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外篇 黑暗传说——犯禁
沿着宽广的河道,滔滔运河水从布卢克帝国滚滚而来,在流经艾里纳帝国和已不属于魔属联盟的坎普之后,终于归入无边无际的大海。在这个地段上,运河水量已经增大了数位,河水中夹带的河沙在入海口堆积,形成数十个三角洲,运河水只能循着其中数十个曲折的河道注入大海,也把入海口拓宽至三十多里。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区域是一片泽国,水文环境的改变,再加上肥沃的泥土,生长的植被也就变得繁杂起来。在淡水充实的季节,内陆水生植物疯长,而在潮汛季节,就换成咸水植物肆虐;而在两者之间的时段,这方圆数十里则是混生植物的天堂。
但无论是在哪一个时段迪里都从不缺少遮天蔽日的绿荫。所以,除了三条宽度可通行的海船的主航道之外,其他运河分支就成为了走私者和佣兵团的乐园。
不是魔属联盟、斯比亚又或者南条约商团不想去管,而是他们真的解决不了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在几次努力未果后,这三方都达成共识,只要在保证主航道畅通的情况之下,并不介意某些人在这里混饭吃——走私者和佣兵团的确不是什么善类,但他们懂得孝敬,更何况,这些人还能在某些时候帮上些“小忙”。
没有任何标志的快船靠在岸边,三名脸色阴沉的年轻人走上简陋的码头,很快就与一伙渔民打拌的海盗接上了头。只在腰间围了条遮羞布的海盗头子接过对方递来的钱袋,小心的掂了掂重量,然后回头一声呼哨。不多时,就从后面河道上驶来一条破旧渔船——在目前,这是所有民间涉海团体的战斗、运输以及后勤通后舰。
“别看这东西一副随时都会散架的模样,在俺们手里它好着呢!”海盗头子一脸质朴如老农的笑容:“客人放心好了,才三百里而已,只要一天就得!”
“来接包裹的是官面上的伙计,三桅客船,挂的是条约商团旗。”客人领的语气冷若寒冰:“距离三里就闪黄灯,六短六长,这面腰牌是接头的信物。”
“清楚清楚!”海盗头子拍着肤色黝黑的胸脯说:“包裹一定准时送到!”
“我说话有点口音吧?”对方对海盗头子的保证一点兴趣都无:“你听的出来?”
“这个……”海盗头子拿不准对方的心思,虽然知道语调中的贵族口音,却还是在装糊涂:“俺老瞎子一辈子跑海,很少上地面,所以……听不出来。”
“听不出来不要紧,你只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对方露出一个带着残忍意味的微笑:“如果包裹出了事,你和你的手下就会出事,你们那三个村子也不会留下任何活物,明白了吗?”
“明白了,老爷!”涨盗头子一个大礼行下去,额头在泥地上撞出一个浅坑,然后转头去吩咐手下:“搬包裹——趁着风赶紧划水!”
一天之后……
阴沉的天空中,一艘挂着南条约商团旗帜的三桅客船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上,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客船甲板上等待着,神情焦虑。在他目光所及的海面上,有一艘船身上早部被完全炸裂的船只,从残余部分来看,那应该是一艘渔船。
“已经彻底检查过了,这就是那艘要与我们交接的船厂”客船的船长来到中年商人身边:“上面没活人了,而且……舱室里没有我们要等的东西……”
“谁干的?”
“渔船上面两层被魔法从内部一次性炸裂,而下面的舱室却分毫不损船员身上没有外伤,死的那一瞬神情平常——没人能把活干的这么漂亮,就是上面的特战队都不行。”
“报告上去”中年商人脸上的肌肉**几下:“任务失败,我们失去了山峰托运的包裹!”
在距离入海口不到两百里的内陆,就是一条绵延的山脉。此时,在山脉中最高的一座峰顶上,轻工业衫素面的一第一魔将背倚绝壁,婷婷而立,明亮的阳光中,她那白皙的面孔上带着点儿心情的神情,看起来分外娇艳。
“差不多都清楚了,这老头是个魔法师,精通控制混乱元素,按魔属的标准,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已晋身大魔法师之列。”一身装的古德龙从石头后走了出来,正用一方碧色丝巾仔细擦拭双手:“这次是在布卢克老皇帝的授意之下,前去条约商团总部行刺斯维斯。赫本的。”
“如果他只是去条约商团行刺斯维斯。赫本,那么即使是失败了也应该是在商团手里吧?怎么会在斯比亚人手上?”第一魔将秀眉轻皱:“你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两天之前,斯比亚人就在运河上鬼鬼崇崇的运东西,到临近运河入海口的时候,斯比亚人分成两批,一路大张旗鼓却只带了些文书,另一路悄然无声的去找了个海盗帮他们运包裹,那包裹里就是这老头。”古德龙丢下血迹斑斑的丝巾:“确定无误之后,我在海上下的手,海盗本身没有价值,就掳了这老头回来。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就召唤你和第二魔将过来。”
“第二魔将是去查对他的资料了吧?她还是这么心急。”听了古德龙的话,第一魔将叹了口气:“这老头是怎么落入斯比亚人之手的?”
“他选择的行刺电动机很好,其他以他本身的能力,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不但有机会伤害斯维斯。赫本,而且还能重创商团管理层。”古德龙回答说:“但事情很凑巧,在他行刺的时候,伪装的科恩。凯达就在他身边,本来十拿九稳的刺杀就毫无悬念的失败了。”
“科恩·凯达在南条约商团出现了?”惊讶的瞬间一过,第一魔将就冷哼一声:“他凭什么知道那就是科恩·凯达?科恩·凯达的伪装就这么不济事?”
“在科恩·凯达出现之后,斯维斯·赫本震惊之下叫破了他的身份,”古德龙说:“这段是直接提取的记忆,我查验过,不是幻景,所以不可能混入虚假资讯。”
“然后?”
“他们进行了一次谈话,其中涉及到一笔交易。科恩·凯达将向斯维斯·赫本提供九千人的私兵、五支别动队和一个魔法师大队,以帮助条约商团在这次z争中获得胜利,但我们不清楚科恩的交换条件,只知道斯维斯·赫本对这个条件很难接受。”
“但他毕竟是接受了,是吗?”第一魔将的语气变得阴冷了:“那么刺客呢?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刺客居然没有被灭口?”
“科恩·凯达需要刺客的技能,在被运到这里之前,刺客已经被连番审问过。”古德龙说:“为了少受苦,他把自己的所有技能都说了出来,之后为了保住性命,又向斯比亚人隐藏了核心部分——时间太短,他们是出于无奈才让他活下来,准备带回斯比亚再慢慢研究。”
“这一切都太巧了,”第一魔将有些难以决断:“这魔法师是研究什么的?”
“研究混乱元素,”古德龙回答:“新兴的一个魔法研究分支,目的是将各种魔法元素提纯、压缩、储存进魔法晶石,然后在特定方式的控制下瞬间释放强大的能量——在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材料,这种能量的强大程度和破坏性,都远远过一般魔法。斯比亚对这种技艺表现出的旺盛热情,很值得我们怀疑,这不应该是用在一般军事上的东西,也许斯比亚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也说不定。”
“这种结论,只能由长公主殿下和黑暗魔王去下,我们只是魔将,还不具备这资格。”第一魔将轻声告诫古德龙:“对于我们而言,眼前最重要的事是确定这一系列事情的真实性,只有这样,所有资料才有参考价值,才能向长公主汇报。”
“你要我做什么?”
“你先把提取出来的记忆封好,再赶去布卢克帝国,”第一魔将交代说:“无论你用什么方式,都要尽快查情布卢克老皇帝与这个老头的关系,以及老皇帝什么时候决定派他去进行刺杀的。特别是要查情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别的势力干扰老皇帝的决定,尤其是斯比亚。”
“好的,我现在就可以出。”
“查清楚一切之后与我会合,我就在布卢克帝国大魔殿。”
“不用回去地狱岛向长公主殿下汇报吗?”古德龙疑惑的问。
“长公主殿下也在布卢克大魔殿。”第一魔将说:“殿下此行,正是要寻找科恩·凯达。”
一天之后,第一魔将走进了布卢克大魔殿,晋见了不久前移驾此地的黑暗魔族长公主。
之后仅过了半个钟头,长公主就带着第一魔将返回地狱岛,直接来到黑暗魔王的宫殿中。
听了长公主的汇报,黑暗魔王挥手让第一魔将退下,然后从王座中站起来:“……科恩·凯达已经出现了?还去了条约商团跟斯维斯·赫本见了面?长公主对这事情有什么看法?”
“回禀父王,这一切消息都经过了再三确认,里面不会有假消息。”长公主殿下沉声说:“安插在商团里的眼睛已经证实了此次刺杀,而第二魔将也证实了布卢克老皇帝派遣刺客的想法没有受过他人干扰,刺客本人是世袭贵族,这一次也是被老皇帝随机选中,所以整件事情到这里都能合理解释。”
“这样啊,继续说。”魔王那刻板的脸上不露一丝表情。
“儿臣以为,科恩的确在向斯维斯提供帮助,而且这两人之间也会有一个协定。但关键就在这里,科恩·凯达为什么会亲自去?魔属对他而言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即使是国家大事也有外交使臣可以调派,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出面?”
“其中或者涉及到他与斯维斯之间的纠葛。”魔王的语气很冷淡:“人类总是感性的。”
“在平时我们可以这样去想,但在这个时候,儿臣却不能仅作这样的推测。”
“长公主的意思破蛹?”
“父王睿智,儿臣就是这个意思。科恩凯达刚刚离开生命祭坛,连待城都没有回去看一眼就来到魔属见斯维斯,这里是否别有深意?”长公主说:“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科恩凯达是否打算继承生命祭坛的遗志,他这种离奇的行为证号为我们提供佐证。”
“长公主请继续说。”
“黑暗魔族并不在意有人继承生命祭坛的遗志,就像黑骷髅会一样,我们随时都可以铲除掉另一个妄图反抗的组织,即使它的领是科恩凯达。”长公主迟疑了一下,“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条约商团是唯一能在未来与斯比亚这种级帝国抗衡的人类力量,也是我们决定要呵护、培养的试验品,如果让生命祭坛的遗志侵袭的话,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已经能确定科恩凯达继承了遗志吗?”黑暗魔王对长公主的话不置可否。
“现在只是怀疑,还无法完全确认。但科恩凯达不会无故扣押一个精通新兴魔法研究的刺客,这跟黑骷髅会当初收敛人才的做法何其相似。”长公主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儿臣觉得,如果哦科恩凯达有意要这样做,那么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会有另外的举动,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他还会去联络北方条约商团的领是吗?”黑暗魔王道出了长公主的预测方向:“可我们现在却无法找到他,你打算用什么手法去确认呢?”
“只有使用大量的人手,找到科恩凯达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到之后再做。长公主回答:“就在数天之前,斯比亚帝国国内的一些活动逐渐终止,大量的物资和人员正在往两三处地点调集,连小公主也转移向别处儿臣想暂时抽调一些人手去寻找科恩凯达的行踪,只保留基本数量的眼线监视着这几处重要地点。”
“这样做也算稳妥,长公主考虑的大方向没错。”黑暗魔王终于点了头:“南条约商团那里,长公主应该对斯维斯赫本稍作警告,免得他将来不务正业。”
“对于科恩凯达,即使他已经继承了生命祭坛的遗志,也不能对我们造成实际上的损害。可他还是斯比亚的皇帝,在这个位置上,只要他愿意去推动,那么生命祭坛遗志就会像毒药一样向大众蔓延,犯禁的人类会大面积出现,而我们定下的次序也就会被破坏。”
“所以,在能够确定科恩凯达继承了生命祭坛的遗志,并且已经有了实际行动后……”魔王漠漠的说:“杀了他。”
“是。”长公主殿下领命。
“然后把他的灵魂带给我,”黑暗魔王轻声交代:“可别让光明神族给抢去了。”
下期预告
生命祭坛中的经历,让一种早被遗忘的力量回到了科恩身上,但在同时,这些经历又为科恩内心添加了一份沉重。
神魔两族的长公主殿下受命寻找科恩的踪迹,手握生杀大权的她们会怎样对待科恩?善智的神族长公主与善妒的魔族长公主之间的碰撞,又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
科恩与他召集的大军,分别开往神魔分界线深处。而在科恩身侧,是目光冰冷的乌鸦……
第1章
自古以来,凡是那些在历史上声名远播的城市,大多都会与毁灭和灾难扯上关系,这是一再得到证实的,让人感觉很无奈、很奇特,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却又让人觉得很正常。从兴盛到毁灭再到兴盛,这似乎已成为一个自然规律——如果神魔两族同意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投入到对这个哲理的研究中,但很显然,人们并不清楚上族对什么感兴趣。
所以,在经历过战祸不久的布鲁克帝国都福克斯堡里,没人去关注这个或许掠过了很多人心头的迷思。整城效忠于老皇帝的臣民们,此时正在尚有余热的废墟中忙碌着,他们要准备另一场战事。当然了,一如既往的,在这些劳苦的人里并不会包括贵族。
布鲁克帝国法令规定,一旦战争爆就不能再举行歌舞酒会,因此,老爷夫人们正抓紧即将开战的三天时间在皇宫中彻夜狂欢。在传统上,这种舞会是为鼓舞士气,也是为了表示自己国家的勇武,参加的人大多会带上凶恶面具,并作各种奇异威猛的装扮。
但根据大多数贵族传统的命运,这个本来立意优良的传统也沦落得差不多了。
国域狼烟,都城披甲,皇宫别院中却是火树银花。
之前的某年某月某天,福克斯堡上演过一场闻名遐迩的魔法焰火晚会,起因只是一个玩闹式的赌约。时至今日,可能很多人都淡忘了,但那一夜的景观,却越了贵族晚会和魔法焰火的范围,最后闹的整个魔属贵族阶层,特别是在年轻一代中沸沸扬扬。
有人说,那是贵族中的迷惘一代次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内心世界;也有人说,那代贵族内心彻底**的标志……
至于那位晚会主办人荷南伯爵,他的下场却没有人去关心。
事实上,跟几位同样倒霉的魔法师在一个“有助消化之地”进过食,并被皇家变相处罚之后,这位荷南伯爵就变的成熟多了,而且在其后的战争中积功甚厚,现在已经做到了福克斯堡治安督察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正是当初斯维斯.赫本公爵抓他时所担任的职务。
伯爵、公爵只之别,但在待遇上有很大差别,荷南可不能像斯维斯那样万年猫在家里不上工,在每一个应该当差的日子,荷南都兢兢业业的出现在自己的岗位上,带着手下巡查在福克斯堡的大街小巷里,途中劳累时才会去一些方便手下寻找的地方暂时休息。
年轻人年富力强,所以他大多当的是夜差,彻夜巡查中最合适的休息地点是观露宫,也就是当初老皇帝处置他的地方。不过现在的观露宫却只余下一片废墟基台——福克斯堡里唯一一座山上宫殿,已在上次斯比亚远征军的攻击中毁于战火。虽然宫殿毁了,但山体的高度还在,补种上一些树木之后,还算看得过去。
每次站在观露宫的基台上鸟瞰福克斯堡,荷南伯爵心中都是思绪万千、感怀不已,也总会默默的望着下方的那些出神。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任何人有那样的遭遇,心境上都会产生极大的变化,这个年轻贵族能支撑着进,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这样一个空气中沁透着寒意的夜晚,荷南伯爵照例走上了基台高处,在一处平整地面停下脚步,沉默的看着城中情况,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金属圆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一股清淡的酒香飘扬过来,荷南伯爵眼眉一开,旋而又是一紧,扭头向上风头看去——只见上方歪斜的石柱边依靠着一个黑影,他手里拿着一只皮袋,正往嘴里大口灌着美酒,从轮廓到动作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
“阁下真是好兴致,”荷南伯爵不动声色的摸到剑柄:“深夜在此豪饮,痛快得很啊!”
“冷夜喝冷酒,这有什么好痛快的?”黑影身形一挺,离开被依靠着的石柱,一步步走近了伯爵:“三更半夜,你一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不知道这里是皇家庭院吗?”
“本人正在当差巡查,这个皇家庭院正在本人职责范围之内。”堂堂的治安督察官被人这样质问,荷南伯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戒备之心倒是去了不少,因为来人的衣饰华美,显然不是平民百姓或刺客的装扮。
“当差?巡查?”来人停在十步之外,身姿挺拔,风度不凡,只是一张脸还隐在树荫阴影下:“那你还喝什么酒?”
“谁告诉你本人喝酒了?”荷南伯爵一愣,这大概是他当上督察官以来初次被人倒打一耙。
来人却冲他一扬头:“你手里拿的不是酒吗?”
“这不是酒,”看着手里的圆壶,伯爵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些:“是一壶热饮。”
“半夜里爬这么高,既不嚎叫又不喝酒,你还是不是男人?”来人微感惊讶,几步走出了阴影,终于站到了伯爵身前。
“嗯,阁下好运气,要是早几年对我说这话,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哦?会是怎么个不妙法呢?”
“阁下没听过传闻吗?几年前,我还是个什么都不顾忌的纨绔子弟,阁下这样说话,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总归是要被群殴的……”
伯爵淡淡一笑,慢悠悠的抬起眼,但目光一触到来人的脸,笑容就僵住了,手上的热饮也洒了一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是你!”
“当然是我,”来人脸上有邪恶的笑容:“那么今天会怎么样呢?”
“疯狼!”荷南伯爵飞起一腿,虽然不是快逾闪电,却也架势十足。
“这是何必呢!”让过几脚之后,恶名昭彰的坎普疯狼烦了,于是也一抬脚,轻巧端正的踢在伯爵小腿的胫骨上。
伯爵痛的大叫一声,抱着被踢中的部位原地单脚跳,另一只手却还拿着圆壶不肯松开。
“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疯狼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拿起皮袋灌了一口酒,鄙夷的说:“过了这些日子,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嘛!”
“早知道打你不过,但是不打说不过去!”好半天之后,荷南伯爵总算缓过气来,在旁边骂了两句粗口,先把圆壶仔细盖上,再一瘸一拐的走到疯狼身前:“私仇已经报过,现在你跟我去做个入城的书碟,省的你一会被人抓去当苦力。”
“谁能抓着我?”疯狼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治安督查官。
荷南伯爵呸了一口,说:“现在要打仗了,福克斯堡不安宁,到处在抓人。我知道没人能抓住你,但这是皇家法令,你也不能和军队对抗吧?有了书碟,你去找那人也方便。”
“你知道我要去找谁吗?”疯狼脸上表情更加有趣。
“谁能劳动你的大驾?你总归不是来找我决斗的,”荷南伯爵摇了摇头,也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能去的话你就早些动身,留在福克斯堡没什么前途,兵荒马乱的,别耽误了。”
“居然知道福克斯堡没前途,你也不简单嘛,看来我得收回先前的评语了。”在伯爵的善意提醒下,疯狼点了点头:“你怎么不去找他?按道理说你跟他的交情不错,他手下也有大批你的同龄人跟随,据我所知,其中也不乏你的熟人。”
荷南伯爵笑笑,只是看着手里的圆壶,没有说话。
“谁送你的?”疯狼瞄了一眼,那是个造型简单的金属壶,表面有银白色的花纹。
“还能是谁,一个傻姑娘啊!”伯爵晃了晃圆壶:“我很早的时候就是伯爵了,虽然说不上夜夜换新娘,却也是群芳环绕。在跟你打赌彻底输掉之后,在那些聪明姑娘们的眼睛里,我就变成透明的,还会有小姐们掩着鼻子绕道走,只有这个傻姑娘……不计较我狼狈的名声,不计较我晦暗的前途,依然用以前的态度待我。”
“我开始好奇了,”疯狼看着伯爵说:“她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
“她家不在福克斯堡,只是我们两家的庄园靠在一起,而我小时候曾经去偷过她表姐的东西,所以每次回庄园遇到,她总是会泼我一身水,然后骂我卑鄙无耻。说来也奇怪,我长大后纠缠过不少女人,但是却没打过她的主意。”说起以往种种,伯爵却没有羞涩惭愧:“决斗后我就躲到庄园里去,没想到又遇到她,照惯例被泼了水,只是在她骂我的时候,变成怯弱怕事、不知上进了……”
“哦,果然不错,虽然风格另类了些。”疯狼点点头。
“很少人能理解这一点!”听到疯狼肯定的话,伯爵显得很高兴:“之后,我就一步步爬了起来,别人很难想像我能做到这些所谓困难的事,我自己最明白不过,能追到她,当个官算难么?!”
“可我是一般观众,”一脸好奇的疯狼对一脸豪气的伯爵说:“我就想知道她有多漂亮。”
“说真的,我已经不在意这一点了,漂亮的女人大多不能说心事,更不能共事,因为她们通常转身就能把你论斤卖了。”伯爵轻声回答:“可她不但漂亮,而且事我愿意说心事和共事,甚至一直待在一起的人。”
“那你更应该带着她走,”疯狼说:“你已经看出福克斯堡的近况了。”
“她走不了。”伯爵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叔叔是前线将领,她在福克斯堡为质。”
“原来如此。”
“或者在阿撒先生看来,我只是一个曾经的、根本不能入眼的对手,但是在决斗之后,我却很感激阁下,”伯爵感叹着说:“阁下能体会我这种心情吗?”
“多少能了解一些。”
“我们虽然算不上朋友,但总能算旧识吧?”
“算!”疯狼很肯定的点着头:“特别事在那场焰火之后,我对你的印象很深!”
“那事情就别提了,”伯爵一脸平静的说:“那么,在杀了我之后,请阿撒阁下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吧!作为交换,我可以不反抗。”
“你反抗有用么?”说到这里,疯狼呸了一口:“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杀你?”
“这很好理解,阿撒阁下是那个人的挚友,他做大事你不会不帮忙,而且你也不是经由福克斯堡去找他,那么你来见我做什么呢?”伯爵冷静的分析着:“但是很遗憾,我不会提供其他官员的情报给你,阿撒阁下,那与我的誓言相违。”
“那么,就因为我有能力救你那个——”伯爵很配合的举起手,让阿撒看到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后阿撒干咳一声,继续说:“因为我有能力救你的未婚妻,所以你选择从容就义?”
“谁不想好好活着?换个人来看看!谁就义还不一定呢!”伯爵又骂了句粗口:“你曾经在我家门外杀过刺客,老子趴在墙头看过,知道打不过你!玩计谋也不行!”
“哈哈哈哈!”好好的笑了一通,阿撒.古台才摇了摇头:“你变成了一个有趣的人,已经能让我刮目相看了,所以你不应该死,你也不会死。”
“就因为你这样说了,”荷南伯爵说:“我就不会死了吗?”
“是啊,因为我这样说了。虽然我这次来福克斯堡,的确是准备杀点人什么的,但你已经在无意中救了他们的命。”疯狼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这就分手吧,希望来日能有机会相见,再听你说你追那傻姑娘的经历——哦,按照传统,我是不是应该祝福你们先?”
虽然不太相信对方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但伯爵还是致谢说:“得到阿撒阁下的祝福,我很荣幸,但阁下如果还要在福克斯堡做事的话,我会很为难。”
“为难个屁啊!”一块石砖从阿撒.古台手里飞出,直接就把伯爵砸晕过去,随即气呼呼的说:“饶你不死还跟我啰哩八嗦,欠扁!”
料理了伯爵,疯狼阁下拍拍手上的尘土,把身后的披风一扬:“走!我们去找点乐子!”
一个白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阿撒身边,与他肩并肩的走下山去,那些在路上游弋的巡查卫士竟然对他们视而不见,根本不知道有人与自己擦肩而过。
山脚下是一条直通皇宫的御道,深夜时分无人行走,只有几处卫兵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白衣人回头去看看山头,不满地说:“半夜爬山砸晕个小虾米,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经事?”
“这能怪我头上吗?来得匆忙,没有时间联络情报人员啊,”疯狼阁下把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这个混账皇帝不在这里,这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才对,虽然宫殿被烧了,可如果我是布卢克的皇帝,说什么也要重建的。”
“那现在我们去做什么?”白衣人没好气的问:“找乐子?”
“乐子而已,想找的话总是能找到的,就看你的目光是否具备探索功能。”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疯狼走到御道边,看了一会在摇曳中劳碌的民众:“有兴趣去参加一个舞会吗?”
“舞会?”
“听说就在这御道尽头的皇宫举办,其实也不是皇宫啦,是在新建的庭院里,很盛大的哦!”说到这里,疯狼阁下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然后大力一拍白衣人的肩膀:“而且我保证,这种舞会跟本少爷举办的皇室舞会绝不一样!”
面具一去,斯比亚皇帝就恢复了自己本来面容,只是长与双眼瞳孔的颜色并未复原,看起来未免有些怪异。
白衣人一点都不客气,直接把他的手晃下去:“不都是跳舞?凯达家的舞很别致吗?”
“哎,乌鸦君啊,你快给自己的脑袋上点油吧,都快生锈了!”科恩叹了口气,迈步当先:“来来来,本少爷就自己受累,给你当一回解说员!”
进行途中,科恩不断给乌鸦介绍着神属与魔属舞会的区别,但乌鸦明显缺乏兴致,就算被逼问感受,最多也只是恩一声而已没一会,两人已经到了皇宫,可遗憾的是皇宫也在上次的战争受损不小,直到现在还处于翻修中,显然是没什么好遮的,只好顺着宫墙再向前。
等听到隐隐乐声时,两人就知道距离会场不远了,科恩在生命祭坛中下了苦功,显然已经是当世顶尖高手,随便找了个防守空隙越墙而过,大摇大摆的靠了过去。
“哟!”才打量了一眼,科恩就满脸的欣喜:“原来是放荡的化装舞会啊!”
“我只看到无聊,”乌鸦平淡的看着那些奇装异服的人:“怎见得就放荡?”
“这还用说吗?乌鸦君,化装舞会的精髓就是放荡,”科恩一边说,一边掰手指:“如果她化装成妓女,那么她就是一个放荡的妓女;如果她化装成圣女,那么她就是一个放荡的圣女,如果她化装成一个……”
“背的很辛苦吧?”乌鸦一笑。
“的确,”科恩手一扬,被他扔进了旁边的灌木:“我们还是去感受一下好了。”
“谁?!”灌木中突然冒起一个脑袋,脸上戴着一个眼罩,正紧张的四下张望:“是谁乱丢东西?!”
“哦,兄台你不去跳舞,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科恩转过头去,话里带上了魔属通行官话的口音:“咦,兄台你没有穿衣服呢,啊?你下面那团白花花的是什么生物啊?”
“大胆!”那人一声威吓,然后放低了声音:“我可是参赞军务的公爵!你坏我好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靠,化装之后谁认识你是公爵,”科恩伸手就是两个耳光,打得对方脑袋晃来晃去:“老子还是皇帝呢!”
“你你你!”号称自己是公爵的人捂着脸说:“你大逆不道!我刚才还见过陛下!”
“哦,这样说起来,我这本书还扔得正是时候。”科恩眼中闪出一点诡异的银辉:“你的陛下在哪?”
对方的眼神明显的呆滞了,嘴里说出一个地名,科恩点点头,向下方一直不动的生物说了声“打扰”,然后悠然回转。
“乐子来了,”科恩哈哈一笑:“我们找布卢克老皇帝去吧!”
“你想好了,这里可是福克斯堡,不远处的魔殿祭坛是可以直通地狱岛的,你也听说魔殿这几天来了大人物。”
“有你在我怕什么?至于那个魔族长公主,她这时候恐怕正在往威登赶呢!”科恩毫不在意:“入乡随俗,让本少爷去换身衣服先!”
没过一会,科恩已经收拾停当,领着乌鸦大摇大摆的向舞会主场走去,根据参赞军务的公爵所说,布卢克老皇帝此时正在舞场后面的某一栋小楼里,最直接的路径就是直穿舞场。
“虽然你的穿着……放在斯比亚没有问题,”跟在科恩身后,乌鸦一个头两个大:“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位黑黑眼、身穿黄袍的年轻人,趾高气昂的走在魔属布卢克皇宫中,接下来会生什么事?”
“看看就知道了。”科恩回答:“我很期待的。”
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靠近了舞场边缘,前方就是正在演奏的乐队,正对两人而站的乐队指挥目光掠过科恩,手里的指挥棒当场就掉了,乐曲明显乱了两个节拍,于是乎,满场的目光转移过来,被新出现的这两人吸引!
在那些被各式面具遮盖近半的面孔上,多是一副惊讶、迷惘的神情。
“……那是科……科恩.凯达!”
“……要……要叫卫兵吗?!”
“你傻啦?这是化装舞会!谁规定不能扮科恩凯达的?有比斯比亚皇帝更辟邪的吗?!”
“……这是哪家的少爷?真是勇气可嘉啊!”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最拉风?早知不扮祭司了!”
“……本人可是见过斯比亚皇帝的,他脸上的面具至多只有七八分相似,完全没有刻画出科恩凯达的可憎之处!”
“……旁边那个装扮白衣杀手的人,明显没下功夫嘛,还一脸不怎么情愿的模样……”
“嗨……科恩陛下是吧?”一具妩媚的身躯靠了上来,用手指绕住了科恩?凯达的衣带,唇间缓缓释放着一股秘香:“有没有兴趣与我这位魔殿圣女谈谈……人生和理想?”
“很遗憾,朕没有那两样玩意,”科恩?凯达让圣女挽住自己的手:“不过朕希望圣女能陪朕走段路。”
“大家都在看着呢,”女子软若无骨的身躯紧贴着科恩:“那么,陛下想拐带圣女去哪里?”
“我们去会见布卢克皇帝。”科恩脸上似笑非笑:“谈谈……国家大事。”
低低的娇笑中,一口热气喷在科恩颈边:“科恩陛下,你可真坏呢……”
第2章
房门开,人影闪,浮光掠影中倒下一地护卫。
当紧闭的房门被猛然打开的时候,布卢克老皇帝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震怒,紧接着又浮现出一点惊异,然后就不动如山的坐在原位,再也不动分毫。倒是他身边的一位老者反应迅,第一时间挡在了老皇帝身前,左手里的地图向来人砸去,右手顺势去抽腰中短剑!
“呛!”的一声,才抽出三分的剑刃被外力压回鞘中,一位白衣如雪的男子站在老者身前,面无表情的说:“再抽剑,他就死。”
“亚提律亲王,让开吧,”老皇帝声音中略带沙哑,“让朕看看客人是何等模样。”
老亲王怒视着近在咫尺的白衣人,慢慢的移开了身子,当老皇帝看到来人的脸时,安坐的身体却禁不住一抖,口中惊呼:“你?!”
白衣人左手一挥就将亲王打飞,右手的长剑直接抵到老皇帝的喉头,让老皇帝硬生生的把下面的话语咽了回去,然后才阴冷的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确实听说过斯比亚皇廷有一位穿白衣的豪杰,戊技举世无双,人称乌鸦。”
老皇帝两手紧揣攥着,显然是在压抑心中的无尽愤怒:“阁下是要刺杀朕么?”
“你?”白衣人冷哂一声,侧身退开两步,他这个动作自然是将老皇帝的目光引向门口。
谁知这一看,已经有几十年专业经验的老皇帝完全有违一国之君的气度,又惊呼了一声!
不是他心中有鬼,也不是他目光锐利,而是门口那人的特征太过明显——长如墨,眼瞳似镜,脸上带点玩世不恭的笑容,但在老皇帝看来,
这笑容却是喜怒无常的标志。
今时今日,满大陆的这些皇帝们谁会想到,谁又敢去想有一天斯比亚皇帝会亲自登门?如果真的去考虑这个问题,那就意味着自己离亡国灭族不远了!
“科恩·凯达!”老皇帝的手颤抖着,后面的话已经说得不太利索,“你……你居然……你欺人太甚!我布卢克帝国的儿女是有血性的,你不怕走不出去吗?”
“朕刚才这一路走来,布卢克贵族儿女的血性嘛,已略有见识。”科恩起脚把身边一张沙踢到老皇帝桌前,慢悠悠地走近坐下,“现在不妨来领教一下布卢克皇室的待客之道。”
“科恩陛下不远千里而来,只是想戏弄朕吗?斯比亚帝国虽强,但我布卢克从没有怕过谁。”一般来说,皇帝的修养与年龄成正比,两句问答下来,老皇帝好歹恢复了一些风度。
“就像老陛下说的那样,斯比亚是个强国,很强,非常强。”科恩点了点头,说,“朕有这强国之君的身份,难道就不能来探望一下同道前辈?都是当皇帝的人,不用这么紧张吧?”
“当然可以,相信魔属神魔之地还没有科恩陛下去不了的地方,但两国皇帝这样见面,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听了老皇帝的话,科恩笑说:“推陈出新,正是朕的风格。”
不去理会科恩的笑语,老皇帝终于正色问:“科恩陛下为何而来?”
“朕已经说过了,斯比亚是强国,强国自然有强国的担当和义务。关心、维持现有大陆的平稳局势是朕不可推卸的责任,”科恩也正色说,“布卢克帝国近来不太平,已经影响到了斯比亚。派使臣来问拖延时日,派军队又显得小题大做,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朕来最合适。”
“皇帝对皇帝的直接交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科恩进入正题,“在运河沿岸,布鲁克帝国与南条约商团排兵布阵,这是想干什么?”
“斯比亚以战立国,科恩陛下居然看不出这是一场即将开始的战争吗?”老皇帝拿不准科恩的用意,所以在回答时只能避重就轻,“不知这样的状况怎么会妨碍到斯比亚帝国?或者说,斯比亚要插手全大陆的所有事务,布卢克国内这一场小小的战争都需要向科恩陛下报备?科恩陛下什么时候成了全大陆的皇帝了?没错,魔属联盟是与斯比亚签订了协定,但我们至少保留动内战的权利。”
“斯比亚不想插手全大陆的事务,朕也干不来全大陆的皇帝,”科恩心平气和地说:“老陛下不知道吗?在目前局势之下,任何一点动荡都会损害斯比亚帝国的利益。”
“如果科恩陛下真的关心斯比亚的利益,那么就应该祝愿布卢克皇室早日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说起战争,老皇帝显然对自己信心十足。
“这样说来,老皇帝认定这场战争很有必要?布卢克皇室已经是非打不可了?”
“布卢克皇室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动战争,”老皇帝说,“南条约商团不过是一群乱臣逆子,自以为攀附上了斯比亚,又有赔偿条约在手,行事就可以无法无天,他们搞得魔属联盟天怒人怨,这可怪不得朕!”
“乱臣逆子,老陛下这样形容亲侄子是否有些过分?朕听说他父亲可是因为救你而死。”
“朕不否认这点,但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莫测。”说这句话时,老皇帝的目光在乌鸦背影上一瞥,又立即回到科恩身上,“就像科恩陛下这样的豪杰,也怕难以调和家事吧?听说几位斯比亚亲王就很让科恩陛下头痛啊!”
“老陛下这是在怪朕了?”科恩轻轻卸下关于自己的话题,“南条约商团是因为战争赔偿条约而诞生,但却不在朕的管辖之下,黑暗魔殿才是它的直接上司。”
“是谁在豢养商团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南条约商团已经成了一条恶犬!如果布卢克现在不动它,未来必然被其反噬!”
“布卢克战意澎湃啊,”科恩的话很直接:“可在朕看来,布鲁克皇室赢不了这场战争。”
“胜利绝对是属于布卢克皇室的!”老皇帝愤然而起,“无论兵员、外交、物资,朕都一力周全,三线攻势一起动,不出三月必将让南条约商团覆灭!”
“朕能在瞬息之间让老皇帝你永垂不朽,一天内屠尽布卢克皇室子弟,两月内踏平福克斯堡!”以科恩的性格,这时候怎么会放任老皇帝的气势高涨起来,“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黑暗魔殿不会有不利于斯比亚的举动,魔属联盟也不会有一兵一卒来救援布卢克!”
“哪怕战至最后一人,布卢克也将坚持信念!”听了科恩的话,老皇帝心里异常悲苦,因为科恩的每一句,甚至每一字都不是威胁,而是真切的事实。但老皇帝心里知道,科恩这次来绝对不是向自己下战书那么简单,所以也不敢把话说绝,以免真的把科恩的暴戾秉性引。
“老陛下请坐吧,我们现在没必要剑拔弩张。”科恩的语气缓和下来,“斯比亚帝国虽然以战扬威,朕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战争是最后的手段,而且效果并不怎么好,这个道理朕早就明白了。”
“那科恩陛下因何而来?”老皇帝真是有点弄不懂科恩的来意了。
“朕来,是因为朕的仁慈,”科恩笑了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算布卢克皇室现在已经铲除了南条约商团,但因为魔属与斯比亚的条约依然在,那么就会有其他人来负责执行。会是谁呢?黑暗魔殿的下派官员还是外面舞场中的那些肉虫?在老陛下看来,他们会比你的侄子做得更
好?会比你的侄子更具善意?或者布卢克皇室能在他们身上获得安全和利益?”
“无论以后是谁来重新组建新商团,布卢克皇室必然会在其中占据相当份额。”老皇帝正色回答,“当然会比今天的状况好。”
“是这样吗?怎么朕的看法恰好与老皇帝相反呢?”科恩只是冷冷一笑,“新商团建立之后,第一件事必然是纠集其他帝国灭掉布卢克,将老陛下你刨心挖肝以平息民愤,并将级飞呈斯比亚待城,以求得朕的宽恕!”
“你这是危言耸听!”这个瞬间,老皇帝脸色大变,居然忘记了面前坐的是科恩·凯达。
“朕并不清楚是谁在推动这件事,也不清楚别国与布卢克达成了什么秘密协定,但朕清楚这是个一石三鸟的阴谋。”科恩并不生气,反而显得耐心十足,“先除掉朕肯的南条约商团脑,然后颠覆容不得商团的布卢克皇室,顺便再给朕一个下马威。之后他们就顺风顺水了,正所谓升官财各得其所……如果不被朕识破,倒真是个好计谋。”
“你……你……科恩陛下……你有何依据?”
老皇帝的脸色一变再变,几乎口不能言,想来经过科恩这一指点,他也恍然明白了其中的凶险,只是一时还无法完全确定,更为可能的是他不想在科恩面前失了这份应有的“气度”,所以还有些不愿承认。
“需要朕再多说什么吗?”科恩摇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老陛下你也是几十年的皇帝了,仔细想想各方的前后作为,难道还得不出答案?”
老皇帝顿时呆立当场,无言以对。
“斯比亚帝国就是这样一路过来的,陷害、圈套、阴谋、朕的生活里怎么会少得了这些?至于说到看破,老皇帝你只是布卢克的皇帝,而朕却是斯比亚的皇帝,这两个皇帝之间是有差别的。”科恩淡淡一笑,“这结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你总该知道目前对布卢克最友善的人,是朕,只有朕才不想看到这场战争。”
“斯比亚与布卢克的差距,正是从这里开始的吧,”良久之后,老皇帝才出一声叹息,“今天才知道科恩陛下不是只凭勇武立世,可笑我等还一直腹诽陛下年轻冲动,不善谋划!没想到被仇恨和恐惧蒙蔽住双眼的,却是我等自己!”
“经历不同而已,如果朕有一个优秀的侄子,而这个侄子又在朕身边展起一个足以制衡帝国的势力的话,朕大概也会被仇恨的愤怒冲昏头脑,”科恩脸上并无得意,“加上身边的人一味唆使,也会有杀机吧!”
“多谢科恩陛下提点。”
“归根结底,这是两种体制、两种思维的冲突。布卢克帝国其实已经病得很重,而条约商团就像是稚嫩的希望之树。老陛下还没有明白,事情的起因并不这么简单”科恩说,“布卢克帝国并不是没有适应变化的能力,但需要搭配一个好机会才能有所作为。为什么不把条约商团看作是一个自我改变得好机会?说到底,斯维斯的志气并不在布卢克,老陛下非要把他当成绊脚石,这算是怎么回事?”
“科恩陛下此来,想必就是因为这件事了?科恩陛下为什么会如此看中斯维斯?朕当然知道他志不在布卢克,但科恩陛下真能容得一个以斯比亚为目标的人吗?”老皇帝考虑一阵,终痛下决心,“好吧,无论怎样,科恩陛下既然已经开口,那么布卢克皇室可以罢战!”
“罢什么战?架子已经拉开,布卢克要是不打,怎么向其他势力交代,之前与你签订协定的人会放过布卢克皇室?”
“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科恩陛下这是在消遣朕吗?”
“老陛下已经了解真相,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朕是不希望看到另一场不受控制的战争。为了避免更大的悲剧,朕一向是动战争、控制战争!”科恩又一笑,“朕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所以从不替别人拿主意,但既然战争是在布卢克与南条约商团之间展开,那么相对于朕,老陛下不是有更合适的商议人选吗?”
“这……”老皇帝当然知道科恩在说谁,只是难以想象科恩会这样说。
“总算是一家人,能维持还是维持下去的好,老陛下你是长辈,细微处忍让一下又不损颜面。打仗嘛,只要是自己说了算,消耗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到
这里,科恩站起身来:“朕话尽于此,老陛下好自为之。”
“科恩陛下这就要离开了么?”布卢克老皇帝还在思索着科恩的上一句话,闻言不禁一惊。
“一个舞会已经让朕大开眼界了,还要留下来吃早饭吗?”科恩的手一挥,老皇帝的身体软倒在椅子上,已经昏睡过去。
出了大门,科恩在楼前的花园里吐了一口长气,远方的舞场上依然成双成对,与这边的清冷形成强烈对比。
“我越来越迷惑了,”乌鸦开口说,“你今晚的举止很奇怪,与往常绝不一样。”
“你迷惑算什么?连我本人都很迷惑,今天分明只是想来杀个把人,结果却变成说客了!”科恩用指头点点自己的额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里萌芽,要破土而出。”
“既然已经注定要成为头上长东西的妖孽,”乌鸦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就要祈祷上面结出好果子来。”
“你才是妖孽!”科恩呸了一口,“这边走,再从舞场里过,我怕你把持不住!”
“你确定?”乌鸦说,“从这边过去是毁在上次战争中的宫殿废墟,都还没有翻修,你现在心绪起伏,最好不要从这种乱成一团的地方过。”
“就算是废墟,也比不上我现在的心情,”科恩摇了摇头,“或者还能让我的心情好点。”
“随便你了。”乌鸦无所谓地耸耸肩,跟在科恩后面。
经过几栋楼宇,穿过一片树林,再向前几十步,福克斯堡皇宫的废墟就出现在两人眼前。在那一场战争大火后,这片宏大的皇宫已经没有翻修的可能,只能择日重建——这可能就是布卢克皇室不去翻修皇宫的根本原因,因为修筑宫殿是一项耗资巨大的工程,在这个战争前夕,老皇帝的腰包里哪还能掏出闲钱来?
“这就是了,”乌鸦在夜风中抱胸而立,“你还满意吧?”
“满意。”科恩点了点头,目光从身前的地面扩展出去,近处的路面龟裂凹凸,远方的梁柱斜倒如刺,间中瓦石一片狼藉,再向前去,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前一次来福克斯堡,我也站在这里看过宫殿,当真是堂皇大气,冠盖魔属。你看,我们脚下就是分化这宫殿的中轴线,前面不远,是被成为‘敛威阁’的大殿。”
“中轴线么?”乌鸦取笑说,“我可没见过蚯蚓模样的。”
“我知道这条道路现在应该是蚯蚓模样,但你知道我眼中看到些什么?”科恩迟疑了一下,才缓缓说,“我还看到这宫殿之前的繁华堂皇,这往日景象与今天废墟重叠在一起,两幅画面,相互交错,我怎么分都分不开……”
“你想说什么?”
“有些事会突然改变,而有些东西却永远也不会变,”科恩说,“或者是我们不希望某些东西产生变化。”
“比如说呢?”
“比如说?比如说这宫殿、这帝国,甚至这大陆,一切总是在变化。而你眼中的我,或者我眼中的你却不会变,或者说,是我不希望我眼中的你改变,你也不希望你眼中的我改变。”
“你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我对这个世界本来是漠不关心的,”科恩看了乌鸦一眼,“我没有开玩笑,在某个时刻之前,我从来没有当这个世界是‘我’的世界,我只是当这是‘你们’或‘他们’的世界,这里生什么,将来会怎么样,我认为与我无关……即使有一点相关,那也是与我身边的人,所以我需要照顾的、考虑的事情不会太多。”
“果然,”乌鸦点头,“这点我们一样。”
“但是在某个时刻之后,我认同了这个世界。那个人,菲谢特·夏麦,他是引领我走进这个世界的钥匙,从此之后这世界就与我息息相关,悲喜与共。”科恩又说,“我也希望自己成为引领你走进这世界的钥匙,让你也如我一样去关心这个世界……”
“坦白地说,这有点难。”
“我希望你明白,你在我眼中永不会变,无论过去、现在或者是未来,相对于我,你永远只是单纯的朋友和知己。”
“你……能不能说明白些?”
“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记住我这句话,你会明白的。”科恩顿了一顿,突然换了一种奇怪的语调,“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你明白吗?”
“不明白。”乌鸦摇头。
“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科恩又问:“你明白吗?”
“如果你要我杀人的话,你就直接说好了。”乌鸦的五官几乎扭成了一团,剑鞘微微抖动着,“别跟我说这种谜语!”
“是你要问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科恩莞尔一笑,回过头说:“你说的对,这其实就是谜语,不只是你,我也想不通,更别说去做选择……”
“有标靶送上门来了。”一声轻鸣,乌鸦长剑出鞘,“只杀人多方便,非要搞出些花样,现在只能希望你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有能力自保。”
“那就要试试看了。”科恩笑意不减,一步向前踏出,皇袍边角无风飘起,鞋底下的沙粒滑开,但他的身姿却凝固在脚踏地的那个瞬间,远远看去,十分诡异。
“嗷。”的一声,两人身后的地面炸裂,一只黝黑的巨爪探出,向着乌鸦腰间抓来!
乌鸦反手一剑斩去,月华下寒光如练,先将巨爪无声无息的断为两截,跟着回身一脚,把一颗巨大而丑陋的脑袋踩回地下,然后再冷笑一声,沉肩回肘,与另外几道扑来的黑影战成一团!
“魔族降临,翼下无尘!”
“恩威浩瀚,凡人跪伏!”
“科恩·凯达——你束手就擒吧!”冷喝声中,一组组黑影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更远处,声势浩大的魔法吟唱猛地响起,无数道明亮刺眼的魔法光芒冲上夜空!
科恩从凝滞状态中回醒过来,面上一副不喜不怒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每一步踏下都缓之又缓,脚周围的碎石残瓦受到无形力量压迫,都是无声滑开,而乌鸦却杀得畅快淋漓,让突袭者始终无法完成外圈合围。
“结阵强攻,分隔对方!”见一时无法拿下乌鸦,远处有声音指挥说:“三位魔将与长公主大人将至!诸君还不趁此时建功?!”
话音一落,几十道快逾闪电的影子轻忽忽的“飘”了过来。
“终于舍得自己上场了吗?黑暗魔族的的阵势,吾也算久违了!”乌鸦一剑劈开六只魔兽,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已布满一层红芒:“让我来看看尔等的长进!”
然后手臂一震,剑锋上附着白芒,乌鸦纵身向对方的攻势反扑过去——霎时,黑白轨迹撞在一处,刺目的剑光亮起!
第3章
威登城,南条约商团总部。
正如科恩之前所预料的那样,魔族长公主莅临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就这样?这就是科恩?凯达对你的要求?荒唐和儿戏都不足以评价这样的要求。”长公主殿下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清亮、平和,但绝对不会让人感觉亲切:“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你和他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是傻瓜。”
被他询问的对象正单膝跪地,双手放在自己的左膝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地毯——正是斯维斯?赫本公爵,他拘谨的回答:“回禀长公主大人,这就是他的全部要求。”
“你确定科恩?凯达不是在耍什么阴谋?或者是你遗忘了某些线索?”长公主丢下手里的信笺,冷冷的看着斯维斯:“他辛苦跑这一趟,既为你化解危机,又给你送上急需的兵员,结果就是提出这点要求?斯维斯卿,你要本宫如何及时,才能让黑暗魔族相信这是真实的?”
“回禀长公主大人,在下一开始也无法相信,但科恩?凯达再也没有提出其他要求,然后就径直离开了商团。”明显感受到长公主目光中的眼里,斯维斯的额头已经汗湿,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在下愚钝,无法看破他的用以,也无法揣摩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说无法揣摩科恩?凯达?这可真有意思。”听了斯维斯的回答,长公主殿下不由把眉头一扬:“斯维斯卿,你平常无法揣摩的都是哪些人?不要紧一个个说来听听吧!”
“这……长公主大人恕罪!”
斯维斯真实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场问答足足持续了一刻钟,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却还是在这句话里捅了个大漏子!繁重的事务和压力让他几乎忘了,这位长公主的心胸并不如常人想象的那么宽大,类似这种大家都理解的事情,她却会抓住不放的。
“事关大计,你据实回答好了。”长公主殿下说:“对于你的经历,本宫也略有了解,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怪罪你,而是希望从你的话里找出些头绪。”
“长公主大人仁慈。”事到如今,斯维斯也只有豁出去了,咬咬牙说:“在下自幼丧父,加之周遭环境严酷,所以早年沉默寡言,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揣摩他人心理的习惯,这种方法只能求得一时自保,于大事无用。”
“斯维斯卿,本宫不想听原因。”
“是,”公爵说:“除却黑暗魔族之外,之前在下无法揣测的人,只有金袍主祭”
“这样说来,除却黑暗魔族之外,科恩·凯达是你无法揣测的第二个人?”
“可以这样说,但却不完全准确。”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斯维斯就不介意把意见表达的更全面一些:“之前我曾经与科恩·凯达会过面,但在那时,他的心理是有迹可循的,虽然我能力上不如他,却总归可以猜个大致但是这次见面,他就像是换了另一个人,让我完全摸不到头绪。”
“此话怎讲?”长公主好奇的问:“是因为他改变太大?”
“说改变,其实并不太贴切。”斯维斯回想片刻:“自从上次神魔大战之后,在下就很关注科恩·凯达,眼看他从总督上升为统帅,最后成为皇帝,这条轨迹很清晰,而无论他处在哪一种身份上,说话做事总是有一种展惯性,就算中间有变化,在下也能稍作模仿。”
“但是这一次出现的科恩·凯达,却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现在的思维根本不是从原先思维里展而来的,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的线索!”斯维斯接着说:“以我对他的了解,却不知道他在什么位置,正以何种身份看待这些事情,更不清楚他要做些什么”
“听你这样一说,事情倒真显得有趣了。”听完斯维斯的描述,长公主不由得点了点头:“黑暗魔族虽然强大无比,却不是真正的人类,很难现人类个体这种细微处的变化。”
再思索了片刻,长公主正要开口,房门被第一魔将轻轻敲响。长公主转头看向魔将,后者走到近前,跟长公主说了句什么。
“本宫知道了,这件事就到这里。”长公主立时站起,对斯维斯公爵说:“你无需多想,这种事不会影响到你,你好生运筹眼前的事情,条约商团的事情魔族很看重,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再有什么变故,你要立即上报。”
“谨遵大人旨意。”
“本宫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斯维斯想不到这么轻易就能过关,但长公主显然是不再追究,他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向着门口行礼:“恭送大人!”
等他再抬起头时,房间哪里还有长公主和魔将的身影?出了一口长气之后,斯维斯公爵这感觉自己全身乏力,居然站不起来了。
“看来,我也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抓着沙扶手站起,昂望着窗外无尽夜色,公爵脸上尽是自嘲:“但愿,我不会在未来遗忘自己的初衷。”
繁星的光辉照耀在他消瘦的脸颊上,他的目光显得孤寂而冷清。
“确定是科恩·凯达和乌鸦?!”威登城外,长公主问第一魔将:“不会弄错?”
“第二、第三魔将已经赶到现场了,她们确定是科恩·凯达本人之后,才给我传来消息。”第一魔将谨慎的回答:“虽然我们还不清楚他去见布卢克皇帝有什么用意,但他并没在第一时间离开,反而还在布卢克皇宫的废墟处逗留,现在已经被魔将带着人手围困住了。”
“那个乌鸦是否与他同行?”长公主再问:“他的武技高,可有做好安排?”
“除了福克斯堡魔殿的祭司们以外,最先到达的是大量魔兽,待命的魔域逆星众和黑翼、涤尘也已经驰援过去。有这些魔族成员亲自出手,科恩·凯达和乌鸦这次是插翅难飞。”第一魔将回答:“为确保万无一失,福克斯堡大魔殿还出动了上千名魔法师。”
“无论科恩·凯达怎么狡猾,他总是会露出马脚。”听到这样的安排,长公主殿下不禁一笑:“抓来问问,他的奸计自然就会显形!”
“长公主殿下说得对,抓来问问,奸计自然就会显形了。”毫无预兆的,另一个女声从上方飘忽而下,清晰的回响在魔族长公主耳边。
下面两位仰望去,只见一道洁白的身影高悬在夜空中,久违的神族长公主殿下素面如玉,正笑盈盈的俯视着他们。
“真是巧,神族长公主殿下也舍得出来了?本宫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天堂岛清闲呢!”虽然嘴上说着客气话,但神族长公主得到来还是让魔族长公主脸色微变,她暗中吩咐第一魔将:“你先过去福克斯堡,凡事仔细些。”
“谨遵大人旨意!”第一魔将身影一闪,已消失在夜色中,不过片刻,一股淡淡的神识就从远方的福克斯堡传来,让魔族长公主知道了那边事态展。
“所谓清闲的日子,一向就不属于我。”神族长公主的身影缓缓降下:“殿下也知道,科恩·凯达是个麻烦,神王谕令要将之捉拿,但我又不擅长找人,只好厚颜跟着长公主殿下了。殿下不会怪我吧?嗯,魔将的这股神识来得真是时候,看来这个麻烦身上又起了变化啊!”
“你不擅长的不仅仅是找人吧?”魔族长公主长袖一拂,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鄙夷:“何必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相识这么久,你哪一次又甘愿屈居本宫之下了?”
“殿下可不要误解,我当然甘愿了,比你强又如何?用句人类俗语来说,这又当不得饭吃。”神族长公主继续笑着:“奈何神族有赫赫威名,不能在我手里折损半分,所以也只有跟着殿下你勉强一争。但是殿下你却不能把这口怨气洒在我身上,我啊,可是受不得半点委屈呢!”
在对方说话时,远方与魔族长公主连接的神识一阵激荡,显然是福克斯堡那边的情况有了剧烈变化,而眼见自己脱身不得,魔族长公主的脾气有些按捺不住,一句训斥脱口而出:“阴魂不散!你到底想怎么样?”
“本来,好不容易遇见了殿下,我只是好意来跟殿下叙旧的,但既然殿下恶语相加,我也就不再客气了,不知殿下近来状态如何?不如,我们来复习一下功课好了。”
神族长公主这句话一出口,手上已经有了行动指弹动间,一点白芒飞射而至!
离开长公主身边不过才几息时间,第一魔将已到达福克斯堡皇宫的附近。
只略略看一眼,她就知道今晚这事不容易收场——这时的福克斯堡,城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没有人能制止这场混乱,无论军民贵族都在蜂拥外逃,大小街道上挤满了仓皇的面孔,尖叫嚎哭不绝于耳。
而在几条主要的街道上,数量庞大的魔法师和集市队伍正向皇宫废墟前进,却很不幸的与外逃者挤在几个十字路口,性急的祭司们已经在用风刃魔法开路了,更有人直接用魔法在居民中生生拆出近道因为空中激荡的魔法能量非常紊乱,浮空魔法根本不能使用。
而在这些人身后,占地极广的皇宫被一个巨大的魔法屏障包围起来,淡黄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夜空,就好像是一颗在黑夜中焕无尽光彩的夜明珠,又像是阻隔在人类面前的一柱险峻高峰。凡人在此,只能昂望祈求。
在屏障接地处的附近,已有数千名祭司组成了巨大的魔法阵,数千道苍凉的咏唱汇合后就如惊涛骇浪一般,各色魔法彩光当空飞驰,其声势已不能用浩大来形容了。
室黑暗魔殿最高裁决庭才能使用的大型魔法!
这近似于城市防御光幕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防御外部魔法打击的能力,只是针对内部的防御,而且,这魔法的针对对象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为了防止光明神族成员无视协定进入魔殿为祸而设,虽然不能对神族成员构成直接伤害,却能围困住对方,以等待黑暗魔族驰援。
由此可以看出,他们遭遇的麻烦有多大!
“姐姐你总算来了!”第二魔将迎了上来,还带着一丝惶恐目光向爱米妮身后看去:“长公主殿下没来?”
“长公主殿下随后就到!”第一魔将压下心头震惊,一边召唤出战甲长枪一边问弗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让魔殿祭司施放绝地屏障?不是有魔域逆呈众和黑翼、涤尘在吗?”
“他们都进去了,但情况乎我们的意料,我们不一定能拿下科恩和乌鸦!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战力变的极为强悍。”弗格指着魔法屏障说:“古德龙正在里面,支撑得很辛苦。”
“先不要惊慌,我们进去看看!”
心念电转,第一魔将带着弗格从魔法屏障的缝隙处进入,还没看清楚情况,一具魔族的高大躯体就倒向她,更有一道凌厉的剑风如影随形的从远处追射而来——来势极为凶猛!
爱米妮下意识的飞掠而起,长枪点在魔族的身体前帮他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剑风在枪身上分裂,但余势却不减分毫,甚至还割断她一绺头!
“第一魔将?你要小心!”倒地的魔将稍一喘息就挺身站起,顾不得跟她多说些什么,直接就扑了过去。
那战团内,一道快如鬼魅的白影正在上下翻飞,他的度极快,轨迹亦是变化多端,拖带着包围在周围的十多名魔族一起快移动,只要其中某位魔族稍露出破绽,接踵而至的必然是白影的一记重击!
“这、这是乌鸦!”第一魔将吃惊不小:“他居然能挡住魔域逆星众?!”
战圈中的乌鸦听到了她的疑问,先是停步大笑一声,然后将长剑高举过头,猛的向下一划——剑尖爆出的白芒触及地面,恍若巨龙咆哮一般,巨大而无形的威势向四周震荡,十多位围在四周的魔族如被巨锤打中,一起向后飞跌!
就连站在远处的第一魔将,也被这威势逼退了两步。
“魔域逆星众?有这么难吗?!”
乌鸦好整以暇的冷笑着,眼中的红光不住闪现,虽然还没有展现出杀机,整个人却充斥着一股阴柔和残暴。如果说以前的乌鸦只是一柄锋利的兵刃,那么现在的乌鸦就应该是一柄屠戮人间、沁透着恶念的凶器!
趁着乌鸦说话的时候,倒地的逆星众们纷纷站起,均是一脸愤怒。
虽然乌鸦并没有真的伤到他们,但一次次的被他击退,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
第4章 明寐
看着乌鸦脸上妖异的笑容,一股熟悉的感觉掠过第一魔将心头,但只有感觉,却没有相应的记忆。不过,仅是这种感觉就已经足够了,因为那里面充满了暴戾和杀戮。
“让外面的祭司继续加强绝地屏障。”她提起自己的长枪,轻声嘱咐弗格:“你走在我身后,小心应付,我们先去会合古德龙。”
“不会吧,姐姐?”弗格小声问:“上次他能打伤你,是因为我们魔将的使命只是应付人类强者的,可这次他居然能伤到逆星众,逆星众可是真正的魔族战将啊,难道说,他的实力已经过了一般的黑暗魔族了吗?”
“很简单,以为他根本就不是乌鸦。”第一魔将沉声说:“或者应该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乌鸦了!”
“谁说我不是乌鸦?”听到了爱米妮的话,乌鸦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丝狰狞来:“你真的认识乌鸦吗?”
被他的一样目光一瞥,第一魔将猛地停住,全力戒备中,脚下的步伐再也迈不出去。
“我对你没兴趣。”乌鸦却又摇了摇头,似乎对她不屑一顾:“去前面换魔翼和涤尘过来,也好把这个阵型弄得完整些,我要打得尔等心服口服!”
如果是换一个人来说这话,怕是瞬间就会被周围的魔族挫骨扬灰,但在此时此地,逆星众全员却都默不作声——虽然缺了魔翼和涤尘两组人马,这个阵型的威力大打折扣,但以真正黑暗魔族的身份和能力,他们十多人联手却拿不下乌鸦,那么被乌鸦侮辱也是很正常的。
第一魔将也不多话,带着弗格从旁掠过,她们要赶去另一处战团,也是今夜的核心所在。
不管乌鸦有多嚣张,但他的实力已经摆在那里,单由逆星众组成的阵势根本拿他无可奈何,三魔将必须把魔翼和涤尘换出来,好让围困乌鸦的阵型变得完整。换个角度去考虑,自己三人虽然对付不了乌鸦,但应付科恩还是有把握的,只要拿下科恩,也就等于拿下了乌鸦。
至于乌鸦的能力是不是过了黑暗魔族,是不是应该被抹杀掉,这些并不是三魔将应该关心的事情。
绕过几堆宫殿的废墟后,爱米妮终于看到了科恩·凯达——不过这一瞥却让她更加震精。
与乌鸦那边打得天翻地覆不同,这边是一片寂静,别说人,连影子也没有移动分毫。
在凌乱的废墟土堆中,有一片干净无比的地面,身着黄袍的科恩·凯达就站在这平滑地面的正中。
科恩微闭着双目,左手手掌贴在一位魔族胸前,右手反握一张金光闪闪的战弓,似乎是挟持了魔族作为人质,而被挟持的魔族目不斜视的看着科恩,面副惊骇莫名的表情。
十来位魔族成员分散站在科恩·凯达身边的各个方位上,一动也不敢动,就连手持双刀的古德龙,也只是在科恩身后作势欲扑。
场中一片死寂,仿佛一切都很平静;双方都像是雕塑一样,没有动作、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思绪。但很明显,静止下来的只是一种表象,场中无形里透出的压力,却让这时赶到得第一魔将不敢妄动。
这太诡异了!
在这片场地上,科恩才是整个势态的主宰,他把局势控制在一种极易被破坏的平衡中,远方光幕投射而来的光线,好像全凝聚在他一个人身上,也逼迫着旁人把目光放在这唯一的光源上。
而周围的魔族成员,却被迫站在没有光线之地,接受这光源的照耀,完全失却了主动,正处于进退不得的境他们只能和科恩一样保持静立姿态,留意着科恩的下一个举动。
魔翼和涤尘,是真正的魔族战将,是能与光明神组成员直接对垒的强大组合,怎么可能让一个凡人制住?!虽然乌鸦对上逆星众的场面已经让第一魔将吃惊不小,但她好歹早有心理准备,因为在上次的事件里,三大魔将就在乌鸦手里吃过亏,她本人甚至还受过伤。长公主殿下本来要大举报复,后来在魔王的干预下才作罢。
魔王说过,乌鸦是另有来历,但科恩不同啊,他是真真切切的凡人!
在她的印象里,但凡是遇上打斗,流氓皇帝的表情一定是既丰富又精彩,各种心计和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哪会像现在这样,脸上一片平静,手里举重若轻?
什么时候,一个凡人,一个静立不动的凡人可以压制两部魔将了?
难道说,他已经达到能以实力为射中魔族的地步了吗?
不,这不可能,凡人怎么能跨越上族的界线,拥有比黑暗魔族还强大的实力?这一定是假象,一定是科恩凯达穷他全部心力制造出来的一个假局!他应该是在等,在等乌鸦杀退逆星众之后再来支援他——可是在今夜,他不会等到这种机会了,因为黑暗魔族势在必得!
如果他现在束手就擒,那么还会有一大半存活的机会,可现在已经展露“如此实力”,又把局面搞成这样,魔王陛下……不,长公主殿下岂能再容得下他?!
想到长公主殿下,魔将心头一凛。
“涤尘的裂日弓,怎么会到了他的手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第一魔将又向遥远的长公主殿下去一道神识,知会这边的异状。
第一魔将的这句轻语,让场中的科恩察觉,他两眼慢慢的睁开了一条缝——弥漫四周的气氛也跟着一变。第一魔将惊讶莫名,因为她的感觉告诉她,睁开眼睛的仿佛不是科恩,而是周围这死局一样的迫人气氛!
她终于稍微体会了其他魔族的窘迫,原来这场地就如同科恩的本体一样,他们虽然距离科恩有一段距离,却如同那位站在科恩面前的魔族一样,其实已经被科恩控制住了!
她不清楚科恩是怎么办到这一点的,他的斗气和魔力没有丝毫外溢,但那种被控制的感觉却如此真切——因为在他睁眼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魔族跟着动作,他们只是更紧张。
看着他那只贴在魔族成员胸前的手,第一魔将忽然涌起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或者这不是科恩要加重对方的压力,而是一个缓解压力的手法……
“爱米妮,你可来晚了。”
睁开眼帘的科恩向她这里看了过来,语音比平时缓慢,甚至双唇的每一开合都能让她看得清清楚楚。从睁眼、转移视线再到说话,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比平时要慢上许多,这让她能很轻易的预测他的下一个动作,但是,他每两个动作之间,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打击的间隙。
至少以第一魔将的眼力,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击切入的缝隙。
“你穿盔甲的摸样还是那么耐看。”
“有多耐看?”对上科恩,第一魔将并不像面对乌鸦时那么生硬,她闻言露出一个淡淡笑容:“你手上抓着黑暗魔族,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他射了我三箭,难道就不犯忌讳?”科恩那漆黑的双眼,正在漫天黄光下闪闪亮:“说起来,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吗?”
“差不多了。”第一魔将目光掠过科恩胸口,把枪尖放低了些:“陛下呢?”
“我是再好也没有了,”科恩轻声一笑,转头去问近在咫尺的魔族:“你想好了?”
一直到科恩说出这句话,场中气氛才稍有回缓,古德龙趁机退到第一魔将身边,犹自气喘不已,但面对着科恩的那位魔族却没有这份运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第一魔将轻声问。
“他勇精神力能直接冲击我们的身体,前所未有的精神力,配合上其他武技,让我们很难近身。”古德龙语气急促的解释:“涤尘战将射了三箭就被他找到,已经折磨两次了——你进入场中就能感受到,那种精神力非常诡异,虽然不会伤及**,却能给我们极大的痛苦!”
“让魔翼和涤尘去那边助攻乌鸦,我们三人来负责科恩,长公主殿下一会就会赶到。”安排好战术,第一魔将扬声说:“陛下,你还没玩够吗?”
“你这是在故意气我吗?”科恩摇摇头苦笑:“我什么时候玩过男人了?”
“但是看起来——很暧昧呢!”
“是这样吗?那接下来就劳烦三位魔将吧!”
话音一落,科恩手掌中蓝光一闪,站在他身前的魔族被打得飞起,落地时的狼狈也就算了,站稳之后居然还弯腰干呕,连三位魔将都看得有些不忍。
“爱米妮,弗格,古德龙,这才是我最喜欢德组合。”科恩把玩着手里的金色战弓,脚下纹丝不动,神情平淡的问:“三位准备用什么来招待我呢?”
“只要你肯留下,用什么招待都可以。”爱米妮说:“你要是跑掉了,我可是会被责罚的。”
“自己主子不够仁慈,这又关我什么事了?”洒脱的把手里的战弓这段丢弃,科恩笑对三位魔将:“算了吧,如果你们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是留下又有什么关系?”
“问题?”想起刚才涤尘战将的遭遇,爱米妮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古德龙,古德龙点头回答说:“他今天晚上很奇怪,一开始就问了我们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很怪异,涤尘战将就是因为不肯回答才会被他折磨。”
“陛下什么时候好学起来了?”爱米妮好奇不已:“好吧,请陛下考校。”
“难得有人肯为我解惑,真是不胜感激,”科恩欣慰的点了点头,目光中显然充斥着一股欢欣:“请问何时无泪?何时无声?何时无言?”
“陛下的问题真奇怪,”爱米妮说:“这很简单,无泪时便无泪,无声时便无声,无言时便无言。”
爱米妮的话一出口,另两位魔将立即全神戒备!
“无泪时无泪,无声时无声,无言时无言……”
科恩将爱米妮给出的答案念叨了一遍,然后眉头一紧,进而低头闭眼,进入了沉思状态。
他这一思索,整个人的气息就变得紊乱起来,时而低缓、时而高涨,就好像是一支燃烧在狂风中的蜡烛,紧跟着,身体内的斗气和魔力也开始了剧烈波动……对一个武技高的人类来说,这种动荡是极为危险的,继续下去的话,就有斗气爆裂、魔力反噬的可能!
可还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场地的气氛,甚至整个空间也跟着科恩的起伏而剧烈变化着——无形中给予爱米妮最直接的感受,就是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无形力量充斥在自己周边。
狂暴的、凌乱的,毫无规则的撞击、缠绕,就好像自己闯进了一个迷乱的心境,被万千无序思绪包围!
是的,就是这样!科恩还是那个科恩——只不过这时的他正好和以往颠倒了顺序,静的是人,狂的是心!
可以说整个大陆上,包括神魔两族,只有爱米妮才能看到这一点。
她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她震惊不已,脚下不禁向后退了少许。
片刻之后,气息起伏不定的科恩慢慢抬起头来,目光罩定了她。
“爱米妮,”他嘴里吐出三个字:“你错了。”
科恩的话一出口,场中气氛当即凝滞!
“来了——”两位魔将同时纵身:“快闪避”
“你,错了。”一丝痛苦,涌入了科恩脸上的平静神情中,她的手指向爱米妮缓缓一点,从指间涌现的蓝色光芒犹如长链,兜头向第一魔将抽去!
“轰!”的一声巨响,从科恩到爱米妮的站立之处,足足三十步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串爆裂的光球——爱米妮事前得到提醒堪堪避开,却没能完全退出爆裂范围,被那弥散的蓝光扫中下肢,顿时半个身体像是被火焰点燃,痛楚到了极点,忍不住出了一声呻吟。
第5章
被科恩的攻击余威少中,爱米妮固然是痛苦万分,但在这同时,也还有另一人感同身受,那就是一直与第一魔将保持神识连接的魔族长公主——在威登城上空,正在与神族长公主对垒的她,忽然间眉头蹙成一团,纤腰弯曲,一个才在掌中成型的魔法光球被她生生捏散!
“诶呀,忽然停下来可不合规矩啊,”神族长公主用手指拨弄着自己掌上的魔法光球,笑吟吟地打趣他:“怎么?难道是无意间想起情郎,殿下心痛了吧?”
“本宫一直容忍殿下,却不是真正怕了殿下,”魔族长公主直起腰来,神色变得极为坚定,一对紫色翼尖缓缓从她后背上探出:“殿下一直苦苦纠缠本宫,只怕是要自食苦果了。”
“殿下想多了,千百年前的一件事,并不至于让我耿耿于怀,”神族长公主淡笑说:“殿下想在这里以本来面目大战一场?在魔属联盟已经毫无顾忌了吗?”
“引人类的天灾,还不就是那么回事?”魔族长公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起来,这也是殿下逼出来的,谁让殿下擅长用假身游走人世,不用本尊,本宫还真是没有胜算。”
“也好,就让我用这副身姿来试试殿下的本事。”看对方下定决心扩大这场争端,神族长公主不得不凝神戒备:“几千年了,殿下想必进展神吧?”
魔族长公主再不说话,背后那一对紫色羽翼越来越大,逐渐在夜空中伸展开去,接着是第二对、第三对就如同一朵巨大的莲花在月下盛开,连整个夜空都被这绚丽的紫色所渲染。
“等一下,”神族长公主越看越觉得不对:“这一场小小的争端,还不至于让殿下召唤出四对羽翼吧,你是想彻底毁掉这方圆几十里的生灵吗?”
“长公主殿下胆怯了吗?或者是舍不得下面城市里的人类?殿下啊,你几千年前的好胜心去哪里了?”魔族长公主冷冷的笑着,目光中闪动着丝丝妒意:“在那个时候,殿下你不就是靠着杀伐果断而扬名吗?一连串翻江倒海、火烧连城的事情做出来,连黑暗魔王都赞不绝口,这才区区几个城市,怎么会被殿下放在心上?”
“做有做的必要,不做有不做的理由。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听对方提及往事,神族长公主眼神微微一颤:“你疯是你的事,但我不能陪着你疯。”
“殿下巧言令色做给谁看?杀也是你对,不杀也是你对,你想占尽一切便宜吗?今夜这场争斗是你挑起的,可与本宫无关——你就承接本宫的愤怒吧!”
魔族长公主长笑一声,双手已经扬起,炙亮的紫色光团闪现在两只掌心之间,滴溜溜旋转着,从四面八方的夜空中吸取着能量,忽地在一声轻响中飞出,拖曳着余光向神族长公主撞去!
神族长公主双手在身前重叠,撑起一道弧形光幕。奇异的巨响声中,紫色光球撞在光幕一侧,却并没有消散,而只是被震得向天上飞去——又在上空一晃,分作数十个体积稍小的光球,各自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如网般向神族长公主反罩下来——而两人身下正辉煌的威登城,如果让其中任何一个光球飞射下去,那都足以引一场人间惨剧!
“大胆!”神族长公主震怒不已,一对洁白羽翼瞬间从身后分出,翼尖一个转折,绕着自己呈圆形展开,就像夜空中张开的一张大伞,稳稳托住了所有光球。
刹那间,柱柱青烟腾起,洁白无瑕的羽翼上已经给腐蚀出数十个黑斑点来——神族长公主转头再看,空荡荡的夜空中已经没了魔族长公主的身影,她与福克斯堡的神识连接也消失不见。
“消弭隐身?倒了殿下你,”身后的羽翼逐渐收拢,神族长公主摇头一笑:“不过用这种耗费精力的方法,你可走不了多快。”
福克斯堡,布卢克皇宫废墟中。
“
错了,你们的答案……都错了!”
科恩愤怒、不敢的语声里,充斥着一连串的魔法轰鸣,绝地屏障之内,耀眼蓝光不住闪耀,爆炸震起的瓦石碎屑如同千百支利箭,一**的飞出,撞在黄色光幕上后反弹回来,毫无规则的在绝地屏障内乱窜,让一干黑暗魔族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但科恩的身体却还在原地,自始至终,除了那轻轻的一指,他就没有移动过分毫——所有的一切,都是自溢出他身体的魔力和斗气引的,这些狂暴的力量连续不断地在他体内产生,又毫无规律地在他体表成型,最后化作浪涌一般的连绵攻击。
那洁净光滑的地面,就是被斗气生生刮出来的!
“停下!”
第一魔将一个后跃,脚尖点在废墟中支出的半根木梁上,手中长枪直指科恩.凯达,一张俏脸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笑容。
事实上,在亲眼见识了眼前这人的能力之后,爱米妮已经不能把他当成是以前的科恩看待了。
好在科恩的“攻势”并不是针对某人,而更像是一种膨胀到极点的自然喷,否则,这里的魔族会是什么下场,谁也不好说!
“陛下是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在自取灭亡吗!”因为自己的神识正在与长公主相连,任何不当的言行甚至心理都会殿下察觉,所以爱米妮也没有办法在暗中帮助科恩,只能最大限度的尽一个魔将的本分:“陛下你已经犯下大错,此时束手就擒的话,或许还能被魔王饶恕!”
科恩静静站在那片洁净的地面上,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魔王饶恕?他是我什么人?”说道这里,科恩脸上的笑容又开始转向困惑:“心理的疑问既然产生,如果不能得到答案……那么……那么……”
“那么怎么样?”第一魔将反问:“陛下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答案?!”
下一个瞬间,科恩就移动到她面前,两人的眼睛只隔一臂的距离,第一魔将甚至从那黑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惊惶表情。另外两名魔将仰望着科恩悬空而立的身体,禁不住齐声惊呼——这不是什么快移动的武技,而是一种真正的空间魔法,只有神魔才能拥有的魔法!
“有一个人,或者他不是人,算了,你就把他当**好了,他叫生命守望者”科恩定定的看着第一魔将,嘴里的话如同是梦呓:“他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会毁灭的,彻底的被毁灭。我们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回归尘土,无论我们做什么,怎么去做,最后都无法避免这个结局然后过若干年,又会有人类来重复这一切,最后再经历毁灭再然后”
“生命守望者?”第一魔将艰难地说:“这种疯言疯语,陛下你怎么能信?”
“我分辨不出疯言疯语吗?我已经看到了毁灭,我是皇帝,我拥有一切,帝国、子民、伟大的功绩但是这一切注定要消亡!爱米妮,这一切都要消亡!”科恩的神色变的凌厉:“没有希望,没有改变,一切不过是永恒不变的循环!这不是我的命运,这不应该是我的命运!你告诉我,你回答我!爱米妮,怎么才能摆脱这种枷锁!”
“我我怎么会知道?”被科恩震慑的第一魔将喃喃地说:“我怎么可能回答的了?”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人类,你感受不到这种痛苦和疑惑,所以你连最浅薄的问题都回答不了你们,你们这些魔族都回答不了我”科恩摇着头,悬浮的身体缓缓向后飘退:“不行,我要离开这里。”
“陛下你要去哪里?”爱米妮下意识的问。
“随便,”科恩转过身去,喃喃地说:“有可能是任何一个地方,我要去找寻我的答案,这才是我要做的事情”
这个回答传到爱米妮的耳中,又通过相连的神识传向遥远的地方,几乎是马上,一股震怒就像惊涛骇浪一般顺着神识传导回来,让爱米妮身体一震。
她不由自主提起手中长枪,冷声对科恩的背影说:“站住!”
“你的言行表明,在你眼中已经没有值得敬畏的存在,也没有真理的存在,”爱米妮阴沉着脸,长枪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紫色电光:“科恩凯达,你看看这四周,这是连光明神族都会被围困的绝地屏障,更外面还有无数的魔法阵,就凭你,你能出得去吗?”
“黑暗魔族要把我看做是自己羽翼下的傀儡,那是黑暗魔族的一厢情愿,我科恩凯达,似乎没有承认过敬畏黑暗魔族,所以,请不要以主宰者的面目来面对我,这很可笑。”科恩转过身,面沉如水,语气平缓:“我不是光明神族,我就是我自己,我要找到我自己的真理,所以,这个能筋骨光明神族的牢笼是阻止不了我的。”
“你,已经疯了!”
枪尖一颤,爱米妮已经腾空而起,弗格和古德龙分别左右跟上。
科恩漆黑的瞳孔深处闪烁出一点银辉,三位魔将飞跃而来的影像在其中倒映着,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没有遗漏,不但如此,他还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三魔将的身形逐渐在空中重叠、重合,直至化为一个被斗气包裹的整体!
虽然科恩看到了整个过程,但这一切其实实在瞬息之间生的,不过眨眼间,合体后的三大魔将就已处在科恩上方,双刀当空一扬,向科恩头顶劈来!
科恩右手缓缓平举,手掌才到胸前,一抹蓝光却已经在头顶闪现出来。
“当!”的一声,由蓝色光芒凝成的一柄长剑挡住了双刀!
“不可能!”古德龙一声哀号,双刀被震回。
另一柄长刃凭空出现,就从古德龙的两片刀锋之间刺出,科恩胸前的手腕一篇,悬在头上的蓝光忽,端端正正地就挡在长刃前。
两两相击,一声脆响。
长刃尖端如水果皮般一片片剥落,飞散出漫天金属碎屑!
爱米妮的长枪终于出现,带着凄厉长啸,向科恩胸口猛刺。而科恩不移不动,只是用手指向前一探,蓝光凝成的剑尖与枪尖丝毫不差的对撞在一起——雷霆万钧的长枪再也前进不了,枪身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声声怪响中向上拱起。
蓝光长剑轻轻向上一提,然后下压,拍在第一魔将的枪身上。
“啪!”的一声,枪身立断,寸寸飞裂。
一个回合之中,三位魔将的兵刃已经折损了大半,不得已只能向后飞退。
在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科恩手掌竖在胸前,飞退中的爱米妮身体一震,如同被绳索套住,又好像是被一股强大力量弹回,不由自主的飞向科恩——三大魔将的合体再也维持不下去,弗格和古德龙的身影左右飞散。
“我说过了,”科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我要离开,你们是挡不住我的。”
“真的吗?”爱米妮脸上出现一丝残忍的笑容,用一个不属于她的语气说:“你唬我!”
一抹亮紫在两人的身体之间逆射出来,照亮了整个空间!
诡异的啸叫中混杂了长长的布帛破裂声。
强烈的冲击之下,爱米妮与科恩都是立足不稳,同时向后退出好几步飞散的蓝紫光芒里,随着科恩的脚步,点点殷红的血珠洒在地面之上。
在他的胸前,出现一道长长的伤口!
“还以为你已经刀枪不入了,原来不过如此。”爱米妮脱力的身躯继续后退,原地只余下另一个女性伫立的身姿。她紫袍飘飘,眉目含煞,正是黑暗魔族长公主殿下!
但奇怪的也是这里,科恩是一声不吭,想极了以前的乌鸦,而乌鸦却是说个不停,奚落、挑拨、咒骂,神魔两族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翻出来当道具,泼了无数脏水在两位长公主身上,用语孤高清雅,情节夸张荒诞,其中的阴损恶毒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连科恩都要自叹不如。
在这种气氛之中,或者丽瑞塔.克纳赫还能沉住气,但周围有数十位魔族目睹,芙莉格.伊萨波安特怎么还能镇定自若?原本还有所顾忌的她,手上的力气不由加了几分。
而直接承接她这份怒气的却不是科恩和乌鸦,而是与她针锋相对的丽瑞塔,于是两位公主殿下可就是打出了真火,威力也是越来越强,逐渐的,周围的魔族都有点站不住脚了!
在乌鸦说到两位长公主殿下的“宫闱秘史”时,两位长公主积累的怒气也到达顶峰,这场打斗终于挣脱出双方的理智和控制——轰然巨响中,光芒闪动、气流爆裂,释放而出的能量铺天盖地的向周围涌去!
别的废墟了,就连三位魔将和远处的几十位魔族也被狂乱的气流高高卷起,向着黄色光壁直撞过去!
竖立在夜空中的光壁猛的被撑大了一圈,科恩和乌鸦的气息在光壁处闪了一闪,然后就如露水蒸一般消失无踪
第6章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一场生在福克斯堡的、光芒万丈的豪战,就这样在黎明到来之前落下帷幕。来的突然,去得匆忙,就像是中途结束的演出,在伶人消失不见、观众纷纷退场之后,舞台上下只余一地的凌乱,还有几柱瓦砾堆中冒出的袅袅青烟……
写到这里,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凝住不动,白苍苍的魔殿祭司转过头,目光从小窗中望向远方,落在布卢克皇宫的所在地。他还记得几个钟头前从那边传来的阵阵轰鸣,也感受到了剧烈震动魔殿祭坛的强大力量,而此时,那里却是一片寂静,周围连一点光亮都没有。
绝地屏障的光亮消失了,威武的上族战将隐退了,转瞬之后,福克斯堡恢复到本来面目,犹如什么都没有生一样。皇室贵族似乎没有人消失,帝国各部依然在挥着职能,军士们走上街头,喝令外逃的平民回去继续准备另一场战争。皮鞭下的人群就像绵羊一样温顺,也没有人去追问到底生了什么……
他们,我们,在几十年后,甚至几百年后,是否还会记得这个夜晚?在无尽岁月长河中,又会有几人知道今夜真正生了什么?
是的,我也同其他人一样,不知道究竟都有哪些上族参与了今夜的战斗,他们所讨伐的又是谁,但我知道,这一场战斗隐含的意义,绝不只是我一个凡人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绝地屏障”是一组复杂而伟大的魔法,是黑暗魔殿建立之初,由黑暗魔族传授的,威力无穷,需要数千名技艺精湛的魔法师同时施展。有史以来,这个强悍的魔法并没有被真正使用过,而与之类似的魔法也只被使用过一次,时间是数千年前,光明神殿在围杀“杀戮之魔”时,曾经使用了他们得自光明神族的秘法,终于围困住对方,等到了光明神族的驰援。
毫无疑问,两场相隔千年的战斗具备同等意义,或者这一场战斗还会出。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意义,要知道在数千年前,杀戮之魔的失败并没有直接影响到世间的凡夫俗子,而只是影响到我们所不知的、注定会被影响的存在,从而间接的改变了我们之后的路。
历史之所以被称为历史,大概也是为因相似的两件事不会完全一样,在今夜,至少我清楚,这一场战斗并没有结果。在数千年前,杀戮之魔被光明神族消灭,而在今天,上族却没有宣布他们的战果,我们所见到的只的废墟。或许上族另有深意,因为上族的睿智并不是我能够体会,但我心中的确有了这样一种预感——对方到底是谁?他(们)的命运如何?
因为他(们)的命运,将会影响到无数我们所不知的事物,也将影响到我们无数针对我们的决定,冥冥中,这一切的果,或者好,或者坏,都将会在将来降临到我们身上。
无论如何,我们未来的路已经被改变,就在今夜,也在更多我们无从察觉的时候。
无论如何,谦卑的我在此祈愿,未来的路上还会有我们的足迹。
无论如何,黑暗魔王怜爱世人,必将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
写到这里,祭司合上书卷,沉思良久,又提笔在书卷上写下几个标题大字:福克斯堡战记——废墟之战。然后,祭司颤巍巍的站起来,把书卷放进一个铁匣,藏到了壁柜最下层里。
第一抹阳光跃出地平线,穿过地狱岛无数楼宇亭台,最后洒落在黑暗魔王的大殿上。
魔族长公主芙莉格·伊萨伯安特、第一魔将爱米妮、第二魔将弗格、第三魔将古德龙,还有魔翼和涤尘的领们,此时正分作前中后三排,屏息凝神的跪伏在地毯上。在地毯的另一端,黑暗魔王冷然端坐在自己的权座里,眼神不喜不怒,一片小小的光幕隔在两者中间,上面正在反复重演着福克斯堡昨夜的那一幕。
大殿的气氛几乎是凝滞的,不言不语的黑暗魔王,带给所有魔族的压迫感无比巨大,这不仅仅是为因黑暗魔王是魔族领,更因为他是所有魔族心中的信仰——他们都亲身经历了昨夜的事,体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而现在,轮到他们心中的信仰来体会了,黑暗魔王将会受到何种影响?这种影响又会带给黑暗魔族什么?
如果说这些魔族成员在昨夜感受到的仅仅是震撼,那么他们现在感受到的就是恐惧,一种对未来和未知的恐惧!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在东方,黑暗魔王才把自己的目光从光幕上移开,放到后面的魔族身上。在这个时候,被魔王注视绝对不是一件惬意的事,被纳入主上视野的魔族成员,都不约而同的把身体伏得低一些,再低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抵消自己心中的惶恐。
“黑暗魔族的成员上一次公开出现在魔属联盟,已经有千年之久了吧?”威仪的低沉声音回荡在大殿内:“魔翼、涤尘,那似乎也是你们做的,是因为什么原因?结果又是怎样?”
“回禀魔王陛下,那是在一千二百余年前,三名抹去记忆、在人类世界中历练的黑暗魔族成员本该觉醒,却被黑骷髅会无意诅咒,结果生意外,以武力抗拒回归。”跪在后排的一位女性魔族回答:“魔翼奉陛下旨意前去接引,涤尘随后清洗了黑骷髅会九成的中坚成员。”
“九成的人类叛逆,这是多少数目?”
“回禀魔王陛下,”并列的另一位男性魔族回答:“一共七千人,其中五千一战屠尽。”
“一战屠尽五千人类叛逆,接引三位迷途的黑暗魔族回归,你们做到了。”魔王的声调没有丝毫波动,但接下来的问话却令他们难以回答:“与五千人类和三名魔族成员相比,科恩·凯达的战力更强大?绝地屏障也被你们施展了,怎么会徒劳无功?”
“回禀父王,”一片寂静中,长公主殿下回答:“科恩·凯达变得很诡异……”
“外因姑且不论,”黑暗魔王却没有给长公主回旋的余地:“我现在看到的,是没有丝毫进步的黑暗魔族。千年之前,你们尚且知道如何去做一件困难的事,而在千年之后,你们却变成了只知道使用蛮力的莽夫愚妇。当事情出现意外变化的时候,你们不知变通、手足无措。”
“求魔王陛下教诲!”
“一件事,所有的事,总会随时间产生这样那样的变化,我今天教诲了你们这一处,明天遇上另一种你们如何应对?难道只有经历过之后,你们才能学会处理的方式?在这一点上,你们被科恩·凯达远远的抛在后面,失败,是你们应得的。”黑暗魔王摇了摇头,失望神情溢于言表:“魔翼、涤尘众将,入血池静思百年,轮值空缺由黑炎、蚀空众将替补。”
“叩谢魔王陛下!”
听到这个惩罚的瞬间,两部魔将的身躯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在听到时限的时候,再跟着颤了一下。在平常,也偶尔会有犯错的黑暗魔族入血池领受惩罚,但很少有过十天的,这次处罚之严厉,可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去吧,希望你们能有所心得。”魔王把手一摆,两部魔将退出大殿。
“父王,昨天的事情是因为有神族长公主从中作梗,加之还另有变化,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跟两部魔将的牵连不大。”在两部魔将退出之后,长公主殿下委婉的说:“这惩罚是否过重了?”
“战败斩将不是黑暗魔族所为,处罚他们,是因为有处罚的必要,理由我已经说的很明白。”黑暗魔王神色不变,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让长公主起身回话:“至于其他,神族长公主的出现,不是应该在你的预料之中吗?神魔长公主针锋相对这么久,你居然一点准备也没有?”
“任何时候,儿臣都能应对丽瑞塔·克纳赫,但在应对她的同时,却没有余力将科恩·凯达的灵魂取到手里,这是儿臣的疏忽,请父王责罚。”
“你的确有错,但却不是错在这里,”黑暗魔王微微摇头:“你临去之前我交代过,必须是确定科恩·凯达继承了遗志,而且有了实质上的行动之后,你才能杀他并夺取灵魂。但你当时并没有确认科恩·凯达继承了遗志,也没有判明他的行动,直接就动手了。”
“儿臣是怕神族长公主抢先下手。”
“那为什么丽瑞塔·克纳赫会在威登城外拦住你?她想抢夺科恩灵魂的话,绝地屏障能阻止她吗?”黑暗魔王说出关键:“你不要会错意,你这样的行为,其实并没有让结果变得更糟,只是一度让形势偏向危急而已。在某个角度上看,恰好是丽瑞塔·克纳赫挽回了局势。”
“儿臣不是很明白。”
“这很简单,你没有察觉科恩·凯达身心上的变化?在你看来,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
“在儿臣看来,科恩·凯达昨夜似乎是情绪沮丧、思维迷乱,所以才满嘴的疯言疯语。而且儿臣并不认为科恩·凯达没有实质上的行动,他秘密会见了南条约商团的领,达成一个援兵的协定,又和布卢克帝国的皇帝长谈,为其指出一系列的错误……”
“长公主认为这些事情,与他继承遗志、反抗现有信仰的行动有关联吗?”
“儿臣认为他在收买人心,经营势力,好在来日为他所用。”
“乍一看,我们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但深入考虑的话,这个推断就不成立。长公主有没有想过,作为斯比亚的皇帝,科恩在任何事后都有足够的理由去这样做,而出点仅仅是因为斯比亚。”黑暗魔王说:“换一个角度来看吧,如果科恩·凯达真的要继承遗志,那么他一定是在生命守望者那里得到了确切资讯……第一魔将,科恩·凯达对你说了什么?”
跪伏在长公主身后的第一魔将把科恩对自己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明白了吗?生命守望者告诉了他这些,这里面会不包括所谓的醒悟历?会不包括希列王朝的往事?以科恩·凯达的洞察力和智慧,他还会去追随希列王朝的覆灭之路吗?”黑暗魔王叹了口气:“三大魔将并不知道这些往事,所以她们不明白生了什么,但你早就在我的图书馆中知道了这一切。你觉得科恩·凯达如果真的继承了遗志,他还需要使用这种方式吗?迫不及待的联络其他势力,那跟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
“儿臣坚持认为科恩·凯达是在收买人心,父王所说的种种,不过是他放出的烟雾。”
“不过是他放出的烟雾?”黑暗魔王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儿臣没有质疑父王的意思!”在魔王的笑容中,长公主的身姿矮了一分:“儿臣愚钝,直觉科恩·凯达是如此打算。请父王指点。”
“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对你说呢?也罢,现在也到了让你清楚一切的时候了。”黑暗魔王轻轻的叹气:“第一魔将之外,其他人退下。”
等大殿里只剩下三人时,魔王开口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留着生命祭坛吧?”
“生命祭坛有针对黑暗摩族布下的禁制,神魔两族与属下力量都无法进入。”长公主如此回答:“另外,黑暗魔族也需要人类进入,以考察人类进步的程度。”
“你所说的这两点,是我告这一般魔族成员的,但事实上,情况并不只这样。或者换一个说法,这只是事实的前半部分。”黑暗魔王摇头:“生命祭坛的创建者,的确针对黑暗魔族布下了很多禁制,这是真的。但后面一半的事实却出乎这些人的预料,因为第一个进入生命祭坛的并不是人类,而是我;第二个进入生命祭坛的,是光明神王。如果不是了解到生命祭坛的存在意义和威胁程度,我们怎么可能还让它存在?”
听到这里,长公主和第一魔将都震惊莫名,忘记出声音。
“简单的说,如果一个普通人类进入生命祭坛,接触到了生命守望者,并且成功地走了出来,那么他们的选择不外乎三种,一是沉默,二是顺从,三是继承并行动——也就是我们所说得破蛹。”魔王解释说:“而在破蛹之后的这个阶段,人类的心理和行为都会产生极大的变异,这也就是我感兴趣的地方。在一般情况下,我只需要平常的手段就能获得我所想要的东西,但科恩·凯达不一样,我必须拿到他的灵魂,才能保证这种资讯的真实度。”
“我所想要的,不是一个被黑暗魔族威逼,不得已产生反抗行为的灵魂;而是一个接受了多种资讯,冷静思考后做出选择的灵魂,你们明白吗?”
“大概明白了。”长公主回答:“可父王您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吗?”
“有什么深意?这个问题问得很好,”黑暗魔王又一笑:“魔族为什么建立魔属联盟?为什么又要建魔殿?为什么要不断将魔族抹去记忆放入人类世界?为什么,人类世界那么低迷、令人厌烦,而我们却要不断的给与他们关注?还要不断的去帮助他们?甚至要在一些天灾难生时去保证人类的一部分存活下来?人类,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种吗?”
长公主摇摇头:“显然不是。”
“至少你明白这点。”魔王点点头:“黑暗魔族和光明神族,并不是被看成上族那么简单,上族自然就会有上族的作为。我们指引人类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我们仁慈,也不是因为他们可怜,而是因为我们与人类的关系——我们需要人类,或者说我们需要人类的某种东西。”
“我们需要人类的某种东西?”长公主惊讶了:“人类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关切?”
“打个比方吧,人类就是土壤,或者说人类的躯体是土壤,在这种土壤中生长的东西是灵魂,灵魂上结成个果实是思想。人类世界中的国家、阶层、种族差异,就如同土壤的差异;人类的爱恨情仇,就相当于风霜雨雪和养分……而神族和魔族,就是最后采摘这果实的人。”
“但是,我们并不直接采取这种果实,因为里面有太多普通的,这累平庸的果实对我们毫无意义。所以我们要用最普通的果实去催生特殊的果实,用特殊的果实去催生更特殊的果实,直至出现最特殊、最有滋味的果实,”黑暗魔王问:“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大体上明白,“长公主回答:”就好像奴隶滋养平民,平民供养贵族,贵族供奉皇族。”
“不完全一样,果实的特殊与否并不限于身份,平民奴隶中也能出好果子,只是几率比较小。”魔王纠正说:“在某些时候,我们要做些修剪,倒如清洗一些人类、终结某个帝国;有些时候,我们要浇水施肥,例如传授他们魔法等等……”
“二十年一次的神魔大战,可以看作是一次大范围松土、培土的过程,因为战争和杀戮可以促进人类灵魂成熟,使甜美的更甜美、苦涩的更苦涩。而生命祭坛,就好像是保存远古果实的一座园林,我们会允许一部分思想接近成熟的人类进入这个园林,让这些人类的思想产生变异,藉此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
“可是,我们魔族要这些果实做什么呢?”
“当然是充实自己,你也可以理解为食用。以人类产生的思想,来补全神魔两族的缺憾和遗漏,这就是人类存在的全部意义。”魔王正色说:“你不要小看了这一点。”
“思想,是人类与神魔所共有的东西,能力的强大,并不意味着思想就一定强大。相对于神魔两族,人类世界复杂多变的环境使得他们的思想更富于变化,而神魔却不具备这点——就算勉强拥有了这一切环境,但思想的成熟却要以无数生死为代价,神魔都不可能达到这个条件。”
第7章
“科恩·凯达,”长公主突然抬头问:“他也是这样一颗果实吗?”
“他当然是,而且还很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具特色的一颗,所以我与神王都很小心的呵护着他。至于这果实的滋味,我们可以从他的生长历程来估计——其实他降生时并不是我们关注中的幼苗,而是与绝大多数人类一样。仅仅是催生其他果实的养分而已,但在之后的日子,他逐渐取代了身边那些有展前景的人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有吞噬和同化的能力。”
黑暗魔王回答:“幼年开始,他拥有常人难及的善良。这个年纪的善良没有事实上的意义,仅仅是他心性的一种折射,这种善良越纯粹、保持的时间越久,则证明他抗拒外部环境的力量越强——对一切事物,科恩都有自己的判断标准,而且会(立~独)保持下去。”
“到少年时,他已不受立法约束,天性的自主性展露得相当充分。成为总督并经历一系列战争后,他的特殊性已经开始生成,斯比亚的一切作为里,无不充斥着这种特殊性。”黑暗魔王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可以说,科恩·凯达执掌斯比亚后,~大)最为特殊的一个皇帝。受到的外部影响最小,对自己的信念最为坚持,斯比亚在他的掌控下,很短时间内就完成了蜕变。当然,帝国的改变也与他身边的人有关,但不能否认,科恩·凯达才是这里面的关键。”
“所以,我们才让他靠近了蛹?让他接触希列大陆时期的思想,还有反抗我们的使命?”
“每一个进入生命祭坛的人类都经过长期观察,确认具备一切条件之后才被允许。否则的话,他们连入口都找不到。”黑暗魔王说:“在我们的安排中,科恩·凯达的进入是必然过程,他这样(立~独)的心性,会如何去判断那一切?希列大陆时期的思想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变化?这才是我们最关心的。”
“一如既往,科恩·凯达这次也是让我们感受到了惊喜,并不是他昨天晚上有了对抗一般魔族成员的能力——因为进入生命祭坛的人类都会在身体能力上产生飞跃——他思想上的变化更为奇特,简直出乎我和神王的意料。”说到这里,黑暗魔王拿出一个卷轴:“你可以看看这个,这是你们昨夜赶到之前,科恩·凯达说出的两句话。”
“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缓缓拉开卷轴,长公主的目光掠过上面那金光闪闪的字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父王您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坦白的说,这生疏的语句我也不是很明白,”黑暗魔王回答:“所以我昨夜一直在思考,但直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清楚,只能掌握一个大体上的脉络。”
“前一句比较好理解。世界万物,必将在某个时间归于虚无,没有任何东西例外,也算是提供了一种解释的思路,却还不是真正的答案。”黑暗魔王正色说:“综合起来,这不是任何一种我们已知的思想模式,这里面没有反抗,也没有愤怒,而是一种反抗和愤怒都不可以比拟的深层思考,也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人类哲学,可这一自一意,都跟这个世界和人类紧密相关。”
“父王的意思是说……”
“以往人类进入生命祭坛之后,思想的果实虽然也多姿多彩,但除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自我欺骗之外,大体上呈现两种趋势,一是反抗,二是顺从。而这两种思想的产生,都有一个既定的自我定位,即‘我’是在这个世间,是构成这个环境的一部分,而且一直如此。”黑暗魔王说:“但科恩却好像要跳出这个局限,他思想中的‘我’有(离~脱)环境,转向(立~独)的趋势。所以,现在的科恩并不是在一个皇帝的位置上看待世事,而是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接洽南条约商团领、会晤布卢克皇帝的种种细节,就是他这种新眼界的直接体现。他昨夜之所以会迷惑、之所以会狂乱,恰恰是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位置生了变化,这是一种瞬间错位,他身心上的极度不适应。”
“这些……”长公主问:“这就是破蛹的真正意义所在?”
“我们留下生命祭坛的本意,并不是为神魔创造几个反抗力量。生命祭坛的思想给予科恩的影响,比我预想的要大,直接导致他本人的思想产生本质的变化,这种变化过的思想模式越了之前种种。”黑暗魔王说:“这就好像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对神魔两族来说都是千世难遇的契机,所以,让科恩·凯达一路不受干扰的思考下去,这才是我们最正确的处理方式——神族长公主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全力阻止你的行动。”
“可是……”长公主愣了愣:“父王分明知道一切,为何不事先阻止我们?”
“科恩·凯达生长在人类世界之中,而你,我的长公主,你是人类世界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缺少你一贯的影响,科恩所处的世界就不完整,这必然影响他思想的成长,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我能看到的结果,光明神王也能看到,却无法告诉你们。”黑暗魔王颇有深意的解释:“就如同昨夜这件事,我阻止你之后会生什么事?科恩·凯达又能从中得到什么资讯?会不会影响到他思想的自然展?长公主,牵一而动全身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那么,儿臣今天就可以知道这一切了吗?不会对科恩·凯达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长公主看了一眼身边的第一魔将,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这个问题,就关系到时机了。在科恩的角度来看,黑暗魔族昨夜无功而返,无论在之后产生什么样的变化都是正常的,因为科恩·凯达不了解我,而我又可能施加给你们任何一种影响,甚至是不闻不问。”黑暗魔王说:“所以在之后的时间里,长公主你仍然可以用自己的本性去对待科恩·凯达,只是那一条(线~底),你不要去跨越。”
然后,黑暗魔王的目光放在第一魔将身上:“之所以要第一魔将旁听这一切,是因为魔将一直在跟科恩打交道。可以说,科恩接触魔将的时间比接触其他魔族要多得多,魔将,特别是第一魔将已经成为科恩了解魔族最重要的渠道。而且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在对待科恩的事情上也需要第一魔将配合,让她知道事情的始末是必要的。”
“一切遵照魔王陛下吩咐。”第一魔将依然保持着谦卑的跪伏姿态。
黑暗魔王看向芙莉格:“我所说的这一切,长公主明白了吗?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
“儿臣还有一些疑惑,请父王指点。”长公主殿下稍微抬起头:“儿臣大胆请问父王,我一直以为的作为,究竟是对还是错?因为父王的话让儿臣疑惑,仔细想下来又似是而非。”
“长公主,黑暗魔族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以我们的目光去看的话,这种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需要或者不需要。”黑暗魔王回答:“以人类的目光看,你似乎做了很多错事,可关键在于,这些错误的累积影响,却成为了催生科恩思想转化的一个诱因,从而带给黑暗魔族莫大的好处——那么现在,你觉得你是错还是对?谁又有资格去判断你的对与错?”
“儿臣——儿臣似乎明白了一点,”长公主目光中似乎有些醒悟,却又涌上浓浓的疑惑:“另一个疑问,父王,科恩这种思想,究竟能给黑暗魔族带来什么好处?”
“这一点,就不是现在能告诉你们的了。”黑暗魔王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这抹微笑跟刚才不同,有一种让长公主如释重负的魔力:“好了,你退下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魔将。”
“是,父王。”长公主退了出去,大殿中只余下黑暗魔王和第一魔将。
“爱米妮,你是否在奇怪,为什么我要独自留你下来?”
“魔王陛下睿智无比,臣下不敢揣摩。”第一魔将甚至没有抬头。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没错,我是藉你去刺激芙莉格。”黑暗魔王微微点头:“长公主需要知道这一切,否则她不会再有行动;而清楚了这一切之后,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她,所以我需要再给她一个保持自我的方式——对她而言,嫉妒就是最好的复原药剂。”
“需要臣下做些什么吗?”
“不需要你做什么,因为你走出这个大殿后,嫉恨就已经产生,芙莉格对你会更加苛刻,但在无法宣泄的情况下,她会把这种嫉恨泄的其他人身上。”黑暗魔王说:“辛苦你了,出去之后你先去找科恩,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回来覆命……小心中途不要让长公主遇到。”
“谨遵谕令。”第一魔将谨慎万分的回答:“臣下告退。”
魔属联盟,布卢克帝国边境密林。
午夜的月光柔柔的洒下来,虽不似阳光那么强烈,却也渗透了林冠,在草地上铺上一层迷朦的光辉,密林中的小河潺潺奔流,光影与柔声的层层交叠,汇合成一股使人倦怠的氛围。
绕了一个弯,河水进入平缓地势,河面扩大将近两倍,波光粼粼的水面顿时平静了不少,清浅水波中,倒映出一名曲腿坐在河畔的白衣女子。
她低垂着头,微闭着双眼,正在静静梳理着自己的长,一张凝脂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微风里,她头上的垂柳和身畔草叶一起浮动着,而她本人却仿佛是(立~独)于这环境,连一根丝也不晃动分毫。
她白皙的面容皎洁无暇,她眉目间静无一物,目力所及这处,这里再没有任何一样能与她争辉的存在,她,就是这一切的焦点。
薄雾,正渐渐的生成,一点点漫过了水面,一丝丝挤过了草丛。
密林外面,有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并且坚定的一路移动过来。但越是靠近小溪,这脚步声就越是缓慢,声响也就越大——似乎脚步声的主人正在极力挣扎着,在到达她身后时,每一步之间的空隙已经相当大了。
女子不闻不问,犹自梳理着手上的一缕长。
在她身后十步的地方,来人最后一次踏步声大得出奇。
这一声,分割了一切。
杀那间,漫天的月华收敛,四周的水声蛰伏,就连轻抚在河面的微风,也仿佛静止下来。但水依然在流动,月华如旧照耀大地,只是这一切夜的神韵,却像是被封印在时光之中,再也没有任何意境可言。
女子眉头一紧,放下玉梳,修长的手指绕东这,将手中长缓缓盘成一个簪。然后,她睁开了双眼——周围的一切灵动与活力,已经重新流动起来,而且都依附在她身上,并再由她向周围散。
因为那一声脚步而失却神韵的万物,终于又经由她的恩赐而恢复过来。
身后传出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月影下,来人单手扶住的佩剑微不可察的震颤着,他的呼吸也不如初时那么平缓,而是短促了许多,在他脚下弥漫的雾气,被无形力量一层层的排挤开去,犹如水面的涟漪。
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器,虽然只是静静的伫立,却充斥着割裂一切的威慑,让人不敢正视。
女子幽幽的叹息一声,眉头轻轻舒展,婉约的转过身来,一袭长裙在风中轻荡,正是光明神族长公主殿下,丽瑞塔·克纳赫。
两两相顾,无声无言。
她那一双眼瞳灿烂若星,温柔的目光一寸寸的将那人缠住,圈进自己的视野。
在她的凝视下,他如刀锋一般冷洌和锋利的目光,在快的软化、消融。尔后猛然明亮!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随着他这份明亮向她传递过去——丽瑞塔像一面至纯至净的镜子,将他明亮的目光映照、放大,直到彼此间再无他物,直至这明亮如火焰一般汹涌澎湃,点亮自己、点亮对方、点亮周遭的一切!
弥漫在两人四周的雾气,正被无形力量翻卷蒸腾,一时形如万千花瓣,一时浩如苍烟海……又在无声的沉寂中平复下来,最后化作点点晶莹的露珠。
一朵绯红的花朵被他拿出来,缓缓举到身前,在娇艳的花瓣之后,是一张pin静的脸庞——虽然俊美得几乎完美,却毫无生气。
她轻轻的一笑,笑容里有一点欣慰、一点欢愉,但到中途时,却又被注入了无言的苦楚。
手指方开,花朵轻飘飞出,端正的插在她的簪上。
花的艳丽,人的淡雅,相得益彰。
无论在谁的眼里,神族长公主殿下都是多变的,而此时的她却素淡如玉、冷清如水。这一朵艳丽的花,就好像是打开了她的魔法阵,让她每一处的柔美都被衬托出来,要比她多变时亮丽千万倍,就如同一个旋涡,足以让她身边的人与物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迷失、沉醉。
他的手缓缓收回,冷俊的表情也有了细微的消融。
“难为你。”她的身子微微一倾,手指轻轻滑过花瓣:“这花已不多见了。”
“迟了几千年,你喜欢就好。”他的声音清雅而悠长,就像是穿越了时光,正在与大地和天空一起共鸣。
“你……你还好吗?”
“我既然能来,当然一切都很顺利。乌鸦的一切现在都归了我,或者说我的一切都归了乌鸦。你的魔法和智慧,都很完美。”来人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笑容:“我虽然忘却了很多,去显然没有忘记你。”
“其实,如果你真能忘记我,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只忘该忘的,即使是你,也无法把意志强加于我。”说话的“乌鸦”穿着一袭白色武士服,一只手随意的插在腰带上,目光内敛,如同深潭。
“你这又是何必?假装没有醒来,就在科恩身边做乌鸦不好吗?”
“绝不!”乌鸦表情一凛,眼中杀机滚滚,低沉的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他们欠我的!”
“世界变了,神魔也变了,仅仅靠你自己,机会是很渺茫的,”长公主长长一叹:“难道又要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杀你一次?”
“这样杀我,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吗?”乌鸦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似乎并不是再说自己的生死:“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做的话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然后让我再等上数千年,甚至是一个世代?最后只能这样见一面?”长公主摇了摇头:“数千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有多少高山变成了海洋?你知道是多少个寒暑时光?仅仅一笑,你可以就忘记这些,但那是你。而我,这就是无解的深渊。”
“时光……就那么令你忌惮吗?”
“夏虫,”长公主摇了摇头:“不可语冰。”
“我可不是夏虫,”乌鸦也摇了摇头,随即洒脱一笑:“如果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我是一只睡了数千年的睡虫!”
第8章
乌鸦这句话一出口,丽瑞塔公主就定定的望住了他,质疑的目光几乎有点令乌鸦经受不住。
好半天之后,长公主殿下的嘴角才浮现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跟着科恩,又继承了乌鸦的一切,堂堂的杀戮之魔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声明一下,我现在只是乌鸦,并不是杀戮之魔。醒来之后,我就在观察周围的一切,我改变了自己的言行举止,改变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上前一步,乌鸦两眼看着丽瑞塔的脸,满满的嗅了一口含在她身上淡香的空气,然后他的嘴角又流露出一丝笑容,只是其他的邪恶比科恩
更甚:“不过这名字可不怎么有趣,你也舍得让我的一半意识用这个名字?”
“这种事情也来怪我?”丽瑞塔殿下并不生气,嘴角的笑意反而更加真挚:“虽然只是一半意识,但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的秉性,连面容都
不肯要,名字这种事就更不听人劝了。”
“无论如何,‘我’当初要取这种没格调的名字,你就应该教训才是。”乌鸦的眉头挑了挑:“严厉一点,也不至于让我空等多年,盔甲就
是我的牢狱,其中的岁月可不是那么惬意。”
“对乌鸦严厉有用吗?即便乌鸦早早做好觉醒前的准备,科恩这种人物也不是可以凭空出现的。你这具身体是神族挑选的,二十多年就会被
清洗一次自然记忆,没有科恩这样的人,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丽瑞塔殿下摇头说:“既然你已经遇到了这么难得的契机,就应该好好把握
,不要再凭一时意气去对抗他们。要知道时光可待,科恩却再没有第二个了。”
“你对科恩·凯达的评价如此之高吗?”乌鸦似乎有些以外:“说来听听,也许有些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杀戮之魔需要别人的意见了?”长公主顿时轻笑出声,眼中满是打趣的意味:“数千年之前,某人不是号称光焰独步大)吗?”
“那似乎是对于别人而言,对丽瑞塔大人,我可不敢这么自大,让长公主殿下追杀可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乌鸦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说起来,科恩也似乎被魔族长公主追杀过,什么时候让他被你追杀你和芙莉格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上一次吗?芙莉格只是逗弄科恩,其实并没有杀心。”丽瑞塔纠正乌鸦说:“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来判断,科恩能以人类之身逃避,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逃得那么狼狈,还有什么了不起?”乌鸦的语气很是不以为然。
“你这样评价当日的科恩,明显是有失公允。难道是容不得别人被夸奖吗?这个脾气还是没有改掉。”丽瑞塔公主倒是很公正,不过之后又一笑:“见微知着,你在科恩身边也不是一两天了,难道还不清楚他的可贵之处——别的不论,科恩能以本身有限的实力去博取无限的环境,这正是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
“已经有所领悟,特别是夜间大战布卢克皇宫,让我看到他真正的潜质,虽然没有见血,但我也满意!”
“如果你认为科恩仅仅只是个打打杀杀的人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丽瑞塔轻声说:“不过我也在开始时犯了这个错误,当初遇到他的时候,他的性格里不过是隐约有你的影子。”
“于是你就把盔甲给他了?”
“他出身贵族,又在斯比亚有军职实权,性格更是狂放不羁,之后经历的血腥杀戮一定不会少……有这样一个人类出现,正好可以做为你的藏身之处。这不是最合你的意?虽然后来的事情有了偏差,但科恩总算做到了我希望他做的事情。能早日醒来,你不是应该对科恩心怀感激吗?”丽瑞塔轻叹说:“当天把盔甲赐科恩的时候,我并有意料到你真能在科恩时期醒来,也没想到那一场战争中的诅咒,会解开盔甲上的封印——你可知当时的情形?”
“我当然知道,不过就是有芙莉格在场而已。但我对神魔两族的争斗一点兴趣也没有,也没有兴趣理会她。”乌鸦伸了一个懒腰:“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与乌鸦融合的?”
“你拿走了剑,送回了剑鞘。”丽瑞塔说:“在剑鞘上留下这花香,我还不明白吗?”
“一时间玩闹心起,”乌鸦笑笑:“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本来只是试试而已,没想到你真能丢下科恩来见我,他就放任你一个人出来?”
乌鸦——或者应该叫他杀戮之魔更合适,他听了长公主的话后又是一笑,如果有熟识的人在场的话,恐怕很难想像,这样频繁的笑容会出现在“乌鸦”身上。
“不是乌鸦丢下他,而是他丢下了乌鸦……他说两个人走在一起目标过大,不如分开来得灵活,约我之后在神魔分界线某地会合,我这边高调行进,他潜行去另一处找些东西。”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科恩还有心思潜行去别处?”丽瑞塔殿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他还说了些什么?有了更深入的变化吗?神王很关心这件事。”
“光明神族长公主殿下,我是杀戮之魔,说起来,我应该是为黑暗魔族服务才对,长公主殿下当我是卖身给神族了吗?”提起光明神族,乌鸦语气里有很明显的反感:“科恩.凯达怎样,我并不关心。他随便说说,我也就随便听听,至于研究其深意,我还没那个心思。”
“但是这种话,科恩.凯达不会说给其他人听,他只会对乌鸦说,这也是乌鸦还能留在科恩身边的最重要原因,要不然,早被带回神族清洗记忆了。”丽瑞塔公主的语气却是娴静而柔和的:“如果得不到进一步的消息,光明神王还是会下令让我回收乌鸦。”
“真要回收啊,谁会比较着急?”乌鸦笑笑:“我是无所谓了。”
“你当光明神族没有这个打算吗?只是因为科恩,这一切才被延后了。”丽瑞塔说:“早先科恩说的那两句话,神王已经知道了。而正是因为这两句话
,神王才决定暂不执行回收,让乌鸦继续陪在科恩身边,随时汇报他的最新情况。”
“光明神族会如此紧张一个人类?难道世道真变了?”乌鸦冷笑一声:“莫不是科恩身上出现了什么异状?”
“不但是光明神族,就连黑暗魔族也很紧张科恩,”丽瑞塔说:“黑暗魔王已经下令,所有人间的魔族都不得靠近科恩,亦不得干扰斯比亚……自然,神族也下达了一样的命令。”
“就凭那两句话?”
“是的,就凭那两句话,科恩改变了神王和魔王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事。”丽瑞塔点头:“神王在得知这两句话后,沉默了三个钟头之久,我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到过,神王会为了一个人类而沉默这么久。”
“光明神王不是号称最强大和最睿智的存在吗?唯一能与他齐名的,不是只有黑暗魔王吗?仅仅两句不着边际的话,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重视?”
“事实上,改变一切的就是这两句话,不由我们不信。”丽瑞塔正色说:“说到底,神王心里在想些什么、关注什么,我们都不清楚,而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件事,正是我们弄清楚一切的机会,有很大可能,我们会通过科恩而知道这一切真相。这不是与你也息息相关吗?”
“不能。”虽然语气很轻柔,但丽瑞塔公主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科恩,他是打开这一切迷团的钥匙,他能开启的,是我们一直希望得到的真相。”
乌鸦微微侧身,目光望向远方的夜空。
“以前的杀戮之魔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会有丝毫的踌躇,但现在你却开始犹豫了。”
丽瑞塔公主缓缓说:“是因为科恩吧?其实你在接受另一半自我的时候,对科恩的感觉也跟随着一起被接受了——你依然把他当作朋友。”
“我没有朋友!”乌鸦眼中杀气一闪,语气冰冷透骨:“永远!不会有!”
“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对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没有人能与我并驾齐驱!”乌鸦斩钉截铁的回答:“即便是科恩也不行!”
“为什么要这么顽固?能与你并驾齐驱?你现在说得轻巧,上一个有希望与你并驾齐驱的人是什么下场来着?你追了他三个帝国,最后把他
活活累死!”刺激完乌鸦,丽瑞塔公主再次方缓了口气:“你不用急着决定,好好想想。也许在某个时候他会醒悟过来,觉得与这样一个特
殊的人类成为朋友,其实并无损你的骄傲。”
“女人!”被提起往事,乌鸦显然不是很开心:“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处处让着你!”
迎接乌鸦这句话的是一个大白眼——丽瑞塔公主这时的目光高傲而清冷,只在乌鸦脸上微微一瞥,然后就很是不屑地转开了头。
无论是对乌鸦,还是对杀戮之魔,这样的目光都会引灾难。但此时的乌鸦,他除了呼吸粗重一些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而且接下
来,这位连神王与魔王都不放在眼里的桀骜人物,很明显的把这口气憋了回去……
“这些年来,表里不一的人和事,我也见过很多了。”在杀戮之魔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丽瑞塔公主才开口:“但是像你现在这般斩钉截铁
的表里不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杀戮之魔轻声说:“不过是一句话,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因为你对科恩的感觉,关系到很多事情,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行。”丽瑞塔公主说:“就现在而言,我更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你之
所以说刚才的话,是因为你不想把科恩拉进到我们的事情里。”
“真不愧是长公主啊,是的,这是一部分原因。”杀戮之魔坦然承认:“一个人类,他不够分量参与我们的事,强拉进来是不合适的。”
“无论你在顾虑什么,我必须要提醒你,科恩早已跟我们要做的事情搅在一起了,谁也不能分开。”丽瑞塔公主轻轻摇头:“难道你……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吗?”
“我不是保姆。”
“那你对科恩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你从乌鸦那里,承接了多少科恩的印象?”丽瑞塔公主并不大塞让杀戮之魔随便过关,反而是越问越细致:“或者说,你有多大可能会接受他这样一个朋友。不要在朋友的定义上与我纠缠,你的作为,我一直都看在眼里。”
杀戮之魔皱起眉头,心情似乎很烦躁,不过还是强忍着不对公主泄。
“其实,你不是不能有朋友,只是你的标准太高吧?”丽瑞塔公主问:“这可以在乌鸦身上看出来。他是你一半意识,只是没有你的记忆而已。他的性格、喜好,跟你相差无几。”
“公主殿下真是……善解人意,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乌鸦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乌鸦是我一半的意识,所以在我醒来之后,他对人或事的感觉当然会与我这一半意识融合。可以说,我现在所见的一切,所想的一怯,都令我难受。”
丽瑞塔公主评价说:“一个孤零零的意识,加一上禁锢数千年的意识,两者融合只是让你难受,这已经很走运了。”
“乌鸦当他是朋友,而且是很坚定的确认这一点。”杀戮之魔叹了口气:“每当我要想谋划他时,心底里涌起的抗拒感便会异常浓烈;而每当我想接受他、像朋友那样对待他时,记忆的闸门就会茫然打开,过往的无数画面浮现出来……在这种记忆面前,我和科恩的这部分经历,能占到多大比重?这段被喻为友情的东西,显得太多于幼稚和单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很迷惑。”
“换了你,你会不迷惑吗?”
“我没你那么爱钻牛角尖。”
“我不爱钻牛角尖,但对他的感觉,这是一直存在的一种折磨!”杀戮之魔说:“乌鸦在这方面很脆弱,不单是对科恩,他甚至还对一个人类小女孩有强烈的依赖。饿因为意识的融合,我无法阻挡科恩在意识上对我的侵袭,如果我真的接纳他成为一个朋友,那会对我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在我要杀掉一个人类时,我会想到这是我朋友的同族,我要顾及我朋友的感受!”
“你……你还真是单纯得可怕。”丽瑞塔公主又好气又好笑:“很简单,有很多人类都有魔兽朋友,但他们就会因此而不杀魔兽了吗?科恩本人也有魔兽,你可曾见过他杀魔兽的时候心软过?!”
“为了果腹,魔兽会相互残杀;而人类,甚至会因为取乐而残杀同类;但你觉得科恩会这样吗?”杀戮之魔正色说:“不要小看科恩的侵蚀性,乌鸦的杀机,是在和科恩成为朋友之后开始改变,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科恩的作为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以本身的行为让乌鸦变得不嗜杀,你觉得什么性格的人才能做到?而我,却正在受这样的影响!”
“你……难道不能抵抗这种影响吗?”
“我是乌鸦,我是待在科恩身边、拿他当朋友的乌鸦,这样的状态下,我拿什么去抵抗?”杀戮之魔苦笑:“成百上千次,我都想过一剑结果他,但是这种念头根本无法存留,到后来,只能是一闪而过,而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科恩·凯达,他正在成为我的弱点,而且是致命的弱点!”
第9章
大运河的水面,还是那么平缓;驻扎在两岸的军队,数量还是那么可观。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江边的烽火几乎可以和天上的浩瀚星辰连接成
片。当然了,以上只是浪漫主义的说法,现实一点的人已经能预见到,运河两岸在未来十年的夜里将会处处幽火。
今天晚上,就是布卢克帝国内战的爆临界点。
因为此地内战里有充足的皇族成分,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会有富于传统色彩的事情生,比如说布卢克皇族的私家夜宴——其实这宴会的
真谛在于双方都想标榜自己的风度和心胸,最不济也要捞个谈笑用兵的招牌回来,说不定还能镶嵌上爱与正义的花边。
换个角度看,在这时候担心死多少人,那不是没有信心的举动吗?
两支剑拔弩张的小型舰队,很夸张的在航道上摆出“T”字阵形,同时下了锚,布卢克老皇帝与斯维斯赫本公爵上了同一条小游船。
放置碗碟的是老亲王亚提律,执壶传菜的是斯维斯的母亲,酒是十年陈酿,鱼是现捞现做,看起来只是一次普通的家族聚会。岸边、水中,同
时有上百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老皇帝与公爵对面而坐,侃侃而谈,尽是些家长里短,没有一句话涉及了眼前的军政……不得不说
,这两叔侄如果去剧团谋生,都会成为实力派。
终于,酒足饭饱之后,老皇帝抹抹嘴,义正词严的要求公爵归顺自己,而后者几乎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于是,晚宴就在这唯一意思异样的气氛
中结束。
大家不住称赞女性美貌、男子英武,温文尔雅的握手道别,两支舰队也逐渐退开。
但等脱离对方的火力范围之后,一路默不作声的卢布克老皇帝回过去,只把手臂一扬,第一支火箭就划过了黑沉的夜,点燃了这场帝国内战!
“言而无信!无耻至极!”南条约商团脑所在的战舰上,公爵的下属们义愤填膺的喊叫:“迎战!迎战!南条约商团不是羔羊!”
“迎战!”斯维斯公爵的目光,放到了河岸上:“一线部队坚守,等待直属第三团支援!”
战鼓擂响,火光连绵,争夺大运河的第一次攻防战拉开了序幕。
主攻是大剪刀步兵军团,此军团从建立之日起就由皇帝亲信统领,所以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属于布卢克帝国近卫军序列,是一支相当有战斗
力的部队,也是近卫军中唯一的战役级别攻击力量。这一次,他们是作为老皇帝的护卫军团来前线,投入战斗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防守此地的,是南条约商团第六地方守备队,因为皇族家宴的地点,刚好就在这个守备队营地外的河面上,所以他们无形中排在了最前面,甚
至比公爵随身近卫团的位置还要靠前。
第六守备队,其实本身就是混杂了地痞、佣兵、土匪的一股流窜势力,早月前才依附地方贵族加入到条约商团里,甚至没被纳入商团直属部队
名册,不但是如假包换的风吹两边倒、打仗四处跑的混吃等死部队,而且还是商团脸上的一块烂疮——仅仅加入商团半个月,已经犯了无数案
子,官兵上下一心,抢劫、杀人、绑票无所不为。
对于这支“部队”里的“士兵”而言,上战场并不需要太多技能,只要学会三件事情就能富贵吉祥了。
第一是要有眼色,仔细观察战场上的一切,知道哪些地方是缺口,哪些地方不在对方的攻击路线上。第二是跑,跑不过敌人不要紧,只要比自
己的“战友”跑的快一点就会很安全了。第三是跪,等山穷水尽之时,两膝盖一弯来个五体投地,不过是换身衣服吃粮而已。
就像今天晚上的战斗,虽然此地地势狭窄,正前方是敌人,正后方就是凶悍程度不亚于敌人的商团督战队。但左边有山,右边是水,打起来这
两个地方都是好去处,趁着夜色应该很顺利的脱出战团……可他们没有想到,等战火燃气之后,这情况就生变化了。
战鼓一响,先是万恶的魔法师照亮了天空,后是弓箭手点燃了山林和水面,把第六地方守备队牢牢的限制在敌人的冲击路线上。
“军官”们大惊失色,数十逃逸者当场被督战队射杀,“士兵”们开始争抢先前没人愿意拿的盾牌兵刃……
不得不说,攻击一方的风格极富特色,大剪刀步兵军团不做开战热身,也不做火力试探,直接进入正面突击。一声令下,攻击线上巨盾成墙,
长枪如林,各兵种步步跟进,三百步距离上加快度,弓箭手集群抛射五次之后,突击兵就压到千疮百孔的地方守备队面前——这是实力,来
不得半点虚假!
就好像铁锤砸面包,只是听见铁锤响,没有听到面包叫。
纵深两里的防御阵地,很快就被汹涌的兵潮淹没,整个视野里都是翻飞的帝国制式兵刃,第六地方守备队遭遇灭顶之灾,想跑的,撒不开腿;
想跪的,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被称为“大剪刀”——只要是会动的生物,都会被他们“剪”成两段!
当地方贵族们跟斯维斯讨价还价时,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军队”会变成现在这种摸样,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整个营地就被穿透了,只
因为营地里的建筑帐篷杂乱无章,清剿残兵让剪刀们花了更多的时间。
夜战中的野战,很难让一支队伍打的畅快淋漓,对双方来说,黑暗处就是无法控制的地区,好在现场狭窄的接触面不用投入太多兵力,突破之
后,就要清剿、固守,而两里的纵深刚刚能消化大剪刀的兵力。
半个多钟头之后,南条约商团的直属第三步兵团已经开上来,与开阔处的督战队换了位置。
抢了开门红的大剪刀军团并不急于进攻,士兵们在阵营里清理出几条通道,让后续部队能顺畅通过。于是,在哒哒的马蹄声中,贵族雇佣兵—
—萨瓦利家族的屠夫上来了。
萨瓦利是布卢克南方的世袭贵族,在政军两界拥有极大势力,而且财力雄厚,成天跟魔殿眉来眼去,每每成为帝国法令必须绕道的绊脚石,这
支骑兵部队,就来自其家族的私兵序列。老皇帝给萨瓦利家族开出的条件,凡是萨瓦利家族打下的土地,大家三七分账,帝国七成。
按一般的战场势态,这时候应该是最好的出场机会,因为局面已经打开了,而且那个什么直属第三步兵团是临时进入战场,怕是连起码的防御
都组织不起来,所处地形相对前面要宽敞一些。于是剽悍的雇佣军指挥官抡圆了马刀,嘴里呼喝着,让麾下摆出冲击阵型——作为特殊的,只
为家族服务的私兵,他们不用打神魔大战,战力保持得很完整。
所以,这支部队跟那些在神魔大战中混过的部队不一样,他们对某些事物缺乏警惕,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战意高涨,以致听不到对方步兵
团里的号令声。
“敌骑兵——十五节外列阵!”
“弓箭手列阵完毕——射界良好!”
“陷阱检查完成——撤桩!”
“器械准备完成——射界良好!”
商团直属第三步兵团的指挥旗下,身形伟岸的中校指挥官正昂望夜空,悲愤莫名的念叨着:“……最后一名,妈的,就因为是最后一名,就被
配到这里来指挥菜鸟……早知道就去学写诗了……”
“报告指挥官阁下,全军准备完成!”作战参谋声音响起:“等候阁下的作战命令!”
“叫长官!”指挥官对着这个军衔比自己高的下属吼:“对方排的那么紧密,先给他们加点油——长程弓箭诱骗散射!”
“是!长官!”少将作战参谋在肚子里咒骂着,却不敢顶撞这位披着黑披风的军官——对方是斯比亚帝国援助的战场指挥官,而第三步兵团本
身的全部军官,这次只作为参谋和副职参与战斗。
“哈哈哈——稀稀拉拉几枝破箭!”萨瓦利屠夫的指挥官大笑:“命令——缓步向前!”
“缓步向前!”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标定十节——稳住!”商团军阵营中传出语音怪异的命令。
“举盾——中迫近!”萨瓦利屠夫们开始提。
“稳住——稳住——”商团军中,十几双眼睛紧盯着指挥旗:“放!”
天空中,响起奇异的尖啸声。
“自由冲击——”惊惶中,屠夫指挥官的喝令声戛然而止,一枝来势迅猛的破甲箭贯穿他的门面,另一只破甲箭从肩胛射进,直接刺入肺部。
整条进攻线上血珠飞散!
整齐的骑兵阵列正准备冲击,但瞬间就被箭雨笼罩,刺眼的魔法光线中,被射成刺猬状的战马悲鸣着,拖着影子栽倒,最后只能徒劳的弹动腿
脚!
“斯比亚人……斯比亚人……”运河战舰上,老皇帝身边的一名将领喃喃自语,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着:“这是斯比亚人的箭雨……”
“扑通”一声,失魂落魄的将领失足掉下水去。
“不用救,这种窝囊废,死了更好!”老皇帝脸色铁青:“命令萨瓦利家族,给朕把那些人拿下来!拿下来!朕就站在这里看!”
老皇帝的命令被传达了,萨瓦利雇佣兵将领们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步骑联合冲击——在古老的传说中,萨瓦利家族就是因为这个战术帮助
布卢克帝国建国。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特别是在今天晚上,在面对一个不知名对手的时候,萨瓦利家族踢到了铁板。
十节,萨瓦利家族以前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概念,只知道大概是一个距离单位,但这个时候,他们深刻体会到了——那是斯比亚军事体系中
,战场覆盖火力的边界线,进入十节之内,会遭受猛烈而精准的远端打击,就像是踏入猛兽的领域一般!
对方的弓箭指挥官太狡猾了,他们能准确测量出雇佣军的行进度,指挥弓箭在最恰当的时机射,在魔法照明箭的引导下,对方的箭雨铺天
盖地。英勇而强悍的萨瓦利雇佣军,在进入的时候就遭到了巨大打击!
连射、抛射、直射、紧急连射,商团直属第三步兵团的弓箭兵们苦不堪言,手套下已经鲜血淋漓,但来自斯比亚的传令官却一次次的下达口令
,根本不顾他们的体力已经耗尽——平常弓箭兵只能连续拉弓五到十次,最优秀的弓箭兵也只能连续拉弓十五次!
而他们,已经拉弓十次以上,能射击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终于,本队指挥官上前提醒弓箭指挥官,自己的士兵已经到达极限,在这样射下去就
会变成残废了。
“废物——这就是一群废物!对于这些体能与技能都远远落后于斯比亚弓箭兵的下属,指挥官破口大骂之后也只能改变战术:“改变队形,站
成六排,准备再接战时支援射击!”
突然稀疏下来的箭雨,给了雇佣兵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机,他们跌跌撞撞的冲了上去,居然还没有忘记保持战线。在短兵相接的时候,谁的战线
保持得好,谁就占优势。
然后,他们就进入了预设陷阱区。
人仰马翻。
一个小小的套筒,能折断一匹骏马的腿骨;一根寻常的木杆,能瞬间拉到七八名步兵;一节三十臂长的绳子,能让一个小队陷入混乱……
没有人能想到,只用半个小时时间设置的陷阱区会有这样的效果。加上之前弓箭的打击效果,最终能冲到阵前的雇佣兵,只有总数的三分之二
,而且稀稀拉拉不成阵型,所谓的步骑联合冲击,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而阵前,却还有一道看不见的死亡线。
弩箭、飞斧、魔法,彻底把雇佣军耸入绝境,还骑在战马上的雇佣兵伤亡尤其惨重。
越过这道线,雇佣兵面前就是一个很传统的兵种,长枪兵。但他们那稀稀拉拉的战线,已经显然不是对手,即便是冲击力强大的骑兵,看见特
别加粗过的长枪也会心里寒……
没有什么意外,短短的接触之后,雇佣兵的战斗意志就接近崩溃。
在死亡线上的魔法渐渐湮灭时,前线指挥官一声令下:“突击兵上前——准备投矛!”
本来斯比亚中没有这个科目和战术,这是针对部分魔属士兵的爆力而临时设置的。
“投矛!再投!冲锋!”
精悍的突击兵将自己手中的两支短矛投掷出去,然后再抽出战刀,吼叫着开始了反冲锋。这个战术没有让志愿军官失望,上千支短矛敲碎了雇
佣兵最后一点战斗意志,它们开始溃退,但却跑不过处于体力巅峰的追兵……饱经打击的萨瓦利屠夫在他们面前变成了羔羊!
这次进攻,最终变成彻头彻尾的找死。
看着威名赫赫的萨瓦利屠夫被人屠宰,布卢克老皇帝的战舰上,一片静默。
看着自己人屠宰威名赫赫的萨瓦利屠夫,条约商团脑所在的战舰上,也是一片静默。
其实这一次战斗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对整个战役布局造成什么影响,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应景的安排,只是为了向对方表现自己的态度和意
志。老皇帝和公爵,都没有想到最后会打成这种局面。相比第二阶段的惨厉,第一阶段就像一场杀懦夫的马戏。
雇佣兵从士气澎湃到意志崩溃,这一过程非常清晰,清晰得让萨瓦利家族代表哭成泪人,也让旁观者毛骨悚然。而感受最深的,却是商团军队
的将领们——因为斯比亚援助军官,进入这支部队不过才十天时间,他们根本没办法把士兵改造成满意的状态,只能在战术、指挥、配合上想
办法,可即便是这样,成果也极为显著。
看着最后几名萨瓦利雇佣兵推出布卢克舞台,斯维斯公爵冷峻的目光中隐藏着缕缕疑惑。他知道,关注这里的目光不仅仅是商团和布卢克,还
有很多很多,甚至还包括——科恩.凯达!
第10章
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山头上,也有其他人在观战。
这个“不远”的概念,就是刚好处在交战处交战双方的弓箭与魔法打击范围之外。通常情况下,这种地方会游荡着交战双方的斥候,所以,现在一共有九名斥候倒在因为某位煞星的突然到来,完全打乱了这场本应该很短促的战斗。也没用那个煞星做什么,刚开始捕杀的斥候们就同时倒下,不是死,而是比死更难爱的麻痹。
“魔法师都有这种身手了,为什么不去正面战场?”在煞星拿出大酒囊开始喝的时候,本身隶属斯比亚参谋部战术侦察局,暂时隶属商团的斥候队长很不服气的腹诽着:“跟我们这种不会魔法的人较劲很有趣吗?”
斥候队长刚刚抱怨到这里,他的对手,一个魁梧的布卢克斥候兵就诡异的拱起身子,把硕大的**盖在了他的脸上。虽然没人告诉他,但商团斥候队长知道这绝不是巧合,他什么也不敢想了,心里面猛唱军歌,然后就觉得脸上一轻,硕大的**已经移开,轮到自己的身体诡异的扭动,等每一块肌肉都静止下来的时候,他**下已经垫着别人的脑袋。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也不管外面的战事如何,斥候队长稳了稳心神,开始默唱“魔法天长地久”。
远处在天空中,照明魔法在不断飞掠夺,一路散出强烈的光线,煞星的影子忽长忽短,不住划过斥候队长的视野边缘。他不想去辨识对方,但他却经爱过最顶级的侦察训练,自然而然,对方的基本轮廓就在他脑海中成型:种族、性别、身高、穿着、习惯坐姿、行为模拟、性格推演……等进行到估算偷袭成功率时,斥候队长终于泪流满面。
“看来是没有活路了,这魔法师会读心术……”再然后,他就很彻底的晕了过去。
远方的战事逐渐平定下来,反攻的突击兵正把雇佣兵追的七窍生烟,还有些不小心追过界的突击兵被敌人的弓箭偷袭,少数几个逃得性命的雇佣兵在友军阵地嚎啕大哭,而交战双方都没有要继续打下去的意图……在场面上,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关注的东西。
“本来是个很幽静的夜晚,却被这战争打扰了。”随着这轻柔的话语,树后走出一个穿着紫色裙装的女性,明灭不一的光线飞掠而过,并无损她那妩媚的风韵:“陛下真是令人猜不透啊,分明是打过无数仗的人,还有兴致来观摩这种无聊的小战事。”
“这不一样,以前都是我自己在打,全部精力都要放在赢得胜利上,从来没有机会真正关注过全局。”煞星的神色很平静,没有因为有别人出现而产生任何变化:“今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战争,当然要从小处入手才能适应。”
“那么,”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看过来:“科恩陛下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到了什么呢?”
“几千人在眼前搏杀,每个人背后都牵引着无数命运线条,就是这些命运导致了各种变化和挣扎。虽然是一样的命运,却会引不同的结局,这感觉很真切,也很奇妙。”
“可仗已经打完了,科恩陛下可看够了吗?”
“可以说够了,也可以说没有,这种场面看多了也没好处。”科恩放下手里的酒囊,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爱米妮你老是从别人身后出来,万一不小心吓倒人怎么办?”
“我这个不称职的魔将,还不至于吓倒陛下吧?”第一魔将缓缓走近,最后就站在科恩身侧:“陛下这次的开场白怎么不循惯例了,哪怕只是稍微惊异点,也能满足我的虚荣心啊!”
“很遗憾,你现在遇到了一个诚实的人,要是早来几刻钟,我还可以惊异一下配合你。”科恩微微一笑,把酒囊递给爱米妮:“事实上,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专程等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爱米妮双手捧住了酒囊喝了一大口。
“你不来谁来?”科恩语气平和,但其中却充斥着无上威严和信心,好像他不是在跟对方闲聊,而是在宣扬天经地义的真理:“魔族长公主吗?如果我是黑暗魔王,也不会让她来吧!说起来,她比你更适合当魔将,而你呢,爱米妮,你真是不怎么适合做打打杀杀的事情。”
听到科恩这样说,爱米妮不由呆了呆,临现身之前,她针对科恩的变化做了种种准备,但现在显然是用不上了,只好叹了口气:“可我不管忏悔,也放不下面子去卖赎罪牌。
“这才是我熟悉的爱米妮,”科恩点了点头:“我要去一个地方,请你做我的导游,如何?”
“只要不是地狱岛,去哪里都无所谓。”爱米妮说:“那我的报酬是什么?”
“地狱岛实在太远了,而且主人不怎么友善,我们随便去个近点的地方就好。”诚挚的笑容浮现在科恩脸上:“至于报酬嘛,我以后不打你行不行?”
“好丰厚的报酬,真是让我受宠若惊。”爱米妮把手里的酒囊丢弃,想着科恩莞尔一笑:“请陛下指明想要游玩的地方,我这个客串的导游也好马上开工。”
“不讲讲价钱吗?爱米妮,我难得做一回老实人,”科恩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为第一魔将。
“不用了,在魔属联盟的地域内,很少有我不清楚的地方。”爱米妮说:“至于报酬,只怕我争取不到什么更好的东西,陛下每次打定主意欺负人,总能够得成的吧!”
“既然这样,我们就出吧!”科恩不置可否的站了起来:“黑骷髅会,你一定很熟悉。”
“黑骷髅会?”听说是要去这里,爱米妮倒是有些惊讶:“陛下要去黑骷髅会杀人吗?”
“我不介意杀人。”科恩走过去,踢了踢斥候队长:“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是!”斥候队长一个利落的翻身,挺胸收腹,立正敬礼:“长官好!”
“第一期夜鹰被配,这是个记录啊!”
“是的长官!我很抱歉,长官!”
“把这里收拾好,然后滚回去。”说完这话,科恩就转身跟爱米妮一起离开了。
斥侯队长哭丧着脸,开始收拾长官留下的摊子——所谓的收拾,其实就是灭口。他左手拿刀抹了三个人的脖子,用重手法打碎两个人的脊骨,再正手捅了剩下人的胸口,然后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潜进了夜色里。
两天后的正午,在爱米妮的带领下,科恩站在一处废弃多时的农庄前。
“这就是黑骷髅会总部?我得承认,它跟我想像中有些差别。”
“陛下又在说笑了,不过这样的你,才是我所熟悉的斯比亚皇帝。”爱米妮拢了拢耳边垂下的丝,站到了科恩前面。
在这两天的相处中,她对科恩的气质、性格变化深有体会。
他像是一个心性不定的孩子,很容易被外界的事影响,从冷淡到温和、从和蔼到凛冽,这些迥然的变化通常都是在一瞬间完成;他更像是一面镜子,真实的映照到身边的某种迹象,一片飘落的树叶就能使他悲切,一株盛开的野花也能让他兴奋……这完全取决于他的目光。
在这样无序的变化过程中,要与他保持良好的沟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爱米妮要用尽浑身解数才能化解掉那些变化带来的障碍。第一魔将甚至觉得,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而且比真正的战斗更加消耗心力和体力。面对科恩这个对手,自己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陛下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可以进去了。”好不容易,爱米妮才将繁乱的思绪从心里排挤出去,轻声对科恩说:“因为我只是导游,所以只管带路和解说,至可能出现的干扰,就要烦劳陛下亲自动手了。”
“情理之中。”科恩点点头,言行之中很是体贴:“爱米妮,你看起来很累。”
“陛下现在才看出来吗?你是皇帝嘛,不是很好伺候的。”爱米妮也不申辩,手臂从身前划过,将农舍的大门缓缓打开:“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入口,连这代黑骷髅会的高层都不知道,但我们进入之后,总部里应该有盛大的欢迎仪式吧!”农舍地窖一侧,竖立着一片魔法光幕,蓝波荡漾,从微小的褶皱看过去,那边人影参差。
“我对黑骷髅会闻名已久,只希望它不会让我失望。”科恩想也不想,一步就跨了进去。左手微抬,光幕的另一侧已经人仰马翻。
很显然,里面已经警号长鸣!
“黑骷髅会做过的那些事情,对陛下伤害很深吗?以至于在这个时候,陛下还要来报仇。”爱米妮跟着走了进去,目光一扫,现有十多人倒在面前的通道里,在他们凝滞的面孔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不是来报仇的,这种行为现在对我毫无疑义。”科恩对爱米妮摇了摇头,对从通道那头涌来的人潮视若无睹:“我只是来拜访一个远古的存在,而这些人——”
“杀!”身手敏捷武士悍不畏死地冲上来,用最精良的武器、最忠勇的身躯堵死了科恩前进的路线!
而科恩再次举起手,双眼一片清澈:“他们并不是主人。”
几百条细如丝的黑光从科恩的手掌中喷涌出来,顺着通道向前飞射,瞬间就刺穿那些前赴后继的武士和魔法师,没有任何武器的魔法能够阻挡分毫,那些被刺穿的人没有外伤,却都倒在地上软成一团——这是不折不扣的魔法攻击,而且是默!
身为魔将,爱米妮很清楚科恩的魔法造诣,因为科恩每一次实力增进,她几乎都有亲眼目睹。初看到科恩如此作为,她微微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他前些日子连三大魔将都打败了,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奇怪的?
直到再也没有人进入通道,科恩才回过头来,看到爱米妮两脚悬浮于地面,他笑了笑说:“或许你并不喜欢现在的情形,但这是我的风格。”
“陛下的风格我早已领教了,”爱米妮没好气的回答:“陛下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如果现在不做决定的话,恐怕一会就看不到什么东西。”
“直接去黑骷髅会存放记录和秘密的地方吧,我要翻看他们的一切记录。”科恩说出此行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这地点。”
“陛下你真走运,我刚好知道这个地方。”爱米妮笑了笑:“但我很好奇的是,陛下看这些记录做什么?如果有什么事情是陛下先知道的,直接问我这个导游不是更方便吗?”
“听说黑骷髅会为我和斯比亚安排了一些命运,”科恩笑答:“我想亲自揭开这个谜底。”
“既然如此,”爱米妮婉约的做了个手势:“请右转下楼。”
两人可以说是不慌不忙,闲庭信步。
可这里是黑骷髅会的总部,是他们的联席会议所在地,虽然他们的势力一再被打击,脑也惨遭清洗,甚至连最后几张王牌也因为对付科恩而消耗殆尽……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总部,传承无数年代,以拯救人类为己任的骷髅会总部!
或许在漫长的年代中,伴随着腐化、堕落和偏执,他们遗忘了很多宗旨,也放弃了很多主张,但是此刻,在面对这两位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的时候,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强硬和决然,却一如骷髅会诞生之时那么强烈!
随着科恩的脚步,通道外的大厅中响起了繁杂的魔法咏唱,有苍老的,有浑厚的、有稚嫩的,充斥着远古的气息,沁透了无畏无悔的心意……间中还夹杂着无数晶石被捏碎的响声。
科恩当先走出通道,来到外面的大厅处,爱米妮飘飞跟上,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灿烂。
没错,那是灿烂——灿烂的魔法光耀,灿烂的斗气剑芒!
以生命为代价,前赴后继,无穷无尽,挤满每一寸空间!
炽热而刺眼,犹如彩虹般绚丽,恍若千万颗星辰降临在此!
即便是身为魔族的爱米妮,她也绝想不到黑骷髅会能做到如此程度,这是近千人的自杀攻击,不说被攻击的对象会是是什么下场,就是这个大厅也保存不下来了——当着灿烂狂乱扫过之后,接踵而至的必然是一次剧烈的魔法爆炸,甚至在这时,连她与魔王的神识联系也被切断了。
爱米妮当然能避开,但她却没有退开分毫,她想目睹科恩的作为,因为无论生死,科恩必然会在这灿烂中一舞,就如同在土城的血战、在黑暗城楼上的飞跃、在神魔分界线上的逃亡一样!爱米妮渴望着这一幕,哪怕逃不开后面的爆炸,她也要亲眼看到这一切生!
因为这片灿烂,是专属于科恩的,而此刻的他并不会被其他魔族分享,在这个瞬间,科恩凯达的身姿只有她能看到,也只有这个瞬间,她才能放下一切纷扰,真的用心去看。
科恩,他就站在这灿烂的终点,坦然的面对着那些忿怒和暴戾,坦然面对着那些不容分辨就横加于他的一切攻击!皇家衣袍紧贴在身体上,背后的披风激荡不止,他就如同一支伫立在惊涛骇浪中的信标,又像是出现在星河中的无尽黑洞。
他的两臂举起,高过了头,相对的双掌中空无一物,又好像是捧起了整个世界。无数黑丝从他体内窜出,烟雾一般的向四面八方弥漫,所过之处,一切都恍若被凝聚了起来。
无形的震荡传播向四面八方,灿烂尽墨,生机无存!
无数干瘪的身躯化为尘土,无数锋利的刀剑转瞬腐朽,在黑暗的大厅中,隐约响起了低沉的悲泣!
还有,还有一种吞噬的欢愉在飞旋荡漾……
不过片刻,光亮就重新笼罩下来,而大厅里空空荡荡,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科恩转过头来,看着爱米妮,他线条硬朗的脸上一片苍白,平淡的神情中,还有一丝怜悯和落寂没有来得及消失。
对视中,科恩走近爱米妮,手指掠过她的脸庞。
“你流泪了。”
爱米妮这才察觉,自己脸上竟然一片冰凉。
篇外篇 黑暗传说——湮灭过往
空荡、硕长的大厅里,第一魔将跪伏的身影很孤单。遥遥端坐在她对面王座上的黑暗魔王,一双毫无生气的瞳孔中倒映着爱米妮的身姿,甚至连那份孤单都不曾遗漏半分。
“照你所说,在神识被紊乱魔法气息阻隔之后,科恩就杀死了黑骷髅会总部的留守者?”良久之后,黑暗魔王低沉的嗓音才回响在偌大的殿堂里,引起一阵阵悠长的共鸣:“他杀死了全部的留守者?”
“是的,科恩凯达杀死了所有向他攻击的留守人类。包括武士和魔法师在内,数量庞大,且到剩下的一部分留守者意志崩溃,夺路而逃为止。”爱米妮据实回禀:“在整个过程之中,他没有主动攻击过那些留守者,也没有去追击逃走的人,但交手时却没有丝毫的仁慈。”
“不是寻仇,也不像是报复,更不是拜访……科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真是违背他的习惯,”黑暗魔王的手指在额头上轻轻点击着:“他就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解释过?”
“针对这种情况,科恩只说了两句话。”爱米妮回答:“第一句,他说这是个悲剧。然后又说,既然已经成为悲剧,就要让这一切早些结束。”
“既然已成为悲剧,就要早些结束吗?”黑暗魔王轻摇着头,波澜不惊的评价说:“这两句话就说得有些过火了——那么你觉得,这两句话是他真实的内心写照?”
“回禀魔王殿下,我无法做出这样的判断,因为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内心,这令我感到羞愧。科恩,比在福克斯堡的时候更加难以捉摸,他忽而会映照周围的环境,忽而会被某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吸引。”爱米妮回答说:“但他此行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就是查阅黑骷髅会中的记录。不但是那些关于他和斯比亚的,甚至连千百年前的一些废弃计划他也仔细看过。”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做的?仅仅只是对黑骷髅会的好奇?”
“科恩对此的解释是,黑骷髅会自诞生之后,就已经摆错了自己的位置,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进而把自己视为人类和世界的救世主,甚至自大到替别人去安排命运,这就是黑骷髅会一系列悲剧的源头。这显然是一条死路,前车可鉴,他自己决不会踏出这样的步伐。”
“这种生硬的解释就不那么有趣了。你呢?你对此有何感想?”黑暗魔王淡淡一笑,目光聚集在爱米妮身上:“身为第一魔将,可不要浪费了我对你的恩赐,在所有的魔族成员之中,只有你才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现在让我来听听看,你所感受到的,有关科恩的一切。”
“回禀魔王陛下,我的第一个感觉是惊异,不但是科恩的心性,而且也针对他所展现出来的新能力。他已经能默魔法,大范围的杀死敌人,这比一般的黑暗魔族还要强一些。”
“黑暗魔殿、甚至很多黑暗魔族的成员总是以为,一旦人类拥有了越一般魔族的能力,那么接下来就必然是灭亡,我决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人类存活。关于这种论调,爱米妮你应该知道吧,其实,我真正的用意被掩盖了。”黑暗魔王从王座上站起:“那些为求身体强大而枉顾其他的人类,只会造成妨碍;而对于科恩这样的人类,我却还嫌他进步缓慢……”
“魔王陛下的意思是?……”
“你不要跟其他魔族成员一样去关注这种细枝末节,这只会禁锢你的目光,你应该看的得更远,因为你本就可以看得更远。”看着魔将的疑惑,黑暗魔王叹了口气:“爱米妮,你担任第一魔将这个职务,有多少年了?”
“回禀魔王陛下,我担任第一魔将的职责已近千年。”
“已经过了这么久吗?你一直表现得体,恭顺谦和,这真是难得。”黑暗魔王点了点头:“第二魔将是你从人类中选定、点化的,第三魔将也是你亲自唤醒的……在完成这些职责的时候,你对自己的过往和经历就没有一点好奇?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回禀陛下,”爱米妮温顺的回答:“我并不是不好奇,但陛下的一切安排都有深意,我无法揣测,等到了能让我知道的时候,陛下自然会告诉我的。”
“我召见你的次数明显比召见长公主要多,这种迹象,你一点都没有察觉?”
“回禀陛下,类似这样的比较,我认为已经不是一个魔将应该做的事情了。”
“嗯,我听出来了,你心里还是有一点不满的。”黑暗魔王并没有动气,反而笑得更自得:“好吧,现在已经到了让你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魔王转过身,庄严而高大的王座无声滑开,后面的墙体从中裂开一条通道,尽头处的平台上,有一个小型魔法阵。
“不用太拘束,”魔王向爱米妮招了招手:“你随我来吧,我们要去赴一个约会。”
听到魔王这样说,爱米妮这才谨慎的站起来,跟着魔王进入魔法阵。
这种魔法阵她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充沛的魔法力量顺着简单而古朴的线条流动,整个魔法阵的构成颜色只有黑、白两种——这就是说,这魔法阵里没有那些常见的属性魔法。
“你看出来了?没错,这魔法阵里没有其他属性。这黑色是魔族的原生力量,而白色是神族的原生力量,”魔王微笑者解释:“彼此交汇在一起之后,就成为了统治世界的基本力量,如同白昼和黑夜共同笼罩世界,世间一切魔法力量,都是以此为基础。”
“难道,这就是神魔两族免疫许多人类魔法的原因?”
“不全然是,一般意义上的神魔成员,并不都具备这种原生力量,他们只是带有原生力量的烙印而已,必须要在被赐福之后,才能真正拥有免疫一般魔法的特性,比如几位公主,她们的羽翼比一般魔族多,这不但是实力的写照,也是被赐福的特征。”
“也就是说,几位公主殿下的实力,都是魔王陛下赐予的?”
“当然如此。”黑暗魔王微微点头,伴随着他的轻语,两人脚下的线条开始闪烁缓慢流淌的魔力加回旋,风格古朴的线条逐渐飘荡着,黑白两色弥漫,这魔法阵已经被激活了!
被浓烈的魔力包裹,爱米妮早就闭上了眼睛,但她还是能通过自己的神识,清晰的“看”到这些正在生和变化的场景——她身处的空间中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褶皱,正如暗流那样涌动着,压缩了时间、扭曲了光线,直到面前一切真实存在被挤成薄薄的一层,就像纱幔一般缓缓“伸展”在魔王和爱米妮的身前。
“走吧!”魔王的声音响起,虽然温和,却带着不能抗拒的威仪。
爱米妮向前迈动了一步,她的身体就穿过了那纱幔一般的时光,脚下的地面微带弹性,显然已不是魔法阵那种坚硬的质地。她依然闭着双眼,但神识却变得极为敏锐。
神识从身体中延伸而出,不断的向远方、向更远方探寻着,却没有找到尽头和边际,这竟然是一个无比广大的空间。甚至比她以前所见过的景色都要优美和丰富……
她能“看”到身边那鲜活亮丽的色彩,她也能“看”到远方雪原中挺立的千山,她甚至想抓住那些在天空中一闪而逝的流星,捧起脚边娇弱的草叶细细呵护……
但在下一个瞬间,她就感受到另一股具备无上威仪的意志存在着!
虽然不同于黑暗魔王的一贯风格,却如同黑暗魔王一样强大,一样不可违逆!
四散的神识如被炽热的光线灼烧,猛得倒卷回来——在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惊之下,爱米妮脸色煞白,几乎无法思考。任何一位黑暗魔族成员都清楚,这样的存在不会再有第三者!
因为,只有光明神王才具备这种与黑暗魔王并驾齐驱的实力!
黑暗魔王的王座之后,居然有一个可以与光明神王见面的魔法阵?!如果其他的魔族成员知道魔王和神王直接见面,不知会有何等想法?!
但既然魔王带她来赴这个约会,一定是另有深意吧?
两股强大无比的意志正相互掩映着,不但没有任何一方被压倒,反而在汇合交流中变得更加纯粹、浑厚。在他们面前,爱米妮那可怜的神识可以被忽略不计,其实没有任何一方针对她,仅仅是站在两个意志的边缘,她紧贴在身体表面的神识就被一再地冲刷,几乎没剩下多少,或许在下一个瞬间,她就会被某一方的神识侵蚀,以致完全破灭!
“不必紧张,”魔王适时开口,将爱米妮纳入自己的保护之内:“见过光明神王陛下。”
在魔王的话音中,两股弥漫四处的神识不再咄咄逼人,爱米妮也才有机会收敛心神。
“是。”她睁开双眼,不卑不亢的向光明神王行了个无可挑剔的见面礼:“黑暗魔族第一魔将,见过光明神族,神王陛下。”
然后,爱米妮才微微抬起头来,去打量那位“黑暗魔族永远的对手”,身为魔将,她这样做或许有违礼仪,但她内心对光明神王的好奇压倒一切——她的目光掠过地面,再越过一张石桌,顺着光明神王那华丽无方的衣袍向上攀升,直到与光明神王睿智的目光相接。
但出乎意料的是,光明神王回望她的目光是柔和的,气质也很儒雅,甚至连他的长相,也和被黑暗魔族崇拜的魔王一样,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只是在气质上,神王与魔王稍有不同。两相比较的话,魔王外露一点,而神王则内敛一些。
“魔王陛下请入座吧!我等候多时,没想到你会带她来,看,就和以前一样,她一点都不怕我。”端坐在石桌后的神王露出一个微笑:“爱米妮,你也免礼。”
神王和魔王相对而坐,爱米妮不等吩咐,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酒壶为两位斟满。
神王和魔王不以为意,但爱米妮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随便、大胆。
“爱米妮为我们斟酒,真是难得。”光明神王淡淡的问:“科恩展到什么地步了?”
爱米妮知道神王是在问自己,于是把科恩的近况描述了一遍。神王专注的倾听着,不时点头,他这种认真的态度,就跟魔王初听她回报时一样的反应。而爱米妮也没去想这两位为什么会重视自己的话,仔细回想着科恩的一举一动,说得很详尽。
听完之后,神王沉吟片刻,然后看着魔王说:“你如何判断?”
“虽然有很多干扰,但现在的科恩对我们来说极为宝贵。”魔王的回答并不那么轻松,语句中的每一个停顿都显得沉重:“这样的思想新奇可待,却稍嫌脆弱,我们要帮他一把。”
“但我们找不到科恩成长中的源泉。”神王似乎不是完全赞同:“在同样的环境下,他思想中却出现了这样的转折,这似乎解释不通。我们早已经知道,突变的思想最难以控制。”
“我们永恒不变的命运,已经接近终点和原点。无尽漫长的时光之轮,也会再一次碾压在亘古的车辙上。这种沉重,我们经历过太多次了。”魔王沉默半响:“现在的科恩,是这些世代以来,最有可能为我们带来变化的存在,怎么重视都不为过所以,我想去见他一面。”
“虽然有这个必要,但你要和科恩说些什么?上族之王与下位者的交流……”神王的眼中涌起一股惆怅:“这让我想起了从前。”
“我想,简单一些好。”魔王回答:“魔王和神王不能垂下目光,那就允许他昂视吧!”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神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爱米妮。
“爱米妮很用心,把科恩的一切说得很细致,这在别处可听不到。”神王温和的目光蕴含着赞许:“那么,我送你一件礼物。“
垂站在一边的爱米妮,其实早被神王和魔王的谈话所震慑,虽然并不清楚原委,但他明白,这里响起的每一个字都足以引比斯大陆的巨变——科恩的思想,会被神王和魔王如此重视,甚至要给他更高的地位,这是爱米妮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神王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爱米妮不知道这位统领光明神族的神王的习性,不知他是否对其他人也这么和气,但她清楚自己是第一魔将,绝不能接受神王的礼物,特别是在黑暗魔王面前。
“第一魔将身份低微,不敢领受神王恩惠。”
“魔将的身份,压在爱米妮的心头太久了。”似乎早知道爱米妮会拒绝,魔王柔声说:“既然已经进入这里,那些所谓的神魔两族的分别就抛掉吧,神王陛下的礼物,你接受就好。”
神王的手伸过来,手掌缓缓打开,一团柔和的柱型白光从他的手心冉冉升起,升至五寸高时,已化作一副全身铠甲,秀美的银色纹路中镶嵌了无数宝石,平举的双手里托着一支纤细的长枪,两抹纯净的光翼在铠甲背后打开,足见向外延展,最后边得饱满而圆润。
然后是第二对!第三对!第四对……一对又一对得光翼在盔甲背后出现,伸展、交叠、融合,虽然最后看起来只有一对,质感上却已完全不同!
爱米妮根本就没有在任何一位魔族身上见过这样数目的光翼,哪怕是魔族长公主殿下,她本尊的羽翼也没有这么多!
“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只是暂时存放在我这里而已。”神王说:“拿去吧!”
“魔王陛下,我……我不是很明白。”爱米妮后退了一步,求助的目光看向黑暗魔王。
“爱米妮,通过科恩身上生的事,你大概也了解到一些神魔的前尘往事吧?”魔王说:“能进入这里的除了我和神王之外,还有三位,而爱米妮你是其中之一。这就是意味着,你比其他魔族成员要高贵,即使对方是芙莉格伊萨伯安特。”
“长公主?!”爱米妮又后退了一步,她哪里能想到,这种话会从黑暗魔王嘴里说出来?!自己比魔族长公主高贵,这可能吗?!
“很难接受吗?但这是事实。”魔王接着说:“神魔两族平常做些什么,我与神王几乎不闻不问,公主们就可以自行决断。因为值得我和神王关注的,只是类似科恩这样的人类,他们一路成长,最终都会进入生命祭坛。”
“而生命祭坛是我和神王刻意保留下来的,那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这样关键的地点,必须要守护住,所以我们会在神族或魔族中挑选一位去驻守,”神王结果魔王的话:“没有被挑选上的那位长公主,则要负责监督神魔两族的作为,既要保持神魔两族对科恩这样的人类施加一定影响,又不能让他们对其造成真正的干扰。”
“那么……我……”爱米妮隐约知道,有些事情正在生,或者是一些已经生的事情正被提及,但她却猜不到接下来会听到什么。
“你,爱米妮,就是在这一个世代里,负责看守生命祭坛的魔族长公主。”
“可是,”爱米妮猛然抬头:“我没有看守过生命祭坛!”
“生命祭坛并不是我们建的,所以这祭坛能量有限,不能任人进出。而且祭坛很多入口,所以我们只能将你的意识剥离,塑成普通巡游者的模样去看守,而你的本态则不再有这方面的记忆,恰好可以担任有丰富情感的魔将。”魔王说:“而现在,科恩已经破蛹,生命祭坛不用再守护,这些被剥离的意识自然就要归还给你——赐福你,爱米妮。
光彩莹莹的铠甲飘升起来,逐渐变得如同真人一般大小,展开的双翼闪耀出夺目的光辉,华丽而甲的眼部位置似乎有目光在涌动,就像是有另一个爱米妮在凝视着自己,引起她内心深处的阵阵共鸣。
“去拥抱真实的自己吧,”魔王说:“你是爱米妮伊萨伯安特。”
“我……我是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迟疑片刻,爱米妮向半空伸开了双手。
铠甲微微颤抖着,传出一阵悠长轻吟,一道道虚幻的影子投射下来,就像是无数分身幻影扑进了爱米妮本尊的怀中——爱米妮的身体微一摇晃,后退了两步,然后整个人飘起数寸。
银色的光芒敛去,铠甲已经穿在爱米妮身上,她整个人的风格焕然一新。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已有了很大的改变,表面平静,内中冷寂,更深邃处还隐隐潜藏着什么。
“爱米妮伊萨伯安特,见过两位陛下!”
两王对视,都是轻轻一笑。
神魔分界线。
在森林的边缘部位,有一座不知道多少年前修建的小型祭坛,在岁月的侵蚀下,只剩下大半个石头基座,它孤单的伫立着,嶙峋的表面支撑着早已崩溃的轮廓。周围的树木,大部分都比这祭坛来的高大,这使它看上去显得很悲凉、很无助、很声嘶力竭。
一阵清越的乐声从这堆乱石中响起,经过最初的生涩之后,逐渐悠扬和轻快起来,虽然旋律简单,在正午的时候却有驱逐烦热的功效。
一曲之后,那袅袅余音仿佛渗透进了微风里,正伴随着芬芳浮动。
“这混蛋跑哪儿去了?”甩甩手中的乐器,穿着黄袍的黑年轻人站了起来,轻声抱怨:“这么没有时间观念,怎么跟我闯荡江湖?”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出一身冷哼,很显然,有人很不高兴。
“还不现身?”科恩摇了摇头:“你什么时候学会装神弄鬼了?”
“我早到了。”白衣如雪的乌鸦从树后一步步出来:“只是不想打扰你吹这个东西。”
“这是我亲手做的,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乐器,”科恩笑说:“闲来无事,想吹吹生命守望者的那个调子,却找不到趁手的叶片,干脆就做了这个。不过做好之后,我却忘记了他的那曲子,只好自己找点东西应景。”
“闲来无事?”乌鸦问:“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当然,我去骷髅会总部游玩了一番,进入分界线之前也跟那些家伙们联络过,想知道的已经知道,该安排的也已经安排了。”科恩回答:“从这里向前,不需要几天的时间,我们就能跟近卫军会合,他们已经在森林里开辟了营地……”
“你去吧!”乌鸦神情木然:“我不去了。”
“你说什么?”科恩一愣:“你不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乌鸦冰冷的目光错开了点:“有你在的地方,我不适合出现,反之亦然。”
“你抽什么风?”科恩盯着乌鸦,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神情。
“我说真的,你有一个皇帝要完成的事。而我,也有我的目标。”
“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乌鸦用剑鞘拨开科恩伸向自己额头的手,冷声回答:“你说的对,我们都不希望对方改变,但改变是必然,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科恩摇了摇头,惊异一丝丝的敛去,脸色转而变得慎重:“你这不是改变……”然后眼光一动,口气突然变得严厉:“是谁?出来!”
“真是人心不古啊,”神族长公主缓步走出,站到乌鸦身后:“科恩也变得这么凌厉了。”
“你们俩怎么会走到一起?”科恩眉头皱起,尔后恍然大悟:“你们俩有一腿!”
“大胆!”长公主殿下的威势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股犹若实质的气流卷起,把科恩推出去好几步远。
“等一下!”科恩站定之后大吼一声:“被看破了要灭口吗?!”
“科恩陛下,我们彼此也算是熟悉了,”神族长公主平伸着手,一根修长嫩白的手指对着科恩:“但你非要用这种粗鄙的语气来说话,那我唯有让你消失。”
“在让我消失之前,长公主你不是应该解释清楚吗?”科恩无所谓的摇着头:“你明目张胆的在我这边抢人,还到我面前炫耀,如果我彬彬有礼的接待你……这才是人心不古!”
“你这话可不对,他——”长公主殿下看了乌鸦一眼:“他又没和陛下你签订契约,怎么就不能离开陛下身边?”
站在两人之间的乌鸦神色不变,一言不。
“乌鸦早已是斯比亚的国民,有官爵在身的,就算是光明神族要他,也得过我这一关,因为这规矩是光明神族定下的!”科恩用手掸掸身上的灰尘:“再一个,他是斯比亚皇室的一员,如果要离开,必须得到大多数皇室成员的同意。这规矩,是本少爷定的!”
“其实我只是受他所托,勉强来做个中间人而已,既然科恩陛下要自找麻烦,那么,”长公主殿下淡淡一笑:“你自己说吧!”
科恩的目光落到乌鸦身上,乌鸦的神情依然平静。
“其实,”沉默片刻,乌鸦开口:“在生命祭坛的时候,你就察觉到我的变化了。”
“每个人都有变化,这没什么要紧。”
“你是在欺瞒我,还是在欺瞒你自己?”乌鸦的语调里毫无波动:“就算我就在你身边,也帮不到你;离开你,也不会向别人泄露你的事情。”
“我没打算你帮我什么,也不在乎你泄露什么。”科恩回答:“独自生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你看看自己,你像是一个生活可以自理的人么?除了杀戮之外,你还擅长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能杀戮就足够了,”乌鸦并不反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现在当然知道了。好吧,我可以不去理会你的事。”科恩眼神闪动:“但你要把乌鸦还给我,他是自由的,并不属于你。”
“乌鸦就是杀戮之魔,那个数千年前被围剿的杀戮之魔!”乌鸦的眼神中隐藏着一股决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早就在我醒来的一刻死了!”
“你觉得我很好哄吗?”科恩冷笑:“杀戮之魔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开我,去跟数千年前杀死自己的长公主混?啊,或者说,数千年前的被杀只是一个幌子,是你们的算计——在那个时候,你们要算计谁?你们还需要算计谁?”
“你是想威胁我吗?”乌鸦的目光有了变化,冰冷中有锋利渗透出来。
“你听到了,这不是威胁,不管你们如何做到的,但你是你,乌鸦是乌鸦。”科恩平静的回答:“我可以忘记你们利用我,也不想管你们要去做什么事,但你们要把乌鸦还给我。相对于杀戮之魔和神族长公主,他那点能力可以忽略不计,但对我,乌鸦却很重要。”
“乌鸦是我意识的一部分,这是不可分割的。”
“既然能融合,当然也能分割,”在这个问题上,科恩有着异乎寻常的固执和忍耐:“杀戮之魔去做杀戮之魔的事,乌鸦去过乌鸦的生活,互不干涉,这多好。”
“我的话就这么多,如果你不服,也可以试着留下我们。”乌鸦的手垂到身侧:“不过我要提醒你,杀戮之魔的手中,没有任何仁慈。”
“我不信。”
杀戮之魔眉心中涌起一股凶戾,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然后向前一步,冰冷目光将科恩锁定。
“何必做出这副没信心的姿态,杀戮之魔还需要积累杀气吗?或者说,因为你和乌鸦融合,所以你已经没有了在盔甲里的决绝。”科恩不无蔑视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很了解乌鸦,他的意识决不会被杀戮之魔压到,而他,是不会跟我动手的!”
随着科恩的这句话,远处响起一阵畅快到有些嘶哑的笑声,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场中三人都在第一时间确定了这个笑声,却都是静立不动,因为这笑声属于魔族长公主,她的突然到来,够分量让事情复杂化和死结化,更麻烦的是,刚才三人的话显然被她听到了。
科恩保持着脸上的表情,目光却捕捉到杀戮之魔与神族长公主之间的隐蔽交流——那肯定不是留下对方吃饭的意思,魔族长公主今天有难了!
“真好简直是千载难逢!”魔族长公主毫无察觉,她一步步的走近,怨毒的目光在神族长公主、杀戮之魔和科恩身上来回移动,最后罩定了杀戮之魔,那目光很锋利,就仿佛要刮下他的皮肤一样!
“杀戮之魔,久违了。”芙莉格的话,是从紧咬的齿间挤出来的:“连科恩都能把你看透,你不觉得羞愧吗?”
“关你屁事。”杀戮之魔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你赶着来给人提鞋吗?”
“好,你很好!”芙莉格出一阵悲苦长笑,哪里还有半点魔族长公主的沉稳风范:“你骗得我好苦!”
“你不长眼,跟我无关。”在杀戮之魔眼中,芙莉格就如同草芥,根本不值得关注。
“没错,我是不长眼,没有看透你和丽瑞塔的计谋,反而被你们利用!”气到极处,芙莉格又笑了起来,只是随着笑声全身微微抖动:“但是杀戮之魔阁下,你可知道,即使是不长眼,被阁下利用的我,也会做些阁下想不到的事情……黑暗魔族,就那么容易染指吗?”
“你能怎样?”
“不能怎样,最多在阁下手足情深的时候做点事情而已。阁下不是舍不得动科恩吗?让我来替阁下坚定点信念好了。丽瑞塔阁下,请看好了,免得杀戮之魔阁下忘记这一切。”
“芙莉格,我想你误会了……”
神族长公主的华彩说了一半,芙莉格的脸色已冷下来,两手上举:“傀儡印记——唤醒!”
杀戮之魔目光一滞,就像是有一层黑雾掩盖在他的瞳孔上,两手跟着这喝令声举了起来。
“傀儡印记动!”芙莉格两手一划,并拢的指尖遥向科恩刺出:“杀!”
“科恩避开!”丽瑞塔身影移动已抢到科恩面前。
几乎是同时,杀戮之魔手中的长剑已向科恩刺出——从剑尖涌出的耀眼光华,直接就撕裂了神族长公主刚刚展开的羽翼!
来不及反应的科恩,直接被杀戮之魔的长剑穿胸!
剑尖从科恩背后透出,“叮!”的一声钉在他身后的巨石上!
两双眼睛相距不过一臂,连接他们的,只是一把冰冷的长剑!
在芙莉格疯狂的笑声中,杀戮之魔的目光从呆滞中恢复过来,他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长剑——这是凌厉到极点的一剑,也是不留后手的一剑,没有人能挡住的攻击!
那份独属于科恩的气息,正在飞的消散着,就连他那蓝色的灵魂力量,也从伤口处狂涌,正出一阵阵不甘心的嘶叫!
作者感言及下集预告
好吧,我先在这里向各位赔罪——不但是因为前两集缺失的感言,也因为这集里不知所云的下集简介,天可怜见,小明最感棘手的就是下集简介,写这东西,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啊!
值得一说的是,在这集的正文中,小明引用了三段佛经偈语,第一段是“大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来自《佛说无常经》;第二段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来自《金刚经》。这两段是直接引用,但没有在正文中做解释,因为这两段偈语大家都是耳熟能详的,仅从字面上看,也很容易明白意思。
不过科恩在比斯大陆说出这两段偈语,大概就能吓到别人了。
而小明只是希望,科恩的这种变化不会让大家感到突兀,事实上各位看到的正文,前后大概改了六次,因为这是第一次做这种引用,小明心里多少有些没把握……谁来建议一下,偈语到比斯大陆应该是什么风格啊?
说起来,这种事情专门在感言里做补充说明,也是我笔力不够的反映(至少是信心不足),希望各位多多谅解吧,小明下次做得更好些(或者悄悄的混过去,根本就不在感言里说)。
第三段偈语并不是明写,所以就留待下集的感言里交代,不过小明相信,总会有火眼金睛的读者把第三段造出来的,在这个达的世界里,还会有什么秘密吗?
那么,一如既往,来爆料吧!
这一集里,场景转换很快,揭示的线索很多,包括神王、魔王以及两位长公主殿下,还有乌鸦(杀戮之魔),有一场与主线联系不是那么紧密的战争,甚至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老祭司的笔记……
谜之编辑之声:有点作者的觉悟,不要用读者的口气说话!
好吧,我得说,这些场景和情节是必须的,哪怕有的东西现在看来与主线毫无关系,却是科恩所需要的。人物与环境,这两者是相互映照的关系,科恩当然不会例外,他是一个生活在比斯大)中的凡人,他的一切,或者说支撑他信念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个环境。在爆之前,我们要允许选手积累怒气值,同时也允许读者祈祷选手的怒气值破槽……
谜之编辑之声:喂,这不是电玩说明书好不好……
总之,这一集装下了很多内容,希望在情节上能令各位满意,很多纠缠在一起的线索,在下集和下下(会~集)分别揭示,**的情节也会接踵而至!
原因很简单——大结局就要来了!
情节已经推进到这一步,一切条件都已经成熟,小明并不能保证大结局的长度,毕竟要交代的东西太多了,但小明能保证做到——保持住现在的节奏,不让情节拖沓,更不会为了凑个字数而硬要在某结束(这大概也是各位关注的一个问题吧)。
就算最后内容只有半集,小明也会用篇外篇和外传来弥补,不会可以注水!
谜之编辑之声:如果加花絮或者废稿来“活跃”气氛的话,大家也是会追打你的!
至于科恩(我绝对不说他是死是活),他的路无疑是漫长的,之所以会出现这一集的种种情况,是因为在一开始,这就被定义为,而不仅是一个故事,虽然小明不会刻意去追求故事之外的东西,但至少要合乎情理……
所以,也请诸位稍微按捺急切的心情,因为小明相信,接下来的内容会更加精彩!
昂视的科恩,又会为大家带来怎样的感受呢?
请大家期待,《异人傲世录》第四十九集!
额滴神啊,已经到四十九集了啊!
逃!
~下期预告~
被傀儡印记操纵的杀戮之魔,终于向科恩刺出必杀的一剑,眼看着科恩的湮灭,他会如何自处?被内疚和悔恨充斥的他,又会怎么去宣泄?他所要完成的事情,是否会因为这场灾难而搁置?
光明神王和黑暗魔王,他们又会怎么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如果没有失去,那会懂得珍惜;如果没有破灭,哪里来的建立;而人类世间的一切,科恩的一切,已接近轮回的边缘……
第1章
“叮!”一声轻响之后,万簌寂静,时光定格。
剑柄握在杀戮之魔手里,剑身贯穿了一个厚实的胸膛,锐利的剑尖一直没入他身后的大石深处——在傀儡印记的操纵下,神智被剥夺的杀戮之魔全力而为,利剑洞穿举世最难缠的人的胸膛,竟是那么容易,甚至一丝凝滞感都没有。
这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几双眼睛怔怔的盯着,震惊、讶异、无法置信。
杀戮之魔这一剑的凌厉,没人能够抵御,甚至能逼开神族长公主,可是,他是科恩,即使对手比他厉害十倍也上不了他的科恩!他那油滑到近乎下流的身法呢?他那诡异却异常坚韧的防御呢?他怎么会被这毫无花巧的一剑刺穿?!不可能,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一丝血迹在伤口周围弥漫开,染红了冰晶一样透明、蚕翼一般轻薄的剑身,红得艳丽,红得触目惊心,一切幻想和侥幸被这蔓延的红驱散,包括覆盖在杀戮之魔眼中的那层阴霾。
斯比亚皇帝的右手离开了伤口,吧沾满血迹的手指举到眼前,然后,用他特有的痞子腔打破了沉寂,说得简练生动——
“靠!”
“劈啪!”科恩身后的巨石裂开一道缝,上及顶、下入土。
杀戮之魔犹如从噩梦中惊醒,一抬眼撞上科恩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要后退,科恩却猛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肩,手指上的斑斑血迹,留在对方那洁白无垢的布料上。
“其实,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痛。”科恩无所谓的笑着,但他的气息和能力,却正伴随着外流的鲜血源源不断的喷涌,以至于引动了身体外的气流一阵阵震荡,回响在他身边的声音,低沉之中带着尖锐!
“你终于还是对我出手了。”
“意外!这是个意外!你知道我绝不会向你出手!”
“怎么样都好,无论你是带着使命觉醒的杀戮之魔,或者是突然背负上过往责任的乌鸦,在我眼中,都无所谓,”科恩摇了摇头:“我想帮你战胜自己,但遗憾的是……本少爷赌输了。”
“你怎么可能会输?你一定还有办法!”杀戮之魔,或者是乌鸦,在眼中的黑雾散去之后,他的表情就显得惊惶:“你一定还有办法救自己!”
“傻瓜才不想……救自己呢,”脸上流淌着一丝苦笑,科恩的目光罩定了乌鸦,语音已经逐渐低落下去:“我……之前说的那些……你还记得吗?”
“不要说废话!”杀戮之魔手忙脚乱的检视着科恩的伤口,两句话的时间换了七八种救治的手法,但这一剑等若是他和芙莉格伊萨伯安特的合力之作,他要是能就过来,那就应该被称为救赎之魔了。
“看着我!”科恩声色俱厉,抓住乌鸦肩部的手指已经白:“你记得吗?!”
“记得……”乌鸦停下了无谓的抢救,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声音沙哑得如同是钢铁在摩擦:“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们永远只是单纯的朋友和知己!”
“你要牢牢记住这句话!”猛力一扣乌鸦的肩头,科恩套在剑刃上的身躯滑动向前,飞溅的血珠中,他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在这一瞬间,科恩的瞳孔深处有一抹银色光点在跳跃,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银光不但分毫不差的映照在乌鸦的瞳孔之中,也溢出科恩眼眶,形成一个巨大的、包裹着两人的炙亮银色光球,隔绝了旁人的目光。
此时的乌鸦,如同被科恩施以了酷刑,他的手足抖动着,脸上的肌肉快抽搐,甚至连面容都出现了变化。
在这不会被人窥视的光球内,刹那之间,已经有成百上千张面孔在他脸上生成又被取代,以至于他额头、鼻尖、脸颊都沁出无数针尖大小的血珠来!
“要一直记得!”
下一瞬,光球寂灭,科恩把乌鸦重重的推开,然后,伸手握住了剑柄,缓缓的把剑从自己胸膛上拔了出来!
持剑在手,科恩极为艰难的一步步向前,目光却没有真正放在什么东西上,而是处于一种恍惚和漫无目的的游动中。
虽然他现在是这种状态,却没人上前去阻止或干扰,因为科恩凯达不但是一个普通人类,更是很多人心中的象征符号,即使如现在这般不堪,他的身躯也远比那些贵族、皇帝,甚至神魔成员要伟岸许多。
特别是在此刻,持剑指向天空的科恩,已经成为一个旁观者必须昂视的存在!
“杀了我,你们不一定能得到你们想要的!放了我,你们不一定能保住你们想要保护的!趁着现在,你们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科恩说出的话,没有人能明白,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向谁说:“来——都来!认准我!我是科恩凯达!少爷就在这等着你们!”
科恩黑色的双眼中生机愈微弱,但充斥在他身躯中的另外一种力量却越来越旺盛,几乎让人无法正视他。他的语气里带着震撼人心的决然,就在天地之间回荡着,引得风云变色,一直到很久之后才隐没下去。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呸!”科恩无力的吐了口唾沫,手中的剑缓慢垂下:“懦夫。”
这个时候,也许是看到了科恩的油尽灯枯,也许是想到这一切是自己的杰作,更可能是因为思绪已经彻底疯狂混乱,芙莉格·伊萨伯安特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对科恩说:“事到如今,你就干脆的死掉好了,反正你也是没用的废物、不洁的尘垢,永远只会污损他人!”
的确,科恩的目光其实已经接近凝滞了,他根本无法看清芙莉格。不过这无关紧要,因为芙莉格的话,把另一道沉湎在罪恶中的目光吸引过来。一脸血色的杀戮之魔转过头,眼神聚焦在魔族长公主身上,就如同枯萎的干草碰到火星——下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芙莉格面前!
“我不会……”杀戮之魔的目光是空洞的,语调也听不出哪怕一丝愤怒:“我不会挖出你的眼睛,因为我要你看见自己在死;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昏迷,因为我要你感受到自己在死。”
“就凭你?”在芙莉格那双被嫉妒和疯狂烧得通红的眼睛里,此时带着些鄙夷。
杀戮之魔的手掌在空中挥过,“啪!”的一声闷响,芙莉格的身躯上升、旋转、后仰,以往绝不会沾上半点尘土的脸部重重的撞在地上。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现整个视野里的景物已经模糊,杀戮之魔的身影就在她的上方,宛如是一片盖顶的阴云。
“就凭你!我要剥夺你引以为豪的一切,你的能力、你的狂妄、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羽翼!”
满腔的愤怒还没有来得及化作咒骂,芙莉格就被杀戮之魔抓着头提了起来,他张开的五指覆盖在她脸上,指头如同铁犁一样刺进她的肌肤,缓缓的向下割裂,芙莉格惨叫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拥有强横的实力,于是重重一腿踢在杀戮之魔腰间,趁机摆脱了他。
“你……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本宫!”侧身后退到安全一些的位置,召唤出自己的盔甲和武器,芙莉格捧着自己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你们这对狗男女,行事诡异,一定是在进行针对黑暗魔族的阴谋!”
听到这话,正扶着科恩给他治疗的丽瑞塔克纳赫转头看了一眼芙莉格,冰冷眼神中尽是不屑,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在这个时候,丽瑞塔的眼神无疑会让对方变本加厉,芙莉格吼叫:“本宫要拿下你们!本宫要把你们送到黑暗魔王座前!你们会永世在灵魂之火的烈焰里哀号!”
你能活下来再说吧!如果你还有傀儡印记或者其他什么底牌,不妨现在就用出来。”杀戮之魔走进芙莉格:“傀儡印记,哼,如果你只在我的意识中种下了一个,只是准备让我在某个时候自杀用的,那么,你很快就会后悔自己用早了……”
“本宫不后悔!”芙莉格咬牙切齿的回答:“因为本宫是魔族长公主,我的能力近乎无穷!”
“那就召唤你的手下来,那就用你的神识去向黑暗魔王求救,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尝试了吧,成功了吗?”杀戮之魔继续走近:“如果你现在开口求我,我甚至可以看在以往**过你的份上,再给你一点时间……放心,只是时间而已,现在我有的是。”
杀戮之魔自信而刻薄的话,让芙莉格的脸色一变再变,她终于开始留意起周围的环境来。
虽然还是之前的那块林间空地,虽然周围的景物都没有什么改变,但身为黑暗魔族,她知道这里已经不是神魔分界线的一个角落了。没错,这应该是一个用魔法临时制造的领域,一切景物都是用魔法置换模拟的,因为她的神识出不去!以魔法方式布的召唤令也出不去!
“这这是哪里?你们到底在进行什么阴谋?!阻隔魔族神识的魔法不应该存在!”
“到现在才现异常,你还真是一个愚蠢的魔族,”杀戮之魔说:“在这世界上,真的没有阻隔魔族神识的魔法存在吗?你或许会记得,当年的杀戮之魔是被什么魔法困住的”
“你是被光明神殿的魔法困住的难道你们你们在偷学光明神殿的魔法!同时还偷学黑暗魔殿的魔法!”芙莉格当然知道当年那一场剿杀大战,但她依然对此感到困惑:“你偷学也就算了,但丽瑞塔对这两组魔法应该很了解!如此处心积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杀戮之魔说:“当然就是像现在这样,让像你这样的魔族钻进来,然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你是想对付黑暗魔族?”芙莉格目光颤抖了一下。
“原来,你当年投入黑暗魔族麾下是另有打算!原来,你并不是对我变心,而是从来就没有真心!”芙莉格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你——你们,只是在利用我魔族长公主的身份而已!”
“原来,事实就是如此,一直以来,我对你的心意,其实都是作茧自缚。”找到了关键线索,芙莉格的脸色反倒逐渐平静下来:“你成为杀戮之魔,获得魔族的力量,就是为了让自己被光明神族的魔法困住,然后亲身去分析这组魔法前些日子在福克斯堡,黑暗魔族施展的围困魔法,也有你们苦心经营的因素吧难怪要千方百计阻止我到福克斯堡。不过,了解原回事,实际施展又是另一回事,何况还要跟你们的魔法结合。”
“我跟踪你们,你们也心知肚明,所以才设下这个局引我出现!想必在你们的计划中,我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吧?”明白了一切的芙莉格,终于说出她自己的结论:“花上数千年的时间,你们终于分析了神殿和魔殿的魔法,又引我来试验宫真的很佩服你们啊!”
杀戮之魔的脸上,残忍的笑意正沿着生硬的脸部肌肉蔓延。
“好阴险的谋划、好巧妙的安排、好深沉的心机!”一阵苦涩的笑声之后,芙莉格站直了身子:“真是可怜科恩·凯达了,他也算是人类中的一世枭雄,却因为卷入你们的设计而枉送性命,好!很好!”
“科恩是个意外,”一直未曾开口的神族长公主说:“而且他也未必会死。”
“你们也太小看黑暗魔族的傀儡印记了,以殿下你的能力,不是到现在也没救醒他吗?”芙莉格冷笑着说:“但我很好奇,就算你们能杀了我,你们又要怎么向魔族交代?魔族长公主的气息消失了,难不成黑暗魔王会一笑置之吗?”
“在原本的计划中,是要让你死在科恩手上,但我不愿意让他卷进来,所以才给了你一个可乘之机,”杀戮之魔淡淡的回答:“你不知道吗?神魔成员死去之后,灵魂会回归原始形态,只有原始的能力而不会有记忆。所以,黑暗魔王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你。以他们此时对科恩的重视,大概也不会因为你的死而让科恩偿命——你的命,其实并不值得重视。”
“是这样吗?那么你呢?曾经的杀戮之魔,既然你可以在数千年后死而复生,那你就不应该是一个人类,或者说,你是一个被抹去记忆的光明神族?”芙莉格平静的问:“这样说起来,在光明神王眼中,你的命又值得重视吗?以你的能力,就能真的杀了我吗?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的生命都轮不到别人来品头论足。而且,我杀你应该不是问题。”
“你决定杀我,有理由吗?”
“与你的身份无关,你的能力,我很清楚,正好用来检验这个魔法。”
“能让我明白这一切,让我放下负担而战,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两位的。”芙莉格傲然而立,举起手里的剑:“不用耽误时间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你可以出手了,本宫是魔族长公主,有足够的骄傲,绝不会束!手!待!毙!”
一声轻响,冰晶凝成的长剑出现在杀戮之魔手中,尖锐所指,是因为知道真相而抛弃了虚假情感的魔族长公主殿下。而在这个时候,她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穷途末路的表情,眼神中的丧心病狂也全数敛去,只余下一片纯粹的鉴定,在看向杀戮之魔的时候,目光陌如路人。
光华闪耀中,两柄长剑一击即分,动人心魄的声响中,飞溅出漫天的冰屑!
错身而过时,九组十字光弧从杀戮之魔的剑上分离而出,挟带着惊人的威势,向芙莉格冲杀而去,芙莉格手中的长剑在身前极颤动,将飞来的十字光狐——搅碎,分崩离析的刺目光亮,如同纷纷扬扬的璀璨雪花!
“这一手还不错,”杀戮之魔冷冷的说:“懂得用技法弥补能力的不足,至少是个进步。”
“承蒙夸奖。”芙莉格手腕一翻,长剑向他的咽喉飞去。
杀戮之魔长剑偏转,以猛力格挡,彼此的抢攻中,双剑刹那间就撞击了十来次,而每一次撞击,都会引巨大的轰鸣声!
逐渐消散的轰鸣声里,芙莉格脚步踉跄的向后退。
“看来,动傀儡印记很耗你的心力,杀戮之魔向她逼近,冷酷的评价她:“与千年之前相比,你在能力上并没有进步多少。”
“少说废话!”芙莉格剑交左手,右手竖在身前,五指变幻出一组奇特的手印,一股股流沙从她脚边涌动而起,如同水面波澜,而左手的剑也没有闲着,剑尖分裂出的一道银芒向着杀戮之魔飞出,中途几晃,一变为十,十变为百!
你能用的魔法已经不多了!杀戮之魔的身影在漫天的银芒中模糊、扭曲,又恢复过来,冰晶剑身重重的劈在芙莉格的长剑上,“当!”的一声,两剑皆断!
芙莉格脚下的流沙涌起,卷帘一般罩向杀戮之魔,后者单手下压,断剑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将帘状流沙拦腰切断,芙莉格趁势后退,手中又在准备另一组魔法。
可杀戮之魔的威名,并不是靠这一柄长剑创下的,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作为攻击的载体——并拢的手指斜向上划,指尖割裂空气而造成的无数细小漩涡,在芙莉格身上接连爆开,一条血雾在他的胸腹之间蜿蜒而上,一直到达肩部。
喷出一口鲜血,芙莉格差点跌坐在地。
“这是领域,我的领域。在这里,我以万物为剑,而你却不能在领域之中召唤武备,除了随身的这幅盔甲和长剑,你什么都无法拥有。”杀戮之魔并没有趁势追杀:“就连黑暗魔族的魔法,在这里也会大打折扣……你还能有什么招数?!”
“为了对付黑暗魔族,你们还真是算无遗漏”芙莉格抹去嘴边的血迹淡然回答:“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想必也会让你们失望的。”
“不能算失望,符合我事先的预估,因为在我的领域中,你的能力就只能如此。”
“既然你们有如此把握,那么也不会介意我给你们一点惊喜吧?”
杀戮之魔迫近的脚步停下了,尔后冷冷一笑:“请便。”
“数千年前,我被父王赐予姓名和能力,但直到现在,我才对自己的姓名和能力有所感悟。这种领悟,似乎来得晚了一些……”芙莉格丢下手里的断剑,轻声低吟:“黑,是吾隐秘的姓氏,赐予我凶恶毒辣的天性;暗,是吾潜伏的名讳,掩盖我深沉无光的心性;黑与暗的结合,吾族一切能力的来源,无法被遮掩颠覆的起点……”
“阻止她!”听到芙莉格吟诵的神族长公主,脸上次出现了凝重的神色,他一边抱着凯恩全后退,以便对杀戮之魔说:“快!”
“不!”杀戮之魔眼中却涌现着无比的狂热和兴奋:“要让她准备好!”
“……吞噬**、泯灭意志、黑暗的本质!”
一组极为宏大的羽翼在她身后轻荡,然后翻卷回来覆盖在她的身体上,一层层叠加重合,轮廓逐渐改变,最后成为一副全新的铠甲。羽翼上无数的黑羽,已经化为修长的金属鳞片,严密的覆盖在芙莉格的身体上,每片金鳞都点缀着颜色稍浅的线条,上至头盔、下至裙甲,组成多组风格古朴的法阵。
而羽翼上最黑亮夺目的翼缘部分,却像液体一样在芙莉格的皮肤上流动着,最后在她的手中凝聚成一柄暗淡无光的长刃!
“好!好!好!”就像看到最心爱的景象,杀戮之魔的双瞳散着异彩,十指紧攥成拳!
“黑暗之下!再无阴影!”身躯被全新盔甲包括的芙莉格踏出一步,手中黑刃向下虚劈!
四周景物一阵晃动,光线扭曲不止!
天昏地暗!
第2章
眼看着芙莉格手里的长刃遥向自己划下,杀戮之魔前冲几步,单手将一柄厚重短刀横在胸前。“当!”的一声巨响,一蓬晶亮银辉喷洒而出,他前冲的身姿就像撞在一堵无形墙壁上,只得硬生生停下。芙莉格的身体如被风卷,单足原地回旋,长刃顺势劈出一道完美的轨迹,还未消散的漫天银辉微微一滞,立即就被这无形无声的攻势冲破!
“好!”弓步向前,杀戮之魔的双刀在胸前交错相叠,在一声比刚才浑厚得多的撞击声中,他直接被撞得飞起,失去控制的身体一连在空中转了三圈,这才坠落在尘埃中!
“好!”又说了一个字,单手撑地一跃而起,他胸口的郁闷便涌了上来,化作鲜血喷出!
再看了看手中残缺不全的双刀,刀身的三分之一都已经被溶解,剩下的一部分也好似被野兽咬过一般,断面参差,裂纹丛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远处黑沉的天空之下,芙莉格单手持刀,静静的侧身站立着,身上的鳞甲流转着诡异的光华,而立足之地的泥土中隐隐透出层层红光来,就像是一大簇熊熊燃烧的烈焰。
“这就你真正的威势?”盯住芙莉格,杀戮之魔咧嘴一笑:“不错,是惊喜!”
“威势?”芙莉格冷寂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很明显的自嘲,那柄斜指地面的长刃在身前移动,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刃口上激的气流在周围绕出一个个漩涡,被裹带而起的的沙砾打在金属上“沙沙”作响:“阁下现在肯正眼相看的,还是那个芙莉格·伊萨伯安特。”
“多说无益!”杀戮之魔丢下残刀,手腕翻转,在虚空中拖出一柄硕长的重剑:“杀!”
虚浮的长刃一震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灵雅致的弧线,似乎不带一丝杀戮和暴戾,但下一刻,它的轨迹却已经跟杀戮之魔的胸口重叠!在一阵紧密的金属鸣响声中,两人的动作都静止下来。芙莉格是一步未动,而杀戮之魔却是无法再动,因为对方的刃尖就点在他的胸口上,金属一般尖锐的刃口气流已经刺破他的肌肤。
“噗噗”几声,横在杀戮之魔胸前的硕长重剑,剑身一截截的掉落下去,居然每一截都被芙莉格切成同样长短。
“你我的过去,就在这一击中勾销干净了。”芙莉格的长刃一振,杀戮之魔的身体倒退如飞,直到三十步外,他才脚尖一压稳住阵脚。
“偷窃了神魔两族的魔法成就,你的领域确实是变化多端,甚至能压制世间一切魔法变化,令一切魔法元素为你所用,但这领域不是完美的,唯一的破绽,就是不能克制世间魔法的本源。”头盔下,芙莉格两眼中精光一凛,整个人变的锋芒必露:“有来有往。有张有驰,这才市世间常态,所以你的命,我要了!”
不待杀戮之魔有所反应,如果利刃就穿透空间中缭乱的气流,俨然已来到了杀戮之魔的喉头——这攻势在刹那间点燃了杀戮之魔的瞳孔,就在利刃临身前,他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所以被芙莉格刺穿的只是个残影,而本尊已从另外角度开始反攻!
战圈中银花翻飞,风裂地碎,每一声撞击响起,都有点点鲜血洒落地面!
他的度快逾闪电,以至于在唯一一个观着面前,至少在场面上象是有十来人在围攻芙莉格,而且所用的武器绝招不重复。而芙莉格仅以手中的长刃应战,回旋中裙甲飞荡,犹如展开在烈火焰上的黑莲,艳丽面庞上,神情冷峻的让人心悸。
“世事如棋,世情如烟,惟有看破。才是终局。”
在平静至极的话语中,每半局旧有一道黑亮的光弧自长刃中飞射出来,前三道都是遥遥劈在空处,度并不快,但随着语句的结束,数十道光弧猛冲而去,像是突然绽放的花蕊,将芙莉格身侧所有进退空间都堵死。
而先前飞出的三道光弧,却连接在虚空中撞击连片的血雾!
连绵的鲜红才刚刚喷洒出来,就被凛冽的气流吹散,杀戮之魔的身影也终于显现。
如果不知道与芙莉格厮杀的人是杀戮之魔,那么现在没有能够从外貌上认出他——这人遍体鳞伤,几乎无法动弹,鲜血正从密布的伤口中一注注涌出,把他染成一个血人,更可怕的是胸前那两个伤口,长约半尺,而且前后贯穿!
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杀戮之魔,有朝一日会被打成这副摸样!
甚至连他的眼神,也不再充斥着狂热,只剩下一股深沉的疑惑。
芙莉格的脸色冷漠而凄清,默然走近他身前,手中长刃缓缓扬起后才开口说:“你输了。”
“你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公主了?”杀戮之魔亦是一恋默然,仿佛引颈待屠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虽然我现在落在下风,但想杀我还需尽全力,你不留着点余力对付她?”
“那是另外一回事。”芙莉格一丝也未放松,神识紧锁杀戮之魔:“杀了你,领域自破!”“不错,杀了我这领域才会破,你的神识就不受禁锢,可以回归地狱岛,你必然要尽全力杀戮。所以现在,你已经展露最强的一面。”杀戮之魔眼中的疑惑消散,一抹释然在他溅血的脸上慢慢展现:“燃烧本源力量来抵消领域限制,你是想与我同归于尽,果然够魄力!”
“只怪你的领域留有这个致命破绽,魔族我自有复生之法,所以我会重生,而你们的阴谋,却终究要大白于天下了。”芙莉格惨然一笑。
“受死!”
横在空中的长刃出夺目的光华,尖啸着向下一劈,漫天的光华犹如银河决口一般跟着下泄,顺着被锋刃劈裂的空间,冲向杀戮之魔的躯体!后者本就支离破碎的护体斗气立即被冲刷得一点不剩,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长刃劈入自己的胸口,看着那华彩涌入自己的伤口,不停的在身躯上下流转!
“夺魂!”
芙莉格手中的长刃微微一搅,再猛的向前一刺!已经灌入杀戮之魔身躯各处的华彩一滞,然后开始顺着长刃回流领域中顿时一片昏暗,周围的透明边界震荡不已,天地齐声悲号,因为芙莉格正在以自己黑暗魔族的本源力量,夺取杀戮之魔的灵魂!
黑沉的长刃像是被裹带着灵魂的华彩炼制着,杀戮之魔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度衰老下去,而芙莉格那冷峻的脸庞却变得娇艳欲滴,甚至变成这领域中的唯一光源!
“沙”的一声轻响,芙莉格单手抽出长刃,看着面前生机尽没的杀戮之魔,冷然说:“你的灵魂归我了,这领域,自然也归我了。”
“做事要有始有终,”杀戮之魔的声音沙哑,犹如行将就木的老翁,但语气中那份讥讽意味却很明显:“我还没死透。”
“那我就送你最后一程!”长刃化作冷冽光华,毫无滞碍斩过杀戮之魔的脖子!
杀戮之魔的手掌盖在候间,目光慢慢罩住芙莉格,晦暗的眼神中似乎空无一物。
“这就是你的结局。”芙莉格的长刃在空中一振,却没有血珠随之出现!
芙莉格愕然,她的长刃分明是斩过了他的脖子!没有抵抗能力的躯体,必然会**鲜血!
杀戮之魔嘶哑的笑声响起。
“你送的很好,”他的手掌拿开了,但脖子上连一丝伤痕都没有:“但我未必肯走。”
“你敢唬我!”
长刀再次飞旋,一道道光华冲天而起,瞬息间斩了杀戮之魔不下百次!每一次打击都是实打实的劈过了他的身躯,但站在她面前的杀戮之魔,却依然没有一丝新的伤痕……
“怎么会?……”芙莉格看着对方那摇摇欲坠,却偏偏不坠的身体,不由后退了一步。
“你的本源力量,大概也燃烧殆尽了,”杀戮之魔看着芙莉格,他的身躯虽是伤痕累累,却难掩从内里流露而出的气概:“输的人不会是我。”
“这不可能!领域已归我控制,你的灵魂也归我控制!”芙莉格嘴角几乎咬出血“”去死!“
杀戮之魔右手一举,芙莉格的身体就凝在原处,手中拿柄长刃再也抬不起来!
“控制一切的是我,你以为抵抗了领域中的魔法压制,就能反击得手?”杀戮之魔淡淡的回应:“如果是一般的领域,这当然是可行的,但你忘记了,这不是用来对付普通人的领域。”
“先前的种种姿态,不过是要逼迫你尽全力而已,当你全力施展时让我惊异,黑暗魔族果真是战力群,居然能在受制约的环境中施展本源力量。”杀戮之魔侃侃而谈,身上的伤口也正在一处处的愈合:“作为一份答谢,我可以让你死个明白。你燃烧本源虽然能抵(和鞋)制魔法和武技受限,但却不能抵(和鞋)制时间。”
“时……间?”芙莉格眼中的神采有些紊乱。
“在这个领域理,最重要的是时间,所以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无论我受伤多重,时间都可回溯到我受伤之前。”杀戮之魔冷然一笑:“黑暗魔族既然以夺取灵魂见长,我正好趁机把那股灵魂力量送进你的躯体,就像魔族善于运用的傀儡印记一样,只不过其中蕴含的能量是傀儡印记的千万倍,不但可以控制你的行为,还足可吞噬你的神智和记忆。”
“你非但得不到我的灵魂力量,而且你的感官在欺骗你,你的记忆正在被侵蚀。”杀戮之魔身躯上的创伤逐一复原,他看着前一刻还威风无限的芙莉格,不免惋惜的说:“你什么都不会剩下,你孤注一掷所燃烧的本源力量也只是打在了空处,但我却因为你这番作为得到了不少好处,因为我的神智不受时间回溯的影响,所以我了解到更多黑暗魔族的能力和特点,而这个领域魔法也将得到改进。”
“卑……劣!”
“这是积极进取,不过以你现在的智力,大概已经无法理解了。”在杀戮之魔冰冷的话语声中,芙莉格空着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折转,搭在她背后的铠甲上:“但是你会感觉到痛!”
在一声尖利的悲号中,这片铠甲被她从自己身上硬生生的撕掉!而铠甲一离开她的身体,就复原成一簇还粘连着血肉的羽毛。
“你也体会到傀儡印记的魅力了,很舒爽吧?”杀戮之魔脸上的肌肉抽搐这,连成了一副诡异的笑容:“听说上族成员的羽翼就是自身实力的象征,哪怕被撕掉一片,也会流逝等同的能力,而这个过程,如论是在**或精神上,对上族成员来说都是堪称天下第一酷刑!那么,我们再来几次。”
又一片铠甲被撕下,喷洒的血珠在身前拉出一道弧线,她的嘴大张着,却无一丝声音!
一片又一片铠甲被芙莉格亲手撕下,变成血淋淋的羽毛,而此时的芙莉格已经没有能力再抵御痛楚或是反抗,身体被控制外加能力流失,这样的现状令她感到最深切的恐惧,她本能的开始战栗,从身体表面一直到内心深处!
“这些,其实是替别人送你的。”等芙莉格把自己的铠甲撕的七零八落之后,杀戮之魔才冷笑着说:“那么。我现在就动这领域的真正力量送你一程,举起你的武”
芙莉格的长刃在杀戮之魔的意愿下缓缓抬起,指向他的胸口,而后者的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刃尖上,立时,长刃内部就被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的鼓胀起一截,表面丝丝龟裂,而且一直沿着刃身向手柄涌去!
飞散的碎屑中,“轰!”的一声巨响,芙莉格的身体横飞而出,在三十臂远的地方砸出一个凹坑,喷在地面的鲜血连接成线。
“这一击是引你身体中的灵魂共鸣,滋味不错吧?”
芙莉格嘴里出了一串无意识的嚎叫,四肢不住的抽搐着。
杀戮之魔反手一招,一柄黑铁剑从远方飞射至他的手中,那正是昏迷的科恩的佩剑,然后另一手的手掌虚托,隔空让芙莉格的身体从凹坑中浮起。
“有史以来,第一个魔族公主横死在凡人的剑下,这,就算是我给他的交代。”
一声轻啸,黑铁剑去势如电,刺中了芙莉格的心口!
那割裂的声音、那喷洒的血液,都是无比真切的,就如同此种凡人身躯一样,慢慢的充斥着残酷和毁灭!
“践踏他人者,必然被他人践踏。”手持黑铁剑的杀戮之魔一哂:“人类俗语。”
淡淡的白芒,顺着黑铁剑身流向杀戮之魔的身躯。无穷的悲鸣声从芙莉格身躯中想起,由低沉到尖锐,就在周围回旋萦绕。黑铁剑上的白芒淡去之后,又有簇簇虚实难辨的暗影自她的身躯中溢出,无主似的飘飞着,若即若离,竟然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被灌注的灵魂抽离之后,芙莉格的身体软了下来,终于,上族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
“殿下……会……为我……”最后如呓语一般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她双眼中的神采已经凝滞了,久久停留在杀戮之魔脸上,是一抹最后的恨!
恨!
芙莉格·伊萨伯安特,黑暗魔族长公主殿下,含恨而死!
她终以一副残躯,定格于此时此地!
“殿下?”抽出黑铁剑插在身侧,杀戮之魔冷哼一声:“黑暗魔族的灵魂,居然是这样的形态?”他终于抬起手来,要去接一簇飘荡而下的暗影。
正在指尖将要接触到暗影的那一瞬,一声绵长的长啸自天外传来,并不算大,也不算尖利,但在猝不及防下,这声音却如金针一般,从杀戮之魔耳膜刺入胸腔直达心房!
杀戮之魔下意识将斗气交叠,却依然护不住要害,正惊异莫名,正上方一声脆响,强横的气流滚滚袭来,只是一瞬,杀戮之魔举起的两手已经布满了两三寸的伤口,深可见骨。
领域被破!
向后疾退!
这一次,杀戮之魔再也没本事站住,他被这汹涌的气流直接被打倒在地,并且没办法撑器身体,那横冲直撞的气流挤压着周围的一切并无形状的领域被气流充斥,向外鼓胀着,很快失去控制,在一声闷雷般的爆裂声中完全碎裂!
等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杀戮之魔才缓缓站起,他的目光聚集在距离自己三十臂处,那就是芙莉格倒下的地方。
那里,有一支通体银色的长枪倒插在地上,装饰精美的枪尾还犹自微微颤动着毁掉领域的,居然是这支长枪?那深入魂魄的啸声和气流,居然仅是这长枪飞掠时的声威?杀戮之魔的瞳孔深处,有丝丝异彩在积累,在染血的手指紧了又紧,但却没有开口。
长枪下,一位身着精美盔甲的女性,正背对自己单膝跪着,两手把芙莉格拥在怀里。
良久之后,那身着盔甲的女性才轻叹一声,伸手合上芙莉格的双眼,又将浮游在空中的暗影收拢,凝成一个光球放进盔甲里层。然后站起来,转身,清冷目光迎上还扶着昏迷科恩的神族长公主,一句问候淡淡的飘出:“有礼。”
她对丽瑞塔再没什么表示,只把身侧的长枪提起,清冷目光向着芙莉格一瞥,杀戮之魔背后的肌肉立时就紧蹦起来!
如果换了别的任何人,包括早已倒在旁边的那位,都会先沉迷在她端丽风姿下。
因为她的美已经越常人想像,不会让人惊艳,不会叫人淡忘,像一个人在饱受沧桑,俨然醒悟后,回头再也寻倪不到的那种美至纯至净。如梦似幻,任何人都无法拥入怀中。
但杀戮之魔脑袋里没有这根筋,他只是很单纯的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了危险。自从出现到目前,对方的举止中没有任何破绽,哪怕是最普通不过的转身,都像是演练了千百回一般无懈可击。目光的移动轨迹更是精妙绝伦,瞬间就完全罩定他,没有丝毫遗漏,对丽瑞塔说出的那句话,她甚至都没有使用声之外的任何一条肌肉。
刚才破除领域的那遥遥一击,她已经显示了力量,可是现在,她身上并没有一丝威压和气势流露,就像是一潭幽深的止水,平滑如镜,毫无波澜……从这种对自身力量的控制中,杀戮之魔就可以体会到她的可怕,芙莉格是无法与之相比的,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水准!
“魔族公主。”她的话语中几乎让人听不出轻蔑和愤怒:“你也敢动。”
两手缓缓将一柄古朴长剑竖在面前,杀戮之魔从胸腔中挤出一句回答:“没什么不敢!”
一声轻啸,杀戮之魔的视野出现瞬间迷,虽然看不清对方来势,但他两手持握的长剑很自然的向对方长枪来袭方位一记斜劈,这完全是自然反应,无数次厮杀后的经验之得。
“当”
两件兵刃一沾而过,所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不大,甚至算的上悦耳。但对方那异常强横的力量却顺着长剑涌到,途径手臂,肩,腰各位,势如破竹,随之而来的剧烈刺痛直达脚底!
只是后退了一小步,但杀戮之魔脸色已经变的煞白。
他没有吐血,手中兵刃也没有破损,这是因为对方没有将一丝力量空耗,而是完全施加在他身体中,那绵延的刺痛,就是内伤的症状……难以想像,如此简单,他就已经受伤了!
真正可怕的力量!真正精妙的武技!
杀戮之魔抬起视线,只见对方持枪而立,依然停留在三十臂开外,恍若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样,面容宁静,身姿飘逸,只有面对她的人,才能体会到他的恐怖之处。
丢下长剑,杀戮之魔手中的武器换成了一套战刀,深吸一口气后,长短不一的战刀在胸前交错,一股火星飞溅而出,迎风飞散,化作无数红斑,随他的呼吸缓慢起伏。
轻啸声再起,漫天的红斑逆卷!
兵刃撞击声中,杀戮之魔又退了一小步。
完好的双刀已经抛弃,他手里握者一把巨大的横刀,整张脸涨的通红,两眼中尽是血丝!
“叮!”的一声,那柄精美得如同艺术品的长枪,终于停在杀戮之魔身前架住长枪的是一柄同样精美的黑铁剑,而握着着剑的,却是神族长公主。
“殿下息怒,”丽瑞塔公主面沉如水,轻声说:“他归我管。”
“很显然”对方看了看昏迷在远处的科恩,淡然说:“你没管好。”
“芙莉格殿下并非陨于他手。”
“领域是谁的?”
“是科恩的布置,这件事,本宫自然会给魔族一个交代。”
“既然如此,魔族等着殿下的解释。”
说完,她架着黑铁剑上的长枪慢慢抽回,引一声悠长嘶鸣。在这声响中,杀戮之魔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渗出了点点鲜红的血珠,正个人犹如浴血而生。他在颤抖,却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别倒下,喉间有气流声,但严重受损的身体却没有能说出那句愤怒的问话。
一直到对方带着芙莉格的身体离去,杀戮之魔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你是谁?”来。
“跟我走吧,”丽瑞塔轻轻将他扶住,颇为忧虑的说:“她的身份,你不应该知道。”
竟然没有人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