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云丝丝难言实情
石榴不禁扑哧笑了,尽管这两人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她心里可是轻松多了,想到况且一个人流落到凤阳,都啥事没有的回来了,真的还带回一个美女,尽管这事她耿耿于怀,却不能不承认况且的聪慧与处事的能力。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二哥的话也能信?丝丝,我可不是针对你。”石榴说道。
“他不是坏人,就是耳根子太软,全听那个贱女人的,这事他说的倒可能是真的。文宾的二叔不是还一直保护着他嘛。”
“你是说周大人,对了,他倒是不很着急的样子。”石榴马上想到周鼎成的样子,的确不是很急,难道说他真的心里有底了。
“丝丝小姐,秋香姐,还是你们行,我们劝了小姐半天了,越劝越乱,你们来了几句话小姐就见笑容了。”红袖在一旁竖起拇指说道。
秋香笑道:“还不是你这个浪蹄子闹的,要不是你跟况公子眉来眼去的,能出这事?”
红袖叫冤道:“这跟我有啥关系啊,我只是给况少爷擦擦靴子,根本没敢抬头,哪来的眉来眼去,倒是秋香姐你爱上况公子了吧,我可没少见你跟他眉来眼去的。”
“你胡说什么?”秋香上前就要撕红袖的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消停会儿,要闹也看看时候。”尽管她们是在边上小声打闹,云丝丝还是急忙制止。
石榴满脑子愁绪,根本没去理会她们。两家的丫环们太熟悉了,到了一起,就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一刻都别想闲下来。
云丝丝转过脸去,暗地里叹息一声,她从南巧云强辩耍泼中似有觉察,南家纵然不是主使,也跟此事有某种牵连,她真不敢想象这事如何收场,万一弄出人命来,云家都有可能跟着陪葬。
况且究竟是什么身份,根据南家那边陆陆续续传过来的信息,云丝丝已经得到了一些证实,心里颇有几分忐忑。云丝丝的二哥毕竟是南家的女婿,上次南家告密的事,他也难以撇清。
然而,南家对况且的祖上是哪一位也没法确认,范围大致是跟随建文帝出走的几位近臣之一,那自然是追踪建文帝那笔宝藏的重要线索。后来,护祖派跟空空道门在凤阳争相出手,要在况且身上抢这份藏宝图,这些事南家并不知情。
南家家财被盗劫一空,起先还不服气,到处报案,要求官府追查,见没人理会,便找了一些江湖上的人,许以重酬,想要查清原有,争取找回被盗的财物。就在这个当口,突然发生了凤阳近百人失踪的事件。
在江湖中跺跺脚就能风云变色的大人物说失踪就失踪了,而且确定跟况且有关。显然,这浑水太深了,没人敢蹚,南家约请的江湖人物立马消失得没影了。
人被逼急了自然什么招数都能用得出,云丝丝因此猜测南家真的狗急跳墙了,唆使穷凶恶极之人绑架了况且。
南家出的是一个极其恶毒的招数,只要况且写了字条答应交出十万两银子,那就说明南家被窃的案子跟他有关联,打官司索还被盗的财物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
云丝丝对自己的推断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唯恐事情闹大,牵连的人不知会有多少,云家也会因为她二哥的介入被彻底卷进去,无法脱身。
“丝丝,你想什么哪?”石榴问道。
“哦,我在想,咱们几家凑凑,看能不能弄到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先把况且安全赎回来再说。”云丝丝遮掩道。
石榴道:“这倒不用,我师兄说了,要是真到那一步,这笔银子中山王府可以出,现在不是银子的事,绑匪连交银子的地点都没说,上哪去赎人啊?”
秋香诧异道:“搞什么鬼,我看这里面还是有问题。”
石榴苦笑道:“就是啊,这样才让人生疑,现在只能满城胡乱搜寻,没有任何章法可循。”
“中山王府愿意出这笔银子?”云丝丝颇为诧异。
中山王府和况且关系大家都知道,他和小王爷是师兄弟,不过这么点关系可值不上十万两银子,这笔巨款就是中山王府一下子拿出也很吃力,除非他们挪用江南军务上的军饷。
“我师兄说了,这根本不是银子的事,苏州城里还没有能吃下十万两银子的绑匪,这些人一定是另有图谋,这才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石榴说道。
“这些人真是想发财想疯了,十万两银子,谁拿得出啊。”红袖表情怪异地说道。
秋香笑道:“这不有人愿意出了吗,这说明绑匪没算错账,也可能他们原本就是想勒索中山王府吧,不然怎么这么巧,魏国公跟小王爷刚到苏州,况且就被人绑了?”
大家听了,都觉得秋香的话有些道理,要说是中山王府的对头勒索魏国公跟小王爷,还真能说得通,也只有中山王府才值得上这个价码。可是绑匪怎能料定绑架况且就能逼中山王府心甘情愿掏腰包,这又是一个疑问。
云丝丝对此有自己的理解。她认为,中山王府这样做,并非真愿意拿银子赎人,而是一种自信,就是把银子让人拿去,也可以很容易追回来。那些绑匪就算拿到银子也无福消受,银子如同一道闪电,在他们眼前晃一下,有可能他们连脑子都搬家了。
“算了,这些事让他们那些大男人去管吧,咱们这些女孩家就别操这份心了。反正什么力也出不上。况公子是福相,不会遇到灾难的。”秋香笑道。
石榴叹息一笑,虽然听到这话她心里好受些,可是她并不相信,福相衰相能够决定人的福祸。
“绑匪既然没约定交银子的地点,也没限定时间吧?”云丝丝问道。
“没有,只是叫准备拿银子赎人,然后就是一句恐吓的话。”石榴想着那句“收尸”的话,此刻心里还是心惊胆战的,生怕这句话在某一天成为现实。
“那这里面真就有文章了,或许是绑匪知道十万两银子不易凑齐,需要给家属一些时间,另外就是根本不是想要银子。”云丝丝沉吟道。
云丝丝没看到绑匪的字条,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她根据自己掌握的信息分析:此事不简单,不像是单纯的绑票案。
“小姐,刚说好了咱们不说这事了,您怎么又提起来了?”秋香笑道。
“唉,只要况且一天不回来,这件事就会一直堵在大家心口上,说不说一个样儿。”云丝丝道。
“可是咱们光是说光是愁就有用吗?依我看,凭中山王府和练大人的力量一定能把况公子解救回来。”秋香此言一出,大家也是无语。
就在这边一片愁云惨雾时,况且还在那间破旧阴暗的仓库里,只是他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闲着也是闲着,索性采取调气息的方式练内功,手脚的束缚并不影响他调动内力。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可以肯定的是地方很偏僻,因为听不到附近有人声,只能听到远处的鸡鸣犬吠。
在任何有人聚居的地方,小孩子的打闹欢笑声总是少不了的,这里却一点也听不到,也就是说至少方圆一里左右没有人家。
他虽然在苏州住了多年了,但对整个城市地理也不是很熟悉,根本无法判断这是城里的什么方位。
此刻,双方在耗时间拼体力,看谁绷得住,况且以静制动,这一点占了大便宜。仓库阴冷潮湿不说,还四处透风,几个绑匪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是抵御不住严寒,眼看快熬不住了。况且的衣服明显没有他们穿的多,脸上却一点受冻的痕迹都没有,身上也不像他们那样瑟瑟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形势在朝着有利于况且的方向发展。
“大哥,这样子下去不行啊,现在肯定是巡捕满城都在找咱们,用不上两天,就得找到这儿。咱们要么赶快拿点银子跑路,要么干脆放弃这单活吧。”一个同伙先挺不住了,不仅是冻的,也是吓的。
几个绑匪轮班看守况且,一批人看守着,一批人出去吃饭,取暖,然后再回来换班。可是他们每出去一次,都要受到城里各路人马的仔细盘问,虽说没发现什么破绽,却也吓得不轻。他们都知道,这事一旦败露,被官府抓住了,这辈子别想活着出苏州大牢了。绑架知府大人的得意门生,若是落到官府手里,会得到什么待遇根本不用想。
“坚持三天,这都快要一天了,只要坚持三天,就算从这小子手里拿不到钱,也有人付银子给咱们。”为首的络腮胡子打气道。
“三天?坚持三天真的有人给咱们银子?”那个五虎子眼睛又放光了。
四狗子的尸体已经被搬到了别的地方,几个人自我安慰权当没有发生这件事。五虎子对兄长的死也无心纠结,心里盘算更多的还是这次能多拿到多少银子。
“当然。我说话向来算数。”络腮胡子点头道。
“咱们绑了这小子,他家里不出钱,反而会有别人给咱们钱?这是怎么回事啊。”五虎子脑子有些单线、不会拐弯,一下子想不明白复杂的问题。
“你问那么多干嘛,到时候不少你的银子就是了。”络腮胡子不耐烦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绑匪幕后人现身
绑匪在一边窃窃私语别人大概能出多少银子,自己能得多少,正谈得起劲,坐在椅子上的况且大声笑道:“我早说你们是被人当枪使,你们还不承认,现在承认了吧。还想拿到银子,醒醒吧,别做春秋大梦了,到时候能保住小命就算你们祖上烧高香了。”
“啊,他怎么能听得到我们说话?”一个绑匪惊讶道,五虎子也是目瞪口呆。
他们明明是在门口处小声说话,没想到隔着老远的况且居然能够听到,真是怪事。
“小子,你给老子好生呆着,现在外面都是找你的人,把我逼急了,老子不要银子了,索性一刀把你剁了。”络腮胡子怒道。
况且呵呵大笑道:“好啊,我就喜欢这样。你们谁上来砍我一刀啊,来啊。”
那个络腮胡子气得都要烧着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也不怪他生气,这件绑票案做得太窝囊了,人是绑到手了,结果发现绑了个刺猬,根本动不得。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没人敢靠近。四狗子不信邪,踹了一脚,结果自己把命踹丢了。
这还算是绑票吗?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看来从况且那里勒索银子已经无望了,唯一让他们稍感安慰的是况且自己无法挣脱,只要他们还能坚持守在这里三天,就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酬金。这也是为何他们送了一张字条到况且的家门口,却没写明交银子的地点,也没提出交银子限定时间的缘故。
那不过是碰碰运气罢了。
现在满城都是搜索绑匪的巡捕,根本没法找到安全的地方拿赎金,就是对方愿意出十万两银子的赎金,他们也没胆量去拿。
眼下他们的心里预期正在一点点凋零:这么下去,还能支撑住三天吗?
三天,况且听到这话心里笑了。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没事,等着吧。
总算没有白被绑架,事情有眉目了,原来这些人的确是受人指使的,而不是简单的因贪婪导致作案。
况且的预感是正确的,也正是那预感让他放弃了反抗,被绑匪麻手利脚地捆绑起来。不然,就凭他练过十年之久的五禽戏,也足以把这七个混混掀翻在地。
这七人的确是混混,而且是街头很一般的混混,除了绳子绑得紧一些,其他行为都是很低级的。绳子为什么能绑得如此结实?其中一人本是个屠夫,绑猪绑惯了。
想到这儿,况且不免郁闷,自己在外面大风大浪都没怎么样,回到苏州却被人当死猪绑上了。
只能是南家了,别无他家。
其实,对南家的遭遇况且一直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些愧疚在心。虽说南家是令他流落在外险些身亡的元凶,更是逼得他父亲妹妹不得不远走他乡的罪魁,可是那些人对南家采取的报复手段也太毒辣了。
他们不杀一人,不伤一人,手不染滴血,只是把财物银钱尽数盗劫一空。对南家这样的大家族,最惨的不是被杀掉几个人,而是累积数代的财产被洗劫一空,整个家族将因此而分崩离析,若干个家庭也就面临妻离子散的结局。
况且心中不管怎样恨南家,总感觉不忍,甚至有愧。
但他对此毫无办法,他真的跟这些事毫无关联,也不可能把南家丢失的钱财找回来。如果南家再次对他出手,他也就取得了一些心理上的平衡,南家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况且明白,这样想有悖于君子仁人情怀,可是做君子仁人太难了,眼下只能求个心安。
“哈哈,你个满脸长毛的家伙,说被人当枪使还是高估你们了,其实你们就是受人唆使的狗,为了几根没肉的骨头卖命。”况且哈哈大笑起来。
“你……”络腮胡子气得七窍生烟,什么叫满脸长毛啊,那是一部美髯好不好,他平日里最为得意的就是这个了,天天精心修剪。今天竟然被如此羞辱。
“李魁,你就容这么一个毛都没长出来的小兔崽子对你如此嚣张?”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傅爷啊,您老人家怎么来了?”门口几个人齐齐地惊问道,显然这几人也是刚看到这个说话的人。
“我是来看看你们几个家伙事办得怎么样了。”被称为傅爷的那人说道。
“傅爷,人是给您绑在这里了,我们兄弟几个的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了。这家伙太扎手,我们根本制不服,能把他绑来就算谢天谢地了。”李魁大概就是络腮胡子的名字,此人的话中既有表功的成分,也有几分怨气。
李魁还是李逵?况且心里嘀咕道,我看连李鬼都不如。
“喂,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给本少爷滚进来。”况且突然嚣张地叫道。
他现在明白了,自己越是嚣张,这些人越是怕自己。四狗子的尸体摆在那儿就是最严峻的警告,再也没人敢靠近他。
“嘿嘿,你们给他吃什么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如此嚣张。”傅爷咬着牙狠狠的说道。
“给他吃?我们自己还没有吃的呢。一天一夜了,一口水都没给他喝,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渴不知道饿,也不怕冷,这家伙就是个妖怪,真的,傅爷,他会妖法。”
“傅爷,这小子真的会妖法,不是小的们瞎说,四狗子就被他的妖法弄死的。”
几个人嘁嘁喳喳地向那位傅爷禀报着。
“你们这些没起色的家伙,是被他唬住了。他就是个人,不是铁打的,也不是泥捏的,怎么会不渴不饿不冷?”
“真的,傅爷,小的们不敢说谎,这小子可是邪门得很呐。”李魁急道。
“好了,你们的事干得不错,现在开始,你们老老实实听我的就是,保管三天后让你们拿到银子。”傅爷不紧不慢说道。
一听到银子,这几人脸上顿时放光。他们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这一天一夜,他们也快耗干了,而且受了不小的惊吓。首先是被况且吓的,还有就是被城里遍布森严的衙役公差吓的,有好几次他们想到了放弃,逃之夭夭,可是又没盘缠,着实是进退两难。
有足够的路费,他们早就逃了,可是话说回来,有钱还能干这个吗?几个混混真是被钱逼得过不去年了,这才在人唆使下,冒险做了这一票。
“给我个火把,我过去瞧瞧咱们的况大少爷。”傅爷阴惨惨地说道。
“别,傅爷,您老人家千万别过去,这小子会妖法。”李魁忙劝阻道。
“他会个鸟的妖法,老子就是专门降妖除魔的,当年可是跟一个老道练过的,这些年还没试过身手呢,这小子若是真会妖法,正好试试手。”
这位傅爷手持一个火把,抖擞威武,大步走了过来。
况且在火把光下看清了他,扮相倒还讲究,不是街头混混的样儿,身穿灰色棉袍,蓝布裤子,脚上穿着厚底棉鞋。一张瘦尖刀子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鬼魅,颏下蓄着几根山羊胡子。
“我说小傅啊,你可别靠我太近了,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全。”况且看着大步走近的傅爷,呵呵笑道。
这位傅爷鼻子差点气歪了,他怎么就成小傅了。要是平时他见到况且,况且叫他一声小傅,还真算抬举他了,可是现在况且是他的阶下之囚啊。
李魁硬着头皮陪着傅爷走过来,走到一半时,两腿就开始哆嗦,说道:“傅爷,您还是别过去了,靠近这小子容易出事,反正他被绑住了,自己也跑不了。”
傅爷冷哼道:“胡说,我来就是怕你们这几个没起色的家伙把事搞砸了。就你们这样,把他仍在一边不管,三天后,他要是渴死冻死,咱们找谁要钱去?”
李魁嘟囔道:“看这小子的样子,一年不吃不喝都没事。”
“一派胡言,一年不吃不喝都没事,那不成神仙了?你们难不成绑了个神仙回来?”傅爷鄙视道。
李魁吓得不敢说话了,他一个兄弟嘀咕着:“只要这小子在咱们手上,还怕他家里不出钱赎人,管他是死是活的呢。”
“你们这几个混蛋一个个真是猪脑子,他家里出什么钱?他家里现在就剩一个女孩子,一个烧厨的老妈子,难道他们两个妇道人家能拿出十万两银子来。再者说了,要是他家里放着这些银子,咱们绑他干嘛,直接夜里抄了他的家不就得了。”傅爷不仅气势汹汹,而且言之凿凿。
“那您老人家说怎么办啊?”李魁觉得傅爷言之有理,只好卑微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叫他那些同伙拿钱赎人。他们可是劫走了七八十万银子,这次得让他们怎么吃进去的,就给老子怎么吐出来,还得加点利息。”傅爷凶狠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
李魁和几个手下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真心佩服傅爷的老谋深算,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一点。不过他们知道,这位傅爷也就是在他们面前摆谱,人五人六的,在他的主子面前,一样是条小爬虫。
第二百八十七章 触暗器自丢性命
况且差一点笑喷出来。抄家?真亏他们敢想,本来就有周鼎成在那,现在还多了个小君,夜里去抄他的家,肯定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无一例外。
跟空空道门的高手比,这位傅爷连只爬虫都算不上,顶多算根枯死的草。
如果家里没有这两人,情况会是怎么样呢?
况且心里估算着,凭他在家里储存的那些暴雨梨花针,就算来十个二十个的,估计也没人能活着出去,他当然不希望这样,开杀戒无论如何是他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四狗子的死怨不了任何人,那是他自找的。可是想起来,况且不禁生出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的伤感。
“我说况大少爷,您也犯不着跟我赌气什么的,我们也就是为了钱财,您呢,好生在这儿待着,我们呢,好生伺候着您,到时候你的同伙把钱财交出来,您也就自由了。”
傅爷举着火把走到况且面前,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哄小孩子似的说道。
“滚!”况且口中喷出一个字。
“况大少爷,您这是何必呢,气坏了身子就不值了。”傅爷阴阴笑道。
“我会跟一条狗生气,你太抬举自己了吧。”况且冷笑道。
傅爷并不生气,一脸奸笑,转过头来问没敢跟过来,停在半道上的李魁:“你们搜过他身没有?”
李魁道:“没有,谁敢啊,这家伙就像带毒的刺猬,沾上死,挨上亡。”李魁说着不禁哆嗦起来。
“没出息的货,他身上或许有跟同伙联系的信物什么的,那东西才管用啊。”
傅爷说着,一只手就在况且的袖笼里摸索着,摸了一会,只摸出一管毛笔来。
“倒真是书生啊,随身带着笔。你说你好好的上等人不做,干嘛做贼啊。可也是啊,一介书生怎么能发一笔七八十万两银子的泼天大财呢。”
况且心头微微一惊,这家伙怎么把自己的笔形暗器搜出来了,但愿这家伙看不出来。
他的愿望没能实现,这位傅爷眼睛很是尖利,看了几眼就发现这管毛笔不同于一般毛笔的地方,在笔端有一块微小的凸起,如果不用心看,真的看不出来。
“喂,喂,快把笔还给我,这不是你们这些粗人玩的。”况且说道。
“嘿嘿,况大少爷,你把我们当小孩子啊,真以为我一个大字不识,没摸过毛笔?”傅爷冷笑着,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小孩子别玩火。”况且又说道,存心想气这家伙,好让他忽略掉毛笔。
“你就自说自话吧,我现在没心思理你。这笔里藏着什么呢?嗯,我想想,里面不会藏匿着你们打劫财宝的地点吧?嗯,有可能啊。”
傅爷一边说着,一边想着,自以为想明白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一按凸起处,却什么效果也没有。
“傅爷,给我看看。”李魁走过来说道。
他相信傅爷所说的,笔里藏一定着什么秘密,最好是那笔财物的藏匿地点,要是这样,他赶紧得分一杯羹。贪婪之下,他的恐惧感飞到了九霄云外。
“去去,你滚一边去。”
傅爷不耐烦道,手指不停地触摸着那处凸起。
忽然,就听见“呯”的一声轻响,随后傅爷发出了一声惨叫,人像只沙袋似的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立时毙命。同时,笔头弹出的暗器孔的边缘射出几根针,恰好射在李魁的心窝上,李魁也随即倒地,顷刻间气绝身亡。
只是一瞬间,两个人魂飞魄散,见了阎王。
“这小子用妖法了!”
“快逃啊,这小子使妖法杀人了!”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没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突然间走近况且的傅爷和李魁莫名其妙倒地毙命,当下想都不想,拔腿就逃,好像身后有虎狼追着似的,恨不得长出四条腿。
况且哈哈大笑,随即却又哀叹一声,他不想杀人,也不想伤人,可是这些人总是自寻死路。真是可悲啊!
几个绑匪作鸟兽散之后,问题来了,况且的手脚依然被牢牢捆绑在椅子上。
这把椅子不仅是纯木的,而且是用最厚实的木料,最粗糙的手法做的,论工艺价值那是不值几文钱,可是就是结实,还不是一般的结实。
况且用力上下扭动着身躯,想把椅子弄碎,他在萧妮儿的家里可是坐碎过一把椅子的,他先再试试运气。
可是,这个方法今天却不灵了,不管他怎样运气,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这把破椅子弄碎。
椅子弄不散,绳子也解不开,他只好用最笨的法子,一点一点连人带椅子向前磨蹭,一步的路得费一刻钟的功夫。
但不管如何,总算有了希望,只要他出了这个仓库,就不难见到一个人,见到一个人,就能帮他把绳子解开。
老实说,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绑匪身后的人刚出来一个,估量也就是一般人物,还是没弄清到底谁派来的人,如果是南家派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整个仓库里现在只剩下况且一人,反而显得更加阴森可怕了。
况且像最笨拙的木偶似的,一次只能以厘米的速度向前挪动,也不知费了多长时间,漫长得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最后终于磨蹭到了仓库门前。
透过敞开的木门,他看到了外面,已经是夜里了,应该也是入夜不久,月亮还没出来,只看到满天的繁星。
况且第一次感到夜晚的星空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他用力呼吸几口冰冷的新鲜空气,仓库里虽然四处透风,却还是充斥着一股发霉的气息。
再次用力,用了洪荒之力,想要将椅子带人挪到门外,忽然听到一个人笑道:“况公子,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况且抬头看去,却见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两个黑巾蒙面的人,正露出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好吧,正主终于出场了。
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即将到来的曙光一下子又沉入了黑暗中。也好,终于等来了正主,这不正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吗?
入夜后,苏州知府衙门依然是一片繁忙景象,衙役们跑进跑出,公差捕快们也不停地穿梭,汇报情况,领受命令。
练达宁一天都坐在知府的正座上,指挥整个苏州知府衙门还有吴县衙门的人在全城搜寻况且,中山王府的人只是在暗地里行事,他们自有他们的一套系统,不受练达宁的指挥。
在旁边的客座,魏国公在看着练达宁安排公务,王府的人不用他指挥,自有家里的中军主持一切。
小王爷还在陈府,陪伴惊魂不宁的陈慕沙和石榴,云丝丝与秋香更是寸步不离石榴左右。陈慕沙从不进官府,这是他为人清高之处,可是陈府家人也在陈家、衙门之间的路上骆驿不绝,不时地传递在消息。
那时候没有互联网,只能依靠人力实时滚动信息,一旦有任何新消息,估计一分钟之内就能传递到知府衙门。
午后,知府衙门又多了一个大人物,就是都御史方步瞻。
他在本地虽无职权,又不是受命巡抚江南,但都察院里出来的都御史与其他京官不一样,本来就有监管地方一切事务的权力。
方步瞻在知府衙门里协同指挥,既是职权范围之内的本分,也是拥有特殊权力的象征。
练达宁忙得很欢实,全因为得到了一个人的允诺,只要他能保证况且安然无恙回来,并且把绑匪一网打尽,在此次调职上就会得到陈慕沙的全力支持。
练达宁有了陈慕沙的背书,卖力得几乎可以用喜庆来形容,腰杆也明显硬朗了许多,即便方步瞻入府,他也没让出主座,而是请方步瞻坐在魏国公对面的客座上。对此,方步瞻倒是难有怨言,魏国公也是这种待遇,何况他呢。
“练明府为了救自己的弟子,可真是不遗余力啊。”方步瞻似夸实贬地说,讥讽他在假公济私。
“大人此言未免欠妥吧,任何一位生员遭人绑架,下官都会如此做的。难道大人认为下官应该放弃,置生员生死于不顾才对吗?”练达宁不咸不淡道。
练达宁把人的身份限定在生员上,也不讳言若是一般市民百姓这样,他就不会动用如此大的力量。这也是实情。只是一般升斗小民也不会遭绑架,更不会被开出十万两银子的价码。
“练明府莫误会,本院是佩服练明府的尽心国事,只是本院还有一个想法,朝廷旨意已下,练大人已经不是苏州知府了,这等事是不是交给接任的知府来做。”方步瞻喝了口送上来的茶,淡淡回敬道,话中分明已经带有一丝不屑。
“哦,看来都御史大人是直接要驱离下官了。当然,这是大人权限所及,可是下官岂能把这副乱摊子留给下一任?何况这是下官卸任前就已经存在的隐患,还是应该由下官来了结此事,然后再谈交结的事。魏国公以为如何?”练达宁看向魏国公。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位大人斗心机
魏国公没有正眼瞧一下方步瞻,便道:“正是,救人如救火,还是此事完结后再行交结事宜。如此说来,为了行事合乎章法,这印信也还是先交还给练大人吧。”
魏国公说着,让家人上来,捧着一个紫檀木雕刻成的印信盒子,交给练达宁,这是乘机把知府的乌纱帽重新戴到了练达宁头上。
“这个不妥吧,国公大人,您可是奉旨摘印的?怎么可以反悔……”方步瞻急忙拦阻。
“都御史大人连这个都不明白?我奉旨是代摄苏州知府印信,而不是摘印。摘印是针对犯罪被免的官员,你应该知道,这是两码事。”魏国公瞥了一眼方步瞻,语气沉缓地说道。
“喏喏,国公言之有理,是本院失言了。”方步瞻心里恨得痒痒的,他自然明白魏国公是顺水做人情,偏偏又没办法阻止,莫说他一个都御史,就是都察院对中山王府也不愿轻易得罪。
练达宁顿时大喜过望,今天真是比娶媳妇还要喜庆啊。他真是没想到,也不敢想,魏国公居然会把大印还给他。这说明了啥呢,说明魏国公态度十分明确,挺他,支持他。
方步瞻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心里暗叹,看来想把练达宁马上赶下知府宝座是不可能了,哪怕有朝廷旨意一时半会也不行。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他眼珠一转,忽然转换话题,问道:“本院对这件事一直迷惑不解,缘何绑匪会开出十万两银子的赎人价码?难道生员况且真的如此有钱吗?”
提到这十万两银子的赎金,练达宁和魏国公都觉得有些不好解释,这也是他们感到迷惑之处,这其中自然有些奥妙。
私下里他们采用不同方式跟陈慕沙反复商议了几次,得出的结论是有人有意陷害况且,目的是想把况且和南家的劫盗案捆绑在一起,用心极其险恶。可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尤其是面对这位行为诡异的方大人,根本无法挑明了去说。这种事如果没有把握,最好还是回避,否则就是越描越黑。
练达宁笑道:“这也是下官困惑之处,生员况且虽然不是清寒之家,却也算不上有钱人家,他父亲是本城有名的医生,这些年应该是能积攒下几千两银子吧。”
“那为何绑匪开出十万两银子的赎金价码?这其中是不是又隐情?”方步瞻紧追不舍。
练达宁两手一摊:“这个只有抓到绑匪才能知道。你我都不是算命先生,与其瞎猜,不如等缉捕到绑匪之后,我们同堂审问吧。”
方步瞻微笑道:“据本院多年来的经验,凡是绑票案,绑匪都是事先摸清苦主的家底,然后才会绑人,断无随便乱开赎金价码的道理。本院不禁诧异,况且真的如此有钱,能一下子拿出十万两银子,若真的如此,本院都想绑他了。”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魏国公不悦道:“方大人,为官一任本该造福百姓,在生员性命攸关的当口,就别开玩笑了。”
方步瞻忙举手道:“国公所言极是,本院放肆了,羞愧羞愧。只是卑职越是琢磨这件事,越是觉得其中隐藏的东西太多,所以才进府来想请练明府指教。”
练达宁正色道:“方大人此言过了,指教不敢当,大人有何指示,尽管吩咐就是。”
“国公大人在此,卑职焉敢谈什么指示。今日见识到练明府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大为感佩,只是心中尚存一些疑虑,听说前几个月,苏州府及附近府县发生多桩抢劫盗窃案,各地官府都置之不理,包括吴县衙门也是如此,导致本城南家损失银钱财物达七八十万两银子之巨。既然南家和况且都是练大人治下百姓,缘何待遇竟然天差地别,难道只是因为生员况且是大人的门生?”
练达宁心中冷笑,敢情这位都御史大人是借督破绑架案之名,行找茬捣乱之实。在这个当口找茬,都御史大人存的是什么用心呢?这让练达宁越发觉得况且这桩绑架案迷雾重重,很可能根本就不是绑架案,而是另有图谋,这恰好跟他原先的猜想吻合。
练达宁想到这里,不禁笑道:“大人见多识广,所思极有道理,不过大人毕竟是初到苏州,不可只听一面之词,以免被一些小人蒙骗。”
方步瞻面色一寒:“此话怎讲?”
练达宁道:“南家多桩盗窃打劫案,并非无人重视,而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嫌疑人跟目击者,那些被打劫的人都说是一群黑衣蒙面人所为,下官请教大人,这黑衣蒙面人到何处去找?那些失窃案更是邪门,根本没有人见到任何人作案,货物银子就凭空消失了。本府和各地府县也都把所在地面的惯盗逐个抓起来严审,所有嫌疑人都有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总不能为了破案嫁祸于人吧,本府和各衙门倒是倾向于南家监守自盗,可是南家却打通各个关节,找人关说,千方百计阻碍本府和各衙门抓审他们的族人,大人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方步瞻闻听此言,不禁语塞,半晌才犹豫道:“南家监守自盗,又有何好处呢?”
“大人有所不知,南家多年来经营不善,耗损严重,早已底囊空空,现在全仗着祖辈的信誉在勉强支撑运营,他们经商的周转资金和货物大多是借来的,或是赊欠的,如果都报了失窃或打劫,至少可以先补足自家的亏损,欠的银两和赊欠的货物也可以慢慢偿还,被盗的结果,对他们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练达宁慢悠悠说道,这些自然不是实情,南家失窃和遭遇打劫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并无一桩监守自盗的案件,可是南家说不出任何嫌疑人,也找不到任何目击者,官府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帮他们四处查找线索,找回货物和银钱哪里那么容易。
谁告状,谁举证,这是那时的惯例,没有嫌疑人,没有证人,破案则无从谈起。
南家之所以不让官府抓捕审讯任何族人,也是有情可原的,南家触犯了天下大忌,各衙门也都憋足了劲儿准备落井下石,要把这些案件所涉及到的南家的家人都抓起来,严刑拷问。
酷刑之下,何求不得?这个案子在严刑之下必然是草草收场,而且将会被官府打成监守自盗的铁案。可以看得见,南家这匹瘦死的骆驼立马就会气绝身亡。
南家清楚得很,这官司在南方,至少在苏州府一带是没法打了,恰好来了个都御史,是北方人,心中没有建文皇帝的正统观念,祖辈也没受过建文帝的恩泽,自然趁机把这些状纸一股脑儿全都扑到了都御史大人身上,好处费自然是少不了的。
南家虽然不支,扫扫箱子底、仓库底的,也还是能凑集起一笔不菲的贿金。方步瞻此来苏州,原本就是要找练达宁的麻烦,正好有人提供素材,求之不得啊。方步瞻把这些状纸都看过一遍后,即刻拍案大怒,愤恨地方官府的不作为,摆出一副包拯海瑞的嘴脸,气哼哼直奔苏州知府衙门。
见到整个知府衙门空前高速运转的情景,他更加怒不可遏,若是都这样办案,何案不破,什么样的盗贼方能漏网?可见这些衙门不是没能耐,而是平时根本不作为。
方步瞻挟带一腔怒气而来,若不是有魏国公在一旁压阵,早就对练达宁怒目相向,严词斥责了。殊不知一番理直气壮的质问却被练达宁一一堵回去了,全然找不到缝隙可钻。
他也是做过地方官的,也知道这类失窃案打劫案实在很难破获,只能在各地布下眼线,看是否有人忽然发了大财,到处炫富花销,然后找到个头,可能就会抓到一窝,一般的案子都是这样破获的,若是那些盗贼极为谨慎,把财宝都埋藏起来,几年内不花费,还真就没地方找去。
方步瞻不愿意就此认输,眼珠一转,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笑道:“这样说来,那些打劫案、失窃案发生后,地方上并无人有异常活动?”
练达宁点头:“没有,所有店铺、钱庄、当铺都有我们的眼线,只要那些银子和货物一露相,马上就能发现,顺藤摸瓜就能破案了。可惜,毫无端倪可查,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生员况且的赎金价码是十万两银子,练明府难道就不觉得可疑吗?”方步瞻采用反证法穷追不舍。
练达宁想说什么,忽然叹息一声,没说话。
魏国公在旁说道:“方大人,您这样想正好堕入奸人的算计之中了?”
练达宁点头,这也正是他想说的,只是这等话殊为不敬,他不好说,只能由魏国公代劳了。
方步瞻压抑住心中的不满笑道:“国公大人这话怎么讲?愿闻其详。”
魏国公淡淡道:“依我跟练大人商议所得,这桩绑架案可能正是想要把况且陷害成和南家那些失窃案、打劫案有关联的人,甚至是主谋什么,于是用心险恶地开出十万两银子的价码。其意根本不在银子,而在于陷害。”
方步瞻故作不解道:“陷害况且有什么好处可得吗?他不就是一介生员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 都御史暗藏杀机
魏国公淡淡道:“陷害生员况且有什么好处,你问我,我问谁去?在这儿都是空谈,得抓到绑匪才能审讯出结果。”
方步瞻摇头道:“这个也不好太武断了吧,至少不宜先入为主。据卑职所知,自生员况且在江南地面上失踪后不久,南家开始陆续发生失窃案、打劫案,而且都是精心谋划,作案手法高超,显见不是一般盗贼所为。生员况且的行踪在凤阳府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案件,若说此案跟况且一点关系没有,怕难以服人,起码我是不信的。”
练达宁皱眉道:“都御史大人言下之意是说况且真跟这些案件有牵连?”
方步瞻笑道:“练大人,本院可是啥都没说,至少没确定,只是说有些线索应该追查到底,不该因他是大人的门生就轻轻放过吧。”
练达宁笑道:“关于况且的行为举止,大人在凤阳府就一无所知吗?”
方步瞻笑笑道:“知道一些,但不多。”
其实,他在凤阳查案,早就听说了况且的大名。在凤阳,况且可谓家喻户晓,名气比在苏州大多了,当大夫又比当文人有名多了。方步瞻就算捂着耳朵,想听不到都不大可能。
“大人可以发文凤阳知府衙门,向凤阳知府向文清求证,向知府一定能把况且在凤阳的一举一动如实报告给大人,下官想这也足以释大人心中之疑问了。”练达宁道。
“敢问国公大人怎么想的?”方步瞻依旧不依不饶。
魏国公扬眉道:“凤阳的事出现后,我做过完整的调查,况且在当地的行止明明白白都有记载,方大人若想求证,倒是不必舍近求远了。”
方步瞻连忙抱拳道:“既然有国公大人和练大人做保山,本院也就不多事了。”
练达宁听罢心中长舒一口气,关于况且跟南家之事有牵连的发难总算推挡过去了,不过只是暂时,等这位都御史大人稍事休息,养足了精气神,肯定会发起更加疯狂的进攻。
果然,方步瞻话题一转,问道:“请问练大人,那些绑匪要价如此之高,不可思议啊,你觉得他们跟况且有何关联吗?”
练达宁和魏国公听到方步瞻绕来绕去的话,气得就差吐血了。
“绑匪跟况且有何关联吗?”
方步瞻这句问话太阴险了,等于是暗示绑匪跟况且是有瓜葛的,这起绑架案可能是内部分赃不均引起的内讧。
魏国公沉着脸道:“方大人,这等无凭无据的话还是不要随便说,现在根本不知绑匪是何人,就去猜测他们和况且的关系,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难道天底下的受害者都会跟绑匪有关联吗?”
练达宁也长出一口气道:“就是,方大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市井谣言。虽说三人成虎,可是谣言不当止于智者吗?”
方步瞻暗自嘿嘿一笑,心里暗想:我就是要恶心你们的,看你们怎么应对。
他笑道:“本院倒没听到什么谣言,就是听到也不会信。只是本院积多年来的办案经验,任何可能性都不应放过,这样才能最终破案。比如说,前几个月江南纷纷攘攘生员况且失踪案,不也是这样吗?大家都以为他被绑架了,孰料他是一个人迷路了,自己走到凤阳去了。有此先例,此案焉知没有绑架之外的另外一种可能?”
练达宁和魏国公都服他了,人一旦无耻真就没下限了,这当口大家都心急火燎的想办法救人,他却往受害者身上泼脏水。
然而,两人对此也徒唤奈何,方步瞻毕竟是都察院派出的都御史,等于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有权监管一切地方事务,虽然没有正式的圣旨和尚方宝剑,却具备相应的职权。
魏国公笑道:“方大人此言当真如醍醐灌顶,要说跟生员况且有关联的人,最亲近的应该是小儿了,要不方大人先把小儿视作第一嫌疑人,立案查一下?”
方步瞻听到这话,脸都黑了,吓人也不带这么吓的,无凭无据的先把魏国公世子立案审查,别说他一个都御史,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也不敢。
他急忙站起拱手道:“不敢,不敢,国公大人言重了,方某再多疑,也绝不敢往这方面想。”
练达宁跟着魏国公的话补道:“下官是生员况且的老师,是不是也应该查查,还有陈慕沙陈老夫子最好也别放过,以免有所遗漏。”
方步瞻恨得牙痒痒的,他刚得意恶心了这二人一回,不曾想马上被还击回来。查练达宁是他正式的差事,可是陈慕沙无官无职的,也不归他管啊,就凭他的特殊布衣身份,有事也轮不到都察院插手,除非皇上特旨。
再者说了,谁有胆量找一派理学宗师的麻烦?现在是大明,可不是是南宋啊,说迫害朱熹就迫害朱熹,还逼着人家承认理学是伪学。如果有人敢这样做,估计会被天下文人的吐沫淹死。
他连连拱手道:“两位大人,在下岂敢越俎代庖,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而已,绝无他意,两位大人就别挤兑卑职了。”
魏国公心中这才舒了一口气,暗道:你以为你是谁啊,那是你自讨没趣。
本来,接到朝廷让他来苏州摘印的旨意,魏国公心中就憋了一口气,若是练达宁贪赃枉法,有证据在,别说摘印,就是收监也是应该的,可是一方面给人家升官,一方面派他摘印,岂不是让他在中间枉作小人?
因此,一旦抓住机会,魏国公立刻就主导事情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练达宁很明白方步瞻此刻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趁机刁难钻空子,好让他退出对此案的审理,将办案权交出来。
如果练达宁不坐堂,就没理由不办理交接事务,而练达宁一旦卸任苏州知府,主动权则完全掌握在了方步瞻手中。
当下方步瞻并没查到多少有用的材料,自认为是由于练达宁在城里,大家不敢说话,若是练达宁走了,这里的人就能畅所欲言了。
魏国公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真的觉得方步瞻是为凤阳之事而来,想要在况且身上查出一些真相。想要让况且吐实,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有个案件,能把况且装进去,这样就能正大光明的审讯了。紧接着,况且绑架案很有可能就会出现新的局面。
于是,魏国公笑道:“方大人这是什么话,我等地方人士理当在大人监管职权内,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嫌疑,大人都可以查,也应该查。”
方步瞻赔笑再三,口中不断重复不敢,他心里也明白,有魏国公在这里,他想抢这个案子的审理权是不可能了。
方步瞻此行的真正目的魏国公和练达宁都没猜到,他是为护祖派在凤阳城里失踪的那些人而来的,想要查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失踪那么多人,是不是因为遇到了极为重要的事被灭口了。
究竟会是什么重要的事?!勤王派此番耍的什么花招,必须查清查实。方步瞻带着这个使命辗转来到了苏州。
也别说,他想的还真有些靠谱,那些人真是被千机老人灭口了,只是没杀掉他们,而是将他们移到一个无人知道,无人能找到的地方去了。
苏州知府衙门里的戏还在唱着,况且那边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他被那两个蒙面人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次待遇好多了,不是仓库,是正式住家,而且还是富庶人家,床榻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屋里生着一个小火炉,一切似乎是有所准备的。
整个转移过程况且全然不知,一路上他不仅被蒙上了眼睛,还被塞住了口,怕他在路上大嚷救命被人发觉。
况且心里不禁有些犯愁,这些人本事太大了,在满城大搜捕中居然还能转移自如,说明他们在官府中一定有线人,不是知府衙门的,就是吴县衙门的。只有内线才能帮助他们成功避开危险地带,安全转移。
到屋子里后,况且的眼罩和口塞才被摘除,他眼前站着的依然是在仓库里抓到他的那两个蒙面人。
“我说两位道上的朋友,能不能给我松绑啊?绑太久了我两只手两只脚可就废了,你们要赎金的话也得打折扣。”况且嚷道。
这两人一人瘦高,一人矮胖,看身材倒像是舞台上的一对绝配。
那个瘦高个笑道:“况公子,您就别动什么没用的心思了,这里不是监牢,可是比监牢还严实,您就老老实实待着,别再有逃出去的念头。”
况且笑道:“我没那心思,也不会动那念头。倒是你们说的和做的自相矛盾,既然知道我逃不出去,干嘛还绑着我,有点自信好不好?”
这两人点点头,觉得况且之言有道理,于是站到边上商量了起来。
上面可是说了得让况且毫发无损,若是弄死了,整个计划就落空了。他们没给况且松绑并不是怕他跑了,只是没接到给他松绑的命令。再说,况且看上去好像也没有受到折磨,表情神态都很轻松自然。
第二百九十章 况且听音断病情
“怎么样,我看这小子挺老实的,还挺配合,也不吵不闹的,干脆给他松绑得了。”瘦高个小声道。
“松绑倒是行,可是他被绑着怎么弄死了三个人,这事还没弄清楚呢,五虎子不是说这小子会妖法吗?可得当心点。”矮胖子眨眨眼,有点担心的样子。
“他会个鸟的妖法,他要真会妖法,还会逃不出那间仓库?你没看到他跟木头人似的连人带椅子一步步地往外挪吗,他要会妖法,绳子还能困住他?”瘦高个不屑道。
矮胖子脑子有些单弦,想想也是,这小子要是真会妖法,哪里还会如此听他们的摆布?他们可不是降妖除魔的韦驮,更不是打鬼的钟馗。
“万一把他弄残了,我们也不好交代,要不先给他松绑试试,不行再绑上。”
“好吧,那就先试试。”
瘦高个走过来笑道:“况公子,只要您老老实实配合我们,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别说松绑,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说,保证提供。”
况且点点头道:“你们放心,你们不就是要银子吗,有人会拿银子赎我的,放心吧。”
这两人看况且确是一副死心塌地等着家人拿银子赎票的神情,也就放下心来,过来给他松绑。
“日他娘的,这几个混蛋打的什么结啊,怎么这么难解。”
瘦高个和矮胖子两人在况且背后围着绳子转来转去,解了半天,也才解了一半,手都累得酸疼了。
况且心道:新鲜,要不是这混蛋结打得太混蛋, 本公子能挣脱不开吗?
正在此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人,见这两人正忙活着,大怒道:“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啊?!”
瘦高个忙道:“上面不是说了得让况公子毫发无损吗,我们是怕绑得太久了,况公子的手脚会废掉。”
“住手,赶紧给我住手!这小子手脚绑着还能弄死三个人,若是手脚灵活,咱们还不都得死光光!”那人大声嚷嚷道。
“不会吧,我看他不像什么妖人,没那么严重吧。”
瘦高个仔细看看况且人畜无害的样儿,跟只小白兔差不多,杀人这种血腥事儿,似乎跟他沾不上边。
“我看也不像,那三个人一定是自己害怕,出了别的岔子。”矮胖子附和道。
“不管怎么样,这事没弄清楚之前,不能给他松绑!”来人说着,突然咳嗽了起来,边咳边说话。
况且听着听着,忽然扬头道:“这位大哥,我看你有病啊。”
来人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挥拳道:“你奶奶的才有病。”他挥舞着拳头只是划了个圈,却没敢落在况且身上。
“我不是说假话,听你咳嗽的声音就知道了,你真的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有病得治啊,你这病如果不治,恐怕过不去这个年了。”
况且忽然间发现了一道曙光,他在这些绑匪中总算找到一个真正有病的人。作为医生,在诊治上绝不妄语,有病就是有病,这和你是谁,做什么事无关。遇到一个有病的人,必须说出来,这也是医德。
此刻,绑匪有病,这就好办了。况且有了入手的地方,这招式他可是屡试不爽。
不管什么人,乍听到别人说他有病,都会大怒反骂过去,可是况且是医生,绑匪也知道他的身份,他一本正经地说话,出乎对方的意外。
那人先是愣了会儿,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
瘦高个显然有些信了,说道:“三哥,况公子的父亲可是神医啊,听说况公子本身医术也很高明,我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人梗着脖子问道:“好吧,你说我有什么病?要是说对了我可以考虑给你松绑,要是你胡说,就得吃苦头了。”
实话说,那人心里还是不信,况且连他脸都没看清楚,也没把脉什么的,怎么能知道他有病没病?再神的大夫也做不到听声音就诊断吧。
不过,他最近的确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也找大夫看过,也没诊断出啥毛病,不是随便给他开些养胃健脾的方子,就是给他开些清火去毒的药物。
况且并没有说假话,这人是真有病,而且病情很危险。大夫有这个天性,对病人有特殊的敏感,况且的境界则更高一层,他近乎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你这些日子是不是总是感到嗓子发痒,总是咳嗽又咳嗽不出什么来?”况且皱着眉头说道。
“嗯嗯,对啊。”那人连连点头,神态已然是个病人的样子。
这些日子他的确是有这个毛病,总是感到嗓子发痒,动不动就咳嗽,却又没东西咳出来,不像有痰的样子。几个郎中原本认为他患的是痰症,可是听他说了症状之后又不像,只好往火毒上考虑,开了些不对症的药。这毛病一直就这么拖着,服用了几副药也没见好。
“这就对了,另外你后脖子总是酸疼吧?”况且又说道。
“对,我前阵子可能是着凉了吧。”那人心里真是有些不落底了。
况且继续说了一堆症状,越说越准,几乎丝丝入扣,这人慌了,急忙问道:“我这是什么病啊?”
况且叹息一声:“你得的是白喉症,看病灶已经到中期了,再有几天就会到晚期,白喉一旦溃破后就会转成血痨,几个时辰就没命了。从现在算起,也没几天了,所以我说你过不去这年了。”
“你……”那人先是大怒,以为况且咒他,挥舞着拳头想打下来,只是拳头刚舞到一半就像面条似的软了下来,扑通一声,人已经软瘫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不管是谁,听说自己只有几天活头了,难免失魂落魄。关键是,做出这个诊断的是个名医的儿子,可信度极高。
“三哥,你先别哭啊,况公子能诊断出来,说不定来得及治的呀。”那个矮胖子劝道。
“况公子,不,况大夫,况神医,你能治吗?”这人被矮胖子一句话提醒了,急忙抬起头问道,眼睛里充满了哀求的神色。
况且沉吟不语,面色冷峻。
他心中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个神棍,干的似乎是靠吓唬人生财得利的那种营生。不过此人患的的确是白喉症,这一点他没瞎说,自从给武城侯太夫人治过一次后,他对这种病症的诊断已经非常有把握了。他只是诧异此人年纪不大,为什么会患上这种危急病症,一般来说,这几乎就是没治的绝症。
“况公子,您能给治吗?”矮胖子看到况且冷峻的神色,绝望地问道。
“很难治啊,不过就算容易治的病,我手脚都绑着,怎么治?”况且答道。
“要是给您松绑呢?”那人咬咬牙问道,显然要给况且松绑也是担着很大风险的。
“光是松绑也不行,治疗用的药物和工具都在家里呢。”况且摇头。
他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绑架自己的主谋,也不知道此人有没有权利放了自己,但现在他把球踢给了这些绑匪,就看他们如何应对了。尽管希望不大,总胜于毫无作为。
瘦高个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这么说,要是打算请您治这个病,必须得先放您回家?”
况且轻轻“嗯”了一声,点点头,脸上却是一副根本不在乎的表情,似乎放不放他回家都无关紧要。
况且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遭绑架快两天时间了,苏州知府衙门的人没找到他还有道理可说,但小君和周鼎成一直没露面就没道理了。
尤其是小君,他作为空空道门里的人,感应力极强,一般物体根本阻拦不住。想当初他在凤阳,就是日夜处于那个什么刘前辈的监视之下,当时那个刘前辈还住在他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呢。如果小君想办法找他,就算这些人把他藏在地下,一样会被找出来。
小君和周鼎成到现在还没来救援,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根本不急于出手,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露面。
想到这些,况且心里也不急了,他也想看看这些人的背后主谋究竟是谁?
被他诊断患有白喉症的人已经吓晕过去了,那个瘦高个和矮胖子把他架出去,然后就没动静了,估计是找上面的人请示去了。
不多时,又进来一个人,不是前面那三人中的一个,虽然蒙着面,倒是显出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
他先是围着况且转了几圈,然后仔细打量他,心中也是惊讶。
况且老神在在的坐着,如果不是手脚绑着,倒像是是个客人,根本不像被绑来的苦主,全然没有被绑架者的悲情与落魄。
他是江湖这一行当中的老手,见惯了被绑来的人怎样哭哭啼啼的求饶,怎样吓得语无伦次、面无人色,魂不附体。
可是,眼前这位俊朗少年丝毫没这些表现,神情泰然自若,宛若请过来的贵宾一般。
他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道上的高人啊,见过大场面趟过大世面的,对啊,要不怎么能干这么一单大活呢。
此人拱手微微笑道:“况公子,真想不到您小小年纪,道行就这么高。”
况且皱眉道:“这话什么意思?什么道行不道行的?你是说我给病人诊断还是其他什么?”
此人继续笑道:“我说况公子,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干脆把事情都挑明了说吧。原来还真没觉得您有这么高的道行,冒犯了您,您也别计较。”
第二百九十一章 绑匪首领吓破胆
况且越听越糊涂,急忙道:“我给人治病还算行,别的不会,你可别乱扣帽子。”
他听出来了,此人话中之意明显是把他当作江湖道上打家劫舍的角色了。
“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原本我还不信南家那些案子是由况公子幕后指挥,现在真的相信了。您真是做大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况且失笑道:“我要真有那本事,还会被你们绑来吗?你这脑子还真不够用啊。”
此人没有回应况且,哈哈一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关公还走麦城呢,这也没什么。兄弟不才,连道上独行大盗都绑过,这就小鸡不撒尿叫各有各的道,隔行如隔山。”
况且恍然大悟:“这么说来,阁下就是专门吃绑票这口饭的了?”
“正是。惭愧啊,外人有所不知,这行现在越来越难做了,要不也不至于冒险绑您啊。况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强强联手,你来指挥我来行动,五五分成怎么样?”
况且谛视这人眼睛好一会,真怀疑他是发烧烧糊涂了,怎么说起胡话来也不打草稿啊,可是听声音根本没这病灶啊。
“我看你没发烧啊,怎么说上胡话了呢?”况且自言自语道。
“我说胡话?没有啊,只是佩服况公子的道行。方才轻飘飘几句话,就把我的一个兄弟吓昏了,要是动起手来还有敌手吗?另外我听说您手脚绑着都能弄死三个人,这道行实在是无人匹敌。”
况且心里哭笑不得,这儿突然还冒出个崇拜者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现在还被结结实实绑着呢,天下哪里有粉丝绑偶像的道理。
“你要真这么佩服我,赶紧给我把绳子解了,咱们好好说话。”况且笑道。
“不行,除非您发毒誓真跟我们合作。”这人眼中现出得意之色。
“我跟你们合作什么啊,我是说真的,你要是真想拉人入伙,我给你介绍个人吧。”
“哦,请教一下,是什么人啊?”那人好奇起来,瞪大了眼睛。
“江西的李家兄弟,怎么样?”况且目光含着笑意,轻轻说道。
“什么?李家兄弟?”这人忽然好像光脚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跳了起来。
“是啊,你认识李家兄弟?那就更好办了。”况且心中暗笑。
他没什么意思,就是搅局,把绑他的这个局彻底搅乱,看到底能出来个什么状况。他心里还是有倚仗,最后关头,哪怕身上这条金龙不发挥作用,小君也会现身救他,绝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李……家兄弟,您老认识啊?”此人显然一下子被震晕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家兄弟,那可是道上的巨擘啊,不管黑白绿林道上,听到这名字不发晕的没几个人。
“岂止认识,交情还不浅呢,你要是真有心拉人入伙,我给你介绍介绍,不是啥难事。”况且说道。
这人一下子有些懵圈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况且会跟凶名素著的李家兄弟扯上关系,要是知道这个,借给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掺和绑架况且这事啊,那不是寿星佬吃砒霜吗?
“您,真的认识李……家那两位爷?”此人有些恍惚,声音开始发抖了。
况且心中暗笑,这都什么绑匪啊,怎么胆子都这么小,几句话这又要吓晕一个了。
认识李家兄弟吗?岂止认识,李家兄弟还是主动前来结的善缘呢。况且心中暗语道。
“认识啊,巧的很,他们两个最近正在苏州城里呢。如果你想见,我发个信号就可以请他们过来。给你引见一下?”况且语不惊人死不休。
况且话音刚落,此人如同挨了一闷棍,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直接晕过去了。他这是给吓破胆子了。
况且还真不是有心吓唬对方,无非是想逗逗他而已,只是他不谙江湖道上的深浅,严重低估了李家兄弟在黑白绿林道的地位。要知道,这哥俩那就是要命的阎王,不仅沾上死,挨上亡,而且是灭族灭门的路数。
李家兄弟之所以可怕,不仅在于手段毒辣,还因为他们在江南各地都有眼线,江湖上一旦发生的事端,他们几乎半天工夫就了如指掌,哪怕在千里之外。这哥俩的侦察通信手段那是比朝廷还要高端。
这些年,官府严厉打击通匪通盗的人,其实就是针对李家兄弟这一江湖体系,结果人抓了不少,也杀了无数,却收效甚微。与李家兄弟声息相通的不仅有市井平民,也有富甲一方的地方乡绅,甚至官府许多公差衙役都跟他们藕断丝连。
一位江南巡抚由此发出感叹:江南无人不通匪。
这话虽然打击面太大,也有严重夸大之嫌,但李家兄弟令官府痛恨却又无奈,那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李家兄弟,您真认识这两位?”地上躺着的这位老兄半晌才悠悠醒转,**道。提到李家兄弟名号时,可怜他还不忘拱了拱有气无力的手。
况且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变成这样,还以为他们不想跟李家兄弟合作,他本来也没有从中撮合的意思,纯粹就是瞎扯,想学道上的规矩,拉出几个人来套套交情,然后事情或许有转机。
但看脚底下这位也太勉强了,简直像要把拉上屠场的猪一般,他想了一下,说道:“这两位不行的话,洛城双骄也可以。我认识他们,可以把他们找来介绍给你们。”
补刀啊补刀。什么叫补刀?这话简直是天底下最恶毒的补刀,趴着的这位本来刚缓过一口气,听完后咣当一声,头重重嗑在地砖上,发出震天响,死死抱住况且身边一把椅子的腿,可怜人又晕过去了。
况且懵圈了,自己遇到的这都是什么绑匪啊,这几个人看上去应该是专业人士啊,应该属于心狠手辣、动辄斩人手脚,一言不合就撕票的那种,怎么胆小如鼠啊,这还怎么交流啊。
外面听到声音,进来两人,看到这情形也懵圈了,三哥怎么对苦主还膜拜上了,这是佛家最高的五体投地啊。这响头叩的也太虔诚了,把自己都叩晕了。
他们小心翼翼一步步挪着靠近地上的三哥,唯恐中招。
况且急忙嚷道:“这跟我没关系,我可啥也没干啊。”
进来的两位根本不敢看他,挪过来把地上躺着的三哥抱起来,一转身跟有鬼撵着似的仓皇而逃。
况且愣了半晌,心里直嘀咕:我有这么邪恶吗,怎么都这么怕我啊?这不对啊,不符合剧情啊。是你们绑我的,又不是我打劫你们,真是岂有此理。
那么,剧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也想不出来,只是觉得眼前遇到的状况匪夷所思。按常理,被绑架者应该被关在黑屋子里,即便不被虐待,也应该是暗无天日、度日如年吧。一是念叨家人会不会来赎人,二是担心绑匪拿到赎金后会不会撕票,总之应该吓个半死才对啊。还有,绑架者应该凶神恶煞,动辄威胁给苦主分尸什么的,才合情理。
这种剧情发展有太多种可能了,也有一种是绑匪是专业人士,并不虐待威胁苦主,而是好酒好肉的招待,甚至怕他寂寞,找人陪他聊天啊什么的,这种苦主都是超级富翁,赎金也都是天价,而且能断定家人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把苦主赎回去,所以不需要格外手段。而且这种专业人士也比较讲究,绝不做收到赎金后还撕票的事。
言而无信就等于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江湖上有自己的规矩,信誉很重要。
绑匪也有声誉?
还真有,他们特别讲究这个,那就是只要钱不要命,如果不给钱,那当然只好要命了。
可是,眼下上演的剧情也太狗血了,绑匪不仅不威胁逼迫自己给家里写信要钱,还总是明里暗里的跟自己商量,要求入伙,来个什么强强联合。
问题是,我况公子根本不是道上的人,怎么联合啊,而且这些人一个个不是喜欢玩自虐自杀,就是胆小如鼠,没法合作啊。
他在这边胡乱琢磨着,院子里一间厢房里的人,却都感到陷入了地狱般的黑暗与恐慌之中。这跟天色昏暗没一毛钱关系,晚上也有星光月光的,可他们的眼前啥都没有,看到的是无尽的黑暗,嗅到的是死亡的气息。
“他……他认识李家兄弟,还还、还认识洛城双骄?”被同伙抱回来的这位,断断续续向大家说完几句话,就眼睛发直的看着屋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屋子里没点灯,只能看见七个黑乎乎的影子,两个躺在床上,一个压低了声音发出哽咽,这位被况且诊断得了绝症,没几天好活了,已经彻底绝望。
“什么?李家兄弟、洛城双骄,你没听错吧,这怎么可能?”表示怀疑的这位在屋里来回踱着,就像一头困在笼子里受伤的野兽。
“是、是不大可能,可是、万一、也有可能。”另一个坐在椅子上的黑影声音发抖地说。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怎么叫万一也有可能,老二,你这话什么意思。”踱步的那位问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七杀今日寻自杀
老二缓了缓神,哭丧着脸说道:“按理说,李家兄弟跟洛城双骄势如水火,绝不可能是一伙的,可是据道上传言,他们在凤阳府还真的合作了一回,灭了盐帮在凤阳的分舵。”
“你是说凤阳分舵那件案子?”踱步的这位停下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摔倒。
“是啊,听说他们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结果李家兄弟和洛城双骄不仅合作了,还灭了盐帮在凤阳的分舵,抢走了银子珠宝百万两之多。他们当时联手,正是为了保护咱们手里这位爷。”
“那不是谣传吗?盐帮总舵事后不是辟谣了吗!!”
“原本道上也都以为那是谣言,可是现在看来一点不假。我还听人说过,后来盐帮总舵的总瓢把子亲自到这位爷的府上负荆请罪,送了一笔厚礼,之后街上马上贴出一张告示,上面只是写了:还钱。没想到盐帮分舵丢失的银子珠宝一夜之间回来了一大半。这张告示就是况……况爷写的。”
“二哥,你要害死大家啊,这种事你不早说,居然能烂在心里!”坐在老二旁边的一个黑影子急了,伸手扯了他一把。
“我说什么啊,你们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些事情谁都知道的啊,但没人信啊。谁都以为就是天王老子出面,也没法把这两对兄弟捏合在一起,不是都当是谣言了吗?”
他刚说完,咣当一声,另一侧的椅子倒了,上面坐着的黑影子重重摔在地上,看不清晕过去没有。
“都别慌。”地上站着的这位低喝一声,可是声音里掩盖不住透出的无限惊恐。
“就是,慌也没用,况……况爷说了,李家兄弟在城里,可能正盯着咱们呢,随时都可能出现。”那个老二说道。
咣当,这一侧的椅子又倒了,屋里一共哥七个人,吓残吓昏的已经有四位了。
“老二,怎么办啊,这次可是没活路了,咱们死了也就罢了,家人老小也要跟着送命啊,李家兄弟一旦开杀戒可是斩草除根,鸡犬不留的。”地上这位也快哭了。
智多星模样的老二说话有了哭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咱们真是做了件天大的傻事,还跟人家况爷过招,自从把况爷绑……不是,是请来,你看人家心里慌过吗?都是在逗咱们玩啊,那几个无赖还说况爷会妖法,弄死了三个人,这哪里是什么妖法,明摆着是旁边有人保护他。”
踱步的老大听傻了,再也迈不动步子,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老二继续道:“况爷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也没吃一粒米,你看人家饿吗?渴吗?在那个能把人冻死的仓库里呆了一天一夜,你看人家冷吗?都是在玩咱们啊。不是况爷会什么妖法,是有人给吃的,有人给喝的,有人给想法取暖,咱们都是傻子瞎子,连小孩子都不如啊。”
老二说着说着,已是声泪俱下,真是字字血声声泪,简直是对况且的血泪控诉。
“你说这些干嘛啊,你鬼点子最多,赶紧想个办法,让咱们逃过这一劫啊,最不济能让咱们家人不受牵连,咱们七兄弟死在这儿也能瞑目了。”
“哪里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啊,盐帮几个兄弟不识相,无意中得罪了况爷,整个分舵就被灭了。咱们可真是把况爷给……绑……绑来了,你想想,哪里还有活路?”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话刚说出口,就连说话者自己都吓得不敢往下说了。
老二泣道;“干脆什么啊,咱们什么也做不了,李家兄弟可能就在附近盯着咱们呢,没见那三个人怎么死的,那还是好的,咱们要这样做,可能想死都死不成。”
在场的这几位并不怕死,是真的不怕,但他们怕李家兄弟这种凶名,更怕株连自己的家人。还有最可怕的,就是老二说的,想死都死不了,那才是天底下最惨的遭遇。
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他们懂,而且也是他们用过的手段。
当年,他们曾经绑过一个独脚大盗,那是个硬骨头,说死也不肯把抢劫来的财宝交出来。他们连续用最恶毒的手段拷打了七七四十九天。
后来,这位独脚大盗全招了,把埋藏财宝的地方说了出来,但求一死。
求死而不成,实为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之一。绑架况且的这几位,现在正面临这样的心理考验。
这边哥几个心惊胆战要死要活的,那边况且却是无聊得要命,心想:怎么没人来闲聊了呢,你们既然不肯松绑,来跟我闲聊也是好的嘛。
久久等不倒人,况且就扯开嗓子喊了:“喂,那几位大哥,咱们再商量商量,要是觉得李家兄弟、洛城双骄不合适,在下还有人选,包你们满意。”
又等了一会,见没有回音,他又喊道:“真的,不骗你们,我认识千机老人,要不要给你们介绍一下?”
厢房的七个人没听到他的喊声,大概也是不想听到他的喊声,装睡的人叫不醒,装聋的人当然也叫不应。他们若是听到了,就不是吓昏过去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真的要吓死一两个。
况且被关的地方是内宅,那七个人却住在外宅。
况且喊了半天,没人搭理他,只好作罢,老老实实闭眼关心,手脚虽被绑着,却不影响他修习静功,这一天一夜里,也正是这静功让他不渴不饿,而且感觉不到寒冷。他修习十多年的静功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
外宅厢房里,此时却是烛火通明,七个人正团团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大腕喝酒、大块吃肉,吃着喝着,脸上却不住流泪,他们自己知道,这是死亡前的最后一餐。
断头宴,酒无味,肉如蜡。他们总算尝到这滋味了。
那位被况且诊断出患有绝症的人也不惧怕了,现在他根本不想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平安安死去,不连累自己的家人。
这哥几个虽是黑道上的人物,却都有很好的身份,不是某地的商人,就是某地的地主绅士,在他们自己的家乡,还都被视作行得积善的慈善家,没人知道他们组合起来就是江南黑道上最有名的绑架团伙:七杀。
七杀享名已久,而且信誉良好,只要交出赎金的都能赎回肉票。也就是说,他们的专业性很强,对绑架的对象精挑细选,不仅知道苦主的家里有足够的财力,而且一定会赎票,这才会下手。没想到这次却在况且身上栽了个大跟斗。
七杀打听到打劫南家货物银子的人跟况且有拐弯抹角的关系,就一厢情愿地认为况且是背后主谋,只要抓到况且,就一定能拿到十万两白银的赎金,做了这一票,他们兄弟就可以洗手不干了,安心过富足的下半辈子。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况且居然跟李家兄弟、洛城双骄关系不一般,而且好像还能驾驭这两对兄弟,这就等于宣判了他们死刑,跟这两对兄弟作对,可以说天涯海角都无容身之处,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的妻儿老小、整个家族都会被灭掉。
李家兄弟不用说了,那是黑道巨擘,杀人如麻,洛城双骄虽是白道豪侠,在杀人的手段上却不比李家兄弟逊色半分,下手之狠甚至犹有过之。
“兄弟们,现在说啥也没用了,这次都怨我打错了算盘,连累了众兄弟,我万死莫赎。”七杀中的老大一口喝干一碗酒,流泪说道。
老二叹息道:“咱们兄弟同生共死,大哥也不用说这话了,死在一块,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等咱们到了阴曹地府照样做兄弟,还是干这行。”
“对,咱们还是干这行,大不了被打入无间地狱。”老三一仰脖子豪情万丈说道。
这哥几个就像即将被压上刑场的死刑犯一样,临死前爽一把,哪怕脑袋掉了,形象也不能垮塌。
“真的就没救了?我不怕死,可是我儿子才三岁,女儿刚出生,他们以后怎么活啊?”老七却不争气地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老大怒道:“小七子,这时候了你还不明白,遇上这几个阎王还怎么活?根本没有活路,都得跟着咱们下地狱啊。”
“凭什么啊?老天不公啊,孽都是我造的,为啥要家人一块承担。”
小七子想到家中美貌的妻子,幼小可爱的孩子,不觉痛哭得浑身颤抖。
其实,干上这一行时,他们都有了随时死掉的心理准备,不管你手段如何高明,心思何其缜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们明白这个,也不怕这个,所以早就给家人留下足够几辈子的钱,死了也能安心了。
可是,现在这个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如果全家老小都死了,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那些金银珠宝还有何用?
小七子就是况且最先看到的那个瘦高个,也是七杀里年纪最小的,只觉得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怎么就一下子就破灭了,简直是从云端一下子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此时,况且见过的那个矮胖子,就是七杀中的老六,忽然说道:“我看况爷心慈面软的,要不咱们去求求况爷,不求他放过咱们兄弟,只求他放过咱们的家人。”
矮胖子这一说,似乎给大家找到了一条幽暗的逃生之路。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况且转身成大拿
但希望之火只是亮了一下,很快就熄灭了。
老二喟叹道:“老六,你别幼稚了,就算况爷答应放我们一马,李家兄弟、洛城双骄这四位祖宗能答应吗?”
老六还是不死心,说道:“试试嘛,二哥不是说当初况爷一张告示就把盐帮的一百多万两银子找回了大半吗?要真是这样,李家兄弟、洛城双骄也得听况爷的,只要况爷答应了,那四个祖宗未必敢违令。”
老大倒吸一口冷气道:“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老二,你脑子活,主意多,你好好想想怎么去说。”
老二苦笑道:“这不一样,盐帮那次只是几个不开眼的家伙得罪了况爷,属于太岁头上动土,咱们这次可是把太岁爷绑到家里了。怎么解释这个绑架,难道说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吗?玩笑有这样开的吗?”
老大想想也是,没法跟人开口啊,连自己都说不通,又如何去说通对方呢?他也是一想到家人可能要遭受的屠戮就心如刀绞。
老七忽然站起来,发疯似的向外冲:“我去求况爷,我去求况爷。”
忽然人影一闪,老大堵住了他的去路:“七弟,别冲动,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再说。”
老七怒吼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就算没有希望,我也要拼这一次。”
老二也站起来,拉住老七道:“七弟,不是不让你去,而是这样去没用,咱们把神请来了,现在得好好想个送神的法子,你这样去红口白牙的,岂不是一点诚意没有。”
老大一愣:“老二,怎么说?”
老二叹息道:“左右是死,总要拼一次吧。不过,这样过去不行,我看,咱们兄弟把身上的黄白物都拿出来,凑一笔大礼,也算表示一点点诚意。”
其余六人一听马上开始倾囊,把自己身上带的黄金珠宝全都卸了下来,摆在桌子上。
这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金银珠宝化着用着时才有价值,人死了,就是坐拥金山银海也没用。赤条条来,也得赤条条去,谁也带不走一文钱。
他们此时倾囊而出,慷慨无比毫不吝啬,连命都快没了,还留这些在身上有何用。赶紧拿走赶紧拿走啊。
无论黑白两道,行走江湖,都有随身带几样值钱的珠宝的习惯,以防不时之需,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行走江湖的人尤其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堆在桌上的金叶子和珠宝,七兄弟面面相觑,都感觉太少了。这点东西作为礼物怎么拿得出手呢。
在他们心目中,况且一定是百万银两身家的富豪,从这样的人手里赎回自己家人的命,这点钱显然是太少了。
老大心中忐忑道:“老二,咱们兄弟身上就带了这么多,你看能行吗?”
老二也苦笑道:“是少了些,听说盐帮给况爷可是送了四万两银子的珠宝,咱们这些还不到一半啊。”
老七说道:“这不一样,盐帮不是求况爷找回一百万两银子吗,他们的事大,咱们只是求况爷饶过咱们的家人。”
老大冷笑道:“那你认为人命不如珠宝值钱?咱们要赎回的可是七家上百口人命啊。”
老二果决道:“不管了,反正豁出去了,带来的也就这么多,这是咱们的诚意,至于况爷能不能饶过咱们,听天由命吧。”
哥七个互相看了看,觉得也没别的好办法,只好点头同意。其实大家心中都觉得空落落的,实在是没把握,要是身上带的珠宝再多一倍,心里还踏实些。
老二找出一个镀银的小箱子,把那些金叶子、珠宝全都装进去,然后对哥几个说道:“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都躲不了,索性坦然去求况爷,请他发话保住咱们家人的性命。”
几位兄弟望着老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前的一丝期待,指望他能够扭转局面。
此时的七杀完全失去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威风,而像是七头宁愿舍身入虎口的小绵羊,除了慌乱只有等待。换句话说,他们就是换取家人活下去的祭品。
七条汉子鱼贯而入,面上杀气未消,还都没蒙面,况且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些人不耐烦了,他们要撕票了。
他急忙运气,想要震醒身上那条金龙,性命关头,他可全指望这个了。没有奇迹发生,那条金龙一如既往地陷入长眠。
他还有一个保命绝招,就是千机老人画在他手腕上的暴雨梨花针,这可是兵符,据说可以使用两次。可是现在他手脚被绑在后面,就算这兵符好用,也是射进地里面,发挥不了克敌制胜的效果。
他心想先拖一下再见机行事,不行的话就自己摔倒,或许能找到好的发射角度。
“我说几位大哥,你们商量好没有,我说的那四个人选如果不行,我还可以继续推荐……”他故作镇静,强笑道。
未等况且把话说完,七杀里的老大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叩下头去,带着哭腔说道:“况爷,您就别再玩我们了。求求您,放过小的们一条生路吧。”
老大一带头,其余六人也都排成一圈跪在周围,齐齐叩头道:“求况爷饶命。”
“求况爷放过我们家人。”
老七更是大放悲声:“况爷,小的儿子才三岁,女儿刚出生,况爷想要小的怎么死都成,就是求您开恩,放过小的一对儿女。”
况且懵逼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全乱套了,根本没法思考了。忽然间,他心里涌上一股怒气,他妈的谁玩谁啊,你们绑架了我,到现在还没松绑,居然求我饶命,这是消遣小爷来着,要杀要剐来吧。
况且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大声说来出来。
七杀心中都是一片冰冷,同时也都恍然,况爷这是要跟他们算账了,不继续玩了。
七杀的老二叩头道:“况爷,是小的们有眼无珠,太岁爷头上动土,不是,是把太岁爷给绑来了,小的们固然罪不可赦,只求况爷行上天之好生之德,大慈大悲,放过小的家人,这些是我们兄弟凑的一点礼物,不成敬意,求况爷您收下吧。”
说着,老二把怀里抱着的那个镀银箱子放在况且面前,打开箱盖,顿时里面放出黄白光来。
那时候说的黄白物,不是指金和银,而是指金子和珍珠、钻石、宝石之类,银子虽是硬通货币,但在贵重性上就比不上这些了。
况且更懵逼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是小君跟周鼎成来了,这七人是被他俩吓的。这也解释得通,莫说周鼎成,就是小君一人也能制住这七人,空空道门似乎只对天师教顾忌多多,一般的门派全然不在他们眼里。
况且不禁呵呵笑道:“是我两个同伴吓唬你们了,不好意思,让你们受惊了。”
七杀心里都是震惊,虽然况且说过李家兄弟在城里,但在此时由况且嘴里说出,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是李家兄弟就是洛城双骄。
他们没来,那两对兄弟可不是善类,决不吓唬人,只杀人。他们杀人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们不杀人的时候,绝对会让人觉得地狱比天堂好,最后的愿望只有一个:早死早解脱。
“况爷,这个……那两位爷没来,可是小的们有觉悟啊,深刻认识到在您老人家头上动土是多么的愚不可及,是多么的罪不可赎,是多么该死,只求您放过小的们家人吧。”小七口头流泪道。
况且点头:“你们的认识还是很深刻的,认罪态度也是很诚恳的,这样的表现很好。”
哥几个虽然懂他的意思,听得却有点犯迷糊啊,这种说话方式,他们可是从来没见识过,于是纷纷坦白自己多么的罪孽深重,应该即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说来说去,最后的愿望只有一个,求况且放过他们的家人。
况且愈弄愈糊涂了,这七人口音不同,分明不是一个地方的人,而且都不是本地人,难道说他们都住在这城里面,小君拿他们家人的性命要挟?
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嗯,这倒是可以考虑,本少一向心慈面软,长这么大,从不杀生,连鸡都没杀过,平时也是走路唯恐伤蝼蚁,爱惜飞蛾纱罩灯啊。”
七杀心里那个苦啊,心说,您老人家当然不用杀生了,有李家兄弟、洛城双骄当打手,还用自己动手吗?至于说什么心慈面软就别玩人了,凤阳城里死了多少人啊。
“那是,那是,况爷慈悲,小的们自打一见到您就看出来了。”老六谄笑道。
“那你们还绑着我?”况且冷笑,这时候架子得端住,反正小君来了,他有恃无恐。
“这个,是误会,小的们哪敢绑况爷啊,这不是太急于瞻仰况爷风采,就想出这个法子,把您老人家请来,好让兄弟们膜拜一下。”一直没说话的老四补充道。
“把人手脚绑着,这就是你们的膜拜之道?”况且冷笑。
七人心里一下子冰凉,敢情人家早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绑架是他们的专业,哪有什么膜拜嘛。
老大把老四捏了一把,悲壮道:“况爷,小的们罪不可赎,也不求您放过我们兄弟的性命,只要您放过我们家人的性命,我们七家以后祖祖辈辈都供奉您的画像。”
第二百九十四章 满城寻找况公子
老大是想明白了,既然认罪了就必须认到底,决不要似是而非,否则就又添一条罪状了。
“嗯,这个嘛,好商量。”况且含糊答应,微微点头。
“况爷大恩大德,我们哥几个永世不忘。”
七个人又都磕头,这响头嗑的太有诚意了,把地砖震碎了七块,他们额头也都血肉模糊一片。
“我说你们忘了什么吧?”况且提醒一句。
“什么?您老人家尽管吩咐。”老大急忙道。
“我手脚还绑着呢,这是几个意思?”况且淡淡道。
七杀如梦方醒,太岁爷还绑着呢,这还了得,也不用谁吩咐,跪在况且后面的老五老六赶紧动手,恨不得用牙齿把绳子咬断来表示自己的诚意。
况且手脚恢复了自由,这才心安,只要手脚自由,凭他一身挨打的功夫,还真不怕这几个人。
“你们兄弟也都起来坐着吧,绑架这也是力气活啊。”况且索性拿腔拿调,摆起谱来。
“不敢,不敢,在况爷面前,我们兄弟还是跪着舒服。”老大急忙道。
“就是,世人万千,我们兄弟最崇拜的就是您老人家了,只有您老人家能同时调遣李家兄弟和洛城双骄这个祖宗,除了您,就是天王老子也做不到。”老二真心实意地说。
“嗯,他们兄弟还算听话。”况且端坐椅子上,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那就请您老人家放过小的们家人吧,小的们罪该万死,可是小的家人无罪啊。”小七又磕头道。
“放过,放过,这是当然,这跟你们家人无关嘛,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最讨厌搞什么株连,很没意思的。”况且非常体谅地说。
七人大喜,又都一齐叩头,齐声叫道:“况爷真实大慈大悲啊,您老人家就是菩萨显灵,神仙降世!”
老二道:“还求况爷赐我们墨宝,写明饶恕小的们家人。”
况且心中一动:“你们是想像盐帮那样让我写告示啊?”
七人相互看了看,心里更加肯定,盐帮凤阳分舵铁定是况且指挥那四个祖宗干的,这都亲口说出来了。
老大道:“不用写告示,只要给我们兄弟每人一张字条,写明饶恕小的家人狗命就行。”
况且也不讨价还价,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们坚持这样,我就给你们每人写一张。”
七杀一个个喜不自禁,把况且连人带椅子抬到桌子前,有人拿纸,有人磨磨,有人给拿笔。
况且在一张纸上写下:我饶恕你的家人。
然后问道:“是这样写吧?”
“对对对,就是这样。”小七手疾,把这张纸先抢到手里,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像这张纸比世上任何事物都要珍贵,这代表他家里娇妻儿女的命啊。
“不用签名吗?”况且又问道。
“这个……还是麻烦您老人家签上吧。”老二壮着胆子说道。
小七急忙把自己那张字条又放回况且面前,况且补签上名字,小七心里更加稳当了,这下家人就有救了。这就是救命符啊。
况且又连续写了六张:我饶恕你的家人。然后签上名,也不用他交给谁,刚写完,就有一站饿鬼似的手抢走了。
转瞬间,这饶恕贴已经写完,况且这才问道:“你们为何不让我放过你们呢?”
老大躬身道:“小的们罪无可恕,哪里还敢求您老人家饶恕。”
况且非常大方地道:“你们虽然把我绑来了,也没怎么着我,不算罪不可赦,我也给你们兄弟每人写一张吧。”
“啊!您老真是活菩萨啊!”这七人张大口,一个个傻了。
随即又都跪地口头,痛哭流涕,况爷真是人间慈悲的化身啊,连他们这样的罪人都肯饶恕。
况且又写了七张字条,这次写的是:我饶恕你的罪过。然后签上名。
这都尼玛什么情况啊,威胁别人家人这种事周鼎成和小君能干出来吗?他心里也忐忑着呢,或许是这七人在玩什么鬼把戏吧?
不管了,反正人生就是一场戏,尽量演好吧。
七杀每人抓着两张字条,涕泪横流,就像刑场待决的死刑犯忽然得到大赦的讯息。七个人获得了新生,七户人家老老小小的命保住了,算上去也有好几百号人呢。
“谢谢况爷救命之恩!”
“谢谢况爷再造之恩!”
……
每人再次行过大礼,惶惶如漏网之鱼般迅速逃遁,这时候他们不像绑架专业人士,倒像是轻功高手,人人感觉自己都能飞到天上去。
七杀暗暗打定主意,回家后发誓金盆洗手,说什么也不再玩命了。玩命不怕,怕的是连家人的命都玩进去。他们毕竟不比那些占山为王的草寇,没有妻子儿女的,掉了脑袋也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此时,况且犹在梦中,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四下望望,这是哪儿啊,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我成仙了还是成佛了,怎么好几个人五体投地的膜拜我啊。
饶是他天资绝顶,此刻脑子也不够用了,一切的一切都太荒诞派了,还带着各种黑色幽默,这尼玛都什么跟什么啊,生活乱套了,脑子短路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寒风从敞开的大门吹入,他脑子清醒些了,慢慢理清刚刚发生的事。
哎,好像是自由了,对吧?对的。他自言自语到。
但,这怎么可能?好像有点稀里糊涂的。
真是奇怪了。那七个人一看就是这一行的专家里手,得不到赎金决不会放人的。难道有人替他支付了赎金,是谁有这么大的财力,难道是小王爷师兄?
不对啊,那七个绑匪不是对他感恩戴德的吗,还让他写了保命的字条。
对了,好像有人威胁他们家人,难道小君跟周鼎成把他们家人都抓起来了?
况且的脑子慢慢正常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想法靠谱,虽然小君跟周鼎成都不像如此凶残暴戾的人,但人又怎能看透呢?
况且大声叫道:周大哥!小君兄!你们在吗?没有人答应,只有呜呜的风回应他的呼喊。
他慢慢坐下来,等着小君得意洋洋地进来向他表功,也许小君还会借此勒索他,要求他说明白凤阳的事。小君现在是跟自己的记忆干上了,不恢复决不罢休。
况且想好了,既然小君如此卖力营救他,这次绝不隐瞒实情。
主动被绑的确是他一时兴起,好奇心促使他有意查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可是见到七杀后,他后悔了,不该玩如此危险的游戏,跟业余玩家过过招还没什么危险,跟这些专业人士玩他实在是太嫩了。
关键是千机老人这位神仙人物也不靠谱,送他一条什么破龙啊,根本就是怠工的楷模,弄死了一个四狗子之后就杳无音信了。即使没有罢工龙保护,四狗子那一脚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他现在的身体只要不是刀砍斧劈,火烧油炸的,根本不会有致命的危险,当然了把他放在锅里清蒸他也受不了。
等了半天,全无人影,他再次大声喊道:“小君兄!周大哥!你们出来吧。”
还是没有回音,他不耐烦了,站起来大声喊着:“小君,你给我滚出来,再敢跟我玩花样,小心我收拾你。”
威胁一样没用,还是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他感觉不对了,若是小君跟周鼎成在此,不会玩这些虚的,他们可都是成年人啊,不至于玩躲猫猫吧。
他走了出去,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空旷的宅院里,几颗脱落了树叶的老槐树随风摇曳,院子里铺的青石板落满了残肢枯叶,显然好久没人扫院子了。
这户人家真懒,跟罢工龙一个德性。他心中不免嘀咕。
罢工龙,这就是他给身上那条金光闪闪、卖相绝佳的金龙起的绰号。
有人在家吗?
况且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心里有些发慌,虽然身处一个宅院里, 他倒感觉自己好像呆在乱葬岗一般,这里的景象太诡异了。
没人理他,他只好继续往外走,好在这套房子格局不大,是一户中等人家的旧居。
况且快走几步,一会儿工夫,就来到街上了。
此时,早已经静街了,整条街上一个人没有,只有他在街道上左右观望。
“街上有人吗?”他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嗓子。
这次有人应答了,过来两个巡夜的,见到他就大骂道:“深更半夜的,你鬼嚎什么。练嗓子也得等到早晨啊,赶紧回家去,再出来就当妨碍公务,把你抓起来。”
“这是哪儿啊?”况且问道。
“什么,你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儿?难道你是在梦游吗?”一个巡夜的老兵骂道。
“不对,这小子好像是那谁?”另一个人觉出不对了。
“我是况且,不是这家的。”况且答道。
“况且,你说什么,你是况且!”那个老兵不骂了,只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你真是况且况公子啊?”另一个人跑过来,提着灯笼照着他的脸。
“真是况公子,真是的!您怎么在这里啊,满城都在找您啊!”那个老兵看清了对方,激动地大声喊了起来。
“我知道,辛苦弟兄们了。”况且听说满城都在找他,心中颇为感动。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再次全城大搜捕
况且知道这是练达宁和魏国公下的指令,但满城的人都在设法营救他,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人间有大爱啊,大明王朝的人都是最可爱的人。他心里莫名地感慨着。
“况公子,您怎么会在这儿,都说您被绑架了?是真的吗?”那个老兵问道。
“我是被绑了,可是刚刚那些绑匪逃了,我就自由了。”他答道,老实说他现在对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也都产生了怀疑。
“绑匪逃了?您是说绑匪把您关在这套宅子里的,他们现在又逃了?”老兵问道。
况且点点头,那老兵显然有点害怕,捏起一个哨子吹了起来,这是他们发现情况后联系附近的巡夜同行的手段。
不一会,附近几条街上,有人跑着过来,有人骑马过来,霎时间围拢了四五十号人。
“有什么情况?”
“发现什么了?”
……
顿时喊声一片,附近几户人家也都惊动了,几扇大门打开,露出几个脑袋向外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是况且况公子,我们找到况公子了。”那个老兵高举双手喊道。
这可是中大奖了,老兵热泪盈眶啊,不是为况且,是为他自己,练达宁可是悬了重赏,第一个找到况且下落的赏一千两银子,当堂兑现。
一千两银子啊,虽说不全是他一个人的,得两个人分,那也不错了,五百两银子可是一笔大财啊。
他现在都想跪下来给况且叩一个头了,这就是财神嘛,这样的主儿要是一年被绑一次,他就成财主了。
这想法他没敢说出口,否则今夜就得被扔在大牢里,下辈子就吃牢饭吧。
“真是况公子。”一个人从马上跳下来,上前仔细验明正身,绝对无误,然后躬身行礼。
况且认识这人,是一直跟着小王爷师兄的王府中军,也是小王爷的护卫统领。
况且向中军简单说了事情经过,中军即刻指挥人里里外外搜索整座宅子,结果连一只猫都没找到,更别说人了。
“居然让绑匪逃了?这套房子原来是谁搜查的,把那人找出来。”王府中军怒道。
四周的人听了,心里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倒霉了,原来负责搜查这条街、这套房子的人至少要挨板子,甚至可能要动大刑拷问是否跟绑匪同伙。
这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中大奖的就有倒大霉的。
一行人簇拥着况且向知府衙门行进,浩浩荡荡声势骇人,所过之处,那些负责搜查况且的人纷纷加入行列。况且找到了,大伙的工作也就结束了,留下正常巡夜的就行了。
那两个先发现况且的巡夜老兵得意洋洋地走在头里,心里乐开了花,已经在琢磨着五百两银子该怎么花。
知府衙门里依然灯火通明,已经有人快马报告了练达宁,此时练达宁已经在衙门前等着了。
况且走到近前,急忙躬身下拜,练达宁扶住他,仔细看看他脸色,到不像是受了多大苦,这才放心。他拉着况且的手向里面走,唯恐这小子又丢了。
这一天一夜练达宁可是头发都白了几根,不是说他对况且有多么情深意重,而是这事背后大有文章,很可能是针对他来的,况且不过是一个棋子,一刻找不到况且他就处在危险当中。再说陈慕沙也给了他很大压力,大有找不回况且就直接毁掉他的意思。
练达宁和况且走到大堂,魏国公也在那等着呢,老王爷见到他也是面露喜色。这两天小王爷都快疯了,也是因为看石榴痛苦的样子,他就加倍痛苦,每天都缠着父亲,不是说要想法付赎金赎回况且,就是要求多派人手,甚至要求调集王府全部人马,把苏州府地界整个筛一遍,掘地三尺也得把况且师弟找出来。
魏国公神情镇定,见儿子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是疼啊,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能出一点差错,不然对不起列祖列宗。
“你这个浑小子,怎么自己回来了?”魏国公忍不住笑骂道。
魏国公一句这“浑小子”,骂的况且心里很受用,不是他犯贱,一般父亲对自己溺爱的儿子都是这么骂的,什么浑小子、臭小子,小混蛋之类的,他父亲有时也这样称呼他。
“多谢国公爷大人。” 况且急忙整整衣冠,大礼参拜。
“免了,免了,你回来了就好,我这里也就踏实了。”魏国公扶住他。
魏国公还是第一次见到况且,他身份太高,等闲人物近不了他的身。况且在江南士林里名气不小,还是他儿子的师弟,他也早想见上一面,可是总没有机会,不过他对况且很了解,一部分来自陈慕沙,一部分来自他对凤阳事件的调查。
“你认识我?”魏国公有些好奇地问道。
“以前没见过,只是国公爷跟我师兄太像了,看到您,就好像看到二十年后的师兄。”况且笑道。
他说的是实话,魏国公和小王爷确实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是少年版,一个是中年版,况且甚至能想象出儿童版、老年版,他是画家,天生就有这方面的想象力和思维习惯。
“哈哈,小子会说话。也不枉我们整整找了你一天一夜。”
魏国公最喜欢别人说儿子像他了,这倒不是他怀疑儿子的来历,满天下还找不到谁敢给国公爷戴绿帽子,就是亲王、郡王也没这个胆量。
不过当年跟随朱元璋造反的这些功臣,出身贫寒,大多数人长相很恶劣,基本是盗贼土匪相。作为魁首朱元璋更是超乎其类、拔乎其萃,当时若是比丑当皇上,朱元璋肯定以丑定天下,根本没有徐寿辉、陈友谅他们什么事,那丑绝对是摧枯拉朽,全天下无敌手。
在一干功臣里长得像样的也就是蓝玉大将军了,堂堂七尺男儿,英俊潇洒,更有盖世武功,也不知他是不是长得太漂亮了,朱元璋瞧着不顺眼,杀功臣时第一个拿他开刀,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其后皇室和勋臣武将们就开始一代代基因改造了,他们长得恶劣,可是娶妻纳妾都是超级美女,两相中和,下一代就能好许多,传下数代后,这些亲王郡王国公公主郡主个个英俊漂亮,若是选美的话,前十名基本也没平民百姓啥事了。
魏国公也是英俊不凡,也很自负自己的相貌,所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也能继承自己的相貌,千万别长劣了。是以听到况且说儿子跟自己太像了,不免心中大喜。
“况且,都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跟国公爷汇报一下。”练达宁刚才听了个稀里糊涂,可能是身体太累,精神太紧张的缘故,理解力几乎下降为零,所以让他在魏国公面前再说一遍。
于是况且把发生的事又简单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四狗子踹他一脚死了,还有两人误用暴雨梨花针自杀的情节,这事他不打算说,另外也没说他给那些绑匪介绍李家兄弟、洛城双骄的事,这事儿实则就是通匪行为,不可以说的。
洛城双骄还好些,虽说他们也是各地官府头疼的人物,但毕竟还算是白道上的,跟朝廷一些大佬都有关系。李家兄弟以及他们的大哥李福禄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朝廷的死对头,抓了多少年也没能得手,反让他们攻城略地、打下不少地方,虽说随后不久就被王师光复了,可是朝廷的人财物损失太大了。
要说朝廷最想杀的人,李福禄和李家兄弟三人绝对是前三甲。别人罪孽再深,也比不过他们。
魏国公听了况且的讲述,感觉也不对劲儿,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脑子太凌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是拿错剧本的问题,而是多了个剧本,故事窜龙了,整个就是一塌糊涂,没个头绪。
这倒也可以理解,被绑架了一天两夜,别说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就是这份惊吓,也能让一般人精神出现偏差,即便弄出个精神分裂症之类的也不稀奇。
古时被绑架者有个专有名词:苦主。
这真是形容的太像了,被绑架了,不仅随时都有性命危险,还要担心家人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爱护自己,会不会拿出赎金赎回自己等等,这份精神上的纠结折磨较之**上所受到的伤害要严重许多,因为每个人的承受力不一样,但十倍以上是最起码的。
被绑架者苦啊,苦在身心煎熬的过程,什么苦赛黄连这类的形容词根本不够用,不足以形容其万一,世上根本没有词汇能形容这种苦,苦主两个字内容丰富、含义深刻。
有人被绑架半年一年后才赎回,人虽然没死,不是吓成了傻子就是疯了,最好的也是胆气破掉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大门不敢出,生人不敢见,恐惧心理造成的后遗症会伴随终生,无药可治。
不过况且说的这些虽然太荒诞了,太经不住推敲了,却也有线索,四狗子五虎子就是最好的线索,这种事只要抓到个头,就能顺藤摸瓜,直至破获整个团伙。
练达宁一声令下,调查全城所有大名小名别用名外号叫四狗子五虎子的人,统统先抓进来逐个审问,宁抓错,毋放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况且是个坑货吗
当官的动动嘴,手底下的跑断腿,当下外面得令的人脸全绿了,本以为可以回家休息了,不想还要全城搜捕。
当夜,苏州城里凡是名叫四狗子、五虎子的都被从被窝里薅出来,抓到官府大牢里,闹的全城鸡飞狗跳的。
魏国公觉得况且还是受了太多惊吓,思维紊乱,表达不清楚,得赶紧让他回家休息调养,于是命中军带一队护卫把况且送回家,并且留在况且家,在此事未水落石出前,充当况且的近身护卫。
魏国公不想况且再被绑架一次,他不是心疼况且,而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小王爷。
至于案情经过,现在还不急,等抓到绑匪后,自然能全部弄明白。
知府衙门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当夜,那个参与绑架的五虎子被逮住了,一顿惨无人道的大刑之后,全招了。
根据五虎子的交待,凌晨前七杀分别落网,一个也没跑掉。
这些暂且不表,况且被用轿子送回家后,看到自己的家,心中激荡,总算回家了,总算自由了,回家真好,自由无价。
况且看到有一间屋子里灯火通明,心中感动,家人还在等候自己呢,不知他们这一天两夜担惊受怕的吃了多少苦了。
他走进那间屋子,看到里面场景后,却不禁愣住了。
只见小君和周鼎成两人盘坐在一张桌子前,每人面前一瓶酒,地上更是堆满了空酒瓶子,都是这一夜里喝的。
原以为自己能得自由,是这两人卖力的结果,现在明白了,这两货根本没把自己被绑架当回事,还在这里喝酒作乐呢。
自己竟然把这两人当作最知心的朋友,除了家人外最亲近的人,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这样一副面孔。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况且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货还不如那些公人捕快兵卒,虽说那些人是奉命搜捕,但毕竟整宿不睡觉在寻找自己。
想到这些,况且心中突然无明火起高万丈,真个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向前几步,一脚踢翻桌子,怒道:“喝,喝,我叫你们喝。”
小君和周鼎成也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猛地一下子看到况且,还以为自己思念过度,出了幻觉了,可是他们也没怎么想他啊。
待况且这一脚踢出,他们才明白过来,登时尴尬的无地自容,都讪讪地站起来,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个……况兄,别误会啊。”小君急忙道。
“误会?我误会你什么,你谁啊,谁请你来的,不知这家主人是谁啊,通报了没有谁让你进来的?”况且冷冷道。
周鼎成喝下去的酒全都化冷汗出来了,他认识况且时间也不短了,还不知道这小子有如此可怕的一面,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换成他可能直接就出手杀人了。
不过他也是有理由的,此时急忙道:“况且,你先别急,这事是这样啊,本来我听到消息想出去找你的,苏州城就这点屁大的地方,我跟小君两个时辰就能查一遍,早把你找回来了。可是小君说你在挖一个很大的坑,准备埋人,还说你在下一盘非常大的棋,那些人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
“挖坑埋人?挖你个头啊,我会那手艺活儿吗?你什么时候见我挖坑埋过人?”况且伸手给了小君一个大大的醋栗,弹得小君跳脚呼痛。
况且曾经有个远大的理想,做一个伟大的坑主,挖一个世上最大的坑,把那些想要对付况家的别有用心的坏人全部彻底埋藏掉。
后来他意识到他根本不是干这一行的材料,没这份天赋,这一行他连门都摸不着,更不要说入门了,最后也就死心了。
他这样想,小君可不这样想,在小君心目中,况且就是个坑货,还是超高级水准的坑货。
“你没挖坑埋过人?你也好意思说,那我问你,凤阳府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君跳着脚嚷道。
况且假装糊涂道:“凤阳府发生的一切,都什么事啊?”
他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来,小君这是击倒他软肋了,凤阳那件案子他不可能吐实,牵连太大,而且无法解释,最后只能让自己陷入不能自拔的漩涡中。如果这次小君出手救了他,他或许能豁出去向他透露一些,但事实恰好相反,这小子不但没出手,反而没事人似的坐在那喝酒享乐呢。
况且想,我真是命苦啊,身上有条罢工龙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两货怎么也染上罢工的毛病了。
你们居然跟龙去比懒?龙这种生物本来就懒,话说要是龙勤快起来,任劳任怨的话,人间天上谁也受不了,还不都得让龙给拆了?!
这两货凭什么断定我在挖坑?在下什么一盘很大的棋,还打麻将呢,他们怎么就一点不担心我的安危?
这都是识人不明,遇人不淑啊。
“近百人失踪,还都是高手,有几位还都是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都没了,你敢说不是你挖坑把他们埋了?”小君见况且气势软了,更加明白,况且是心虚,心虚就说明有鬼,有鬼就必须步步紧逼,把鬼逼出来。
“那些人失踪关我屁事,你也说了,都是高手,还有不世出的高手,我挖再大的坑也埋不了他们吧,只能把我自己埋了。”况且推的一干二净。
按道理说的确是这样,可是小君知道,况且身上的事都不能按道理说,按道理说他的记忆也不能凭空没了,若不是他空空道门有特殊的练功功法,他还真没法从潜意识里把那些碎片打捞出来。
没有那些碎片倒也罢了,至少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可是现在有了这些作怪的碎片,他就没法安生了,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有时睁着眼睛脑子里都会出现各种幻觉。
小君快被折磨疯了。
尽管如此,小君有一种坚定的本源意识,认定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于况且,即使不是他干的,也一定跟他有关。要解开这些谜,还原记忆,也只能在况且身上做文章。
一天多的时间里, 他就拉着周鼎成喝酒,想把周鼎成灌醉,然后用特殊手法挖掘出周鼎成的记忆。他倒不是认定周鼎成能提供所有需要的记忆,只是希望多少挖出一点,便于他一点点去拼凑。
周鼎成对凤阳的事也是推的一干二净,不是说没有这事,就是说忘了;实在被逼不过,就推说或许是这样吧敷衍了事,结果小君毛都没捞到一根。想要灌醉周鼎成哪有那么容易,喝了半夜的酒,这老兄一点醉意都没有,眼睛贼亮。
周鼎成的记忆没有缺失,也只有他这面的人没被千机老人动过手脚,但他是勤王派的人,绝不可能出卖况且。
“好了,别闲扯了,况且,赶紧说说你摊上什么事了,不是被绑架了吗?怎么逃出来的?不会真是中山王府出赎金把你赎回来的吧?”周鼎成急忙转入正题,唯恐小君在凤阳事件上纠缠不休。
小君不愿意听了,这怎么是闲事啊,是跟他性命攸关的大事,至于况且被绑架,他还真没当回事。这小子若是真的被人绑去才好呢,太招人恨了。
周鼎成一时间也以为是中山王府出了赎金,况且才能这么快回来。可是即便以中山王府的雄厚家底,一下子拿出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也不容易啊,除非他们挪用了军费。要是敢挪用军费的话,一百万两银子也不在话下,但这代价太大了,过后没法收场啊。
况且挠了挠头,这事还真有些难解释,只好实话实说:“不是我逃了,是绑架我的人逃了,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只好回来了。”
小君和周鼎成没听懂他的话,都懵逼了。这是什么鬼话,他被人绑架了,结果绑架他的人逃了。人家凭什么要逃?谁绑架谁啊?
懵逼归懵逼,他们没急于否定况且的解释,他们知道这小子神秘着呢,世上任何解释不通的事放在他身上都顺理成章。
待听完况且简略讲述,周鼎成和小君不觉神色凛然起来。
“七杀,况且,你小子把七杀都吓跑了,行啊,你神人啊。七杀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啊。”周鼎成感到意外,更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了,能让七杀出手,这代价太大了,究竟是何人引诱七杀干的。
“七杀?他们是绑架行当的头把交椅,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呢?而且得手了又放手,何故?”小君也是纳闷。
小君不知道有南家的事发生在先,所以不明白七杀为何出手,更不明白那十万两银子的赎金是什么起因,他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况且在给别人挖坑。
况且把自己怎么手脚被绑着还跟七杀折冲樽俎的过程描述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非神人,后来想想,估计是李家兄弟和洛城双骄的威名把他们吓跑了。”
周鼎成和小君当然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七杀,遇到李家兄弟还是得怕,这两凶人干的就是屠门灭户的勾当。洛城双骄是有过之无不及,灭了你全家你还没地方去说理,官府没人敢受理他们的案子。
如此说来,七杀不逃才怪呢。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况公子怒掀酒桌
“你究竟得罪谁了,让人家雇请七杀来绑架你?”小君再次强调道,言下之意,这个绑架背后可是大有文章。
“还能是谁,我原来以为是南家,但听你们这样讲,又不像是南家,他们请不动七杀这样的高人,那只有护祖派或者你们空空道门的人干的。”况且说道。
“况且,你说李家兄弟在城里,是吓唬七杀还是真的知道他们的动向?”周鼎成问道。
“什么?难不成这两兄弟真的在城里?”况且大吃一惊。
周鼎成苦笑道:“给你蒙对了,他们真在城里,据我估计他们还是因为你来的。”
小君仔细打量况且,嘿嘿笑道:“好啊,况兄,你还真是高人啊,你真认识李家兄弟?不对……”
他忽然捧着脑袋叫了起来,极为痛苦的样子。
“小君,你怎么了?”况且吓了一跳。
“没什么,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脑子里像针扎似的。等一等。”小君坐在椅子上,只是一会儿的工夫,身上的棉衣都被冷汗湿透了。
“怎么了,提一句李家兄弟,你怎么跟孙悟空听到紧箍咒似的?”周鼎成望着小君,大为不解。
“对了。”小君忽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用借力,凭空而起,果真是身手了得。
况且和周鼎成都被他唬了一跳,周鼎成心里直发毛:“这小子是发神经啊还是诈尸啊?”
“你们少跟我扯没用的,你们都骗我是不?”小君好像头不疼了,可是面色还是惨白,可以想见他刚才经受了怎样的痛苦,他可是空空道门的高手,等闲痛苦对他就是挠痒痒。
“走,况且,别理他,这小子一惊一乍的,就跟疯了一样。”周鼎成拉着况且就要走。
“等等,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在凤阳白家,好像有人要害白姑娘和萧姑娘,后来是李家兄弟杀了那些人,救下白姑娘和萧姑娘,对不对?”
况且心中一惊,小君还真想起来了不少跑细节,这可有些麻烦了。尽管如此,脸上却是一片茫然说道:“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对啊,小君兄,你想错了吧,当时咱们是在国公夫人下榻的宅院里,白姑娘她们在另外的宅子里,你长了千里眼了,能看到那么远的事?你这可是幻觉,可能是癔症的初步症状,我歇一歇好好给你诊断一下。”
周鼎成也是面色茫然道:“没这事,绝对没这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君咬牙切齿道:“你们就继续装吧,早晚我会把这件事全都想明白的。”
正乱着,萧妮儿跟刘妈赶过来,萧妮儿看到况且,啊的一声尖叫,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两手紧紧搂住他脖子,两腿盘在他腰上,来了个金龙绞柱。
“我擦,亮瞎了我的空空道眼!”小君夸张地捂住双眼。
周鼎成也嚷道:“妹子,这儿还有人呢,要亲热等回去的,照顾照顾我们这些人啊。”
萧妮儿怒叱一声:“滚!都老大不小的,装什么纯啊!”
周鼎成跟小君脸上都讪讪的,真没想到萧妮儿如此泼辣。只有刘妈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纠缠在一起的人,脸上都开花了。
这一天一夜里萧妮儿遭受到的折磨难以想象,这还是在周鼎成和小君的百般安慰下,不然这妮子可能一天都撑不到头。刘妈心疼死了,还不敢多说话,怕刺激她脆弱的小心脏。
饶是如此,萧妮儿也跟走了魂儿似的,不是无精打采,而是忽然之间身体只剩下空壳,刘妈真的担心萧妮儿撑不到少爷回来的时候。
对况且的下落,刘妈倒不是很担心,她在苏州长大,几十年里从未见过官府对一件事如此上心,简直比执行圣旨还要卖力,再加上中山王府的人也在城里,只要少爷没出城,早晚能救回来。
周鼎成跟小君也做了件好事,他们没去救况且,却救了萧妮儿。
这两人老神在在的,不是兴高采烈的喝酒,就是眉飞色舞的侃大山,对于况且的事好似胸有成竹一般,萧妮儿虽然不懂他们凭什么如此,却也真的安了不少心。
“少爷好,少爷回来就好了。您再不回来,萧姑娘就没魂了。”她说的是实话。
萧妮儿此时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是纠缠住况且,一句话也不说,也没其他动作,却把况且缠的死死的,想分都分不开。
忽然间况且的肚子里雷鸣一般响起来,萧妮儿听到这声音,才放开况且,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况且不好意思地说:“我饿了。”
周鼎成和小君哈哈大笑起来,还挤眉弄眼的,况且回头斥道:“你们想什么哪,我真的饿了,那些混蛋把我抓去,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都没给我。”
刘妈听不得这个,也不用吩咐,转身就跑,去厨房烧火做饭了。
萧妮儿摩挲着他的脸,眼泪都掉下来了,哽咽道:“这些天杀的,都该死。你受了不少苦吧。”
况且摇头笑道:“苦倒是没受,就是一天两夜没吃没喝。”
周鼎成纳闷道:“不会吧,这些人只是要银子,没必要饿着你?”
况且苦笑道:“他们不敢靠近我,说我会妖法。”
这几人都笑了,连萧妮儿也破涕为笑,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况且好像真是专磨恶人的好人,萧妮儿还记得,在凤阳,况且是怎样整治那些恶人的。
周鼎成大笑道:“你手脚绑着还弄死三个,他们能不怕?敢靠你身边才怪呢。”
至于说一天两夜不喝水,周鼎成和小君一点也不诧异,他们这些人,就是七天不吃不喝也没性命之忧。虽说人三天就会脱水,但这个定律并不适应他们这些人。
况且从小修习静功,虽然武功只练了个底子,但静功也达到了很高水准,只是他年纪还小,当然不可能像周鼎成和小君境界那么高。
小君急于改善在萧妮儿心目中的形象,上前一步道:“萧姑娘,绑架况且兄的那七个人我能找到,要不要我把他们的人头砍下来送你当球踢。”
况且急忙道:“不要,我都写下字据饶了他们了,不能出尔反尔。”
萧妮儿纳闷了:“你还给绑匪写字据啊,他们逼你写的吗?”
“不是,他们在我面前叩头求饶,还痛哭流涕,我心一软,就答应了。他们还送了我一些礼物。”
况且说着,把他们送的那些金叶子和珠宝拿了出来。
周鼎成笑道:“七杀给苦主送礼,这可是自砸招牌呀,以后他们也别在道上混了。”
小君道:“你以为他们还敢啊,若是李家兄弟还在城里,这时候应该找上这七兄弟算账了,就算况且兄饶了他们,他们的钱财也不会剩下一文,骨髓都得被榨干榨尽。”
况且却道:“不会,我写字据饶恕他们了,李家兄弟不会那么干。”
小君惊诧了,显然不是很相信:“啊,这哥俩还真听你的?为什么?”
况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凤阳,他们倒是听了一次。为什么你去问他们,我不知道。”
小君摇头苦笑,李家兄弟向来只听李福禄一个人的,除了李福禄,天王老子也不行。怎会听况且的话?
盐帮凤阳分舵的事,小君也知道大概,却不知道那张告示是况且写的。现在况且亲口承认这一点,证明他的身上疑点很多,那些失踪的人一定跟他有关系,弄不好也是他一张告示什么的给弄没了。
小君低头琢磨着怎样才能从况且身上挖出他所需要的。他对况且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复原自己的记忆,若不然,记忆的碎片就像在他脑子里飞舞的尖刀一样,令他痛不欲生。
周鼎成打量着况且拿出来的那些珠宝,笑道:“兄弟,你发财了,这些金子珠宝差不多值两万两银子,不过这事你千万别再让任何人知道了,只能屋子里我们三人知道,不然你有一千张嘴怕是也说不清。”
况且笑道:“我当然知道,不用你嘱咐。”
莫说这些金子珠宝他不会对人说,当初李家兄弟和洛城双骄给他结的善缘,没任何人知道,包括周鼎成在内,就连萧妮儿都不知道那些财宝的来历。
不多时,刘妈做好饭菜端了进来,此时萧妮儿才发现桌子倒在一边,也没在意,以为周鼎成和小君见到况且回来太激动,把桌子掀翻了。
萧妮儿欲去扶起倒下的桌子,那两人只是讪讪的偷笑。
桌子摆好后,况且嫌一个人吃没意思,就让周鼎成和小君陪他喝酒,这两货居然又舔着脸上了桌子,继续喝酒。
萧妮儿坐在况且身边,也不让他动手,亲手喂他喝酒,把菜一筷筷送进他嘴里。若是平时,况且早烦了,可是今天被绑架平安回来,他的心境自然不同,倒乐于享受这待遇。
周鼎成看了一会,皱眉道:“我说你不腻歪啊?”
“怎么会,这福一般人可享受不到。”况且陶醉其中,其乐融融的样子,还把头枕在萧妮儿胸口。
“我可是受不了了,周大人,咱们换个屋喝酒吧,再待一会,我怕长针眼。”小君也觉得肉麻,身上到处发痒痒。
“哼,你们不会不看。”萧妮儿毫不客气地道。
正腻着,忽然听到大门开了,周鼎成立马站起来,大声喝道:“什么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老夫子半夜探视
况且也急忙站了起来,心里纳闷会是什么人在后半夜登门,外面可是有中山王府的护卫守着呢,一般人闯不进来。
此时听得外面一人说到:“老夫子,况公子可能睡下了,还是让末将先去叫醒他吧。”
外面传来陈慕沙的声音:“嗯,也好,我在大厅里等他。”
况且闻声急忙向外跑,果然,陈慕沙、小王爷跟石榴站在庭院里,后面跟着一群家人丫环,有陈府的,也有中山王府的。
“老师,您怎么来了,我怕太晚了打扰您休息,就没过去给您请安。”况且急忙过去参见。
陈慕沙见到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在静室打坐出来后才知道况且已经平安回家了,而且是中山王府的护卫在守着他,可是他见不到况且就是心里不踏实,说什么也要过来看一眼。
“哦,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没事就好。”陈慕沙故作平淡地说道。
“让老师挂念了,弟子没事,也没吃什么苦头。”
况且说着,偷偷看石榴。石榴却眼圈红红的,好像哭过的样子,他心里一酸,自己这次还是太过孟浪了,故意让人绑去,只为了自己一个心安,要查出是不是南家在对付自己,却让这么多人为自己担惊受怕。尤其是石榴和萧妮儿,况且知道他在她们心中占着什么样的位置。
“师姐好,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况且假装一副轻松的样子。
小王爷冷哼道:“你不回来谁能睡得着觉?老师跟石榴都一天没吃饭了。”
况且笑道:“那一定是让师兄你给吃光了吧。”
小王爷气的骂道:“滚。你当我是猪八戒啊。”
众人都笑了,也就小王爷自己敢说这话,换第二个人谁也不敢拿这个做比喻。
周鼎成和萧妮儿也出来跟大家相见,小君则一溜烟躲进内宅藏了起来,他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里。
众人来到大厅落座,也不用况且招待客人,带来的那些家人丫环纷纷动手,生炭火的、烧水烹茶的,就像一部机器一样,井然有序运转起来。
陈慕沙坐下后第一句话就问况且遇到了什么事,况且也不隐瞒,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当然他没说七杀送他珠宝的事,倒不是信不过陈慕沙,而是家人众多,人多口杂,不可能不泄露出去。
众人听了之后,都跟听了鬼话似的,虽然听不懂,却听得有滋有味,人人脸上精彩纷呈,有几个丫环忍不住窃笑。
陈慕沙和小王爷还有石榴交换个眼色,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忧虑,况且显然是受惊吓过度,有些说胡话了。
况且的状态,练达宁已经派人转告给了陈慕沙,也正因此,陈慕沙才不放心,要过来亲眼看看,可是看了后却更不放心了,直觉况且太反常了,哪像被绑架后逃生回来的,倒像是科场中第或者打了胜仗的凯旋者,精神健旺的很,神气活现。
这可太不正常了,事出反常必为妖,这虽是老话,陈慕沙却相信这个。所以他跟练达宁想法一样,认为况且是受惊吓过度,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一时间还拔不出来。
小王爷和石榴更是着急,此刻若不是深夜,一定是快马请南京太医堂的首席太医赶来苏州。
“况且,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什么也不要多想,好好休养几天。萧姑娘,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好好给他调养一下。”陈慕沙说道。
萧妮儿笑道:“老夫子,您请放心,干这点事有什么辛苦的,也我不都是我干。”
石榴觉得不放心,迟疑道:“要不我留在这儿帮你?”
萧妮儿赶紧回绝:“石榴姐姐,不用了,我伺候他还行,伺候您可未必能行。”
石榴笑道:“我又不要你伺候,我留下当然他们也留下。”她说着,回头指指背后的丫环们。
况且觉出有些不对味了,苦笑道:“老师,石榴,你们怎么了,不相信我啊?我真的没事,啥事都没有,你们不用像对病人那样对我。我还是大夫呢。”
陈慕沙哪里相信他的话,却也只能安慰道:“那是,我们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你别多想,好好养着就是。”
几个人见天都快要亮了,就起身告辞回去,况且也不挽留,一直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们上轿走远才回来。
“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况且一回身,就被一个壮实的人抱住了,看清是他后,竟是涕泪横流,原来是纪五。
他虽然也挂念况且,却是觉迷,一睡着就跟死人一样,况且回来他全然不知道。还是陈慕沙这些人都过来,动静太大了,他才醒来。
况且跟纪五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了,纪五则是继续回去睡觉,头一挨着枕头就酣然入梦。这世上能让他睡不着觉的事还没有发生。
况且回到周鼎成住的屋子里时,小君又神秘地出现了,两个人先前不知说了什么,此时都看着况且窃笑,笑的况且心里直发毛。
“怎么样,兄弟,你那套说辞得改改了,我跟小君能信你的,别人没法信你的,什么手脚绑着还弄死三个人,绑匪绑了你还跪地向你求饶,这要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你会信吗?”周鼎成笑道。
况且一竖眉毛:“那你让我怎么办?为了让人信服,就编一套能说得过去的假话?”
周鼎成点头:“也不是不行啊,老夫子、练大人这儿你怎么说都行,他们就算不信,也不会怪你,可是现在那个都御史大人盯上你了,你这套说辞能让他相信吗?”
况且不服气道:“我干嘛非得让他信?”
萧妮儿在一旁帮腔:“就是,谁爱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周鼎成气道:“你们两个是穿一条裤子的,你当然信。”
萧妮儿笑道:“是啊,我们两个还是盖一条被子、枕一个枕头的呢,怎么着吧?”
小君失笑道:“这谁能怎么着啊,你是他的人,你们当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皇上都管不着。”
况且忽然一怔,这才回过味来:“都御史大人盯上我了?”蓦然间他还真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浑身汗毛竖立起来。
周鼎成一叹道:“他一直盯着这事就没松过一丝一毫,可能想要大做文章。刚才你师兄悄悄跟我说,你刚从衙门回来,方大人就去衙门了,准备连夜问你话呢,还是魏国公拦住了,说你受惊吓过度,现在不适过堂问话,这才帮你搪塞过去。还有啊,老夫子也交代了,这几天你没事不要出门,若是官府找你问话,一概回答正在养病,不能见客。他们若是来硬的,就让他们找老夫子去。”
况且摇头:“这不是法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找我问话还能怎样,我是受害者,又不是犯人,他还能安我个什么罪名不成?”
周鼎成沉吟道:“还真怕出这事,那个方大人来头不小,而且神神秘秘的,练大人和魏国公也不好硬拦着不让他插手案子,毕竟他是都察院的都御史,有查案办案的权力。所以能躲还是躲一阵的好。这事你还是听老夫子的安排。”
况且泄气道:“好吧,就按老师说的处理这事吧。”
况且是真心不甘就此罢手,而是想各处试探,看能不能找出背后对付他的黑手,不然总是心头有根刺一样。然而陈慕沙这样安排,也一定有他的道理,况且也不好抗命。
周鼎成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我还真怕你犯倔,硬顶着来。跟你说吧,你这事不简单,背后不知有多少人搞鬼呢,所以既不能急,也不能放着不管,只能慢慢查。江湖上的事你交给我处理,官府那面有魏国公去办。”
况且忽然明白了他的话,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说护祖派又找上我了?”
周鼎成笑道:“不找上你才怪了,不过不用怕,这可是咱们家门口,任他谁人来,也讨不了好去,只是一件事你得听我的,那套说辞你得改改。”
况且冷冷道:“那就别让那些人来烦我,要是真找上我,我除了实话没别的话说。”说完,他转身回内宅睡觉去了。
周鼎成与小君对视苦笑,况且的反应倒是在他们意料之中,老夫子交代的事还是没能办成。
回去的路上,石榴坐在小王爷豪华的暖轿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况且没回来时她是揪心,现在则是痛心,看到况且安然回来固然好,可是怎么看都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儿,她真怕况且这样子下去会成个疯子傻子。
“石榴,你也不用为他担心,天一亮我就派人去南京太医堂请太医过来。如果南京的太医不行,就请北京的御医,一定能治好他的病。”小王爷安慰道。
南京作为陪都,保留了一个太医堂,跟北京的御医堂一样,只是医生的水平要差一些。
陈慕沙叹息道:“先不要莽撞,观察几天再说。他也许只是受刺激过度,养几天就恢复了。”
石榴双手交叉紧握着哽咽道:“不知他受了怎样的折磨才变成这样,跟丢了魂儿似的。”
小王爷正色道:“折磨真没有,那些人只是抓了他,没折磨他,据抓到的几个人讲,反而是师弟用什么妖法杀了他们三个人。”
“这怎么可能,那些该死的只是为了脱罪,把罪名安到况且身上。”石榴恨恨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况且装病不出门
陈慕沙也道:“况且决不会什么妖法,这个我查过了,他练的是正宗的医家养生功还有五禽戏,这也是名医世家大多修炼的。”
顿了一下,陈慕沙又问道:“那些护卫你都吩咐过了?”
小王爷道:“吩咐过了,若是那个方大人来找况且,就回说他卧病在床,不能去官府问话,如果有事就让他们来找老师您。”
陈慕沙点头道:“嗯,我倒要看看这个姓方的究竟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小王爷皱眉道:“老师真认为是这个方大人搞的鬼吗?”
“不是他才怪了。不说他前脚进了苏州,后脚况且就被绑了,就算是真有绑匪,明知魏国公在城里,就敢下手作案?这案子分明不是绑架勒索,而是另有图谋,包括他们把况且放回来,都可能是这个大阴谋里的一部分。”
“老师这样讲也有道理,依我看师弟在这里还是不够安全,干脆等他养几天就跟我回南京,在我家里,就是都察院也不敢上门要人。”
陈慕沙嗯了一声:“这样也好,本来他回来就想让他去你那里,只是他不想去,我也没硬逼着,结果就出了这事。”
石榴却苦笑道:“他不会去的,除非他真的神志不清了,你可以让人把他抬去。”
“不会的,我硬让他去,他不会不听我的。另外你,还有萧妮儿那丫头也陪他去,他也就没什么牵挂了。”陈慕沙蛮有把握地说。
小王爷乘机笑道:“老师,我看您也干脆去南京住吧,弟子也好早晚请教。”
陈慕沙却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还是免了,南京是非多,我可不想趟那里的混水,还是苏州清静。”
石榴幽幽道:“况且暂时也不能去南京,他平时看起来随和,可是骨子里心气最是高傲不过,此番已经受了很大的刺激,若是硬逼他去南京,会让他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恐怕病情更重了。”
陈慕沙一听慌了手脚,急忙道:“那就不去南京,我就不信,凭我还保护不了我的弟子传人。”
小王爷笑道:“那就不去南京,想法在这儿给他请名医诊治也一样。”
石榴道:“请名医也不行,若是别人不会忌讳医生,可他就是名医,我听说他在凤阳可是被人称为神医的。他自己认为没病,如果我们硬给他请医生,他还是会受刺激。”
陈慕沙苦笑道:“这么那么都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啊,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小王爷忙道:“老师莫急,石榴还能不管师弟的事吗,石榴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暂时先让他静养,等他自己恢复,不去惊扰。”
石榴点头道:“是这个意思,还是师兄懂我。”
小王爷大喜道:“那是当然,我哪像那小子那么没良心啊。”
石榴转过脸去,娇嗔薄怒的样子,小王爷急忙又道:“我不说他不好了,再也不说了。”
他心里这个恨哪,好容易况且回来了,石榴总算能放下一点心,自己这是多的什么嘴啊。
陈慕沙陷入沉思中,况且的样子真让他放心不下,他见过听过太多的人被绑架后,哪怕没受什么折磨,也是被惊吓得做下了毛病,一辈子都无法痊愈。况且若是哭若是表现恐惧胆小,他还不怎么担心,这都是正常现象,可是况且现在倒是一副精神爽怡的样子,分明是受惊吓过度,脑子里生出幻觉,这是人心理自我保护的最激烈反应。
他是理学家,也是心学家,打坐练功研究的就是心理的变化,这倒不是后世的心理学,而是比心理学更高深的道儿,也正因此让他对人心理的各种反应都有一定的了解,现在他就像一个心理医生给病人诊断一样,初步判断出:况且患上了严重的恐惧障碍症,症状如果不能尽快缓解,就可能精神分裂,整个人崩溃掉。
况且没有睡觉,尽管回到家,安全了,他还是毫无睡意,萧妮儿在他身上缠着腻着亲热了一个时辰,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况且坐在桌前,此时脑子里才完全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被绑架的过程,想从中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引导自己找到幕后的黑手。
可是冥想了半个时辰,他也没想出任何值得探索的线索,只是知道了绑架他的人是道上有名的七杀,最开始那七个混混不过是七杀用来掩人耳目的。
最后他把这些都抛开,七杀绑架自己不成,反而损失了两万两银子,他也就出了心中的恶气,懒得去追究了。至于幕后黑手,不会就此罢手,一定还会出手对付自己,早晚会露出真面目来。
他又静坐了半个时辰,天亮后就出去,在院子里练习五禽戏,他感觉身体的柔韧度还是不够,若是身体练习到一定强度,此番也不用依赖那条罢工龙保护自己了。
他练的虎虎生风,忽而猴型,忽而熊形,周鼎成正好过来,看着他练完,然后笑道:“我说兄弟,你这五禽戏可是练到家了,都练出型来了,你可悠着点,别把自己练成四不像。”
况且笑了:“那我就成国瑞了,也就没人再敢追杀我了。好,这就是我的目标。”
周鼎成笑了:“你也真敢想。今天准备做什么?”
况且想想道:“一会去给老师请安,看看石榴和师兄,他们为我担惊受怕的,也出了不少力,没什么可感谢的,只能去看看了。”
周鼎成道:“我说你别这么小肚鸡肠好不好,我跟小君不是不想出力,不就是那小子说你有大计谋,不让我去找你嘛。”
况且笑道:“我也没怪你啊,你自己心慌什么。”
周鼎成脸有些发红,这事算是落到况且手上了,动不动就得被他拎出来奚落自己一场,他现在倒真是后悔听了小君的话。
“小君呢?怎么不见他了?”况且问道。
“估计是躲在他的房里练他的空空道法吧。这小子也闹心着呢,好像他道门里的人也在找他。”
况且听了,没说话,这事只能小君自己解决,别人帮不上什么忙。不过那些人如果能找到小君,也就能找到他,他心里真的在想,是不是应该回南京武城侯侯府躲个一年半载的再说。但又不行,现在那个什么都御史盯上自己了,若是躲起来,不就一个妥妥的畏罪潜逃吗?
“况且,你跟我说句实话,只要一句,你这次是不是故意让他们绑你的?若不是,你难道没有反击手段吗?”周鼎成问道。
况且点头道:“的确是我故意让他们得手的,七杀倒也高明,弄出七个小混混引诱我上当,当时要是他们下手,真还未必能让他们得手。”
“这我就放心了,至少我良心上还能得到一些安慰。我当时就是这么判断的,所以没有去找你。”周鼎成大松一口气。
况且一瞪眼睛:“少来,你的心早练的跟你那武当绵掌似的,还会受伤?别想在我这里讨得什么心灵损失费。”
周鼎成讪讪道:“这个我也没敢想啊。不过啊,我倒是听人说武城侯侯府里可是有些宝贝秘藏的,啥时候带我去开开眼界。”
况且笑道:“大哥,您好歹也是经常出入大内的人,还能看上侯府的那点东西。”
“话可不能这样说,武城侯府当年可是分到一批古人字画的,大内也没你想的那么多,太祖、成祖都不大喜好这些,当年各地收集来的古人真迹分给功臣家里不少,后来这些功臣家被抄没的都又归到大内,可是其余的功臣家里还是有不少的。”
“这个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没心情谈这个。”况且甩给他个冷脸。
好不容易抓到周鼎成一个把柄在手,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这个……当然,等你心情好时再说。另外,那个都御史什么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他要是真的敢咬住你不放,想给你安个什么罪名的,我来料理他。”周鼎成一拍胸脯,大包大揽道。
“料理?你是说杀了?”况且大惊,小声问道。
周鼎成笑道:“这有什么,那个刑部的总捕头不也死了,说起来在凤阳的那个护祖派的首领比这个方大人来头大多了,说没不也就没了,谁能怎么着。”
况且不敢跟他继续讨论下去了,再讨论下去就是密谋造反了。他心里倒也诧异周鼎成的胆大包天,都御史也是朝廷大员了,周鼎成真敢说杀就杀?不过他可没这心思。
吃早饭时,没看到萧妮儿,周鼎成问起来,况且说她在屋里补觉呢,周鼎成也就不说了,小君也没露面,也没人问,这小子身上的一切都太神秘了,若不知道最好别问。
吃过早饭,况且就要去陈慕沙那里,被周鼎成拦住了。
“老夫子不是交代你了吗,不能出门,要在家里装病,老夫子他们会来看你的。”
况且有些为难道:“这样好吗?我不去看望老师,反而劳驾老师一趟趟来看我。”
想想还是应该听老师的,况且留住了脚步没出门,都御史若是真盯上了自己,现在门外可能就有监视的人,自己出去了也就无法装病了。只是想到这装病等于自我软禁,他的头就又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