件事情。在英宗之前,中国历史上已经产生了400多位帝王,彻底废除活人殉葬制度却是自他开始。

    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就是痛斥这种活人殉葬的制度的罪恶。以兵马俑及各种人俑殉葬看似壮观,却为活人殉葬制度埋下了祸根,追根溯源,都是人俑惹的祸。这才是孔子说这话的真正意义,可以这样理解孔子的呼号:那第一个做俑殉葬的人,就应该绝后!这在无后为大的春秋时代,可是最恶毒的诅咒。如果认为孔子是诅咒做人俑的工匠,就大错特错了,孔子指责的是活人殉葬制度。

    况且因此对明英宗特别有好感,这是位仁慈的君主啊,中国各王朝的君主只有宋仁宗堪与相比。明英宗本性非常善良,只是被宦官王振蛊惑晕了头,导致土木堡一役大败,六十万精兵被瓦剌一举覆灭,明王朝元气大伤,一直到很久才恢复过来,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宣宗时的鼎盛气象。

    “这好好的怎么还流泪了?想谁想的?”不知何时,萧妮儿走进来,发现况且满脸都是泪珠,惊愕不已,急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泪水。

    “哦,没想谁,瞎想来着。”况且这才感觉满脸冰冷,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的无声哭了。他是想到建文帝两个儿子的悲惨遭遇,又浮想联翩到英宗皇帝、钱皇后等,内心的悲悯涌动,无意识地悲伤流泪。

    “我说呢,你该想的心上人白天都来陪你了,这么一会儿,也不至于想的哭啊。你不会是想左姐姐了吧?”萧妮儿忽然想到。

    不要说况且,她每次看到秋香,都会联想到左羚;一旦想到左羚那不可方物的绝世姿容,连她都有些心潮涌动。

    “想她?没有。”况且不是没有,而是不敢想左羚,左羚若到了苏州,一定会惹出大麻烦。况且隐隐有种感觉,这大麻烦他可能躲不过去,只是时候未到。

    萧妮儿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哥,我问你,你前两天对石榴姐做什么了,吓得她这几天都不敢跟你单独在一起说话了,你是不是对她下毒手了?”

    “怎么会,就是那天她不是说让我跪着给她送礼她才肯送吗,我就照办了,结果她想歪了。我可什么都没干。”况且拍着胸脯保证。

    这可是大明朝,不要说始乱终弃,就是始乱终娶也是缺德行为,上车前必须先买票,凡上车后再补票的,一律打入缺德带冒烟的范畴。

    这当然也就是在中上层一些教养风气良好的家庭里,实则明朝嘉靖年间,从上到下充斥着一种**风气,两性关系混乱不堪,《金瓶梅》就是那时候真实的写照。说当时性解放有点夸大其词,但性开放是绝对的事实。

    中国曾有两个性领域极度放开的年代,一个是唐朝初年,一个就是明朝嘉靖年间及以后的时代。所谓脏唐臭汉,一个指唐朝初年,一个就是指西汉。西汉时期,属于中国贞洁观念还没树立起来的时代,不能与后世相比。唐朝初年,又有许多北魏时期的遗风,兼且女主在位,女权主义盛行,明朝中晚期的**性质跟这些不完全一样,具有了现代性。

    萧妮儿拍手笑道:“我说嘛,你也不敢对石榴姐怎么样,你也就是在我面前有能耐,想怎么揉搓我都行,别人你就没那个胆了。”

    况且正色道:“喂,你说话得凭良心啊,咱俩之间,可都是你揉搓我,从来不是我揉搓你。”

    萧妮儿嘟着小嘴道:“所以才说你是小没良心的,气死人了。”

    况且气的差点吐血,这真是神逻辑,怎么着自己都没道理,都属于没良心那伙的,无解。他不再辩解,跟女人讲道理纯属自虐行为,因为一辈子也讲不清楚,永无出头之日。

    萧妮儿灵光一现,眉目传情地道:“哥,要不要今晚我陪陪你,让你找回一次,揉搓揉搓我。”

    况且急忙道:“不用了,好几天没写字了,手指头都僵硬了,今晚得找找写字的感觉。”

    萧妮儿幽怨道:“你就那么不待见我?那还要我干嘛,索性把我撵回家去吧。”

第三百三十章 新旧知府赌心机

    况且又拿出了招牌动作,双手一摊苦笑道:“妮儿,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事,我也是没办法,再等等吧,也就是两年的工夫。”

    萧妮儿一直以为他那种说法是借口,要把第一次留给石榴,现在看他这副苦唧唧的样子,立马心就软了,也不怪他了,装出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

    “哥,我说,那你不难受啊?别憋坏了呀。”萧妮儿小声问道。

    “我也难受,所以现在才不能在一起,不然更难受。”

    况且也不明白自己体内的机制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也是一种保护性措施。现在是冬季还好,在春天春暖花开、春风沉醉的晚上,的确有一段时间他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欲罢不能啊。

    他曾经看过几尊金刚罗汉塑像,都是一副痛苦的表情,表示不解,求教于一位高僧大德才知道,人戒除本能的**是最痛苦的事,但这一关又是最重要的,过了这一关就会迎来修行的曙光。

    苏东坡曾说过,忍痛易,忍痒难;忍哭易,忍笑难;忍死易,忍欲难。这就是人生的三易三难,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东坡一生风流,泡妹无数,估计也是深受**太过强烈的痛苦煎熬,才有如此的人生体验。

    清朝大学士纪晓岚处处效仿苏东坡,写了一部《阅微草堂笔记》,还曾担任《四库全书》总纂修官,也算是一代名流吧,但实际上只学会了如何与女人打交道,道德文章上连皮毛都没学到。

    况且也是苏东坡的铁粉,却不想学,也知道根本学不来。那种天人只能仰望,硬往上靠的话,只会是东施效颦。

    萧妮儿暗藏着幽怨之色走了,况且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在犯嘀咕,是不是白天谁家的缺德丫头又给萧妮儿蛊惑什么了?这两天晚上,萧妮儿可是好几次逼迫他了,好苦哇。

    白天来的那些丫环里,也有不少已经破身,石榴、丝丝当然看不出来,他这个神医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至于这些丫头**何人之手,他也没兴趣打听。王府里那些丫环里也一样,估计都是遭了小王爷的毒手,这倒没什么,反正那些贴身丫环,除了给主子当侍妾,就是配家里的小子,相对来说,她们更愿意选择前者吧。

    况且并没诓骗萧妮儿,真的是练了半夜书法,然后开始打坐,一直到天明,又出去练五禽戏热身。

    日复一日,转瞬间已经到了春节,家家都挂出了灯笼,苏州河两岸更是挂满了河灯,映得整个河面如一条火龙。

    况且的家里也是如此,里外宅院大门处都悬挂着灯笼,几颗大树枯干的枝杈上也挂着一个个小灯笼,晚上一起点亮时,倒是颇有火树银花的味道。

    小王爷跟随魏国公回南京过年了,过年也是祭祖的重大日子,他们当然不能留在苏州。

    方步瞻依然留在苏州,大有不破案誓不收兵的架势。练达宁在魏国公的劝说下,也开始了跟继任苏州知府的公务交接,衙门所有账目都摊在大堂上的一张桌案上,继任知府率领自己的幕僚,逐项检查核对。

    练达宁账面上亏空了六万七千两银子,两人就因这事天天打太极。这位继任知府也明白这是惯例,大家心照不宣,他做了一两任后,说不定亏空比现在还多,检查核对的目的只是想要练达宁拿出私人银子贴补他一些。

    练达宁何等强势的人,哪怕对方是高拱的门生,也寸步不让,而且一项项列出这些亏空出处和事由,大部分都是官场上必须的迎来送往,还有每个年节给南京内阁六部各大衙门送礼的数目,自己没往腰包塞一两银子。

    练达宁的账目看上去天衣无缝,天知道里面打了多少埋伏,一顿酒席花五十两银子,在账目上做两百两,这种账谁都会做,也必须这样做,不然当官的就没法活了。

    面对账目,继任知府微笑不语。两人在明里暗里较量着,双方赌的是心机,看谁撑不下去。

    练达宁不怕,愿接不接,反正他不着急。至于亏空的事,他也不怕人抓小辫子,方步瞻看过账目后,也频频点头道:“大致也应该如此。”他是做过知府的人,这里面的事自然一眼就能看明白。

    继任知府刚从一个穷县调任上来,前几年没捞到什么油水,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再刮地皮也有限。可惜那时候的地产都是私人的,官府没权利买卖土地。

    练达宁不急,继任知府也拖着,就是不肯在交接文件上签字。新任官员不签字,就代表交接没有完成,练达宁不能离开。到了春节,两人还是这样僵着,方步瞻从中调解两次,都没起作用。继任知府开了个最低条件,想让他在交接文件上签字画押,亏空必须二一添作五,也就是说,练达宁要私人掏三万两银子出来。

    练达宁知道后,回说别说三万两,就是三两也不给,他愿意耗着我就奉陪到底。

    皇帝不急急太监,方步瞻绷不住了,他已经听到些风声,练达宁在暗中活动,想要调到南京去,那样的话,他想要彻查练达宁的预谋就落空了。不得以,他又去劝说继任知府,哪知道这人也是个倔种,没三万两银子做贴补,说什么也不接这摊子,不然就要请上司衙门裁决。

    这期间练达宁私下去拜会过陈慕沙两次,说明情况,陈慕沙只是告诉他一句话:“苏州知府的位子想坐的人多了,他还挑上了?愿接不接,不接滚蛋。”

    陈慕沙跟张居正交好,却对高拱厌恶殊甚。高拱仗着自己才气高,又得裕王殿下信任,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除了皇上跟裕王,天底下没人在他眼里,就连当朝首辅徐阶他都敢踩,这次整治练达宁就是给徐阶眼罩带。

    高拱跟徐阶斗实则与陈慕沙无关,让老夫子气不过的是,他还处处踩着张居正和陈以勤这两个同事。其实这两人都曾是太子裕王的教官,将来必定位居宰相大学士,能混到这地步的人,谁没有才气?就你高拱有才气吗?老王王世贞才气更高绝呢,才高八斗又怎么样,在官场上混得并不如意,高拱不过命好罢了。

    一时得意不代表一世顺畅。

    高拱的倒台是注定的,其实钉子早就埋下了,神宗即位第一年他就被免官轰出京城,连驿车都不赐给,只好一路雇车回乡。

    听到陈慕沙这话,练达宁底气十足更足了,回去故意拍案子让底下人传话过去,别说三万两银子,三文钱都没有。

    方步瞻是真急了,浑身冒火,上司衙门裁决?他就是上司衙门,怎么裁决?你让官员不亏空,行啊,以后中央、省府衙门的大员都自己带着干粮、清水下来办事吧,让地方出人夫拉车、修路这事也别想了,自己用步量吧。谁定了这个规矩是要被人骂臭脑袋的,尤其苏州这地方,大员怎么会空手而归呢,别的不说,每人要几件苏绣就价值不菲,积累多了,账目不亏空才怪。

    当然,继任知府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现在认了,不用说自己离任时账目亏空会翻几番,问题是自己眼下就没钱花啊。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初的两年,都要搞些惠民政策,也不能上来就捞钱吧事。在这期间,且不说自己带来的家小怎么生活,跟随的幕僚还要他按月发俸禄。

    亏空的事虽然上上下下都都心知肚明,可是谁也不会说,这是官场潜规则。这就如同像击鼓传花游戏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叫停,花在谁手里就倒霉了。这时候的亏空就是天大的罪名,不用欲加之罪,贪污案明明白白。

    太祖贪污案的主犯时可是要剥皮煊草、悬挂在各处亭子里示众的,现在虽然不那么残酷了,免官流放是少不了的,甚至有可能下狱蹲上几年,家产也要抄没归公。

    常年积压亏空账目的核销,需要等待时机,比如朝廷有大的政策变革,或者皇恩浩荡,天下大赦,上司部门就可以做手脚,把所有亏空一笔勾销,但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靠的是运气而不是本事。

    继任知府看到练达宁的处境,知道苏州知府油水大但压力也大,不免心生警觉,如果账面亏空继续膨胀下去,等于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官,他虽有高拱做靠山,可是离任时高拱是不是还在位呢。眼前这位练达宁还是首辅门生呢,照样被排挤走。

    继任苏州知府姓韦名皋,字奉祖,乃是福建泉州人,人却长得像北方大汉,看上去比练达宁更威武。

    他虽然没有正式接任知府,人已经入住衙门里,恰好魏国公回南京,把印信先交由方步瞻掌管,韦皋就住在原来魏国公下榻的一套宅院里。

    新旧两任知府每日都见面,却并不谈公务,而是谈论风月,还有自己历任地方的风土人情,两人都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没有一丝愠意,更不要说敌意了,倒像是交好莫逆的老友分离二十年后再度聚首,整天有聊不完的契阔,诉不完的友情。

    如果后世有人看到此情此景,定然会惊呼:他们不会是一对基佬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石榴羞谈生孩子

    更有趣的是,两人的家属也混得跟一家人似的,整天互送礼品,互请吃酒,还姐姐长妹妹短的,热络不凡。

    只有两方的幕僚分成两个阵营,时刻针锋相对,个个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并不是互殴打,而是因为斗争的需要连续熬夜熬出了熊猫眼。那时候用的都是油灯蜡烛,太伤眼睛了。

    练达宁竟然还带着韦皋到城里各处转转,给他介绍各个行业,包括一些知名的风月场所。在明朝公开的风月场所也是归衙门管理,不过练达宁没在这里收钱,好处都给下属了。他尽管做官,却还有名士才子的洁癖,不屑于收取这种皮肉脂粉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韦皋却暗自一一记在心里,凡练达宁未曾搜刮过的地方,就是他以后新的财源。他不像练达宁,任知县时就是富庶地方,油水早捞足了。他可是赤身来此,小钱也是钱啊,不能放在这里不收。

    两人身着便服,在青楼吃花酒,倒不是要嫖娼狎妓,只是在这种地方,人比较容易放松,气氛也自然好些。明朝人去青楼吃花酒,并不避讳,尤其文人骚客还以此为荣,要的就是这个劲儿,并非都是去干什么勾当的。

    苏州城认识韦皋的人屈指可数,可是人人都认识练达宁大老爷,见他如此郑重陪着,也就猜出这一定就是传闻已久的下任知府了。那些老鸨、龟公个个屁滚尿流的来奉承,拿出最好的酒,最好的茶供着,请出最漂亮的姐儿陪着,两人身后珠翠之气围绕,耳边莺声燕语不息,一声声嗲的能让人骨头都酥麻了。

    明朝并不禁止官员嫖娼召妓,相反,官员士绅家里有个大事小情,平时交好的妓女会应邀前来捧场,老鸨们也会送来礼物,她们虽然做不了什么事,凑个热闹,调节气氛还是发挥了作用。

    明末国学泰斗王船山七十多岁,还跟一个名妓交好,写诗题扇的,坊间传为韵事。宋代苏东坡更是一绝,整天带着一群官妓游玩西湖,公务时常就在画舫上办理了。

    清朝全面禁止官员嫖娼,结果弄得兔子满天飞,遍地开着相公堂子,官员们也未必就守得清净。

    新旧阵营一直僵持到除夕前夜,仍然未有结束的意思,只好暂时休战,两家联谊狂欢,共度新春佳节。只有在这天,两家幕僚才消除敌意,互相称兄道弟、一醉方休。

    练达宁是感觉屁股坐在火炉上过了这个佳节,况且却是心里窝了一团无处可发的火气度过了新春。

    无论再怎么放松心态,况且还是觉得在软禁之中,心思早就飞到外面,不着边际的飘荡。这些天,文宾没有露面,连文杰也绝足不来。他问丝丝,说是文宾天天在帮练达宁做什么事,文杰则是被老爷看管着读书,不把以前欠下的功课补上,坚决不放他出门。

    况且觉得这哥俩是被自己家里这阵势吓住了,不敢涉身进来,唯恐惹上什么麻烦。倒是丝丝、秋香天天带着一群丫环来,和石榴一起陪他说笑解闷。

    腊月三十这天,丝丝、秋香自然也在家里过年了,连周鼎成也回到周家参加祭祖活动。按理说,况且也应该回到凤阳武城侯府,只是他预先请好了假,没有回去。这天就只有陈慕沙、石榴还有陈家家人在这里,外面还是中山王府的护卫把守,内宅外宅也都留有护卫。

    况且也就按照在凤阳的惯例,每日里给这些护卫一些银子当作酒钱,腰包因此瘪了不少。每个人给的都不算多,可是架不住人多日久、坐吃山空啊。

    他这才想起丝丝说的,家大业大的难处。这中山王府不知究竟有多少底蕴,能养得起这么多人,还有一支实力雄厚的私人武装,尽管如此,他看到的也只是王府的冰山一角。

    这天上午,身边无人时,石榴壮着胆子把况且拉到房间里,红着脸告诉他,老夫子已经答应了他们的婚事,不过有两个条件他必须得答应,第一,成亲后必须先住在陈家,等以后他父亲况钟回来,他才能带着石榴跟父亲一起生活,这实际就是变相的入赘;第二,婚后第二个儿子必须过继给陈慕沙,以承继陈家香火。

    况且二话没说就点头同意了,入赘不入赘他根本不在乎,娶了石榴无非也是像现在这样过日子,就算在他家里,里里外外也都是陈府的人,跟入赘有什么区别呢?

    明朝毕竟不是西汉时期了,那时候赘婿着是贱民,低人一等,每当国家打仗时,就把赘婿跟罪犯召集起来,拉到战场上当炮灰。

    不过他也想到一个问题,笑道:“咱们要是只生了一个儿子怎么办?”

    石榴红着脸道:“那你就多生几个呗。”

    “那要是生不出呢?”况且故作正经地问道。

    “你……难怪师兄说你无耻……还真是”石榴手捂着滚烫的脸,说不下去了。

    “我是跟你说正经的,凡事总有万一。”况且继续装着很正经的样子。

    一旦说到这类事情,他怕的是萧妮儿,一般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石榴他一点不怕,总是步步紧逼逗弄她玩。

    “不跟你说这事了,你跟老爷子研究去,我不管。”石榴直接刹车停止这话题。

    况且同意了两个条件,好像终身大事在两人的心里就完全定下了,两人的关系自然也就更进一步。

    “哎,你说这男女两人怎么成亲后就能生孩子,成亲前为啥不能,咱们这几天也天天在一起啊?”石榴忽然极为大胆地问起这个问题。

    这问题困扰她已久了,自己想不明白,问了丝丝,丝丝好像也不是很懂,又不好意思问那些已经懂人事的丫头,两人只好闷着一头心思。

    那时候没有小黄书、岛国动作片做教材,更没人给普及生理知识,一般的家庭里,少女都是偷听家中中年妇女说的荤话弄明白一些,有的坏一些的妇女更是偷偷传授给他们。

    像丝丝、石榴这样的家庭,一般都是新婚前夜由母亲讲解给她们听,男方这面也是母亲的活儿,要是双方母亲都矜持着不说,这两人真有可能弄不明白,有的闹出各种笑话,有的结婚多年还不生子,找医生一看,原来还没同过房。

    况且当然懂,却只能装不懂,愣头愣脑道:“嗯,我也不明白,可能缺少什么步骤吧,比如成亲后都得脱光衣服躺在一起,要不咱们现在一起研究一下?”

    “滚!”石榴嗷的叫了一声,捂着脸夺门而出,差一点把刚要进门的萧妮儿撞倒,却是吓得她把手中端着的一盘糕点扔出好远。

    糕点是石榴在家里做好了带来的,大部分是甜点,有面糖、酥心糖、状元糖,还有煎灌肠和螃蟹包,好吃的东西滚了一地,简直是遍地开花。

    “哎哎,你们两口子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萧妮儿一边问一边看着地上,满脸的遗憾。

    “你主子发飙了,要跟你脱光衣服躺在一起研究怎么生孩子。快去问他是怎么回事吧。”石榴一脚踩扁了一个螃蟹包,也顾不上了,顺手把萧妮儿推进房里,然后在门后面偷听着,心里小鹿般乱撞。

    萧妮儿莲步轻移,一步步走到况且跟前,勾着他的下巴笑道:“想干这个了,来啊。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啊。”

    况且二话不说,转身就逃,一开门恰好看到石榴站在那里,登时愣在那里。

    石榴这才出了一口恶气,哈哈笑道:“原来你是个纸老虎,吓唬人的。妮儿,给你记上一功。”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况且被她讥笑几句,倒不好意思逃了,只是一脚踢飞了两只煎灌肠解气,然后讪讪地转身看着萧妮儿道:“你怎么来了。”

    “喂,我怎么来了,这话问的好没良心。我说况老爷,你没看见地上都是什么东西吗?我这不是来巴结老爷,的吗?”萧妮儿往后退一步,在地上捡起一块酥心糖朝他晃了晃。

    “我是说你来的怎么这么巧,偏偏让石榴这鬼丫头捡了个便宜。”况且无奈道。

    “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是听说老夫子让石榴姐跟你谈判,让你答应两个条件,怕你们两口子闹僵了,我好来劝劝架,谁知道你们要干这营生。”萧妮儿的脸一下子冷落下来。

    “谁要干这个了,我就是逗她玩儿的。”况且脸上还是发讪。

    “那你怎么不逗我玩儿啊?啊,呢说呀!”萧妮儿逼上前,鼻子快贴到况且下巴上了。

    “这个……你不用逗啊?”况且照实说了,慌乱中有点不讲究了。

    “你意思是说我贱呗,连逗我都不愿意了?是不是,是不是!”萧妮儿寸步不让,勇敢地直视对方。

    况且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说什么三房四妾的,这两个女人就能把他折磨死。他真不知道小王爷师兄都是怎么摆平身边事的,改天真的去请教啊。

    “不是这回事,你知道我的心,干嘛冤我?”况且也有些火了。

    萧妮儿看他发火了,倒是笑了起来:“好了,我是逗你玩的,你不逗我,还不许我逗你啊。来,给姐儿笑一个。”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右都御史传圣旨

    况且还真被逗笑了,对萧妮儿他是一点办法没有,打不得骂不得。他也就是跟石榴对顶起来,有的是招数和能耐。

    “好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吧,老夫子让你答应什么条件啊?”这才是萧妮儿来的真意。

    况且说了,也顺便说了跟石榴打闹的缘故,这才提到了什么一起研究怎么生孩子的话。

    萧妮儿红着脸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为啥非得那样才能生孩子?”

    “哪样啊?”况且装糊涂。

    “你坏死了,你明明知道的还问。”到了真章,萧妮儿也是羞的要不得。

    况且也不敢再逗下去,不然真的就是玩火了,火真烧起来了,他还得去浇灭。

    “我也有个条件,你得答应我。”萧妮儿红着脸小声说到。

    “什么条件,你说吧。”况且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你得先答应,还不能反悔。”萧妮儿跺着小脚嗔道。

    “好,你说吧,我答应了。”况且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萧妮儿从来不提无理要求的。对她的请求,他总是一口答应,不过今天不一样,有点怪怪的。

    萧妮儿搂着他的后背,头埋在他肩膀里,在他耳边说道:“等你身体长成了,第一次得给我。王府那个大姐说了,第一次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况且心里这个气啊,哪个缺德的大姐不干好事,没事教人这些干什么?一个纯洁无瑕的少女,硬生生给**坏了。

    “你可是答应好的,不许反悔!”萧妮儿态度坚决地说到。

    况且感觉到她口中呼出的滚烫热气,耳朵都热起来,心里也有些心旌摇荡,急忙镇定一下心神道:“好吧,我答应。”

    “这才是个哥哥的样子。”说着,萧妮儿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还有啊,我生的儿子可不能给陈家,等石榴姐生了再过继给老夫子。”萧妮儿趁势又提出一个条件。

    “嗯,这都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先答应你。”

    萧妮儿又搂着他,身子整个贴在他身上厮磨了好一会,这才放开,况且全身都是汗,这滋味太特么不是人受的了,简直跟下地狱似的。

    忍死易,忍欲难啊,东坡诚不我欺也。

    萧妮儿走后,况且简直如蒙大赦,感觉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担,身体轻松下来。他坐在桌前,想着这一切,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天才想到问题出在哪儿,自己遭遇的这一切都太顺了,顺得就像假的一样,不真实,令人不敢置信。

    原本向石榴求婚能否成功他也只有五成把握,毕竟两家门第还是差了许多,他虽然是老师得意的弟子,可是老师也未必就肯把掌上明珠嫁给他。

    再有就是萧妮儿事,他原以为石榴会为这事跟他有闹不完的纠纷,打不尽的官司,他早就准备使用宝二爷的赖皮水磨功夫,千般小心,万般小意的周旋,陪着笑脸说上千句万句好听话,慢慢哄得石榴转意。虽然有些把握,却也要费很大功夫。

    老夫子那里,他也没想过能轻松过关,原来以为非得狠狠收拾他一回,甚至惩罚他一顿。他为了萧妮儿,这一切他都准备承受了。

    没料到他带着萧妮儿回苏州,两人只是开始表现出一丝不悦,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尤其石榴,没几天就和萧妮儿相处极好,根本没把这当回事,等于是认同了萧妮儿做他侍妾的身份。

    事情太顺了也不好,说不定哪里就会出什么变故。这是他心里的预感,一块阴影已经蒙在心间。

    他现在就盼着早日能得到父亲回信,同意由练达宁或者周鼎成代他去陈府正式求亲,尽快把婚事定下。一旦三媒六证的程序走完,这事才算板上钉钉。

    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况且走出屋子,看来看天象,其实他不懂啥天象,不过是装神弄鬼的安慰一下自己。

    天好像很蓝,看不出啥毛病来。

    转瞬间春节已经过半,一切相安无事。正月十五,朝廷果然派来右都御史,带来两份诏旨。

    练达宁跟方步瞻都在庭院里摆上香案迎接圣旨,练达宁心神有些忐忑不安,虽然陈慕沙向他保证过,他还是有些不相信陈慕沙能把定局完全掀翻。

    方步瞻则是得意洋洋,看这次谁还敢拦阻他带走况且,他早就知道这小子是装病,这小子自己就是大夫啊,说不定给自己配了什么药,吃下去就发烧了。他倒是猜中了一半,况且只是用自己的静功让身体发烫,根本没用吃药,但装病倒是事实。

    “大人,怎么不见太医啊?”他看看右都御史的随从,不见太医,难道上面决心不管况且死活,都要带回京城去吗?

    想到这儿,方步瞻心里更美了,让这小子装病,你就装吧,看你到了刑部大牢里还能装给谁看。

    右都御史身着朝服,手执圣旨,威仪堂堂,神色却有黯然。他跟方步瞻是同僚,虽说官阶高些,实则地位也差不多。

    有时候,圣旨往往就是一道谜面,这谜底到底是什么,接旨的人心总是悬着的,最后一个字没念完,事情都有可能出乎你的想象。

    “先接了圣旨再说。”右都御史率先走进正堂。

    他站在正堂台阶上,手捧圣旨高声宣道:“都察院都御史方步瞻接旨。”

    方步瞻急忙上前跪倒,听右都御史宣读圣旨,好大的一个精美的卷轴,上面只有一句话:着都御史方步瞻即刻返京述职,不得以任何借口稽延停留。钦此。

    方步瞻听后,真如五雷轰顶一般,急道:“大人,我的公事还没办完啊。”

    右都御史重振威仪,咳嗽一声,厉声道:“方大人,这是圣旨。”

    方步瞻只好叩头道:“臣方步瞻领旨,叩谢天恩。”

    他起身后差点没站稳,踉跄着站到一边,心里已经明白:这是被人涮了!万万没想到这练达宁还有这么深的道行,先前都察院传来的信息不是已经把徐阶捆住手脚了吗,怎么会传下这样一道圣旨?他百思不得其解。

    练达宁听到这份圣旨,心里简直乐开花了,想起陈慕沙说的那句话,右都御史会来,只是带走的是方步瞻,而不是况且,老夫子真行啊,一言九鼎,连内阁都能摇动。

    右都御史又令练达宁接旨,练达宁已经猜到了圣旨内容,一定是陈慕沙向他保证过的,果然,圣旨是宣布练达宁升任南京按察使,而不是调往河南。

    尽管已经猜到了内容,但听右都御史亲口宣读圣旨后,他胸中还是有种云开日朗的感觉,多少日子来堆积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重重叩下头道:“臣练达宁领旨,叩谢我皇天恩,敢不糜身碎躯以报鸿恩。”说完,哽咽流涕。

    右都御史拱手冷冷笑道:“练大人,恭喜恭喜,这次由圣旨亲自任命,可见大人能量不小啊。”

    其实从县官以上的朝廷命官的任命都需要皇上核准,只是这种事都是由吏部草拟名单和所任命的官职,由皇上画押用玺后就生效了,派一位大员专程捧着圣旨任命一个按察使,的确有些过于隆重了。

    练达宁明白,皇上这是做给陈慕沙看的,为的就是表示自己对他的器重。但内阁如何能通过这件事,他倒是还有些不大明白,内阁里深藏都察院跟刑部的人,职级虽然比不上徐阶,可是几个大学士一起赞同或者否决某件事,徐阶是没有办法阻挡的,皇上也没辙。世上最早的民主集中制,实际上在明朝内阁已经实现了。

    这事他也没多想,多想也没用,他预料这两天就能接到师相徐阶的信,到时候京城发生的小小变局就全部明白了。

    圣旨宣读完毕后,自然是例行的庆贺,苏州衙门的人一个个异常兴奋,练达宁升任南京按察使,以后苏州知府衙门的人去南京办事就容易多了,而且通往朝廷有多了一个重要的通道。

    韦皋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他原以为练达宁要调往河南,升职只是一个虚名,等来的很可能是牢狱之灾,因此他才跟练达宁死磕,非逼着练达宁拿出三万两银子贴补不可。可是现在练达宁升任南京按察使,还是自己的上司不说,还是宪官,这是所有官员最怕的,没事写个奏章奏你一本,就是有靠山也得手忙脚乱,要是多写几个奏章上去,就算有老师撑腰,不会罢官,也得调职,在仕途上就会留下一个污点。

    韦皋心里苦啊,可还得强作笑颜上前恭贺,心里却在琢磨此次自己还带来哪些宝贝,这个节骨眼,就得大出血了,一定要把先前留给练达宁的不良印象扭转过来,否则以后穿小鞋的日子还长着呢。

    什么叫官场,这就是官场,必须见机行事,巴结奉承,宁可对方拒绝,你却不能不做。韦皋此刻恨死方步瞻了,就是因为轻信了他的话,才敢与练达宁作对的,现在好了,你方大人可以一走了之,却陷我于尴尬之境。

    韦皋用目光去寻找方步瞻,却接收不到任何信号,方步瞻拒绝与他对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方步瞻无奈返京

    古代官员最怕的就是掌管风纪的宪官,后世叫执法官,明朝尤甚,县令知府见到按察使,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既眼馋又心寒,避之不及。眼馋的是人家手中的权利,心寒的是自己手脚不干净。

    都察院的人到地方,所有官员都怕,就是因为都察院就是明朝的检察院兼法院兼纪检委,国家最高立法机关兼执法机关,三合一型的,这样的官员谁不怕?当然都察院一般只是针对官员,民间刑事案件还是由地方政府和刑部大理寺来办理,只有牵涉到重大案件,这三个部门才会联合办案,也就是有名的三堂会审。

    练达宁也不装穷了,痛痛快快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下属发赏钱,然后又在苏州最好的酒家狮子楼订了几桌酒席,宴请右都御史,接风洗尘,还说哪天再给方步瞻饯行,小小恶心了方步瞻一把。

    两位都御史心里不痛快,尤其右都御史胸中憋着一团闷气,这次都察院和刑部在内阁吃了个瘪,他身为都察院副长官,自然脸上也无光,还得厚着脸皮来传旨,心里更不是滋味。

    方步瞻先前还有些不解,但他对朝廷内阁六部的情况了如指掌,略加分析已经明白大半,只是不懂何人能有这等水平,居然把都察院刑部连同内阁所做的设定给掀翻了!

    酒席中间,右都御史找个空隙只跟他说了一句:“高拱反水了。”

    方步瞻马上就明白了,心里暗暗骂道,王八蛋!

    他不明白高拱为何要反水,此次自己来苏州的目的之一,也是受高拱之托为其弟子铺平道路,韦皋仕途顺畅日后必然会回报恩师。高拱却在这个情况下反水了,难道真是压力山大吗?

    方步瞻知道,刑部和都察院本来有些不对付,两家经常为职权范围的事在朝廷上争执不休,因为都察院经常派官员巡抚地方,许多本来应该由刑部办理的案件被都察院抢去了。都察院的人自视甚高,有些瞧不起刑部,两家不和由来已久。

    此次两家联手,一是因为各自要办的案子撞在了一起,二是因为高拱以裕王殿下的名义将他们绑在了一起。若是没有裕王发声,内阁也不会置首辅的颜面于不顾,处理他的弟子就等于打他的脸,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

    看来不是高拱反水了,而是裕王殿下改变了主意。方步瞻心里想着,不对,不是殿下改变主意了,而是高拱先前就假传圣旨,或许殿下此次下了明确的旨意,高拱也不得不遵从。

    然而殿下是储君,这位置太微妙了,一般不会对任何事说话,以免有架空皇上的嫌疑,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裕王殿下发话?

    按说南京按察使根本没到任期,也没犯错,何来空缺?可是听右都御史说,南京按察使已经平调河南按察使,圣旨也已经下了。这样事情就不仅要通过内阁了,还要通过吏部,吏部可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号称冢宰,就是宰相。

    这也不是虚名,历来吏部尚书都是六部尚书中的最尊贵者,而且一般做到这个位置,也必然同时兼任内阁大学士。但其他五部尚书却未必能入阁,或许下面的侍郎反而能入阁拜相,这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方步瞻不是傻子,虽然离开京城很久了,但政局不是几天就能改变的,他想要分析这件事根本不难,却只是想不到京城哪位大佬有这能耐,而且有这兴趣。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陈慕沙,他一直以为陈慕沙不过是仗着有个得意门生,借着中山王府的势力耍耍威风罢了。

    “练大人,下官敬您一杯酒,恭喜大人荣升。”

    此时的韦皋再狂,也不敢跟练达宁打太极了,而是标准的下官见上司的礼仪。

    “奉祖兄,好说,同喜啊。奉祖兄这次不也是荣升吗?”练达宁心中高兴,也不计较此人先前对自己的百般刁难了,得过且过吧。

    “方大人此番回京述职,皇上一定龙颜大悦,一定也要高升了吧?”练达宁端着酒杯对邻座沉思的方步瞻笑道。

    “办事不力,不连降三级就不错了,比不得练兄你啊,不仅有靠山,而且硬得很啊。”方步瞻靠在软椅上,阴阳怪气道。

    练达宁也不敢太得瑟,他虽然也是执法官了,可是在都察院两个都御史面前,他还是官低资历浅,万万不可得意忘形,于是连忙上前打躬作揖。

    练达宁现在也是一半清醒一半醉,京城的水太深了,不到他老师徐阶这一层,很难能探到底。当年严嵩父子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结果还是被徐阶和宫里几个道士挖坑给淹死了。这事对所有官员都是一个深刻教训,你再牛还能牛得过严嵩吗?

    隔日,两位都御史启程返京,练达宁、韦皋率领新旧幕僚和衙门差役送到城外十里长亭,又饮了饯行酒,这才看着两位大人气哼哼离去。

    圣旨到达当晚韦皋就爽爽快快在交接文件上签了字,再也不提亏空的事,要求三万两银子贴补的事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新的幕僚小团队更是围着练达宁的幕僚百般说好话,下次见到就是在上司衙门了。

    练达宁也没难为韦皋,毕竟是高拱的门生,高拱可是潜相啊,下一届可能就是首辅大人。两人依旧称兄道弟,互相称字而不道名,以表示尊重。说不准什么时候都要用着对方呢,矛盾归矛盾,官官相护才是他们的根本。

    两位都御史一走,陈慕沙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告诉况且,他自由了。

    况且抑制不住激动,顿时热泪盈眶,总算自由了,自由是多么的可贵!可以出去玩儿了,再这么憋在家里,非疯掉不可。

    “你这是什么心性啊,就是在家里呆几天,还天天一堆人陪着你,就难受成这样?这还怎么成理学宗师啊。”石榴提出了尖锐批评。

    况且自己也不明白,如果没这事,让他自己在家里呆一个月也不会感觉憋闷,写字画画看书足够消磨时间的,说不定让他出门他还不愿意呢。当初他在凤阳,光是观摩临摹东坡的《前赤壁赋》就几乎整整一个月没出门,啥事也没有啊,而且很自在。

    况且不理石榴,知道她是找机会挤对自己,出去见过老师后,就鸟儿出笼一般飞出门外了。

    街道是那么宽敞,天空是那么湛蓝,他真有种走出监狱的感觉,看见什么都觉得好,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在一条条街上逛着,走走停停,街坊临近看见他都上来打招呼,他也就站住跟别人唠上几句废话。

    “这不是况公子嘛,最近怎么没看见啊?”

    “况公子,听说你病了,我们这些街坊都想去看看呢,可惜你家里门前那些兵太凶了,根本不让我们靠近。”

    “况少爷啊,你看上去还不错嘛!况大夫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等着他给我开药呢。”

    这一路行来,大人小孩都上来跟他说话,这也是这些日子他家警戒森严,来来往往都是官府的大轿子,排场也都大,所以各种猜测就都有了。有人说他摊上大事了,躲在家里不敢露面,有人说他被刺客盯上了,所以家里四周都是卫兵把守,更有离奇的说法是皇上要召他进京做官,他坚窝不起,那些来来往往的大轿子里都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敦请他进京呢。

    这些谣言也不知是从哪儿传起的,还真有人信。陈慕沙就是征君啊,去了京城,都猜测他一定当了大官,人家却是白衣征至白衣还。

    “难道这师徒两个都要当征君?”终于有人提出了这个假设。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有人绑架了况少爷,人家况少爷自己挣脱了,回来了,怕绑匪继续绑他,才躲在家里的。”有个信息灵通人士宣布道,这似乎最接近真相,却仍然只是猜测。

    “嗯,这说法对头,前些日子不是全城搜索了吗,那就是官府的人在找况少爷。现在他回来了,还不得先保护起来嘛。”

    这种说法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当时况且被绑架,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官府和中山王府的人也是暗地里搜索,并没向外宣布这件事,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溜达了几条街之后,况且发现有一条脱了毛的小狗一直跟着他,他走狗走,他停狗停。他走过去,狗就连忙后退,他转过身去,狗就叫两声再继续跟着他走。况且想,我若是跑呢?再一想觉得挺无趣,跟只狗斗什么趣啊,或许它是饿了吧。

    自由是自由了,怎么总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的呢,怎么就成了千夫所指了呢?况且决定先回家,回到家门口,忽然间心头一悸,好像当头被人打了一棒似的。

    怎么回事,这是个不祥的预兆,难道真有事要发生吗?况且站在门外就急急地嚷道:“妮儿妮儿,我回来了!”

    居然没有人答应他。原本隐藏在家中的王府护卫人影都没了,况且心里一下子有了几分失落。此刻家里竟然是空荡荡的,与昨日完全是两个天地。

第三百三十四章 唐伯虎自怨自艾

    凤阳,左府。

    一个丫环一边忙着打包,一边嘟囔着:“小姐,您真要去金陵啊,就算要去也不能这样急吧,怎么也得出了正月才好动身呀。”

    凤阳一枝花左羚正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墙上况且给她画的肖像画,面露笑容,听见丫环的牢骚话,不耐烦道:“要带的东西太多,现在收拾也得一个月。要是出了正月再收拾就晚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想跟我去金陵,可以留下。”

    说话的丫环吓得一哆嗦,忙道:“小姐,婢子不是这意思,就是担心小姐一个人去那里,怎么能支起那么多的店铺啊?”

    “用你咸操萝卜淡操心了,又不是我一个人,不还有管家跟着吗,再者说了,那些店铺本来都有管事的,我去了无非是管那么几个人。”

    左羚真的用她母亲遗留给她的家族份额,再加上她自己的那份,把左家在南京和苏州一带的店铺交换过来,从此这就是她自己的产业了。

    丫环不敢多嘴了,她是真心不想去,可是身不由己,小姐去哪儿,她就得跟到哪儿。在家族里,小姐是家主的掌上明珠,是人人奉承的公主,她们也跟着享福,脸上也有光。可是一旦出门,大小事都得自己做,哪儿那么容易啊。不要说小姐,家族里的那些公子少爷也没人愿意出去掌管店铺,都知道那是受累受苦还不讨好的事,在家里坐享尊荣不更好吗?

    此刻,左羚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父亲和哥哥也不是劝她一遍两遍了。她固执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况且,你现在在干嘛,怎么样了,有没有想我?”

    还干嘛呢?况且此时正进家门,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扶住门框后,四下看看,没发现什么,就在心里暗暗骂道:他奶奶的,这是谁在咒我啊?

    苏州,西城。

    一个大宅子里,两个人正在俯身看着桌案上一个木制模型。模型的大门上刻着三个字:拙政园。

    “我说征明,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尽快献出来吧,现在可是要定型了。”满脸酒容倦态的唐伯虎愁眉苦脸道。

    两人主持设计这个园林建筑也有差不多半年了,现在只是把画出的图纸体现在这个木制模型上,可是两人天天看着还是觉得不满意。

    这只是一个缩微模型,最后还得建一个一比一的木头模型,这样才能动工兴建。那时候没有专门建筑设计这个行业,更没有电脑建模技术,想要修建这类复杂的园林建筑非得先制作出模型不可。

    话说新中国第一个核潜艇还是先造出木头模型,然后才敢开工建造的。那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了,更遑论大明朝。

    “我说伯虎兄,你不能整天就逼着我出主意吧,你把我抓来,自己既不动手也不动脑,只管喝酒画画了。”唐伯虎比周文宾大上几岁,样子却老成多了。

    文征明,吴中四大才子之一,名头不比唐伯虎小,其书法造诣最后更是高出唐伯虎一筹。况且对文征明慕名已久,却始终缘吝一面。

    唐伯虎从夹袍里取出一把酒壶,喝了两口,叹息道:“我这儿心里不是有事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心里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个丫头吗?不是我说你,你天天这么折磨自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文征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征明,你再敢这么说一句,我跟你断交。”唐伯虎腾地站起,两眼圆睁,好像被人动了祖坟似的。

    “好,不说就不说,我怕了你了。伯虎,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你不值,一个女孩子就是再美能美到哪儿去,家里嫂子不也是美女吗?”文征明叹口气道。

    “你不懂,秋香的美不是那种俗气的美,根本就不是这个世间的美,她是天上的明月,是明月里的嫦娥,是我梦中的情人,此生得此一女足矣。”唐伯虎举着酒壶,高蹈阔步,漫步起舞,神情无比陶醉。

    文征明差点喷了,还梦中情人,这都哪儿学来的词儿啊。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一用上情了,就变成傻子了,一代才子都变俗了,俗不可耐啊。

    “对了,这事你还没给我出过主意呢,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啊,这就是我的命啊。”唐伯虎高蹈了一阵,过来揪着文征明的衣襟不放手。

    “你先松手好不好,这事我帮不了你,要真想得到那个丫头的芳心,你得先打通她主子的路子,去找文宾啊。”文征明连忙推托,他可不愿意干这活,吃力不讨好。

    “文宾没用,帮不上忙,丝丝那鬼丫头根本不理我。原来我还能去她家找机会见见秋香,现在可倒好,她们两个天天在况且那里躲着。”唐伯虎泄气道。

    “别光知道喝酒,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文征明打趣道。

    “你这话怎么讲?”唐伯虎立马来了精神。

    “听说文宾和丝丝两口子要开了个涮羊肉坊,这几天就要开张,到时候你去贺礼,当然就能见到丝丝,也就能见到秋香了。”

    “涮羊肉坊?那是什么鬼东西?”唐伯虎疑惑道。

    “听说是羊肉的一种新鲜吃法,好像还是况且那家伙发明的。我也是听堂兄弟说的。”文征明正色道。

    “又是况且,最近怎么耳朵里听的都是这名字。”唐伯虎想到况且,就联想到那次不愉快的拜访,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失礼之处,况且太傲慢了,居然没把吴中第一才子放在眼里,他爹对我也还恭敬对待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但凡能见到秋香的场合,他当然一定是要去的,怎么能不去呢?

    云丝丝开涮羊肉坊的事年前就已经筹备好了,这些事她只是说句话,自然有家里管家去办好,房子是现成的,店里的桌椅、用具、火锅什么的,也都用了上好的材料赶制了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况且在衙门的事有个了结。丝丝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涮羊肉是况且发明出来的,不要份额,也不能在他不能出家门时开张。

    当文宾说了两位都御史和练达宁的任免事项之后,第一时间撒出烫金请帖,邀请所有苏州名流、商业巨子及亲戚朋友,计划搞一个轰动苏州的隆重的开业典礼。

    文宾和丝丝两人亲自送来请柬,邀请况且和石榴出席。

    “兄弟,我这次可是要托你的福赚点钱了。哈哈。”文宾见面就笑道。

    “我只是出了个主意,我看你还得托丝丝的福吧。对了,文杰呢?怎么好久不见他人了?”况且没把这事放在心里,倒是惦记起文杰来。

    “别提了,他还在家里关禁闭呢,老爷发火了,这次说什么也不心慈手软了。文宾劝了半天也没用。”丝丝笑道。

    “他怎么了,犯了什么家规戒律了?”况且感到纳闷,文杰不至于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

    文宾叹气道:“他也是越学越回去了,年前老爷子让他背千字文,这多简单的事,他可倒好,一个千字文他背错了二百多个字。倒是诗经、唐诗的背得挺熟的,天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要不就是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类的东西。老爷能不上火吗?”

    “这也不算什么吧,千字文能认下来就行,何必死记硬背?会用才是真的。”况且替文杰抱怨道。

    这千字文虽说是启蒙教材,要说背真的是非常困难,他根本就没有具体语意环境,整体也不是一篇文章,就是一千多个字硬组成一篇文章,别说上下句没有关联,有时一个单句也未必含义明确,有硬生生堆砌的感觉。这当然不是作者才气不高,他是才气太高了,让任何人拿出一千个字,组成一篇文章,不许有任何相同的字出现,谁能做得到?那是浑然天成,不可复制之物。

    想当初作者为了这一千个字,一头黑发一夜间熬成了白发,脑力精力都枯竭了。

    正因如此,背诵这篇文章难度太大了,不亚于背诵密电码,而且根本没有意义,你就是下场科考,也用不到千字文上的句子吧,虽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什么的挺有名的,但做文章最忌讳大家都熟悉的词句,那叫烂俗。

    千字文况且能倒背如流,那是他的记忆特殊,看过之后,终生不忘。如果没有这份记忆力,他也未必能背下来。不过,他并不认为,背诵千字文有多大的意义。

    “老爷子气的也不是这个,这只是个由头,老爷子气的是他不知道在哪儿弄到一些淫词艳赋,天天写在纸上,也不知都要偷偷送给谁。老爷子截下一页,上面写着人约黄昏后。老爷子差点气疯了,这才关他禁闭,不背出千字文就不放他出来。”

    “人约黄昏后?好呀!”况且忍不住笑了,难道文杰开窍了,开始要跟人约会了。

    丝丝连忙道:“好什么好?整天胡思乱想的,不走正道,你得帮帮他,让他长点脑子。”

第三百三十五章 周文杰长大成人

    况且真的乐了,他还担心文杰没有男人之心呢,这下好,说明他长大了。

    “又是给秋香姑娘写的吧,你们怕什么,秋香不会理他,让他自己疯一会就好了。”况且道。

    “他现在不迷秋香了,不知又迷上谁了。老爷早就想给他定门亲事,可是他一概不接受不同意,介绍给他各家的小姐,都说看不上,专门喜欢别人家的丫头。”丝丝抿嘴笑道。

    “哎哟,这真巧了,这儿不是也有一位有这爱好的吗?果真是难兄难弟啊,难怪他们哥俩那么好。”石榴在旁用手帕捂着嘴笑。

    “瞎说,我才没喜欢谁家丫头呢。”况且一笑置之,这点他可是问心无愧。

    文宾和丝丝会意一笑,知道石榴说的是谁,况且对秋香很好,这谁都能看得出来,尤其这次还把自己的份额指名让给秋香,更让他们浮想联翩。可是况且对秋香的态度不够明朗,在丝丝面前曾表明他对秋香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倒让他们两个迷惑不解。

    秋香虽说是个丫头,可是谁也没把秋香当丫头看待,首先丝丝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云家早就表态,秋香的终身大事由她自己做主,概不干涉,而且绝不会让秋香收任何委屈。那意思就是,秋香是云家的一份子,云家会终身保护她。

    唐伯虎为了秋香的事,不知找过文宾和丝丝多少次,他们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去就只好说无权做主,也没法替他撮合,让他自己看着办。

    况且就不一样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秋香对况且很有意思,只是在石榴的严防死守下,秋香就算有什么意思也根本没机会,更不用说里面还夹着一个萧妮儿,更是把家虎一般。关键是况且总是浅尝辄止,欲进又退,让人无法猜透他的真正的心思。

    况且要是知道他们怎么私下议论这件事,一定是苦赛黄连,冤破大天了,他现在眼里只有石榴,对任何美女都不会动杂念。

    况且扫了一眼烫金请帖,开业典礼放在一周后,这应该是给收到请帖的人充足时间考虑拿多少银子或者送什么贺礼。

    “我说你们都要开业了,老爷那里也得普天大赦吧,文杰是不是应该在赦免之列啊?”况且不禁笑道。

    文宾、丝丝也都笑了,他们知道况且跟文杰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丝丝看一眼文宾道:“那天当然要放出来,可是过后会不会再关起来就难说了,除非你给他作保。”

    “那好啊,麻烦你们回去跟周伯说一下,把文杰送到我这里来,我保证七天后他能把千字文倒着背下来。”

    文宾笑道:“七天?倒着背下来?这怎么可能,我也做不到。”

    倒背如流其实都只是形容背诵的熟练程度,真要人把一本书倒着背,真没几个人能做到,哪怕让他背最熟悉的三字经或者论语这类经典。另外这也是毫无必要的事,除非想要展示自己超强的记忆力。

    “不难,这就是个技巧问题。”况且大大呼呼的说道。

    “好啊,我回去说,晚饭时他就能过来了。”文宾当然也希望弟弟获得解放。

    “另外,这个开业仪式我能不能不参加?你们也知道,我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场面。”况且用探寻的口吻说道。

    文宾和丝丝对视一眼,会意的笑了。丝丝道:“本来我们也想到了,可是这个仪式估计你是会愿意参加的。”

    “为啥?”况且不解。

    “因为征明兄要来。”

    况且哦了一声,这两口子还真是都算计明白了,既然文征明去,他当然也要去,他可是一直想见见这个人,却因各种缘故打岔耽搁了。

    文宾和丝丝的确是把所有人都算计到了,每个人都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不然的话,谁会愿意花钱捧这个场。

    “这个……况且,其实还有一事求你。”文宾咳嗽一声,才有些难为情地说。

    “什么事,你说吧。”

    “老夫子估计是请不动了,我是想问问能不能把魏公子小王爷请来参加这个开业仪式?”

    “是啊,这就是个脸面,有中山王府的世子出席,这面子就大了。”丝丝帮腔道。

    况且笑了,眨了眨眼睛道:“丝丝,你要是想请我师兄,我出面不行,你找错门路了。”

    丝丝马上明白了,转向石榴看去。

    石榴忙道:“别看我,我也没那么大的面子,除非老爷子发话。”

    文宾和丝丝笑而不语,这也在他们意料中,商场上的事的确没法请动中山王府的人出面,他们无非是想试一试罢了。

    况且有些歉意道:“主要还是我师兄刚回去不久,已经因我的事把他拖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你们以后不是还要在南京开店吗,到那时,我保证把他拉去。用绳子绑都得把他绑去。”

    丝丝笑道:“好啊,就冲这话,我也得在南京开一家分店,哪怕一个月就关门都值了。”

    两人随后乐颠颠的走了,不知又去谁家请什么人了。

    “刚才为何让丝丝瞄上我?你什么意思?”刚送走文宾二人,石榴就发难了。

    “这还用问,师兄耳朵里只能听进两个人的话,一个是老师,一个就是你。”

    “这话怎么有些醋味啊?”石榴假装严肃的样子说道。

    “醋味真没有,我从不会吃这闲醋。”况且还真不嫉妒小王爷跟石榴的亲密关系,这也是因为三人之间实在太熟悉了。

    “其实啊,这事你错了,我的面子肯定没你的大。你想啊,师兄不是怕你,他是怕他不给你面子,老爷子就不给他面子。”石榴捂嘴笑道。

    “这话醋味可真不小,而且有点绕。”况且取笑道。

    “我就吃醋怎么着,谁让老爷子待你那么好。我就喜欢吃这闲醋。”

    “谁愿意吃醋啊,我今年酿的醋可好了,要不要给你们拿两瓶上来。”

    两人转头一看,竟是刘妈。她路过大厅,听见里面两人议论吃醋,还以为他们真想吃醋了,就探头进来插了一句。

    两人看着刘妈,都哈哈笑起来。

    况且的建议效果显著,不到晚饭的时候,周文杰真的来了,是周家四个家人送过来的。

    一个老家人躬身对况且笑道:“我家老爷让我们多多拜托况少爷,小少爷就交给您了,还得麻烦您帮他补补落下的功课。”

    况且肃然躬身听着,人家这是转述文杰父亲的话儿,如对本人,文杰父亲是长辈,他自然得表现出礼貌和恭敬。

    听完后,况且笑道:“不敢当,请转告周伯,文杰在我这儿没问题,保证在七天时间里,让他把千字文倒背如流,决不食言。”

    老家人连连摆手,说道:“况少爷,这个倒不必,其实老爷就是气他不该私下跟什么人约会,不全是为了功课上的事,老爷是怕他被坏人骗走了,那还得了。”

    况且看着文杰忍不住笑了,心想,周父是怕万一有坏人利用丫环绑架儿子,周家富甲一方,自然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尤其是出了他这件事不久。说起来他还真是个不好的榜样。

    况且送走周家家人,回到内宅一看,文杰就跟出笼的猴子般正在跟萧妮儿打打闹闹,笑个不停。

    萧妮儿一边撕扯着文杰,一边嚷道:“哥,快来,帮我按住他,咱们拷问出他究竟要跟谁约会,不制服他他是不会坦白的。”

    况且急忙过去站在两人中间,这两人都是孩子性,尤其是萧妮儿,也不知怎么了,自从跟着他以后,好像年纪越来越小了,孩子气越来越重。

    “这个不用大刑拷问,文杰会跟咱们说的,他什么事都不瞒咱们的,是不是,文杰?”况且用长辈的口吻说道。

    “我没瞒你们啊,真的没有这事,我就是在纸上写些看过的几本书上的一些佳句,结果我爹就认为我要跟人约会,还说什么有人要拐骗我。哪有的事啊,你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傻傻的被人拐走?”

    “那丝丝小姐说你现在不迷秋香姐了,又迷上别人家的丫环了,这也是假话吗?还不赶紧从实招来?!”萧妮儿笑着上前饶文杰的痒痒,吓得文杰在屋里四处乱跑。

    况且挡住萧妮儿,面对文杰道:“周伯既然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我就得对你负责,你必须把事情真相告诉我,否则我现在就把你原封不动送回去。”

    萧妮儿也跟着起哄道:“对,不交代就把他送回去。”

    文杰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况且,挠头道:“况且,这事不能怨我,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啊。”

    况且懵了,莫名其妙道:“啥事啊,你看上哪家丫环关我什么屁事?我不过是想帮你分析一下,看看这件事靠不靠谱。”

    “当然靠谱啊,这人你认识的呀。”文杰认真道,“不过现在没事了,过去了,不提了。”

    况且继续懵然:“我认识?谁啊!”

    萧妮儿也跟着催促道:“你还卖什么关子呀,赶紧交代,这人是谁?”

第三百三十六章 况公子设定游戏

    眼看实在躲不过去了,文杰只好苦恼地说道:“唉,我以前不知道你对秋香姐也有意思,还有秋香姐对你也有意思,要是我知道,决不会缠着她的。”

    况且急了,一把抓住文杰脖子:“兄弟,你什么意思,咱们可是兄弟,你要陷我于不义啊?把话说明白了,不然让你品尝一下为什么来君臣有酷吏之名。”

    文杰嚷道:“妮儿姐救命,他这是恼羞成怒,要下毒手灭口啦。”

    萧妮儿急忙阻止道:“哥,你别急,让他把话说完啊。”

    转念间况且却也明白了,这一定是丝丝也可能是文宾为了断文杰的念想,就把他推出去当挡箭牌了。文杰还是幼稚,一听说况且对秋香有意,立马就断了自己的念想。

    况且放开手奸笑道:“好吧,你说,这是丝丝还是你哥跟你说的?”

    “还用谁说啊,你俩整天眉来眼去的,也就我傻,没注意到吧。”文杰得意道。

    “什么叫眉来眼去的,你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吗?再敢胡说,真得给你熟皮子了。”况且又急了,跟这浑小子一时还真是没法解释清楚。

    “好吧,就当我没说。可是这次我哥和丝丝姐他们开店,本来有你三成的分成,你都给秋香姐了,这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为啥不给石榴姐、妮儿姐?”

    萧妮儿也在一边微含醋意道:“啊,居然还有这回事,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况且没好气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文宾和丝丝开店,这里根本没我的事,他们硬说是我的主意,就要分我一份,这钱我能要吗?我不要,丝丝死活不答应,我也只好说送给秋香,这样就堵上丝丝的嘴了。这明摆着就是个空人情嘛,你们怎么连这点都不懂啊。”

    “本来是你发明的这种新吃法,都是你的配方,你应该拿钱的,不拿反而不正常啊。”文杰振振有词道。

    况且气道:“那都是你们商人的观点,我没这想法,也不想要这份权利。你们要是有好字画,上好的古砚、古墨什么的,给我多少我要多少。”

    文杰白他一眼:“谁有那东西,有的话,也早被二叔拿走了,还轮得到你惦记?想得美!”

    两人这才勉强相信了况且,仍然觉得把分成送给秋香的说法站不住脚。文杰还是有些不满意,嘟囔道:“既然是人情,干嘛不送给我?”

    况且瞪大眼睛仔细看他两眼,好奇道:“你缺钱花吗?我赏给你点银子?”

    “现在不缺,谁知道以后怎么样,攒点私房钱也不错嘛。你要赏给我银子,我照收不误!”文杰笑嘻嘻的伸出手来。

    况且不理他,嗔道:“攒你个头,你还没成家,攒什么私房钱,等成亲后再琢磨不迟。再说,丝丝也说了,羊肉坊有你一份的在里面。”

    文杰冷哼道:“有我一份?说的好听,谁不知道她开这个店名义上是为我哥,为他们俩个,实际上还不是想贴补她那个二哥。谁稀罕呀,我才不会要他们的钱你,要是缺钱花,有老爹老娘给我。再不济,还有你啊,你现在可是侯爵府的二老爷!”

    后面的话况且根本没在意,文杰对文宾、丝丝的看法却让他心里一惊。他们三人之间平时看不出一点嫌隙,可是听这话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这事牵涉到文宾兄弟之间感情,况且很是警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以免造成误会。

    萧妮儿在这些问题上很机灵,急忙转换话题道:“二少爷,我哥都说了,他跟秋香姐没那个意思,你回头继续去追吧。”

    文杰笑道:“跟你们说实话吧,我那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秋香姐嫁给那个什么唐伯虎,让那个老头子给糟蹋了,所以才使劲搅和的,我就是不想让他称心如意。不过既然已经放开手了,再搅和这事也没意思了。”

    “什么?”况且又看他几眼,真要刮目相看了,文杰都这般有心机了,居然会玩心眼了。

    “唐伯虎是个老头子?”萧妮儿疑惑地看着况且,问道。

    唐伯虎这名她可是听过无数遍了,丝丝、石榴她们也经常提,虽然说的不是很详细,却也感觉这应该是一个青年名士,就是太风流了,但不至于是个老头子吧。

    “文杰,人家伯虎兄年不过三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哪里是你说的什么老头子啊。”况且笑道。

    “都三十了还不老啊,还要多老?我就觉得他是个老头子!”文杰鄙视道。

    况且摇头无语,人多少岁算老,还真没有一个硬性规定,各人有各人的标准,也许在文杰眼里,超过他十岁以上的就都是老头子了。

    话题过后,文杰四下张望着,问道:“不是说你这里很热闹的吗?来了很多人,都上哪去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况且答道:“完事了,他们都回去了,现在家里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刘妈和纪五,没其他人了。”

    “我听说了,那个都御史方步瞻是个大坏蛋,他还想把你抓到京城去,是吧?”文杰愤愤道,边说边挥舞了一下拳头。

    况且淡然道:“没那么严重,只是这阵子把我憋坏了,一直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

    萧妮儿欢乐道:“二少爷,你是没看到,前一阵家里乱套了,到处是人,现在好了,清净了。”

    陈家和王府护卫等大批人马离开后,况且家里的确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况且并没觉得寂寞,反而感到少有的平静,那是一切事物都回到本来位置的感觉,心里平和安详。

    三人小伙伴终于又凑到一起,开始像孩子似的玩耍,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嬉笑不止。

    萧妮儿很喜欢有文杰在这里,他们就可以玩三个人的游戏,如果只是她跟况且,反而没什么能提得起兴致的事,更何况况且有时还会有意无意地躲着她,文杰在这里,分分钟都是快乐和笑声。

    “二少爷,听说你在家被罚禁闭了,是因为没背下千字文,那东西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千个字吗?”

    三个人玩了几盘斗兽棋,萧妮儿输了连输两盘后,把棋子扔在棋盘上,忽然想到这事了。

    文杰像被烫着了似的叫道:“一千个字?那是一千个字的事吗?也不知哪个天杀的写出这么东西来,简直是个祸害,是个人就背不了。”

    “咦,奇怪了,他怎么一下子就背下来了。那他不是人了?”萧妮儿指指况且道。

    “我的妈呀,谁能跟他比啊。他也是个祸害,能背下这玩意儿。”文杰怏怏不乐起来。

    况且笑道:“好好,我是个祸害,好吧。不就一个千字吗?明天咱们玩个游戏,你玩过这游戏后保管就能把千字文倒背如流。”

    文杰眼睛一亮:“真的啊,什么游戏啊,哪有跟千字文有关系的游戏?”

    况且笑道:“没有不会创造一个嘛。我这个祸害没别的本事,就是会创造游戏,懂了吧!”

    第二天,况且果真发明了一款背诵千字文的游戏,其实就是华容道。这条道是由各种各样的方块、三角块、菱形块等等组成的,上面都是千字文上的字,排列顺序自然也是千字文的顺序,只要把所有各种各样的零部件组成一个完整的道路,终点就是华容道,就可以放曹操了。

    “干嘛要放曹操,曹操是奸贼,大坏蛋,直接让关二爷宰了得了。”文杰虽然喜欢玩游戏,却不明白为何要捉放曹。

    “这个……就是个故事,故事嘛咱们就别管它是不是合理了。捉放曹是诸葛丞相的计策,怎么得听从诸葛丞相的安排不是吗?现在咱们就各自开始建华容道,先建成的赢,后建成的输,若是建不成就受罚去帮刘妈扫地刷碗,行不行?”

    “好啊,愿赌服输。”文杰明知道他不可能玩得过况且,还是很有兴致,毕竟还有一个远远不如他的萧妮儿呢,他也不至于垫底吧。

    游戏玩到中午,结果萧妮儿和文杰两人都输了,一个都没建成华容道,曹操也因此被关二爷宰了二次。

    晚饭时,萧妮儿竟然把华容道建成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文杰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呆坐在那里,他还差着一截呢。况且笑眯眯的望着他,向厨房努了努嘴,文杰一边抬头斜眼想心事,一边怏怏地进了厨房,帮着扫地刷碗去了。

    刘妈还说什么也不肯,怎么能让周家的二少爷来刷碗扫地呢,这不是打况家的脸吗?后来才知道他们这是在玩游戏,输家必须受罚,这才作罢,就当几个孩子是在过家家吧。

    “妮儿姐,你怎么可能比我快啊,你又不会背千字文?”文杰有些不服气,总感觉萧妮儿作弊了。

    “这就是个拼图,我不会背文章,还不会拼图啊。”

    萧妮儿也读过千字文,只是没有正统学习过,更没有认真背过,要说比读书背书,她当然不如文杰,可是她靠的是直觉,女孩子的直觉可不是粗心的男孩子能比的,只靠直觉她就把华容道建成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千字文倒背如流

    晚饭过后又琢磨了半个时辰,文杰终于建成了华容道。

    况且本想替他庆祝一下,可人家根本不搭理。整个晚上,文杰继续研究建华容道的方式,准备提升速度,明天好打败萧妮儿几次,总是扫地刷碗的太没面子了。

    “哥,你这一招太棒了,不用逼他,自己就开始学上了。”萧妮儿服气了,压低声音说道。虽然她不过是陪公子读书,却没怨言,毕竟是一款游戏,玩得挺带劲的。

    况且嘿嘿一笑,他早就知道,文杰一定会上瘾的。谁真有本事把学习改装成游戏,估计真正的游戏就没人玩了,既能学习又能玩游戏,谁不愿意?要想让文杰背下千字文,只有这个办法。

    况且正是照着这个计划专门设计了一款游戏,他瞬移前玩过一款华容道的游戏,当时玩得也兴高采烈,所以他把这款游戏改头换面设计成一款拼图游戏。

    第二天,萧妮儿就输了,两人都建成了华容道,只是萧妮儿的直觉还是输给了文杰的知识,两人又兴高采烈的玩了一天。况且早就被踢出局了,这两人见没希望赢他,索性不带他玩了。

    到了晚上,文杰就把千字文全部背熟了,不用特地背,想想建华容道的顺序,自然就出来了。

    第三天,两人又开始挑战新的强度,倒过来建华容道,任务还是捉放曹。

    到了第五天晚上,文杰果真能流利的背诵千字文了,倒过来背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你这一招太好使了,怎么想出来的?我原来还以为你就是说着玩儿的。”

    尽管早就知道这款游戏就是为了背诵千字文,可是文杰也没想到效果真的这样好,他可是有了亲身体会。

    “我向来说到做到,什么时候说着玩了?”况且看到自己的想法变成了现实,自然也得意非凡,必须抓住机会得瑟一下。

    “况且,你把这个发明送给我吧,这个我要。”文杰乐颠颠地说道。

    “发明?你是说这款游戏啊。”况且没想到这一层,大明朝的人怎么就有了知识产权的概念了呢。

    “是啊,既然是你发明的,别人都不会,我可以让我爹找人多做一些这种游戏盘卖,就算赚不多,也是我自己赚的,是不是?当然,咱们哥俩一人一半。”文杰满脸热望,满脸兴奋。

    “算了,咱们亲兄弟似的,别提分成的事,文宾那里我都不要,怎么会要你的?我要赚钱自有路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该我赚的钱决不拿一文钱。不过你这想法挺好,可以试试,卖多卖少也没啥,就当玩了。”

    “当然就是玩啊,你还以为我真想赚钱啊。”文杰笑了,也不提分成的事,知道况且在这方面有洁癖。

    到了第七天,在况且的监考下,文杰还真的倒背了两遍千字文,一个顿都没打。况且乐道:“我比你紧张啊,怕吹出去的牛,吹炸了呢。还行还行,能交差了。”

    周家如期来人接文杰,也带着况且和萧妮儿一起去参加涮羊肉坊的开业典礼。

    路上,文杰得意洋洋,心里想着自己也算有份买卖了,以后老爹不会总说自己不成人不成器了。

    赚不赚钱他根本不考虑,就是想在老爹前露个脸,免得家人的目光总是盯在文宾身上,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出乎况且的意料,这次丝丝开的涮羊肉坊开业典礼办得格外隆重,按说这种买卖在周家都是小儿科,家族里不会太重视,可是现在倒像是周家在商场开辟了处女地一样。

    这是周家在讨好未来的长房媳妇呢,还是想借此联络同行及名流的情谊?况且心里想着。

    “况公子,里面请,里面请。”早有认识他的周府管家过来把他和萧妮儿请进去。

    “况且兄弟,承蒙光临,以后多关照。”正在大厅里迎宾的丝丝见到他,居然还很正式的敛衽一礼,说起场面话来。

    况且眼前一亮,丝丝平时装束就很正式,从不像石榴那样穿着随随便便,可是今天明显更加精心梳妆打扮过,显得光彩照人,艳压四座。

    “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恭喜、恭喜,只是我可没带礼物。”况且笑着还礼道。

    他原想画幅画、写几张字什么的带过来,只是这几天都忙着帮文杰弄华容道的游戏了。

    “不用,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另外那面墙给你留着呢,是画画还是写字随你,就当你欠的。”丝丝指着大厅里的一面新粉刷过的墙面说道。

    况且一看,这也太狠了,整面墙啊,这得一幅巨型壁画才行,自己这还没吃上饭呢,倒是先就欠下一笔不小的债务了。

    “征明兄来了吗?”况且答应参加此次庆典活动,为的就是这个。

    “还没呢,也快了,你先进去喝茶吧,他到了我会告诉你。”文宾从后边走过来,轻轻拉了一下况且手臂说到。

    此时一个管家过来,领着况且和萧妮儿两人上楼。

    二楼是待客大厅,这里都是接待男宾的,女宾则安排在三楼,而且那些比较讲究的女宾都是从后面的一道门进来,然后径直上三楼,也就避免了被二楼的男人看见。

    况且倒是不大讲究这些个繁文缛节,萧妮儿也不怕人看。到了二楼,却见秋香在三楼的门口处往下张望,先是向况且嫣然一笑,然后就招手让萧妮儿上去。

    萧妮儿看看况且,况且笑道:“你上去吧,这里都是男人,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舒服。”

    萧妮儿这才拾阶而上,秋香还向况且招招手,意思让他也上去。他也不过刚到十六岁,在一般人眼里还算不上个真正的成年男人,在女宾堆里混混也勉强说得过去。

    况且摇摇头,转身向一张桌子走去,他早看到这张桌子上坐的都是同门。在座的有文征尘、沈家的沈周、沈放,还有虞家的虞正南、苏家的苏庆则。这几家跟周家都是世家通好,正好坐一桌,上次在况且家里通宵狂饮的也是这些人。

    “况兄弟,听说你病了,昏迷了好几天,现在身体大好了吧。”文征尘站起身抱拳笑道。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让座,沈周笑道:“况兄,我们还都去府上看你了,可惜王府那些护卫根本不通人情世故,说什么也不让进。”

    况且拱手作揖道:“多谢记挂,兄弟也都知道了,这里谢过。”说着就坐在文征尘旁边。

    他对文征尘印象极佳,不只是因为他跟文征明是堂兄弟,而是因为此人性情豪爽,为人仗义,绝非那种口是心非、口蜜腹剑之人。

    “况且兄可真是福大命大,能从七杀手里安然脱身,可喜可贺啊。”苏庆则打着哈哈道。

    况且对此人颇为厌恶,上次他表现出对萧妮儿心怀不轨,令况且十分恼火。只是况且对这种事比较豁达,也没斤斤计较,可是听这话味道有些不对,阴阳怪气的调子。

    “是吗?苏兄不必大惊小怪,这也没什么,岂不闻尽杀无杀。”况且呵呵冷笑一声。

    “好一个尽杀无杀?况兄弟,你还懂命理学啊?”沈周讶异地大声嚷道。

    “兄弟我哪里懂那些,只是突然想到这么一句罢了。还请沈周兄多多指教。” 况且调门也不低。此刻,这个场面,气势必须摆出来。

    “啊……何谓尽杀无杀?”苏庆则倒是真心不懂,低声问道。

    “这个就不用问我了,找个街头算卦的盲人,随便花上五十文钱,咨询一下就能明白了。”况且故意恶心他。他刚才的确是被苏庆则阴阳怪气的腔调恶心到了。

    苏庆则讥讽况且的话有的人听出一点,有的人没注意,还以为他只是在说场面话。况且的感觉极其敏锐,苏庆则话中有话,影射他能从七杀手里脱身,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尽杀无杀是命理学术语,是说一种命格,如果命中有七杀,就是煞星入命,必有灾难,如果命里七杀星多了,反而是一种好的命格,就是尽杀无杀。意思就是说命格里充满七杀反而不会伤及自身,这和易经中所说的否极泰来是同样的道理。

    况且用这句话回击他,意思是说,对付我的人太多了,反而没什么危害了。的确,况且说的是大实话,现在要对付的人还真是很多,不是一般的多。南家现在虽然龟缩不动,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对他下毒手?方步瞻也只是暂时挫败,决不会就此罢休。除此而外,护祖派、空空道门找上门来也是迟早的事。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去他奶奶的,日子照样过,太阳照常升起。况且反正是不在乎了。

    “看来况且兄刚刚去算过卦啊,苏某人失敬了。”苏庆则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众人讶异,不知他在笑什么,就算况且来前去卜一卦,又有何可笑的呢?尤其他这一笑,还像个娘们似的,真的让人有些恶心。众人齐齐用鄙视的目光扫过他的脸,有的人忍不住呲牙咧嘴露出不屑之色。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况且闲散若定

    众人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比较熟识苏庆则的文征尘心里明白,这家伙一贯神经兮兮,有时心机很深,有时突然又会脑子短路,属于间隙性抽风型人格,不能用正常思维去对待他。

    见此状,文征尘故意岔开话题,笑着对况且道:“对了,征明让我带信了,他今天一定会来,叫你别急着离开,他很想会一会你,他对你也是闻名已久了。”

    “是啊,若论失踪、被绑架什么的,没人比况且兄更有名了,整个苏州城没有人不知道。”苏庆则嘻嘻笑道。

    “小苏,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沈周实在是压不住火了,直接喷出来了。

    沈放冷笑道:“我说苏兄,你今天早上是不是凉着了?怎么一阵一阵的抽风啊。”

    苏庆则一脸大言不惭的样子,装萌道:“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你说咱们这儿干坐着多没意思,我是想给大家找点乐子。”

    “你的锅就那么点大,还想开涮别人,只怕刚开了锅盖就先烫到你自己了。”文征尘不屑道。

    “我就着凉了,我的锅就不大,怎么了?我就开个玩笑,人家况且兄都没说什么,你们想干什么,直说好了!”苏庆则见大家都冲着他来了,脸面上有点挂不住,索性发起飙来。

    最近况且名头太盛,引发了他的羡慕嫉妒恨。他本想激怒况且,借机大闹一场,杀杀况且的风头。

    在他眼里,况且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狗屎运,好事全赶上了。先是从七杀手里安然逃脱,中山王府亲自派出人马监护,然后又发明了一个狗屁的羊肉新吃法,周文宾开这家涮羊肉坊,居然拜他所赐。

    再不杀杀况且的威风,怎么得了?苏州士林难道就没人了吗?

    另外,萧妮儿那样的美人居然落入况且的魔爪,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如同割了他的肉似的。这小子何德何能啊,居然左手石榴、右手萧妮儿,天下难道是他况家的?

    苏庆则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心里又着急,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这么横七竖八的开撕了。

    这一段时间,况且经历了很多,老练了许多,性格也沉稳了很多,他不急不慌,微笑着看着对方,甚至还向别人示意让苏庆则讲话。

    然后,况且笑道:“没什么,其实我看大家都误会苏兄了。苏兄这不是有意挤对我,而是潜伏期的病情发作了。”

    “你说谁病情发作?!我没病,你才有病呢!”苏庆则总算找到突破口了,猛然站起来,那意思是要决一雌雄。

    “喂,站起来那小子是谁啊,手发痒了,我陪你练练?”忽然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

    苏庆则转头望去,立马萎了身子坐回椅子里,头压的低低的,恨不得缩进两腿之间。说话人正是周鼎成,他正在陪着两个客人说话,听见这边有动静就开腔了。

    周鼎成见苏庆则不作声了,没再追问,这也就是周文宾的开业典礼,换个地方,周鼎成不会轻易放过他。苏家还真没在他眼里,苏家子弟打了也是白打,活该。

    况且可还没打算放过他,仔细看看他的眼睛,然后又看看他脸色,关切问道:“苏兄,你脑袋是不是受过伤,估摸是很久以前的事,应该是小时候吧?”

    苏庆则一怔,脱口道:“是啊,我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下来过,脑袋这儿受了伤,还有疤呢。”他说着摸摸后脑勺傻乎乎的应到。

    况且笑道:“这就对了,我还奇怪呢,苏兄怎么有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脑袋有伤没彻底好,脑部经脉扭曲了,症状就是脑神经忽冷忽热,注意,不是脑子,是脑神经忽冷忽热,所以你自己感觉不到,言行像抽风似的怪异无常。”

    沈周是老实人,讶异道:“原来如此啊,况兄不愧是名医之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有时也奇怪,小苏怎么总是高一脚底一脚的,原来是潜伏期的病情发作了。”

    况且笑道:“其实如果留神也不难看出,苏兄可能是大意了吧。这种病症不会头昏疼痛,所以一般人不会在意。不过苏兄,你这可是病啊,得治啊,趁现在还好治,若是拖得久了,以后可能会变成脑瘤,那时候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治了。”

    苏庆则还真被吓着了,心里发毛道:“我……我这真的是病、吗?”

    况且正色道:“当然,这种事我会胡说吗,你以后但凡想发怒,想害人时千万克制自己,要告诫自己这是病症发作,赶紧去找医生诊治。”

    “真会得脑瘤?”苏庆则差点哭出来。

    况且并非完全吓唬他,苏庆则的确脑部经脉有问题,旧伤没有彻底治愈也是实际情况。不过,他的小人之心跟这种病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虞正南和苏庆则走的近些,知道他小时候受过伤,不无担心地问道:“况兄,你既然能一眼看出来,也就能治吧?”

    况且摇头:“不能,我只是在家父行医时在一旁观摩过,从没给人治过病。苏兄还是赶紧找城里名医好好瞧瞧。”

    况且还没在苏州行过医,也没这打算,更不会在苏庆则这种人身上破例。

    苏庆则此时如同被晴天霹雳劈中了,哪里还坐得住,急忙站起来惶恐道:“你们坐着吧,我得赶紧找大夫瞧病去。”

    虞正南皱眉道:“何必这么急,喝完酒再去也来得及。”

    况且急忙正色道:“吃饭可以,喝酒就免了。苏兄这病以后有两忌,一忌酒,二忌色。”

    “什么,酒色都得忌啊?”苏庆则真要哭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是这样,忌这两样,病情会发展的慢些,如果不忌酒色,病情就会发展的很快。”况且很认真地道。

    “忌,我一定忌。正南,我回去就把新纳的小妾给你送去吧,不然天天看着上火啊。况兄,谢谢啊。”

    况且忍住笑,这就是把人坑了,人家还要谢谢他。他倒也不是完全坑他,告诫苏庆则的这两样也是好意,一个人戒掉酒色总能活的长久些,至于日子是否枯燥乏味就难说了。

    他忍住笑,很同情地道:“这有什么,咱们是同门嘛,应该的。”

    “那个,刚才我不是有意得罪你,是这病……”苏庆则有意道歉,还有些不好意思。

    “嗯,这不是苏兄的本意,我知道,都是让这病闹的。”

    苏庆则见他理解了,如释重负,待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急急忙忙走了。离开前连跟文宾打声招呼都没来得及,走出店外更是差点一跤跌倒,还是他的两个家人过来扶他上了马车,直奔城里一家老名医那里诊病去了。

    况且看看附近几张桌子,有的认识,却也不大熟识,有的则根本不认识。文征尘领着他每张桌子都转了转,一介绍,原来大部分都是练达宁门下的,也是他的同门。

    况且入练师门墙时间不长,同门之间少有聚集活动,因此大多数人他并不认识,只熟悉经常在练达宁身边的那几位。周文宾则不同,他交友广泛,长袖善舞,多财善贾,这个涮肉坊他来开就对了。

    “小苏真是病的不轻,你应该好好整治他一下。”走到两个桌子中间,文征尘一语双关,脸上神情颇为有趣。

    “哎,征尘兄,那样的人不值得认真,跟他认真就输了。”况且笑道。

    “不愧是老夫子高徒,我可没你涵养功夫高,换做是我,早就揍他一顿了。这小子不知吃错了哪门子药,好像你欠他三百两似的。”

    “我无意修理他,是考虑练师的面子,再说今天场合不对,他可以毫无顾忌,我却不能让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扰了文宾的兴致。”

    况且根本没把苏庆则放在眼里,此刻他心里倒是横亘着另一件事。

    小君一直没出现。中山王府的人撤走了他没出现,陈府的人撤走了,他还是没出现。今天,到现在还是没见到他的影子。

    难道这家伙真的回南京了?不可能。他太了解小君的性格了,没把记忆缺失的事弄清楚,他是不会走的。那么,他到底藏在哪里呢?

    况且左顾右盼,却见客人陆续到来。门外的司仪一声声唱着客人的名字,况且听瞪着眼睛听,除了几个曾经找他父亲治病的外,其他人基本都不认识。

    文征尘看他一脸茫然,就一一给他介绍,况且默默记在心里,听到后来,他才觉察到,苏州城的富翁名流一多半都到场了。

    周府管家,也就是这家涮羊肉坊的掌柜在门外迎接,文宾和丝丝在大厅里跟这些客人寒暄,周父则在二楼的另一边跟前来的同辈品茶聊天。今天,周父只是为儿子招待客人,不是主角。

    来捧场的基本都是周家在商界的老相识、老朋友,所以礼单都只是收下,没有唱读,更没有按照送礼厚薄区别对待的陋俗。

    文杰则是一来就钻进三楼女人堆里了,他可从来不把自己当大人, 迅速跟一群丫环打成一片。客人里那些徐娘半老的贵妇也都喜欢他,这个拉过去摸摸头,那个捏捏脸的,问这问那,好不亲热,更有的直接把他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头上脸上摩挲一阵才肯放手。

    “文杰这孩子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一位豪爽的贵妇由衷说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文杰如鱼得水

    文杰的姨娘看着只是笑却笑不做声,这位姨娘最得周父宠爱,眼下是周府的内当家。文杰母亲信奉佛道,一心只在家中拜佛上香,对这种热闹场合避之唯恐不及,这位姨娘就扮演起到场接待女宾的角色。

    文杰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这个伯母,那个婶娘的,挨个都请安问好,被这些婶娘伯母的揉搓一阵后,头发乱蓬蓬的。

    “方伯母,你家紫叶千字文背的怎么样了?还是不行啊,给我十两银子,我包他十天能把千字文倒背如流。”

    “齐婶娘,你笑话我,我可不是瞎说的,我可是掌握了背诵千字文的一种诀窍,当然不免费,只要十两银子。”

    “赵姨娘,你的小儿子刚开蒙吧,千字文老难背了,若不学我这绝招,一年也别想背下来,用了我这绝招,最多不过十天时间。”

    文杰可不傻。他没有小君的怪癖,来这儿跟这些老婆子混,目的是为自己的产品做推销。

    但是,她们哪里会信呢,周家二少爷一向不爱读书,人人都知道,前些日子被他老子硬逼着在家背千字文的事也有所流传。

    一个贵妇怜悯地摸摸他的脸,对文杰的姨娘道:“周老爷这不是造孽吗,看把个孩子硬生生逼出毛病来了。”

    “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当然要读书,不过没必要像寒门穷书生那样,一味苦读苦熬吧。书没读成,先把身体搞垮了,再大的家业有什么用?”另一个贵妇附和道。

    “说的是,咱们的孩子就是不读书、不中科举,照样体体面面的。”有人在一旁应到。

    文杰的姨娘只能是苦笑了,她只管打理周府内宅,外面的事她根本管不着,两个少爷的事她更是无权置喙。

    文杰脸都绿了,自己这推销了半天,收获的竟然是可怜巴巴的同情,没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文杰急了,跳起来道:“各位伯母、婶娘,我说的是真话,不是胡话疯话,千字文我真的能倒背如流。”

    姓齐的贵妇眼圈立马就红了,把文杰揽在怀里,用自己丰满的胸膛摩挲着他的头脸道:“那个老不死的把孩子都逼疯了,让丫环把他叫上来,咱们一起上,非挠死他不可。”

    旁边几个贵妇一齐赞同,就要派丫环去请周父。

    文杰姨娘见大事不妙,急忙起身赔笑道:“各位姐姐先别急,二少爷有可能说的是真的,他去况家少爷那里住几天,就是去背千字文的。那位况少爷打了包票的,说让文杰在七天内把千字文倒背如流。”

    “这怎么可能,妹子,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呀。”齐婶娘仍然不信。

    “齐婶娘,我现在就背给你听。”文杰的脑袋好容易得到解放,站起身开始倒背千字文。

    他刚背了几句,就被齐婶娘打断了,拍手笑道:“傻孩子,你背给我听有嘛用啊,我活了这么多年,只看过三字经百家姓,谁知道千字文是什么东西啊。”

    贵妇们面面相觑,情况都差不多,就算是以前读过千字文也早就忘光了。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一个丫环见主子娘们都个个大眼瞪小眼,挺身而出,抿嘴笑道:“二少爷背吧,不过还是正着背,倒背的话婢子听不懂。”

    文杰笑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他开始正序背诵,一口气背完,那个丫环则在心里暗暗对照着,然后敛衽笑道:“二少爷背的好极了,一个字都没错,下次科场一定能考中状元了。”

    文杰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得意得就差上屋顶了。当然,中状元那是做梦,状元平均四年才出一个,那考的不只是学识,考的是命。只怕他连边都摸不着。

    “咦,真是奇了怪了,这孩子还真行了啊。”贵妇们不禁对周家二少爷刮目相看。

    “文杰乖乖,你真有背书的绝招吗?”齐婶娘问道。她显然犹豫了一下,没再去抱他的头。

    贵妇们一个个来了兴致,她们家差不多也都有文杰这般大的孩子,面临类似的问题,在外面吃塾师的手板,回家受老子处罚,当娘的免不了着急上火。

    “当然有,你们不是看见了吗?只要十两银子,我保证教会。”

    “这孩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跟你老子似的,不谈钱不开口。”一个贵妇取笑道。

    “嘻嘻,我花钱学来的绝招,当然得赚回本来啊。”文杰也不客气,这些贵妇人的钱不赚还去赚谁的?

    “好呀,把你的绝招亮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吧。来人,拿十两银子来。”齐婶娘第一个报名了。

    其他贵妇见状,凑热闹似的每人拿出十两银子交给文杰,转眼间也有几百两了。文杰这才笑嘻嘻地拿出一个游戏盘来,说道:“这就是我的绝招,一款游戏,只要让家里的哥哥弟弟们玩几天这款游戏,就能把千字文背下来了,十天内能倒背如流。”

    边上看热闹的秋香,忽然心中一动,问萧妮儿:“这又是况少爷的点子吧?”

    萧妮儿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么多鬼点子。”话中自是满满的自豪。

    “这个游戏真有二少爷说的那么神奇?”秋香有些不敢置信,但她也知道文杰决不会无缘无故骗点银子花。小孩子都这样,学了点本事,必须得瑟一下,以引起别人的关注。

    “是我亲眼所见啊,二少爷玩了五天这游戏,就能把千字文背下来了,玩到第七天就能倒背如流。”

    “是吗?我怎么觉得像是神话一样呢?”秋香感觉不可思议。

    “其实挺简单的事,我现在都能倒背如流了。”萧妮儿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神奇的,况且做的事不神奇反而是怪了。

    “妮儿,你都能……这么说我也能啦?”秋香高兴得眼睛发亮,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秋香姐,有空我陪你玩,你不知道呢,这游戏特别好玩,你玩了会上瘾的,停不下来。”萧妮儿话中也有得瑟的意思。

    秋香张开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她忽然意识到这东西藏着巨大的市场价值。凡是游戏小孩子当然是愿意玩的,可一般的游戏家里不会给买,要是游戏能够帮助孩子学习,那还不卖疯了?

    “只是……这价格太离谱了吧?”过了半天,秋香才说道。

    十两银子的确是太贵了,秋香在云家地位也不低,月银也就是零用钱不过二两银子,她要买还得攒上五个月的零用钱,一般的人家是真买不起。

    萧妮儿笑道:“二少就是打各位长辈的秋风,真要卖哪能这么贵,材料就是一些木头块,加工一下,卖一两银子就有大赚了。”

    萧妮儿也不知这东西卖多少钱合适,只是知道成本低的几乎可以不计,他们开始玩时可都是用纸片玩的,后来才找人用木头块做了几个游戏盘。

    “让二少爷做这个生意也是况少爷的主意吧?”秋香问道。

    “才不是,他只是想帮二少背熟千字文,根本没想做生意的事,做生意是二少自己想到的。”

    “也是,况少爷那么聪明的人要是做买卖,这商界就没别人的事了。”秋香叹服道。

    那边也有人觉得太贵了,一个贵妇笑道:“文杰,你想钱想疯了是吧,就这么几个木头块,你敢卖我们十两银子?”

    文杰却笑道:“赵姨娘,话不能这么说,七天前,要是有人能让我一下子背熟千字文,五十两银子我都愿意,知识是无价的。”

    众人一听,还真是无言辩驳,要是背书的本领能用银子买来,她们没有一个嫌贵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那咱们就试试效果吧。”一位出了银子的贵妇笑道。

    她就是逗文杰玩儿,十两银子就是买个乐儿也值了。

    “这个……要出效果至少得三天五天的,最好是十天。”文杰对此有感觉,他背千字文原来也有一定的基础,所以才能在三五天内正顺序辈数,一周之内能倒背如流,要是基础不好的就得翻倍了。

    “婢子来配合一下二少,也让主子们开开心。”刚才那位听文杰背千字文的丫环笑着再次毛遂自荐。

    “好啊,有劳姐姐。”

    文杰跟这些丫环们闹归闹,玩归玩,倒是礼节尽到,所以才能尽得这些丫环们的欢心。

    这位丫环先说明一下,自己能勉强正着背下来,可是倒着背从来没试过,看看她能否在短时间内把千字文倒背下来,其实她也是想玩这款游戏。

    两人找张桌子,把游戏盘摆开,文杰就把游戏规则都讲了,然后开始倒序玩。一众贵妇们也都围在桌子前看着取乐。

    “青莲,你要是能在今天学会这个绝招,老娘赏你十两银子。”

    青莲就是那丫环的名字。

    青莲急忙屈膝道:“多谢主子。”

    “文杰,你今天能教会青莲丫头,婶娘再赏你五十两银子。”

    文杰也躬身作揖:“多谢婶娘疼我。”

    ……

    这些贵妇不只是看,更是一个个提出了丰厚的彩头,场面愈发热闹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 唐伯虎再遇况且

    况且等人坐在二楼,听着楼上喧嚣吵闹声,都不由得露出苦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楼上可不是三个女人,快三百个了吧。

    此时,客人已经陆续到场,况且等的人还没到。忽听司仪唱声道:“给谏王老爷到,唐公子、文公子到。”

    大家一听,都向二楼楼梯处看去。

    不多时,但见一个肥胖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熊皮大氅,有些气喘吁吁地走上来,坚实的木板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很让人担心一下子就会崩塌。

    此人身后跟着两位青年,第一个况且认识,正是曾经去他家里拜访,其实是想见秋香的唐伯虎,后面的应该就是闻名已久的文征明了吧。

    果然,文征尘指给他看,笑道:“那就是我家征明,他总算来了,估计又让王大人抓苦工了。前面那个就是王大人,去年刚退下来的御史,在家准备建个园子,就是伯虎和征明正在设计的拙政园。”

    况且知道拙政园的事,只是回来后也没听人说过,估计是这哥俩有些怠工,到现在还没能破土动工呢。

    给谏是当时文人对御史的别称,也算是美称,比如称吏部尚书为冢宰、礼部尚书为文宗等,无非是些美化的称呼。

    况且没多看这位王御史,眼光更是直接从唐伯虎身上略过,直接看向文征明。文征明好像也觉察到了,目光向这边飘过来,先是看到文征尘,然后定格在况且脸上,虽然以前没见过,看精气神也能猜出**成。

    况且现在红啊,小脸上自然就挂着彩,他现在可是苏州名声最旺的人。

    文征明像三分远投一样投射过来一个温暖的笑容,眼神中似乎在说:闻名已久,果然气质不凡。

    只一个目光,就让况且心中很受用,那是和当初见到唐伯虎时区别大了去了,生生毁掉一个偶像,对崇拜者来说是很残酷的一件事。

    其实他对文征明的崇拜更胜唐伯虎,因为他喜好书法胜过国画,在绘画上,他还是主攻西方油画,对国画研究不深,痴迷指数不超过5。

    文征明虽然名气盖不过唐伯虎,文人风范却一点不逊于对方,而且在书法造诣上更胜唐伯虎一筹,这是吴中士林共认的。

    王御史驾到,在场的富商们忙乎起来,纷纷过去恭迎,这是一个难得的社交机会,周父哈哈笑道:“王公,您能亲自来捧场,真是太给面子了,在下可是真的没想到啊。”

    “我来只是为见一个人,不是为你这点小买卖来的。”王御史微微笑道,伸出肥厚的手掌在周父肩上拍了拍。

    周父脸面上有点挂不住,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难怪在朝廷里混不下去。但还是微笑道:“王公能玉趾亲临,小店蓬荜生辉,为什么而来不重要不重要。”

    富商们也都跟着附和道:不重要不重要。这位御史大人不喜欢交往,虽然致仕回乡也有大半年了,却几乎闭门不出,只是找唐伯虎、文征明还有一些手工匠人研究造园子的事。就连老同事方步瞻到苏州,他都避而不见。

    自他回乡后,许多苏州士绅都登门拜访,大多吃了闭门羹,连往来苏州的官府中人去拜访,也同样没见着。据说有一次知府练达宁都被拒之门外。平时官场之间和商贾家族的婚丧庆吊等事务,他从来不露面。

    而今这样的人物到场,由不得大家不兴奋,可惜,人家并不是为了庆贺而来,不过是要借机找个人罢了。

    唐伯虎轻轻拨开围绕在御史大人身边的几位商人,跻身到前面,用手指一指笑道:“王公,那位就是你要找的人。”

    众人顺着他的指头望去,目光一下子就聚集再况且身上了,不免有些莫名其妙。

    况且的脑袋嗡了一下,心想,坏了,又来事了。怎么刚走了两位御史大人,这里又来一位?都察院的大人们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干了吗?干嘛还特地来找我?

    “你就是况且吧,况家小公子。”王大人上下仔细看了他半天,才开口问道。

    “在下况且,见过老先生。”况且不想失了礼数,上前一步拱手见过。

    “嗯,你的名字最近可是如雷贯耳啊。不过让我感兴趣的是方步瞻居然盯上了你,你如此小的年纪,又只是一个生员而已,怎么会被那个狡猾的老狐狸盯上?”王大人的职业病又犯了,喜欢追根刨底。

    况且耸耸肩,苦笑道:“晚生也是莫名其妙。”

    “方步瞻那老狐狸虽然心计歹毒,却也不会做无益的事,小兄弟估计还是有什么事被他盯上了,好自为之吧。以后闲暇时,不妨来舍下坐坐,我可以给你讲讲这个老狐狸的事,很有趣的啊。”王大人哈哈一笑。

    况且心里嘀咕:方步瞻是有目的而来,护祖派的人盯上他是必然的事。可是,这位退休的御史大人为何也找来了呢?

    忽然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笑道:“敢问老先生恐怕也吃过方步瞻的亏吧?”

    王御史笑道:“不错,果然聪明绝顶,一猜就中。所以才觉得跟你有同难之谊,算是同难相惜吧。好了,今天就算认识了,我家在哪里,随便雇顶轿子没人不知道,老夫在家里恭候小兄弟光临。”

    说完,他转身就走,竟是看也不看周父和周围的那些商人一眼。

    周父等人满脸尴尬,却还得跟在屁股后面欢送,心里不免翻起了波澜。况且被方步瞻盯上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内情,周父算是一个,这还是文宾从练达宁那里听来回家说的,至于其中的奥妙,没人知道。

    况且被都御史盯上了?大家心里都有个大大的问号,按说不会啊,况且级别太低了,只是一个生员,就算有啥错,提学御史就足够治他的了,何用都御史出面?再者说也没听说况且惹过什么大事,最近也就是被绑架过一次而已。

    文征尘看看况且,笑道:“兄弟,你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连都察院都御史都盯上你了,老哥我向你表示我最诚挚的同情与慰问。”

    况且笑道:“去你的,都御史又如何,他能拿我我一个普通生员奈何?”

    同门以及其他文人个个都用眼神复杂地看着况且,在苏州得到王御史专程、主动邀请,况且还是第一人,唐伯虎和文征明实则都是因为父辈的关系,才跟王御史熟识,其他人连边都靠不上。

    退休的王御史其实能量有限,若是比起来,可能还没有苏州的富翁们门路广,但御史毕竟是御史,那可是京官,身段还是在的。

    如果说明朝是文人的天下,从明朝中期开始,就是御史的天下,最耀眼的明星都是那些铁骨铮铮敢于弹劾权贵不惜性命的谏臣,时间一长,御史也就让人又敬又畏。

    “哦,我明白了,原来那些在你家外面守卫的王府中人原来都是保护你的。”文征尘忽然醒悟。

    “你个大嘴巴,少说两句成不成。”况且皱眉苦笑道。

    “成,你不想我说,我就不说。”文征尘还真闭上了嘴巴,也明白这种事张扬不得。

    可惜他闭嘴太晚了,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心中都是大惊,一面被都察院的都御史盯上,一面却受中山王府的保护,这况且究竟是何来头,能令这两方如此上杆子重视他?

    有几位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况且的“来头”,私议了半天才知道,况且原来还是陈慕沙的弟子,跟中山王府的小王爷是师兄弟,这些事并不是秘密,但还是有许多人第一次听到,看向况且的眼神中竟然有了几丝敬畏。

    “在下文征明,这位是况兄吧,请教况兄表字?”文征明走过来,向况且拱手施礼。

    “在下况且,表字允明,见过文兄,久仰了。”况且难耐心中的兴奋,笑道。

    古人大多以字行世,彼此称呼也都是字,而不是名,称呼名被认为是一种没礼貌的事。而在非常正式的场合,比如科场填写试卷,或者做官书写履历时必须用名,不能用字。

    很多人习惯以家族兄弟中的排行自称,比如唐十七,杜十一,萧十三等等,不过得是在当地声望相当高,众人皆知的强盛宗族,往往一提姓氏和排行就能对上号,知道是哪一位。要是一般人家,你说是什么三狗子、四胡子、王二麻子之类的,就没人知道你说谁了。尤其在唐朝,称呼一个人在家族兄弟中排行是特别亲密的行为,表明两人关系特别好,李白杜甫等人诗篇中经常有这样的称谓。

    “你还有字啊,怎么连我都不知道?”文征尘问道。

    “我当然有字,只是从来没人问啊。”况且笑道。

    其实他自己原来也没有字,还是这次从凤阳回来,从父亲的留书中才知道自己字为允明。

    “那我们以后是称呼你况且还是允明啊?”文征尘继续问道。

    “还是叫我况且吧,大家都习惯了,何况称名还是道字也没什么区别。”况且道。

    “那好,还是叫你况且顺溜,省得别扭。”文征尘笑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文征明一见如故

    唐伯虎冲况且微微颔首示意,就算见过了,然后身边就围上来一堆文人,这个伯虎兄、那个伯虎兄的叫着,如众星拱月般把他围在中心。

    唐伯虎是吴中才子之首,用今天的话讲就是当地的青年领袖,他在哪里出现小小的拥堵,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况且也只是点头回礼,上次一晤,两人心里都有些芥蒂了,彼此相互点头表示认识而已,这个最简单的礼数就是所谓的点头之交吧。

    文征明听况且说还是称呼他的名,也就笑道:“好吧,况且兄,这边来,我有点事跟你商量。”说着,就把况且拉到一边。

    见此,大家心中又是一怔,文征明从来没有这种习惯啊,把人拉到一边说话,这是很亲密的举动啊,就连唐伯虎也疑惑地向这两人瞥了一眼。

    大家不解,又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文征尘,文征尘被看的直发毛,怒道:“你们都看我作甚,我哪儿知道他们要搞毛啊。”

    文征明听到只是微微一笑,拉着况且到了一个窗户下面,才道:“况且,客套话咱们都省了吧,我早就想见你,一直被伯虎兄抓着不放,没腾出工夫,你也很少参加文人聚会,就更难见到了。”

    况且一笑,他的确不喜欢参加那些文人雅集,也听文宾合丝丝提到过,文征明多次在这种场合找他未果。

    文征明道:“咱们两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都偏爱钟王小楷,我看过你写的一幅小楷,确实已得钟王神髓,有几处,征明自愧不如。”

    听到这话,况且心中惶恐,他可不敢跟文征明比书法,要是比围棋还差不多。但钟王小楷的确是他最拿手的,也是唯一拿手的。

    “不敢,征明兄可一直是我的偶像啊。”况且笑道,感到自己胸中有热浪翻腾,背后已经渗出汗了。

    所谓钟王是书法最著名的流派,钟是指曹魏时的书法家太傅钟繇,一般人对他不了解,只是知道他儿子钟会,就是后来攻占了蜀国,杀死功臣邓艾,又因据蜀反叛被杀的那位。王指的就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俩,他们创造的风格就是钟王派,一般也称作二王派。

    “什么偶像,你这就是笑话我了,彼此彼此吧。我有一事不解,想问问你,你给周大人写的那幅张猛龙碑,是否有原碑?”

    况且明白了,敢情文征明急着见他,是想要看看张猛龙碑的真迹,这倒可以理解,他若是见到一个让自己惊奇的仿品,自然也就非常想看原本。

    “哦,这让征明兄失望了,兄弟还是多年前在外地见过一次原碑,当时还小,连拓本都没做,只是记住了,回来后经常摹写。”况且笑道。

    “是这样啊,或许是况且兄背临的水准太高了,不是我多疑,你的摹本给我的感觉就是照着原碑摹写的。”文征明笑道。

    况且苦笑道:“其实征明兄说的也不算错,在下别无长处,就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当时虽然只是看了原碑几日,倒是刻在脑子里了,可惜无法拓印出来。”

    文征明叹道:“这还叫别无长处?况且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咋就没这好记性。”他曾经问过周鼎成,况且那幅摹本的确是没有原碑在手摹写的,所以才百思不得其解,见到况且就要问个明白。

    其实这种情况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况且已经把原碑完全吃透了,随手就能丝毫不差地摹写出来,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文征明认为况且年岁尚小,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把古碑吃的如此透彻,故而生出一丝疑虑。

    况且的情况正是把原碑完全吃透了,至于他拥有照相制版似的记忆力,在别处有用,和这幅字关系不大。

    “是这样啊,我想跟况且兄商量件事,能不能也给我摹写一本张猛龙碑,当然我不会白要,用我自己的字来换,况且兄以为如何?”文征明有些难为情,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想法。

    “当然可以,只是……”况且大喜过望,觉得自己拿一个摹写本换文征明的真迹是不是有些太缺德了,这简直是拿板砖换金砖啊。

    “你放心,我决不会让况且兄吃亏,这样,我用十幅字换那张张猛龙碑,如果还不够的话,还可以添上一幅伯虎的画。”文征明有些忐忑地说。

    “不用这么多,一幅字换一幅字就好,我怎么好意思占征明兄的便宜呢。”况且压住兴奋,说道。

    “既然况且兄这样慷慨,那也无须换不换了,要是喜欢我的字,以后我会多给你写一些,跟你说吧,虽说我的字不算太有名,在外面还是值些钱的。”文征明脸上露出了小得意的神情。

    “征明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穷疯了也不会把你的字拿出去卖啊。”

    况且心道,文征明的真迹是不如苏轼、黄庭坚这些大宗师的真迹宝贵,可也是国宝级的,在现世,想得到一幅也只能做梦吧。

    文征明大喜,况且这话让他太受用了。不拿出去卖,就意味着要当作宝贝传给后代。文征明在外面人得到许多赞赏,并不当回事,今天得到同行高手的认可,这才是最高的评价。

    “对了,还有件事,王大人说那个方御史方大人,不仅是老狐狸,更是条毒蛇,王大人当年在朝廷就是着他的道儿,才不得不急流勇退的,遇到他万事要小心。另外,王大人为人非常好,就是性子孤僻些,也是名士的性格,你以后没事时不妨去见见,有益无害。他今天提出特地来看你,连我都觉得意外。你在他眼中是有分量的。”

    况且点头,不管如何,他对这位王大人还是心有好感,至于以后见不见那是另一说,这事并不重要,何况跟退休御史有太多瓜葛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古时的官员退休叫致仕,退休并不一定宣告仕途结束,有时朝廷还会召回致仕官员,称为起复,就是重新任用,所以这位王大人虽然在野,也没人敢小瞧,天知道他哪天又回朝里任职了。

    “况且兄,你可别怪我多心啊,我总觉得你摹写的张猛龙碑似乎还有别的来源,你是临摹过别的古碑吧,应该是北魏时期的,对不对?”文征明问道。

    况且服气了,这才叫洞若神明。文征明的猜测一点没错,他当时喜好魏碑,几乎把弄到手的魏碑字帖临摹了个遍,只是用功最深的就是张猛龙碑,然而其他魏碑的影响也深入骨髓,想要完全驱除,写出一本原汁原味的张猛龙碑也不可能。然而,况且摹写张猛龙碑里面的猫腻连老到的周鼎成都没看出来。

    况且原来自信可以以假乱真,不曾想在没有原碑刻做观照的情况下,文征明居然能一眼看出来,这眼力真是太毒了。

    “还有一本北魏张玄碑,哪天也给征明兄摹写一本。”况且假装轻描淡写,微微点头道。

    况且早先从没有提到过张玄碑,他也不敢提啊,否则早被周鼎成磨到手了。

    张玄碑原名张府君碑。清末大书法家何绍基晚年偶然得此碑,视若拱璧,他当时虽然已经名列书法界第一大家,却依然日夜临摹这本张玄墓志,将这一北魏碑发扬光大,为后人所熟知。这毕竟是清朝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况且无法做太多的渲染。

    “这个……除了这个……是不是还有啊?”文征明问道,随后自己都脸红了。

    况且嗫嚅一阵,没能答出来,他倒是不难把临摹过的魏碑都摹写出来,只是那样来源就令人生疑了。为什么四海文人一本都没见过,他却见到过这么多?总不能说这些都是几百年后从地下挖出来的吧。

    “好了,这个不用回答,我自己都觉得太过贪婪了,留着以后咱们慢慢交流。”文征明狼狈自嘲道。

    另一边,唐伯虎正在睥睨自若,跟围在身边的文人们大讲特讲他如何苦心孤诣地设计拙政园的光辉事迹,其实大家都知道多数工作都是由文征明完成的,但也不能否认唐伯虎有时灵感突发,还真能想出妙夺天工的创意。

    文征明看了那边眉飞色舞的唐伯虎,忽然说道:“对了,我听说上次你跟伯虎见面,挺不愉快的,要不要我从中调解一下。”

    况且笑道:“不必了,我跟伯虎兄也没什么不愉快,只是秉性不同,不像咱们这样随意吧。”

    “什么秉性不秉性的,伯虎现在乖张得很,我听老沈也说了,那天都是他的错。伯虎以前也不这样,我看是被秋香那丫头迷住心窍了,性子都变了,我跟他经常吵架,要不是从小的交情,早就散伙了。”

    “喂喂,征明,你背后嘀咕我什么坏话呢,别当我没听见。”

    唐伯虎还真没听见文征明说什么,只是从他的表情上读出来一点异味。

    “我是说你被秋香迷住心窍了,这不是坏话吧?这是事实啊。”文征明笑道。

    这话不说便罢,一说,唐伯虎的神经好似被触动了一样,一下子转换频道,不再与那帮人谈拙政园的事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众才子摩拳擦掌

    唐伯虎拨开围着他的众人,急声问道:“秋香姑娘,对了,秋香在哪儿,我怎么没见到,文宾呢?”

    唐伯虎就听不得秋香这名字,原本还想在拙政园的光辉里在磨叽一会儿,那还禁得住文征明故意提一句,登时忍耐不住,叫了起来。

    送客回来的周父,以及一些富商名流被这一声惊住了,都过来看是何人如此大胆,一看是唐伯虎,都跟没看见似的,该喝茶的喝茶,该聊天的继续闲聊。

    周鼎成也扫了一眼,只是苦笑一声,拿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楼下的文宾听有人叫他,急忙跑上楼来,丝丝也紧跟着上来,不知唐伯虎又闹什么妖蛾子了,反正有他在的地方基本不可能消停,不是围观,就是吵闹。

    “伯虎兄,你又发哪门子神经啊?”丝丝毫不客气地道。

    “是丝丝啊,丝丝今天真漂亮,不会是特地穿给我看的吧。”唐伯虎见到丝丝,还算收敛,却改不了调侃的毛病。

    “你想让我特地穿给你看,可以啊,哪天我去你家里当着嫂夫人的面穿给你看。如何?”丝丝冷笑道。

    “这个,我是夸奖你嘛,没别的意思啊。”唐伯虎气焰一下子灭火了,他就是这样,在男人堆里,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敢跺跺脚,若是在女人堆里,他就直接认怂,要是把他扔在三楼,落在那些贵妇手里,估计他就得爬着出来了。

    “伯虎兄,你是见到什么怪异的事了,大呼小叫的?”文宾故意笑问道。

    “我说文宾,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都来了这半天了,酒呢?怎么只给上茶水?你知道我从来不喝茶,只喝酒的。”唐伯虎马上找到了台阶,赶紧下来。

    “哦,这是兄弟我忘了吩咐,伯虎兄少待片刻。马上上酒!”

    文宾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家人已经明白了,飞奔着去取了一坛家酿好酒,唐伯虎把茶杯中的茶泼在地上,捧着坛子就倒起来。

    他倒酒的技术还真是没说的,那么大的酒坛子,两手捧着丝毫不吃力,倒在小小的茶杯里,竟连一滴都没洒出来。

    “来吧,谁还要,今天我给文宾当堂倌了。”唐伯虎捧着酒坛子,颇为豪迈地四下兜售。

    站在身边的人急忙都效仿起来,把茶泼了,然后捧着酒杯让唐伯虎给倒酒,也就是今天这场合才有可能,让唐伯虎给亲手倒一杯酒,这份殊荣得之不易啊。

    “你们呢,征明,还有况且,你们不来一杯吗?”

    唐伯虎有意无意说了一句况且,似乎有意化解嫌隙。

    文征明摇头,况且也笑道:“多谢伯虎兄,还是先不要了。”

    文征明小声笑道:“看到没有,他这是怕自己喝多了才给大家分酒的,另外我看他也有意和好,你也就顺其自然解开这疙瘩吧。”

    况且笑道:“我刚才是说真话,本就没有什么芥蒂,只是我跟他可能性情不相投吧,这事勉强不来。”

    况且的随和与宽容只是一个方面,他还有另一个方面,就是性子倔强,尤其是遇到唐伯虎这种自我意识膨胀到天上的人,他更是没有任何随和、宽容可言,你是名士又如何,是书画大家又如何,再牛叉老子不鸟你又咋的。

    文征明见他如此,也只好不言语了。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嘛。

    文征明有时也受不了唐伯虎的乖僻和孤傲,只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就跟石榴与丝丝一样,无论怎样打打闹闹,总是分不开的。

    “还有啊,文宾,我说咱们能不能不在这铜臭气熏天的地方呆着,咱们这些人,应该在一个单独的房间聚在一起,你、我、丝丝还有石榴还有你这些师兄弟们,对了,丝丝,你不是把楼上楼下四面墙都空着吗?咱们今天就在一起饮酒做诗写字绘画,索性把你这些墙面都给填上。”

    “好哇,伯虎兄这是要大展拳脚了?”文宾喜出望外。

    文宾虽然跟唐伯虎熟,却也知道他的臭脾气,他的画不能求,得他愿意给你才行,不然就是花钱也买不到。如果硬去求,也能求到,不过那就等于欠下了唐伯虎的人情,万一唐伯虎让他游说秋香,他就坐蜡了。

    但如果唐伯虎来了兴致自愿动笔,那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高兴嘛,今天干脆就乐一乐,你就按照我说的办,石榴也来了吧?”唐伯虎露出一副跟石榴毫不见外的神情。

    “石榴在楼上呢,见到她可别也是那么几句夸奖,得有点创新吧。”丝丝微笑着,情知唐伯虎之意只在秋香,让她跟石榴参加只是为了秋香也在场。

    “这样,我今天画一面墙,征明和况且字写得好,也各写一面墙,还有老沈,你也别闲着,包给你一面墙。”他说着,指手画脚指挥起来。

    丝丝暗地里鄙夷一笑,除了唐伯虎外,其余三人丝丝早就给安排了任务,根本无需他来送这空人情,只是唐伯虎的画难求,即便在苏州,也是珍品级的,这当然是意外的惊喜,那就让他指手画脚吧,值了。

    文宾在酒楼西侧找了一间大厅,里面摆好桌案,备好了文房四宝,就等着这帮才子们大显身手了。

    况且有些挠头,他是答应丝丝写一面墙的字,只是还没想好写什么呢。这可不是写一副对联、扇叶什么的,随随便便就可以写出来。

    这一面墙面积不小,需要好好布局,写多大的字,写什么内容,都需要先在心里打好底稿。可以这样说,必须在心里构思好,在心里写出来,才能在墙上一挥而就。他原本想回去用几天时间来好好构思,再反复练习几次。

    看来不行了,今天无论如何不能怯场,必须急就章,而且要弄得像模像样,否则,在唐伯虎面前就低了一头,文人特别讲究这个,这头一旦低了,一辈子都翻不起身来。

    “况且兄,我看你干脆就用那张猛龙碑体写一幅《滕王阁序》吧。”文征明见他沉吟不语,知道他是在犯难整幅作品的布局。

    “《滕王阁序》不是征明兄最喜欢写的吗,我就不跟你争了。”况且坦然道。

    “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写《滕王阁序》?”文征明小小吃了一惊,看样子况且对他早有研究啊。

    文征明小时就喜欢《滕王阁序》的文采飞扬,辞藻华丽,音韵优美,更不用说其中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等等脍炙人口、传诵千古的警句。初唐的王勃就是以这一篇文章牢牢占据了唐代文坛一席之地,被称为初唐四大才子之首。

    不过,也有个问题,《滕王阁序》文字太多,要书写成长卷还好说,如果写这一面墙,空间布局还真要好好琢磨一下。文征明本想见识一下况且的魏碑体,不想况且立马把球踢给他了。

    文征明认为自己最喜欢的《滕王阁序》,不知练了多少遍,最近才觉得火候到了,在家里写了几幅,也只有一卷比较满意,还没有出以示人,况且不知怎么竟然就知道了。

    况且看着他疑惑不解的目光,心中暗自发笑,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写《滕王阁序》?你流传后世最著名的就是这幅作品嘛。他可是临摹着文征明的《滕王阁序》练出行书来的。哈哈。

    “好吧,我就写这个。” 文征明沉吟一会儿,就算接受了挑战。虽然难度系数比较大,却也不是不能克服。

    “嗯,我写一幅东坡的前赤壁赋吧。”况且说完,心里猛然发笑,差点露出马脚。

    如果说文征明青年时最喜欢写滕王阁序,他中年以后就酷爱书写东坡的前后赤壁赋,一共写了多少幅作品,大概自己都记不清了。

    况且想写这个,并非存心挤对文征明,而是他这些日子一直致力于临摹东坡手卷《前赤壁赋》,感悟良多,正好借此机会检验一下成果。

    “你选的这个可有点难啊。”文征明有点同情地看着他。

    如果说《滕王阁序》辞藻华丽,音韵优美,更有不少警句,则东坡的《前赤壁赋》却胜在内蕴无穷,是对世界人生本质的探索,所谓高大上的劲儿,绝不是王勃所能同日而语。据说东坡自己也酷爱《前赤壁赋》这篇作品,一生中书写过很多次,况且得到的手卷不过是其中之一。东坡的书法更能体现《前赤壁赋》的无穷内蕴,人生的悲欢离合,世界的辉煌破灭,时光的瞬间与永恒等等无一不是达到了哲理的最高峰。

    两人定下篇目后,先不急着写,而是一边在心中谋篇布局,一边随便走着放松神经,看着其他人兀自皱眉沉吟。

    被安排任务的只有四个人,唐伯虎是毛遂自荐,另外三人都是丝丝早先安排好的,不过被唐伯虎又重新安排了一次。既然是文人雅会,其他人少不得做诗作文,相互比较、相互切磋一番。不过,那只能在桌案上进行了。

    文征尘正琢磨写什么诗,用什么韵,却见唐伯虎呆坐在那里,目不转睛望着门口,如同痴了一般,知道他是在等着秋香出现呢。没有秋香,唐伯虎的灵感就像水被冰冻了一样,丝毫起不了波澜。

第三百四十三章 周文杰游戏成功

    唐伯虎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等了半天全然不见佳人的影儿,莫说秋香,连石榴都没见着,丝丝刚才还在的,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心中气恼,自己什么时候说话不管用了,竟然一个个都不给面子,真是岂有此理。

    身为吴中才子之首,书画界奇才,唐伯虎在苏州一向地位尊崇,到任何人家里,提出任何要求,马上就会得到满足,当然,只要他提的要求不过分。春风得意就是他的身份证,踌躇满志就是他的

    可是最近好像境遇不佳,在一个丫环手上栽了跟头,连连吃瘪,不管云家如何拔高秋香,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个丫环而已。以唐伯虎的身份地位纳她为妾,应该是她上辈子烧足了高香才对,怎么竟然置他于不顾?这是个什么鬼,又是哪门子的邪。

    唐伯虎从未有过纳妾的打算,相反,他倒是喜欢流连花酒,与苏州、南京的花魁们日日诗酒往还,别有一番乐趣在其中。

    因此,他开始想纳秋香入房时,以为那就不算个事,一句话就能搞定,别说是云家的丫环,就是周府的任何一个丫环,他只要肯开口,基本是**不离十。在大家族主事人的眼中,一个丫环算不了什么,可能还没有唐伯虎的几幅书画值钱呢。

    偏偏邪门,不仅秋香一口拒绝,就连好友文宾、丝丝也都不给面子,嘴上说不好干涉,私底下投了反对票。文宾一开始还犹豫如何帮他,后来看秋香的态度,丝丝的表情都不乐意,也就不再提这茬了。

    唐伯虎是真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不就一个丫环嘛,算了,苏州美女多如牛毛,不行就换一个吧。

    有一段时间,唐伯虎打算放弃这件事,当时他刚开始和文征明设计拙政园,杂事不少,无心恋战。可是一个月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坐不住,眼前总有一个女孩子的影子的晃动。那是秋香在作怪。

    打那天开始,唐伯虎成了云府的常客,各种借口去找丝丝,大家都明白他是想见秋香。问题是,秋香偶尔见到他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初见时那一瞬脸上鲜花怒放、洒满阳光,动人心魂的笑容,如幻影消失,再也没了。

    可是可是,冷傲的秋香也别有韵致,令唐伯虎心痒难耐,一时间竟然有了猫抓心的感觉。

    其后,他紧追不舍,有时知道秋香和丝丝去了周府,也跟着去拜访,只是见到丝丝的面不多,见到秋香的次数就更少了。很显然,那是她们在故意回避他。

    文征明最早看出他的状况,劝他尽早放手,人家秋香已经明言,不想娶她做正妻的都是做梦,根本不予理会。唐伯虎却是越陷越深、执迷不悟、痴心不改,到最后不能自拔了。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娼,娼不如偷,偷还不如偷不着。得不到的才永远都是最好的。更不用说秋香本来姿色绝顶,如果她是大家闺秀,也能在苏州选美大赛中搏得前三,饶是现在也被称为苏州丫环中的魁首。

    一个坚决要娶,一个坚决不从,唐伯虎和秋香这两货竟然在那杠上了!唐伯虎已经有了正妻,不可能休妻另娶,妻子还是前朝一位大学士的女儿,娘家势力不小,当初嫁给他也是被他头上那顶才子桂冠迷花了眼。

    实际上,私下想取秋香为妾的人多了去了,都被云家无情拒绝掉了,云家态度很明确,不考虑做妾。云家没有公开拒绝唐伯虎,还真是照顾他的面子了,因为唐伯虎是个特例,云家决定让秋香自己选择。

    想取秋香为正妻的人也不少,一半是冲着秋香的美色,另一半则是冲着传说中云家给秋香的丰厚嫁妆。可惜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能入秋香的法眼。

    唐伯虎根本没把这些竞争者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群垃圾,根本不配跟他竞争。他是何人,吴中才子之首,这个名头就足以把所有竞争者踩在脚下。花魁必然由他占有,这才对!

    然而,秋香的态度才是关键,姑奶奶牙关紧咬,一切都是空落落。

    果然是见鬼了,能见到秋香的次数越来越少,去青楼买醉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一个月,几乎就是在青楼中度过的,只有在那些青楼美人温暖的怀抱,他干枯的心才能得到几分滋润。

    况且回来后,他干脆就见不到秋香了,秋香天天跟着丝丝去况且家,说是陪丝丝的闺蜜石榴小姐,明摆着,那纯粹就是找理由避而不见。

    唐伯虎实在奇痒难耐,贸然去况且家拜访,当天是秋香第一次去况且家,他却错觉为秋香在那里躲他一个月了。那天已经是一忍再忍,按照唐伯虎的性格和平素的习惯,早就闹起来了。那天的不愉快、压抑所产生的怨恨,唐伯虎把账全都记在了况且头上。

    唐伯虎今天对况且态度有所缓和,基本是看在王御史的面子上,这位王公是他为数不多敬重的几个人之一。今天的心情不错,却再次陷入纠结当中,秋香怎么到现在还不露面?

    秋香哪里是躲着唐伯虎,她此时正在楼上目不转睛看青莲丫环和文杰玩华容道游戏呢。

    “这里不对了,家给千兵,你得倒着来,第一个是兵,然后是给。”秋香挽着袖子嚷着,恨不得赤膊上阵。

    “这里也不对,诗赞羔羊顺序也反了,这是反序,不是正序,得反着来。”连石榴都在旁边替这个丫环着急。

    文宾和丝丝站在旁边很是尴尬,他们两个把唐伯虎的意思说了,全然没一人理会,大家都全神贯注于桌子上不大的游戏盘上,只有一个贵妇半睁着眼说道:“唐伯虎,就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伙,让他上来,老娘收拾他。”

    “等他们玩完再说吧。”文宾苦笑一声。

    随后两人也一起在旁边观看起来,游戏的结果实在是吊人胃口。本来早该上酒席了,现在一个个都不动身,二楼那些男宾们只好慢慢喝茶聊天,也有人催问,结果知道自己家的夫人宠姬们都在三楼看游戏呢,得等她们打完了游戏酒席才能上,只好一个个干等着。

    丝丝看了一会,也很入迷,笑问身旁的萧妮儿:“这东西打几回,就能让人背会千字文吗?”

    “丝丝姐,你可别小瞧这东西了,二少爷玩了一天,千字文差不多就熟了,玩到第五天,就能背诵了。”

    文宾眉毛一扬,笑道:“好啊,这可能是文杰第一个能背熟的文章。若是四书五经都能这样背熟,那就太好了。”

    文杰头也不抬道:“也不是不可以,我回头找况且研究一下,保准能把这些都做成游戏。”

    丝丝讶声道:“这不大可能吧?”

    文宾也道:“这个不可能,四书五经可不是千字文。”

    “如果况且说能做,就一定能做出来。”文杰冷冷道,忽然间好像长大了许多。

    “也是,这个咱不懂,文杰说的有道理。”丝丝赔笑道,就像个大姐姐哄着宠坏的小弟弟。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青莲居然通关了。

    文杰笑道:“好了,你试试看能不能倒着背下来,十两银子在向你招手呢。”

    也不知青莲是记忆绝佳,还是十两银子起了作用,居然真能倒着把千字文背下来,只是有些磕磕巴巴的,如流二字绝对谈不上。

    即便这样,也是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这还真行啊。”一个贵妇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文杰,真厉害!”文宾也赞了一声。

    他虽然不认为这种倒背法有什么用处,但是玩一款游戏就能让人把一本书倒背如流,这也是了不起的事,何况倒背的难度不知比正背大多少倍,这也可以人前人后炫耀一下自己的记忆力。

    “文杰,你不是想要做这买卖吧?”丝丝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也许,还没想好,做几款先玩再说。”文杰嘿嘿一笑,没说实话。

    “嗯,我看行,只要价格合适,还真不愁没销路。天下有几个孩子不为背书犯愁的?”文宾一眼就看出了商机。

    这一说,贵妇们也都眼睛发亮,她们家里大多都是经商的,虽然自己不管买卖的事,却也听多见惯,现在看着这个小小的游戏盘,真跟看到一座迷你银矿差不多。

    “好事都让你们周家赶上了,文宾的涮肉馆子是个好卖买,文杰才多大点的毛孩子啊,居然也要有自己的生意了,天底下的钱都不够你们父子兄弟赚的。”一个贵妇不乏酸意说到。

    “刘伯母,这其实不是我们善于做生意,只是我们有个好朋友,好兄弟,这些点子都是他出的。”文杰笑眯眯,自豪的情绪溢于言表。

    “那个朋友是谁啊?能不能给我们引荐一下。”刘伯母感到自己也在向银矿迈进。

    “况且况公子,就是原来况神医的少爷。”秋香在旁边骄傲地补上一句。

    “哦,原来就是那个况大夫的公子啊。”

    “哦,我认识,我家老爷还去况神医那里瞧过病呢。”

    “我家老头子也去瞧过,那个况神医脉道好极了。”

    “况且。”

    “况且。”

    …………

    一时间,所有人嘴边、心头都回荡着这个名字,犹如一列蒸汽绿皮火车徐徐驶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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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才子风云录介绍:
美术学院毕业生许明瞬移至明朝,成为少年天才况且。他和江南才子唐伯虎、文征明、周文宾情同手足,小伙伴们打打闹闹,斗文斗武,共同成长,闹出不少笑话。但歪才祝枝山却始终隐身,成为谜案。 身边很多女孩子喜欢小天才况且,云丝丝、石榴、甚至秋香。隐秘的家族身世,促使况且从行医到练武,再到行走江湖,直到去京城拜会张居正,完成旷世重任……大明才子风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才子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才子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