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同任何一个帝国的都,原威尔斯帝国都也是全国贵族‘群英荟萃’之地,所谓龙有龙道,蛇有蛇路,在斯比亚官员拟订宴会名单的时候,贵族们便已知道了这个消息。说到底,无论是本身抱有何种心态,却没有人会拒绝这个能与占领军皇帝见面的机会。于是,称病在家的突然康复,跑到行宫表演贵族健身操;玩失踪的从角落里敲锣打鼓的出现,迫不及待的跑去行宫向斯比亚官员表忠心……种种表现,不过就是为了得到当夜宴会的请柬而已。
因为魔族没有在第一时间对斯比亚军事占领表露意见,这就向大家说明这件事里大有文章,那么在贵族们见识了斯比亚军事实力和内政实力之后,一个能与科恩.凯达见面的机会就显得异常的宝贵。这位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治理这片土地?这关系到贵族们在政治列队中的选择,更关系到贵族们眼下的生死存亡和未来数十年的命运。
但作为一个已失往日强盛的过气帝国,自然也有少数贼心不死的贵族在偷偷策划、暗暗磨刀。不过就眼下这种局势而言,想以少数人的极端行为去颠覆一个铁一般的占领事实,这个想法无疑是愚蠢的,但这些贵族却坚信自己的行为将会是一个榜样、一点火星,只要自己的行为能成功的燃起多数人的不满和支持,推翻斯比亚的占领──就是指日可待。
通常情况之下,一个被占领帝国要被消化,会有一个军事──动乱──安定的过程,斯比亚已经破天荒的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了军事行动,现正在全力由动乱向安定努力,而这些想翻身的贵族,却要尽全力把这个过程推回到动乱甚至是军事阶段去,这就像是双方在拔河,谁赢得这一局谁就赢得全部。而无论是参与拔河哪一方,他们都在争取中间群体贵族的支持,因为这些贵族就等同是绳子上的那个红色标记,而拔河的关键在于这标记的位置,只要这标记向着自己移动,对方拉过去再长的绳子都没有用……不过这显然是属于作弊的一种。
虽然斯比亚皇帝对很多事情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他手下的官员却很懂得这位陛下的心态。于是,细心的官员把整个宴会安排得井井有条,长长的邀请名单在一个钟头之后送到了科恩.凯达面前,在每一位被邀请的贵族的名字后都有详细的批注,不但有简要的生平介绍和家族介绍,还指出这人的友好指数。在名单的最后,是由负责威尔斯地区的联络官提供的一串红色名单,红色名单前半是对科恩及斯比亚怀有敌意的人,名单后半的人不但怀有敌意,且有计划在实施之中。
拿着酒杯,斜靠在围栏上的科恩.凯达陛下看完了这份名单,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把目光移开,逐渐投射到天边的那轮夕阳上。陛下脸上没有表情,但绚丽晚霞反射回的光线,却已让他黑色的双眼里染上了红……陛下身边的人,无论是书记官,还是白影,又或者身为降将格伦斯都沉默着。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陛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掀起满天血腥。
‘第一次带着军队来魔属,朕也这样看过夕阳。’好半天之后,科恩才说话,语气出奇的平缓,‘在那个时候,朕还只是一个将军,所需要做出的决定,不过关乎一场战事而已……’
紧张的气氛弥漫开,陛下身边的人依旧沉默着,他们虽然是与科恩非常亲近的人,但在这时候,大家的目光甚至都不敢与说话的科恩对视——皇帝的威仪,往往都是由时局造就。
‘书记官……’终于感怀完毕的皇帝陛下拿起放在身边的另一份公文,‘大家都嚷嚷着要诛两个帝国原皇帝的九族,什么是九族啊?’
‘九族……回陛下,这大概有两个解释。’书记官想了想,‘第一是指以本人来算,上至高祖,下至玄孙这九代;第二是指父族四代、母族三代、妻族两代;还有一些时候,九族只是一个代称,意指杀尽一个大家族,直系以外并不株连;但又有一些时候……不但包括以上两种解释,就连朋友、师长也要尽算在内。’
‘那么目前的情况呢?’科恩看了看身边的人,平平淡淡的问,‘这两个皇帝的朋友、师长,你们一个也没少抓吧?’
‘是的,陛下,因为还不清楚陛下要怎么处置,所以两个帝国原皇室所有人都被扣押。’书记官回答,‘原坎普帝国皇室正在被押来的路上,三天之内就会到达,人数近千。’
陛下先点点头,再问,‘无分男女?’
书记官目光一垂,回答,‘无分男女。’
科恩放下酒杯,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来到格伦斯少将身前,用平和的目光看着这位年轻将领的眼睛,轻声说:‘说到恨,格伦斯卿应该是最恨这些人,在处理上,卿有什么建议?’
此时此刻,格伦斯少将知道自己犹豫不得,知道要立即说出一句符合斯比亚皇帝心意的狠话来,可是,那狠话却固执的噎在喉头,怎么也涌不到口腔之中……前皇室的九族、朋友、师长之中,毕竟也有很多人令这位将领心有牵挂。
看着面上表情坚毅无比,而狠话却始终撂不下来的格伦斯少将,科恩微微一笑,转身说:‘这件事情啊!朕想让格伦斯卿今天就去代劳一下。’
陛下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格伦斯少将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就连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科恩陛下要求一个降将去杀自己往日朋友,简直就是在致格伦斯少将于死地!
‘嗯,朕在考虑,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呢?人杀多了始终不是一件好事啊!所以啊!格伦斯卿你拿朕的手令去,放了与原皇室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并且还宅院名份,好生安抚,其他的事情朕会再做决定……’说到这里,科恩陛下转过身来,奇怪的问,‘格伦斯卿?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连日操劳累了吗?’
‘臣不累。’在瞬间就已尝尽人生百味的格伦斯少将一个激灵,把两脚一并,‘臣随侍在陛下左右,日理万机的陛下都不曾说累,臣下怎么敢妄言!’
‘才跟文官混了三天,格伦斯卿就会说奉承话了?这习惯对军人不好,改掉。’科恩点点头,笑说:‘朕会给这些人补请柬,不计前嫌。但有件事情朕说在前面,朕对他们的往日之事不再追究,那么大家就安分守己一些,不要辜负斯比亚的善意……去做事吧!’
‘臣一定把陛下的意愿向每一个人转达!’格伦斯少将郑重的行了礼,‘容臣告退。’
科恩微微一笑,向这位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散去,神态却极为轻松的少将点了点头,后者随即以矫健、充满青春活力的步伐退出科恩的视线之外——科恩授权他释放与原皇室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并没有做出任何限制,这就是说,他想放谁就放谁,想不放谁就不放谁,这是科恩陛下送出的一份集信任、安慰、厚望于一体的大礼物。
‘陛下刚才的……那些话,’书记官轻声问,‘是在没有留意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吗?’
‘朕什么时候说话是不留意的?保持每日一笑,对一个皇帝来说很重要,因为……’科恩陛下转过头来,满脸的坏笑,句的说出让书记官无言以对的话,‘那有助消化。’
在前厅拿到皇帝手令,格伦斯少将直接来到关押人犯的近卫军营,在走出行宫的那一刻,这位将领就开始在心里算计着、要怎么与那些‘与原皇室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进行面谈。
因为被关押的人实在是太多,除了少数身分特殊的皇族成员之外,其他人都被分开关在军营操场的木制栅栏里,格伦斯少将只让当值军官在操场边准备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就开始了这次事关很多人生死的谈话。当然,在一身戎装,面无表情的格伦斯少将进场之时,欢迎他的不可能是和善的眼神,事实上,在看到他走近的时候,嫉恨的目光横飞,恶毒的诅咒四起,国贼和叛徒的称呼算得上是悦耳天籁……
‘提人犯。’坐下之后,格伦斯少将不愠不火,‘有家族的提族长,不及三代提年长者。’
‘是的,长官!’当值的近卫军军官毫不迟疑的执行着命令,没有看到斯比亚军官眼中流露出看待‘外人’的目光,这让格伦斯少将心里很欣慰,但接下来生的事情却让他情绪坏到极点——‘嚓’的一声,又一张椅子放到了桌边,一位与格伦斯同样装扮,行动不是非常方便的将领坐了下来。
来人是格伦斯少将以前的副官沙亚,真名辛迪亚.肯塔,世袭伯爵,斯比亚近卫军少将军团长。格伦斯少将眼看着这位辛迪亚少将漠然的在桌子上摊开公文,慢条斯理的准备纸笔,心中的郁闷越来越厉害这架势,自己负责的释放事务,以后也少不了要跟这人打交道!
‘阁下来这里做什么?’格伦斯的目光很复杂,‘皇帝陛下让阁下来监视我?’
‘阁下走得匆忙,忘记了很多文件,皇帝陛下命令本将来协助阁下。’辛迪亚平淡的回答着,但他的目光却是老样子,让格伦斯看了极不舒服,‘本将将在职权范围内,协助阁下。’
‘在本将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恐怕不需要阁下的协助!’即便是有旁人在场,格伦斯少将也不会掩饰自己对辛迪亚的反感情绪,‘我去与皇帝陛下理论!’
‘在我们的皇帝陛下看来,一名将领最不可饶恕的是没能完成指令,理论也好,告状也罢,都要做完了事情再去。’辛迪亚少将用他那该死的招牌神情看着愤慨的格伦斯,‘当然,我与阁下同一级别,以上意见只供参考。’
自从跟随在科恩.凯达左右以来,格伦斯少将已经充分领教了这位皇帝的做事风范,知道辛迪亚少将的话没错,于是闷哼一声坐下——还好军营的椅子都属军需物资,制造时谁都不敢偷工减料,要不然这义愤填膺的一坐不但会让椅子因公殉职,少将怕也会被扎坏**。
在两位年轻的斯比亚少将针锋相对的这段时间里,一位‘与原皇室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年老贵族已经被押解到场。这位老贵族是原皇太子众多导师中的一位,也是两位少将都熟悉的人——因为两位少将都曾从他手里得到过勋章。在乌烟瘴气的帝都贵族圈里,这位老贵族的人品还算过得去,写得一手好字,爱好也较单纯。不过在这时,年老的贵族已被沉重的囚具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不久前还被自己歌颂的两位‘青年英雄’。
‘解除囚具。’格伦斯少将强压下想伸手去搀扶的冲动,‘坐下,拿水来。’
‘我……的生命已到尽头了吗?’双手能够自由活动的老贵族先稍微整理了自己的仪态,再拿起水杯,一边小口的喝着,一边用自嘲的语气说:‘不错,不错,这时候还有熟人来观礼,我走得并不寂寞。’
打仗,格伦斯少将没问题;拚命,格伦斯少将也还凑合,而要对付眼前这个他本想解救的老贵族,格伦斯少将突然现自己缺乏锻炼——在以前的生涯中,诸如这样跟人磨嘴皮子的事情都是由自己的副官出马,副官沙亚。
‘阁下可以走得很开心,不过那将是日后的事情了,我们今天要探讨的不是这个问题。’如同往常当副官的时候一样,辛迪亚少将直接把话接了过去,语气也变得和善起来,‘我们之所以要请阁下过来面谈,只是想告诉阁下,您和您的家族,已经被皇帝陛下赦免。您的贵族头衔,将得到斯比亚帝国的承认,您已经是斯比亚的贵族了。’
‘这是皇帝陛下出的请柬。’格伦斯少将赶紧趁着老贵族呆的时机把烫金请柬放到他手上,‘皇帝陛下邀请您全家的成年成员参加宴会,就在今天晚上。’
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情况之下,老贵族缓慢的放下请柬,问了句,‘我的家族得到了赦免,那么皇帝和太子……’
‘请阁下注意,要用前皇室来称呼他们,因为斯比亚只承认他们过往的身分。’辛迪亚少将立即打断老贵族的问话,‘关于前皇室成员的命运,皇帝陛下还在考虑,但我个人认为,皇帝陛下会在与其面谈之后再广泛的听取大臣的意见,而您的意见也将包括在内。’
‘将军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我参加今晚的宴会。’老贵族苦涩一笑,‘能见到斯比亚的皇帝,倒不失为一个为……前皇室脱罪的机会,不过我想问问,两位将军的意见是什么?你们也是斯比亚的重臣。’
‘诛九族。’回答这个问题,辛迪亚少将眼皮都不眨一下。
在老贵族的目光逼视之下,格伦斯少将也开启嘴唇,鹦鹉学舌一般的说:‘诛九族。’
‘这样看来,我就更有必要参加宴会了,哪怕我人微言轻,也得向斯比亚皇帝说上那么一两句不要株连九族的话。’老贵族的手放在了请柬上,‘你们就打算让我这样去参加宴会?’
听了老贵族这句话,格伦斯少将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因为贵族参加宴会是一件烦琐的事情,马车、随从、服装哪一样都马虎不得,而自己一心只想放人,何曾考虑了这些东西?让这些人以现在的打扮去参加宴会,这乐子只怕就闹大了,而要现在安排,显然是来不及的。
‘皇帝陛下诚心赦免,当然不会为难大家。’辛迪亚少将把赦免公文推到老贵族面前,‘我们不但还宅院,还为您的家族准备了一切,您只要走出这个操场,就会看到配属给您的马车和随从,甚至还有裁缝和珠宝商,今天的所有花费,都由皇帝陛下付帐。’
‘就这样简单?’老贵族接过笔,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要走出这地方?’
‘我想就这么简单。’辛迪亚少将看看另一个人,‘也许格伦斯少将还有话要对您说。’
‘皇帝陛下让我转达一个信息给您。’格伦斯少将的身体稍微前倾,‘以前一切都不追究,但从现在起,请安分守己。’
老贵族下压的笔尖凝在纸面上,冷眼看着格伦斯,‘什么叫作……安分守己?’
‘为整个帝国服务,忠实的履行一个贵族的职责和义务,做好自己职权范围内的所有事情,包括劝谏皇帝陛下。’辛迪亚少将平静的回答,‘以上行为,我们视之为安分守己。’
曾经身为太子导师,老贵族自然了解对方话中的含义,事实上他并不相信这两个年轻将领所说的话,至少不是完全相信。为整个帝国服务?科恩.凯达怎么可能让旁人对整个斯比亚的事务指手画脚?但他们的话却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很想一睹这位斯比亚皇帝的风范。就算对方今夜的宴会只是一个骗局,大不了宴会之后再回到这个操场而已。
签字、盖章,老贵族完成了赦免的一切手续,旁边的军官将其家族成员释放出来,给马车随从,安排沐浴更衣,在军营一角,老贵族还真的遇到了裁缝和珠宝商人……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去参加宴会,老贵族的小儿子因为先前出言辱骂格伦斯少将,被辛迪亚少将以斯比亚法律制裁,被罚五百金币不说,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三十军棍,未来十多天都只有躺在床上哼哼的份。
而操场中的争斗,却还在无形的延续着,格伦斯少将的目光并没有缓和的迹象,而辛迪亚少将却一如既往的整理著文件,不慌不忙的叫着:‘下一个。’
第二章
是日傍晚,共有二十三个家族经格伦斯少将的手办理了赦免手续,另有十六个家族因为抵触情绪强烈,不太符合赦免条件,只被格伦斯暂时移送到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地点关押。
当格伦斯看着辛迪亚轻描淡写的合上公文时,军营里剩下的就是纯粹意义上的九族了。但格伦斯知道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全完成,他也不想就这样草草结束赦免,在那些原皇室九族里,还是有大把他想要赦免的人存在——无论当初自己怎么下狠心,但在事情过去之后,人的心总会莫名其妙的软化下来。而自己,应该是这些人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只要此刻自己抽身一走,基本上就是与这些在押皇族的死别,生与死的无形界限,居然可以这么模糊和清淡。
格伦斯的目光在木栅栏上流转着,第一次流露出焦虑和不安,他心里在考虑,考虑要怎么拖拖时间,晚一点交还皇帝陛下的手令。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拖拖拉拉办事不是自己的专长,如果有人配合的话还好,可眼前的另一位少将……天边最后的一抹阳光已经被黑暗淹没,自己,还有自己想赦免的这些原皇族成员,都没有时间了。
‘阁下也得参加今夜的宴会,到时间,应该准备了。’一丝不苟的收拾好文件,辛迪亚少将并没有看身旁神情沮丧的某人,他细心的从文件袋上抽出一根线头,平静而友好的对格伦斯少将说:‘身为臣子,不能后于皇帝陛下到达会场,那是大不敬,是罪。’
‘你以为我不懂吗?’格伦斯少将再也忍受不了对方的欺压,一拳砸在桌子上,‘你不是威尔斯人!你当然可以旁观一场好戏!’
一边的当值军官见到这种情况,立即向下属打眼色,几名士兵跑过来,手脚麻利的架设起一圈布幔,灯光的布置也别有心机,既能照明,又不至于让人看到里面的‘帝国争端’。微风下,灯光摇曳着,这个小小的,相对封闭的空间给当中两个人带来一种错觉,仿佛布幔已经分割了某些外在因素,让他们可以用单纯的目光来看待对方。
‘你……’好半天之后,辛迪亚少将才开口说话,不过投射在夜空的目光里却满是失望,‘到底要花多长时间才能长大?到底还要经历多少事情,你才能成熟?’
‘变得和你一样的成熟?骗子似的成熟?’格伦斯少将头一甩,‘永远不会!’
‘说到骗子……我倒想问问你了,你现在身上穿的,是斯比亚的军装,而你现在心中所想的,却是自己还是威尔斯人吧?你刚才处心积虑,言语失常,不过是想拖延归还陛下手令吧?’辛迪亚少将有些困难的站起来,‘你的所想、所为,和那些被关在栅栏里的人有什么区别?但你却还穿着斯比亚的军服,骗子,你认为自己还不是骗子?’
格伦斯少将这种出身的人甚少在意别人的想法,只会留意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平事情,即便此刻还依然是这样,他的呼吸越来越粗,眼神也越来越委屈……因为在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长久以来就受到辛迪亚少将的欺负,今天,皇帝陛下派了辛迪亚来,就是皇帝和辛迪亚在联手欺负自己。
‘不错,我是骗了你,怎样?我有勋章可拿。’辛迪亚少将抬起手来,用手指弹弹胸前的勋章,之后转过身去,‘你骗皇帝陛下,却是要杀头的。’
‘我还能怎么样?丢下那些人不管?看着他们上断头台?真的要我站在行宫广场上大叫“株他们九族”?那里面有一半是女人和孩子!’格伦斯少将指着布幔之外栅栏的方向,说到最激动的地方,眼泪已经掉落,‘那里面,有在童年拉着我的手散步的皇妃,有我年少时憧憬过的公主,有同我打过架却不会报复我的同窗,要我杀了他们?要我送他们上路?’
‘你是个废物。’辛迪亚少将慢慢的转过来,毫不留情的指出对方最大的错误,‘如果刚才这些话,你在出宫之前就向皇帝陛下坦白的说出来,现在还会有这么多人关在这里吗?多年以前你就看不清大局,现在居然还不知长进,你以为皇帝陛下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这已经是某人在今天第二次被震撼了,在泪痕满面的格伦斯呆的时候,一个信封递到他眼前,很普通的信封,上面只写着一行字‘格伦斯卿亲启’,格伦斯认得这是斯比亚皇帝的笔迹,因为陛下笔迹之‘奇特’,外人绝对难以模仿。
‘看看吧!’辛迪亚少将放缓了语气,‘虽然陛下从没有这样宽厚的对待过任何一个人,但陛下却不会给你太多重来的机会,安分守己,你当陛下只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迟疑了一下,格伦斯少将还是拆开信封,却现里面并没有多少字,只有短短的两句话‘格伦斯卿还没拿着朕的手令威风过吧?慢慢玩,三天之后记得交回书记官处’。
看完之后,格伦斯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他是一个将领,已习惯在刀光剑影中保护自己属下的生命,但在进入帝都的这几天,受情势所迫,处心积虑的去营救一些自己本无能力营救的人,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助,对科恩陛下,对辛迪亚少将,甚至是对自己,都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走吧!宴会真的要开始了。’辛迪亚少将抬头看看天色,‘这个宴会将会铭记史册,错过的话,未免可惜。’
因为举办宴会的决定是皇帝陛下临时下达,为了不显得仓促,管理行宫的官员建议将其办成一个通宵宴会,当然,在负责宴会一般流程的官员看来,这样才能把宴会办得有声有色,但这样一个建议,却让负责警戒的近卫军和联络处加重了一倍以上的工作量。
就皇帝陛下本人来说,答应下属这样的请求有两个原因,一是考虑到自己要在宴会上做很多事,时间宽裕点更好;二是自己在斯比亚举办的宴会都只到半夜,有这样的通宵宴会,总好过一个人在后宫钓鱼——连日的劳碌,已经让科恩无法在夜晚入睡。
而刚刚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帝都(因为没有新的名字,到现在为止还是保持原名)也就是在这个夜晚,才恢复了一点往日的繁华气象。斯比亚皇帝的购买与本地贵族的抢购,让商业集市上灯火通明,马车载着奢侈品川流不休的涌向各个府邸,满世界飞奔的裁缝学徒和珠宝商保镖……
看到这一切,无数的帝都平民疑惑了,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幻,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这种景象能够维持多久?
帝都原皇家监狱地势高耸,其中最豪华的一个单人牢房,舒适程度不亚于皇宫,站在装有栅栏的露台上,能饱览大半个帝都夜景。在这个时候,露台上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帝都,在不住凝聚又分散的目光里,同样是一种浓重的疑惑。
‘舍弃了朕,你们舍弃了朕。’由于用力过度,抓住金属栅栏的手指已经白,原威尔斯帝国皇帝喃喃自语,‘去参加科恩.凯达的宴会,你们……居然打扮得如此妖艳!’
没有错,那些在他眼前经过的贵族马车,没有一辆是陈旧的,金银所制的花边醒目耀眼,车上的乘客风流倜傥,但其中却没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舍得抬眼起来,向着这黑暗的悬崖上望一望,通过那个同样黑暗的露台,给他们往昔的君主一点心理上的安慰在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地位上,观看一个已不再属于自己的热闹场面,当事人不免心如刀割。
好半天之后,原威尔斯帝国皇帝才低垂着头,转过身向房间里走去,但目光飘过房间里的丝绒沙时,迈起的脚步静止在地毯上,一头的冷汗——虽然没有明亮的光线,但沙上却真真切切的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少时,一束不知来自何处的光亮,柔柔的照射在女人身上,映出花一样的容颜,冰一样的神态。
‘魔将大人晚安。’单膝跪下之后,原威尔斯帝国皇帝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朕还以为,伟大的阁下已经忘记朕了。’
‘差不多是这样。’魔将的双手叠放在腿上,语气很平淡,‘一个令自己帝国衰败的皇帝,还期望有谁能记得他?’
‘既然已经被遗忘了,那魔将大人的到来意图就令人费解了。’威尔斯皇帝的目光低垂着,‘魔将大人似乎不会为了看我的笑话而来,这里毕竟是监狱。’
‘我是路过,看到皇帝在露台上咬牙切齿,就顺道过来看看。’魔将在这时才露出一个笑容,‘怎么样?被另一个年轻的皇帝打败,你心里有何感想?’
‘科恩.凯达?我对这个人没有任何想法,帝国在瞬间易手,换着任何人也一样吧!’威尔斯皇帝的目光缓缓上移,终于看清楚了魔将的装束,镶嵌宝石的舞鞋,黑色的晚礼服以及细心搭配的饰,不禁有些疑惑,‘地位高贵的魔将大人,难道也要溶入世俗生活了吗?’
‘看来我是真的不应该来,你居然还以为自己有救。’魔将又笑了笑,缓缓站起身,华贵的礼服舒展开来,柔和的面料反射着光线,‘认命吧!科恩.凯达今晚所邀请的魔殿祭司,将会一个不落的去参加宴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被彻底抛弃?意味着我在魔族眼中变得一文不值?’威尔斯皇帝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不错,我早就应该想到,这是魔族的一贯作风,想我……想我戎马……一生……’
余下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威尔斯皇帝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上半身被无形的力量深压下去,不得已只能用双手撑住地面,关节‘咯咯’乱响,浑身汗如雨下。
‘都拥有一个帝国,你本有与科恩.凯达一样的机会,但你无法把握局势,这怨不得任何人。魔殿没帮你吗?联盟没帮你吗?你的臣民,曾经不肯效忠你吗?’微昂着头,魔将上前两步,站在身体已经贴在地面的皇帝身前,‘与其让你这样不思进取的庸才待在宝座上,不如让其他人来试一试,让别的君王重振君纲,或者,还能给我们一点惊喜呢?’
‘于是你们就找了科恩.凯达?’威尔斯皇帝冷笑一声,‘你也会感受到惊喜?’
‘你也是一国之君,几十年的皇帝当下来,居然没染上一点王者风范?’魔将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惩罚,只淡淡的说:‘你的头,科恩.凯达会来取。其实本魔将今天来这里,只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在你死之后,威尔斯皇位人人都可争夺,如果你的后人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魔族会给予一定的关照。你,就安心的去吧!’
‘要我心甘情愿的去死?临死之前还要我心甘情愿的闭上嘴?这就是伟大的魔族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威尔斯皇帝惨笑,‘怕我泄露什么的话,现在杀了我不就好了!’
‘你不了解科恩.凯达陛下,他是个小气的皇帝,而你是他手中的俘虏,本魔将如果现在杀了你,让科恩陛下起疯来,本魔将可消受不起。’魔将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不多说了,我得去参加宴会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一句恶毒的咒骂刚涌到嘴边,威尔斯皇帝就昏睡过去。魔将转身,直接穿过镶嵌了铁板的牢房墙壁,下一刻就坐到一辆豪华的双辕马车上。
‘怎么样?’同样盛装打扮的弗格探过身子问,‘顺利吗?’
‘顺利。’魔将微微地点头,看了看马车外,‘今夜的帝都,还真是漂亮啊!’
‘这个破地方什么时候漂亮过?’弗格冷哼回答,‘还不是有某个流氓在这里。’
‘不要这样啊!我的妹妹。’魔将伸出手来,轻轻挑了一下弗格光滑的下巴,‘要知道,我们的花费可都是他付的钱呢!对于一个吝啬的男人来说,今晚的开销已经够让他心痛了,更何况我们还要大吃他一顿呢……’
‘对了,请柬上的特殊菜肴,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居然用粗体字写得如此醒目。’弗格翻开请柬,疑惑的问,‘在斯比亚住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有什么东西吃得开心。’
‘他这个人啊!什么时候肯在饮食上下功夫?你还真以为能吃到什么?’魔将笑了,‘所谓特殊的菜肴,应该是指整个威尔斯吧!这位陛下大概会亲手持刀把威尔斯一寸寸的切开,分给与会的宾客。不这样做,他就不能收买今晚的这些人,而事实上,即便他真的这样做了,还是有很多贵族不会被他收买……威尔斯的人心向背,说到底,还是要看我们魔族的意愿。’
弗格呆了呆,‘那么……我们的意愿是……?’
‘王上的心,远比天空辽阔,远比海洋深邃。’魔将转过头来,收敛了笑容,‘小女孩,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别问那么多。’
马车驶上帝都最宽阔的街道,与参加宴会的大批贵族马车汇合,马匹神骏健壮,乘客风雅亮丽,在两旁明亮的灯光映照下,这些极尽奢华的马车齐头并进,场面浩大。虽然在道路两边还有相当数量的警戒军士,但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肃杀紧张气氛。
当马车行驶到行宫前的广场时,参加宴会的贵族已来得七七八八,数百辆马车在广场上依据主人的身分地位排列着,衣着华贵的主人们走过铺着红色地毯的广场,在宫门的守卫处交上请柬,逐一进宫。魔将让自己的马车停靠在最外侧,混在队伍的最后,对于从身边走过的人,魔将始终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在威尔斯贵族看来,她是斯比亚贵族,而在真正的斯比亚贵族看来,她又似乎是威尔斯贵族……
在宫门负责接待的官员,打心底里佩服这些威尔斯贵族的‘顽强生命活力’。在今天早些时候,这些贵族要不就像死了老子一样垂头丧气,要不就像老婆被抢了一样义愤填膺,但就在接到皇帝陛下请柬的这一会功夫里,他们就一个个笑眯眯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礼服穿上了,妆化好了,用亲切热情的口吻和自己打招呼……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在与会的威尔斯贵族中,更有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是刚被皇帝从监狱赦免出来的前皇族亲信,这可以从衣着上看出来——虽然为他们准备了大量的裁缝和珠宝商人,但匆忙之间,他们的装扮还是与其他没进监狱的贵族有很大差别,以专业的眼光评价的话,只说得上两个字──‘勉强’。不过,有鉴于军营监狱并不是什么舒适的乐土,就这么点时间,这些贵族能穿得清爽干净的来,已经是难能可贵。
此外,他们的出现,让其他的威尔斯贵族倍感兴奋,这应该是斯比亚皇帝表达善意的一个信号,表明宽容的一个信号,那么,不管以后会生什么事,眼前的场景至少说明这位皇帝想在目前跟大家和平的相处下去——没有生足以改变这位皇帝治理方针的意外的话。
与被捕贵族熟识的人走上去,一边叙情感怀,一边走上了通向行宫深处的地毯。
魔将看到了这些被赦免的贵族,对科恩此举的用意,也在心里揣测了好一阵,直到行宫大门将要被关闭时,她才带着弗格走向大门。
‘美丽的小姐,请出示请柬。’大门正中,一名斯比亚文官含笑而立。
‘在这里,先生。’弗格递上请柬。
文官接过请柬,让身边的军官查看,又补充了一句,‘两位如带有违禁物品,还请交出。’
‘官员先生,您觉得会有贵族小姐在身穿晚礼服的时候携带违禁品吗?’
‘当然,我这是例行公事的询问。’文官让开,‘请进,两位小姐,两位今晚是斯比亚皇室的贵客。’
在魔将走出自己视野之后,文官向军官一点头,‘去报告,又现不明身分者两名,女性。’
第三章
宴会的主要场地在后宫花园,这花园景色优美,占地极广,更难得的是旁边还有很多自成一格的建筑群,里面的房间可以让疲累的客人们休息、消遣。十来组乐队在花园各个角落演奏,多是威尔斯贵族熟悉的乐曲。做为宴会中心的广场更是灯火通明,一支穿着斯比亚军服的乐队在这里演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乐队里的人并不是军人出身。
除了女性之外,在参加宴会的客人中,威尔斯本土的贵族代表已经占了半数,此外还有各大魔殿祭司和社交名流。
斯比亚方面,除了高级将领,还有一部分尾随科恩。凯达远征足迹的斯比亚贵族,斯比亚军队带来的高级内政官员们也尽数穿起礼服到场。两方面的人不算是特别陌生,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尴尬之后,逐渐开始交谈,场面至少看起来热烈了些。
与贵族们不同,威尔斯的魔殿祭司和斯比亚的高级将领都是要严守立场的人,这两群人一左一右站在花园两侧,目不斜视,神情凝重。
虽是一样的神态,可他们的心态却大不一样,特别是魔殿的祭司,他们是今天会场上最为难堪的人,平日里,祭司们都大叫自己怎么怎么忠诚,但现在,在神属**队的铁蹄之下,他们却出不了声……
因为,魔族到现在都没有对斯比亚的占领行为表任何看法,在斯比亚军占领威尔斯的那时起,他们再没接到魔族的任何指示。要如何反应才合乎伟大的魔族的心意呢?号召人民推翻斯比亚暴政?无疑是找死;抢着去抱斯比亚皇帝的大腿?这更是找死;自杀表示自己对魔族的忠贞?这个,可以晚点再说……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侍奉魔族嘛……
好在科恩。凯达的军队并不像其他神属军队那样大杀魔殿祭司,也并不阻止他们的日常活动。今天,在斯比亚人的“诚意邀请”下,祭司们来了,但他们也只有一言不的坐着,装成很有内涵、很有格调的样子,不喜、不怒、不悲、不哀。
如果不是魔族的态度,这个宴会就没有举行的基础.而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明白到斯比亚皇帝要收买人心,但科恩。凯达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来收买人心才是重点,也是众人的疑惑之处——从根本上讲,科恩。凯达是神属人,他应该明白自己在魔属土地上待不长.
难道真的会像大家所猜测的那样,科恩。凯达会把威尔斯的土地拿出来做人情?这对斯比亚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搜刮一笔再退兵来得合适……在深深的疑虑之下,就算眼前的花园再怎么充斥着欢乐气氛,与会的人们也乐不起来。
“皇帝陛下。”穿上礼服的书记官站到科恩身后,轻声说:“准备完毕,陛下应该出场了。”
“是吗?”科恩陛下微微转过头,瞟了一眼身边一张覆盖了布幔的长餐桌,“那就出场吧!早点解决这事好回家。”
说完转身走向房外,八名内侍抬起餐桌,紧随皇帝身后。皇帝今夜心情不错,大概是因为穿起一套黑色镶银边晚礼服的缘故,皇帝不喜欢斯比亚皇室的银白色传统服装,陛下曾经对自己的皇妃说:“浑身银白色的礼服,难道不怕被别人当成是一颗钉子吗?”
“那么穿上黑色的礼服是什么?”某位皇妃是这样回答的,“一颗黑色的钉子?”
“黑色镶银边的钉子!”陛下哼哼着回答,“至少有青春的活力!”
富有青春活力的陛下才刚走进花园,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原本平和的眼神望向路边的凉亭,在瞬间变得冰冷。身边的侍卫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立即完成了防禦——凉亭里,坐着两位体态端庄的贵族小姐,她们一边微笑着交谈,一边用暧昧的目光看着科恩陛下。
书记官走上去,轻声对两位小姐说:“小姐们,你们已经越过了请柬上的涉足范围,请退回花园里,不然的话,小姐们会受委屈。”
“请柬的范围是过了。”其中一位小姐举起手里的花束,让书记官看到绑在花束上的一小块玉石饰物,“但这样东西,却允许我更加的靠近斯比亚皇帝。”
书记官疑问的目光望向皇帝陛下,他的皇帝陛下恨恨的瞪了一眼拿出玉饰的贵族小姐,一转头,走近了临近的一栋小楼。
得到答案的书记官再次转过身说:“小姐们,因为是晋见皇帝陛下,我得再次提醒,请不要携带违禁物品或是做出什么不适当的举动……”
“我就是违禁品,我的书记官先生,生得如此美丽,是我最大的不幸。”魔将淡淡一笑,手里折扇带起的气流,正缓缓把若有若无的香气带向四周,仪态万千的回答,“至于不适当的举动,那不应该是我所担心的吗?”
书记官原本也是个长相秀气、唇红齿白的贵族公子,只是每天被皇帝调戏,已经对这样的语言完全免疫,当下只礼貌的点了下头,“请吧小姐,陛下已经进房间,不要让陛下等你。”
科恩陛下气沖沖的走进了房间,脚一跨,坐到了窗台上,依着窗帘闭目养神。门锁“喀嚓”一声轻响,有人走了进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也随之瀰漫在空气之中,宴会礼鞋在地板上踩出清晰的、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最终停留在丝绒沙前。
“我警告你,长话短说!”科恩猛的回身、伸手,话已出口,才现丝绒沙上空无一物,堂堂斯比亚皇帝的怒气失却了承载的对象。
“陛下为什么一见我就这么大的火?难道陛下今晚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阴谋?”无声无息,魔将出现在科恩头边的下垂窗帘中,她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把半透明的帘布撩开一点,隐约露出秀美的面容,幽怨的说:“真让我心寒,这是我第一次以本来面目出现.”
“身分差距,我的一切都不想让你知道。”科恩的身体平躺下去,自下而上的看着魔将的脸庞,边说话边伸手出窗,在窗外花丛里摘下一朵不知名的花朵,“送你,做为让我看到第一魔将的娇媚容颜的回报。”
“陛下什么时候也学会甜言蜜语了?虽然我也期待陛下这样的温柔态度,但当陛下真的说出这种话时,我却很不习惯,不过……”魔将微笑着接过花,迟疑了一下,随即把花优雅的插到耳边鬓,“多谢陛下。”
“魔将大人今夜到这里来,不会仅是跟朕假扮情人聊天吧?”科恩以手枕头,用随意的口气说:“又有什么歹毒计谋要施展在朕的身上?”
“我哪敢对陛下施展计谋啊!”魔将掩嘴而笑,“今天来这里,我心里真是害怕呢!”
“胡说八道。”科恩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呀……”魔将撩开窗帘,举步走出,仪态款款的坐到了丝绒沙上,“我怕陛下大开杀戒,把局面弄得不可收拾。外面那些贵族虽不怎样,但全数杀了的话,也是场风波。”
“谁告诉你朕要大开杀戒的?”科恩歪过头,看着沙上的魔将,“也不动脑筋想想,朕是那样的人吗?把人放了再抓来杀,多麻烦啊!”
“不用想,你就是这样的人。”魔将身边的弗格冷淡的回答着。
“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科恩朝弗格摇晃着一根指头,目光却放在魔将脸上,“怀疑任何事情都要有证据,不然就会冤枉好人,假如魔将大人只是冤枉一个平民百姓也就罢了,但冤枉的如果是一个皇帝,特别是像朕这么帅的皇帝,后果会很严重。”
“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世俗?好吧!就算我不小心冤枉了陛下,难道陛下就因为这个变成好人了呀?”魔将脸上的笑意更浓,“想听听我为什么这样说吗?我的陛下。”
“即便是我用东西堵上你的嘴,你也会说出来的,你今晚来见我不就为这个事吗?”科恩扭动着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说吧!朕听着。说好了有奖,说得不好……哼哼。”
“很简单,因为我猜不到陛下会用什么别具一格的菜餚来招待这些宾客,猜不到陛下用什么来收买外面那些贵族的心。就算陛下是万中无一的人物,在今晚的宴会上力挽狂澜,成功收买了贵族,但对于所有的威尔斯人,陛下也有时间去一一收买吗?”魔将脸上的笑容淡去,“没错,威尔斯人的确对他们的原皇室心灰意冷,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拥护陛下你。”
“作为一个帝国皇帝,收买民心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工作吗?朕在很努力的去做,你却跑来泼朕的凉水。”科恩笑答,“不满意朕在这里逍遥快活,你主子自然会把朕赶回去。”
“事实上,如果陛下能收买民心的话,尽管放手去做。威尔斯皇室失德,宝座人人可争,陛下你,也可以争夺哦!”魔将的手臂放在沙扶手上,手心柔柔的托住自己的下巴,“但陛下一向刚烈,谁能保证一会的宴会上不会掀起腥风血雨?所以身负使命的我就得前来告知陛下,虽然伟大的魔族一向对陛下宽容,但我们有底线。”
“人人都可争夺?从朕的手上争夺?不怕死的就来!”科恩又开始了冷哼,“威尔斯没有皇室了,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斯比亚帝国的一个行省!”
“如果陛下有这个能力,尽管放手去做,具备这样英气的陛下,才是让我心醉的人物。”魔将的目光不住闪动,“但是……陛下确定信仰魔族的威尔斯人,会忠心归顺信仰神族的斯比亚帝国?陛下曾经是神祐骑士,虽然做得不怎么称职,但带军杀入魔属可是常有的事呢!”
“带军杀过来怎么了?在战争里倒下的人会比在领主刀下丧命的人多吗?威尔斯人要感激朕,因为朕会给他们重新选择生活的机会。”
科恩露出一个微笑,“过不了多久,威尔斯人就会现朕是个有趣的皇帝,一个值得效忠的皇帝。”
“听陛下的意思,陛下似乎不打算在今晚的宴会上给予贵族什么好处?”魔将的神情严峻起来,“斯比亚皇帝,我刚才所说的话你应该慎重考虑,你不能对数量如此庞大的贵族下毒手,如果那样做了,等待陛下与斯比亚帝国的,将是一场深重的灾难.”
“怎么,魔将大人真觉得朕会杀人吗?你太悲观了。”科恩看着窗外,“请看看外面,歌舞昇平,气氛祥和,一个人,要铁石心肠到什么程度,才能下令在这里杀人。”
“因为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把威尔斯分给这些贵族。”魔将加重了语气,“第二个办法,就是杀了这批贵族,另立新贵.”
“朕已经一再表明不会杀他们,魔将大人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怕留给朕一个啰嗦的印象吗?”科恩坐了起来,“朕不打算把威尔斯分给这些贵族,因为那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是朕口袋里的东西。
有人想要的话,可以,但他必须打败朕!”
“再者,朕也不打算杀了这批贵族,虽然朕曾经这样想过,他们的确是一批很会制造麻烦的傢伙。”走到桌边,科恩拿过两只酒杯,开始尽起主人的义务,“但一方面他们跟我没有仇,另一方面,朕也不想辜负爱米妮小姐宁愿落下啰嗦的名声也要劝朕的这份情谊.”
“甜言蜜语.”魔将接过酒杯,“没记错的话,陛下第一次称呼我为小姐。”
“啊!其实以前就常常这样叫了,在心里.”科恩眨眨眼睛,“朕的心里藏着好多心事啊!”
“我是魔将,陛下试图轻薄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魔将似笑非笑的看着科恩,“陛下准备怎么去消除两种信仰间的隔阂?虽然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但得不到陛下的答覆,我是不会放陛下去会场的。”
“朕要是不回答呢?”科恩看着杯里的红酒,“你想把朕软禁在这里?”
“不行吗?”魔将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在灯下照射下,显得娇俏可人,“软禁陛下,似乎不是一件难事。”
“锵、锵”两声,一边的弗格手中已经多出两柄短剑,光滑的剑身映出主人的目光,一样的冷冽冰寒。
“真是可悲,觉得朕会被你们威胁到吗?”科恩好整以暇的回答,“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放弃这种幼稚的手段?”
“什么时候威胁陛下了?我说的,可是会立即生的事情呢!”
魔将饶有兴致的观察着科恩的反应,突然说:“陛下,觉得我美吗?”
科恩前倾身子,仔仔细细的把魔将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之后,才说:“美,无论是身段容貌,都很美,神态多变,很能令人沉醉。”
“那……陛下是否知道,一个如此美丽的女性,她的心却是很脆弱的?”魔将蜷起小腿,右臂舒展,在丝绒沙上摆出一个能完美展现自己诱惑力的姿势,“陛下如果还不答覆,美丽女性就会生气了哦,套句陛下的话,后果好严重的。”
“一个吻。”科恩笑瞇瞇的看着魔将,“在威胁和诱惑之间,朕要选择后者。”
“流氓。”魔将抚住自己的脸颊,“你在挑战一位美丽女性脆弱的心理。”
“这怪得到朕头上吗?”科恩哈哈一笑,“魔将大人今天晚上穿得这么漂亮,朕的要求是合乎情理的。给不给?”
魔将慢慢站起,走到科恩身前,拿过一颗水果,剥了皮,捏在纤纤玉指上,在科恩眼前晃晃,“说吧!陛下。说了之后,就给你水果吃。”
“好简单的,信仰嘛!只要让他们觉得,朕的行为是魔族默许的就可以。”科恩看着魔将那近在咫尺的眼睛,“既然魔族都默许了朕的作为,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跳出来闹事?”
“陛下的胆子可真是大。”魔将皱起了眉头,“魔族什么时候默许了陛下的行为?”
“朕说了。”科恩取过魔将手里的水果,丢进嘴里,“是让他们以为……”
“难道陛下认为,本魔将会让陛下在宴会上胡说八道?”魔将惊奇的神色难以掩饰,“真是无稽,陛下怎么会想到用魔族来欺骗贵族,那样的话,本魔将有职责立即将陛下拿下。”
“朕一向善于用别人想不到的办法解决问题.”科恩笑着回答,“魔将为什么就这样肯定朕会说谎?就算朕说谎好了,有哪一个皇帝不说谎?朕还没无聊到要去挑战魔族的神经。”
“我不相信陛下能在不损魔族威信的情况下骗到这些贵族,作为魔将,我会制止一切有损魔族威望的事情生。”魔将想了想,才回答说:“而且,这些贵族不是笨蛋,他们会向陛下要证据,即便陛下捏造了证据,但是神族那边,陛下怎么交代?”
“魔将大人不知道吗?”科恩头一歪,把果核吐出窗外,“两边讨好,是朕的拿手好戏。”
“陛下最好三思而行。”魔将摇着头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才是挑战,这样活着才有意义.”科恩摇头晃脑的说:“别担心朕,朕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看着这样的科恩。凯达,魔将沉默了。
“跟着来吧!”科恩亲吻了自己的手指,再把手指印在魔将的脸上,“我的客人。”
第四章
因为皇帝陛下还没有到,宴会会场上,斯比亚贵族们可是忙坏了。
力克。凯达亲王和提夫。罗伦佐公爵各自带着几个随从,不停周旋在威尔斯贵族和祭司们中间,其他贵族官员也都各展所长的在与威尔斯人套着近乎,仅从场面上看来,这个宴会倒还像模像样。
“请注意。”一名近卫军官站到会场边,大声通报,“斯比亚皇帝——科恩。凯达陛下到!”
乐队指挥手一扬,急促的鼓声响起,会场各处的音乐立即停止,游走在餐桌与舞池之间的宾客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会场入口两侧列队,就连对任何人的反应都很冷淡的祭司们也不例外。少时,在嘹亮的小号声里,皇帝陛下挽着一位漂亮得令人窒息的女性出现.
面带微笑的科恩陛下穿着黑色镶银边的礼服,背后还有一袭长长的黑丝绒披风,明朗的笑容、清亮的目光,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占领军的领.身边丽人微微低着头,身穿海蓝晚礼服,直顺长披在肩后,只佩带几样精致的小饰,笑容中带着几丝羞涩,整个人显得特别淡雅。在魔属贵族看来,这打扮再顺眼不过,但是,陛下身边的女士是谁呢?无论在魔属还是神属,这样的型都代表着这位小姐还没有婚约,她显然不是斯比亚四位皇妃中的一位。
第一魔将带着弗格,从另一侧进入会场,远远的站立着,关注着生在科恩身边的一切。而站在魔将身边的贵族小姐们,这时却在惊叹皇帝陛下身边的那位小姐,惊叹的内容不是容貌,因为容貌是天生的,再怎么惊叹也于事无补,但是这位小姐礼服的布料和样式,以及佩带饰的款式和作工,都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美。这位小姐,到底是谁呢?
同样的疑问,一样充斥在有资格列队欢迎皇帝的人心中,很快,皇帝陛下就和蔼的把身边的小姐介绍给威尔斯的贵族们,却只有一个极模糊的称呼——福尔娜小姐。除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福尔娜小姐,大家还看到由八名侍者抬来的长餐桌,桌面上覆盖着一层布幔,看不到有些什么东西……这是今天晚上的特殊菜餚?是巨型的威尔斯地图,还是血淋淋的屠刀呢?
但皇帝陛下并不急于揭开谜底,他一一跟欢迎自己的贵族们说话,开玩笑,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君王强权,如果此前没有战争,大家真的会以为眼前的科恩。凯达是和平主义者。这场见面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科恩。凯达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会场中心,接过了一杯红酒,全场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焦急的等待着斯比亚皇帝最重要的讲话。
“各位。”举起酒杯,科恩。凯达突然笑了出来,“不要这样看着朕,朕会不好意思的。”
于是贵族们跟着笑,让自己的目光显得柔和一点.
“到这里也有几天了,早就想着和大家见见面、谈一谈,最好是在相互之间培养出一些信任基础.”陛下清了清嗓子,目光缓缓扫视着会场上的男女,“我们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威尔斯地区,大体上还处于一种混乱状态,当然,这种混乱是潜在的,存在于民众的心中。造成这种情况的最根本原因是朕引起的,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朕心里在想什么.”
这可能是威尔斯贵族所听过的,最实际直白的皇帝言,没有一点修饰,直切主题.他们呆握着手里的酒杯,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以啊!趁着今天晚上的好天气,朕把你们都请来,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朕心里的想法,让大家知道斯比亚帝国的意志。之所以请了这么多人,是因为朕的想法不怕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都可以问,包括今夜的这么多漂亮女士。”科恩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但所说的已不是轻松的话题,“你们是贵族,你们的问题朕会亲自解答,然后,你们就要履行自己贵族的义务,把朕的想法向属下领民传达.”
虽然得到可以问的许诺,但这时还没有任何人想问,打断皇帝的言是很不理智的。
“为了不显凌乱,朕先为今晚的谈话定一个基调.”科恩陛下向自己的军官们举起酒杯,“祝贺你们,你们提前完成占领威尔斯全境的任务。”
“谢谢陛下!”数十名将领举起酒杯,大声回应。而听了这些话,在场的威尔斯贵族的脸上都多少有些不自然。虽然他们猜测科恩。凯达接下来会给自己好处,自己也准备接受这些好处,但听到军官们中气十足、自豪威武的回答,还是觉得很刺耳。
“各位,就像朕刚才所说,斯比亚完成了占领,而且不打算就这次占领与任何人谈判。”科恩点了点头,“威尔斯和坎普,将会永远成为斯比亚帝国的组成部分,朕会视情况决定威尔斯和坎普的行政等级。至于各位的职务和头衔,先暂时保留,朕会再做调整。”
都知道斯比亚皇帝胆子大,但谁也没想到斯比亚皇帝的胆子居然会这么大,连一点掩饰也不做,连一点试探也没有,就这么**裸的把两个帝国纳入自己的版图.
“皇帝陛下说暂时保留是什么意思呢?”贵族人群中,有人问。
看似是忍不住问出一句事关切身利益的话,但科恩却知道这问话的人别有用心,因为他太急了。
“朕这话很简单,暂时保留,也就意味着在以后会有变化。”科恩想也没想,“难道各位想永远止步不前,男爵就当一辈子的男爵,子爵就当一辈子的子爵?”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只昇不降?”问的人紧逼不弃。
“只昇不降?这是你家的规矩吧?哪一国的贵族是这样起来的?
朕不欺瞒你们,因为在斯比亚帝国,无论是谁,想昇就得拿出功劳来。
如果朕说无论干得怎样都昇,那不成了骗子了?”科恩陛下呵呵一笑,“朕不过就是打破过去的格局,是给大家一个机会,让以前绝无可能昇职的人,现在有可能;让以前绝无机会一展抱负的人,现在有机会。”
“仔细考虑皇帝陛下刚才的话,”另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响起,“难道皇帝陛下是执意打破威尔斯原来的政治体系吗?可能皇帝陛下不瞭解,威尔斯原本的政治体系是很健全的!”
“很健全?”科恩转过身来,轻声说:“请问这句话的先生走到前面来。”
科恩的语调很平缓,用辞也很客气,但这句话还是让在场的人心中一凛,再也没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早就听说斯比亚皇帝飞扬跋扈、心狠手毒……这位跟他唱反调的贵族,大概是凶多吉少了吧!就在大家的担忧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贵族从人群中走出,昂走到距离科恩十步远的地方,双手放在身前,静静的看着科恩。
站在军官群中的格伦斯少将暗自叹息一声,那位老贵族,是他今天才赦免出来的。
“先不要告诉朕你的姓名,因为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朕不想受其他因素的影响。”科恩饶有兴趣的看着老贵族,“老先生,刚才那句话是你问出来的?”
“其实那句话不是我问的,皇帝陛下。”老贵族镇定的回答,“但等了那么久,既然没人肯站出来,而我的疑问又恰好跟这个问题差不多,我当然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朕喜欢风趣的人,也欣赏你的生活态度。”科恩哈哈一笑,“说出你的问题!”
“谢谢皇帝陛下。”老贵族毫不客气的问,“第一,皇帝陛下为什么不想知道我的姓名?第二,皇帝陛下真的要把威尔斯并入斯比亚?
第三,我们目前是什么身分?”
“朕知道了你的姓名身分,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难免会带有针对性,这样的话,对其他人不公平。”科恩淡淡的笑着,“威尔斯并入斯比亚帝国,是已经存在的现实,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这一点,当然,可能有的人不太乐意接受这个现实,没有关系,朕会让这些人乐意接受。
至于说各位目前的身分,在朕进入这个城市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斯比亚帝国的臣民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威尔斯贵族又再次开始了议论,本身还存有幻想的人更是吃惊,斯比亚人,科恩。凯达,他真的敢这么做?
“皇帝陛下,我想稍微提醒一下。”老贵族举起手来,“威尔斯是一个帝国,这个帝国有皇帝,这个帝国属于一个联盟,这是帝国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被一个伟大的力量所承认!”
“威尔斯是斯比亚的一个行省。”科恩并不生气,一板一眼的回答,“以前的皇室烂掉了,现在没有了,任何人想要再拥有威尔斯,必须打朕手里来抢……至于说到伟大的力量,斯比亚帝国也不缺这份。”
“我反对!”一位威尔斯魔殿祭司冲前几步,激动的挥舞着拳头,“威尔斯的民众绝对不可能归依神族!任何这样的企图都是阴谋、是亵渎、是妄想!”
“你的反对……不成立。”科恩看着这位祭司,“如果事实如你所说,那么威尔斯土地上的所有魔殿会在第一时间被摧毁,你们这些祭司会在第一时间被割断喉咙,但现在,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魔殿不是还好好的吗?”
“皇帝陛下,我想这位祭司想表达的,是另一个意思。”看到祭司半天没说话,老贵族开了口,“皇帝陛下占领了威尔斯,这是事实。
但陛下要把威尔斯并入斯比亚,想把我们变成斯比亚的臣民,这是不太现实的,因为,威尔斯的最高领导者不是皇室、不是联盟,而是黑暗魔族,我们生命及灵魂的拥有者。”
“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一直以来,在很多人的眼中,朕做事都是率性而为,不考虑后果,没想到你们也会犯这样的错误.”科恩把手上的酒杯交给内侍,对着老贵族摇了摇头,“不错,在一些小事上,朕不想考虑得那么远,但你们认为在出兵打仗这种事情上,朕也会不考虑后果吗?难道朕这几天来的作为,没让各位把问题想得更深入一点?”
“我等愚昧,想不出这其中奥妙。”老贵族说:“请皇帝陛下指点.”
“斯比亚是个强大的帝国,很强大,但要攻打威尔斯和坎普,斯比亚却要出动所有的军队,消耗所有能调集的资源,因为,威尔斯和坎普的面积加起来,比斯比亚的国土面积还要大上那么一点.”科恩嘴里说着话,一步步走近老贵族,“朕不知道有个魔属联盟存在吗?
朕不知道你们的信仰吗?朕当然知道这些。”
“既然陛下知道这些,那么陛下的用意更令我等疑惑。”老贵族微微一笑,“陛下的兵力分散,当魔属联军来临之时,陛下准备怎么做?”
“魔属联军当然会来,如果他们全力攻打,那将是一场恶战,但不巧的是,朕早就知道魔属联军会在一月后兵临边境,小打一场就退回去……”科恩站在老贵族身前,话却是说给在场所有人的,“朕还需要做什么吗?”
“这不可能!”老贵族摇着头,“这绝对不可能!”
“朕在当上皇帝以前,也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不可能的事,但在当上皇帝之后,朕的看法改变了。”科恩的目光扫过会场里的威尔斯贵族,“朕的名气不小,大家应该不陌生。在朕做到之前,有哪一位觉得朕有可能打下威尔斯和坎普?在朕做到之前,有谁觉得朕有可能当上斯比亚皇帝?在朕做到之前,有那一位觉得朕有可能打败魔属联军?”
“皇帝陛下的英武,的确是世间少见。”老贵族不为所动,“但眼前这件事,却与以前的那些事有根本上的差别,事关魔族。”
“你们啊!每日膜拜,每天祈祷,却不明白信仰的主上的心意。”
科恩背起双手,语气平淡的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人类的力量,是不能和魔族相比,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朕事先知道点什么,朕不会打这场自讨没趣的战争。”
会场里一片寂静,在场的贵族祭司全都呆住了,所有人的想法不外乎两种,一是科恩。凯达在撒谎;二是魔族事先与科恩。凯达有协议!
而老贵族更是震惊,一边哆嗦着向后退,一边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怎么不会?”科恩笑答,“这就是朕不碰魔殿,也不干涉魔殿祭司日常活动的根本原因。”
“不是不相信皇帝陛下的话。”老贵族还没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但另一边魔殿大祭司终于说了话,“但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大祭司觉得自己会接到什么消息?”科恩的双眼没看着大祭司,却挑逗似的看着远处的第一魔将,“没有任何消息,这意思还表达得不够清楚?”
魔将没有与科恩对视,但在暗自准备着,准备在科恩说出有损魔族威严的话时阻止他,在魔将看来,科恩说出这样的话是无法避免了。
但会场中心的科恩却似乎是想把语不惊人誓不休的精神贯彻到底,“原皇室已经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做出这么多令人心寒的事情,换着是朕,也会想把这些人换掉吧……或者,朕会换掉更多的人……”
“皇帝陛下所说的话,有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老贵族总算回过味来,“如果事情真如陛下所言……不,本人还是认为这不可能,除非陛下拿出证据!”
“怀疑皇帝说的话,可是大罪。”科恩看着老贵族,“你应该是刚被赦免吧?”
“如果皇帝陛下有证据来证明这一切。”老贵族无畏的目光迎上,“本人任凭陛下处置。”
在旁边的斯比亚贵族和官员看来,老贵族这话已经把科恩逼到悬崖边了,如果科恩拿不出证据,那自然是名声扫地,但如果科恩拿出了证据,神族那边又怎么交代?私自与魔族交涉并达成协议,这罪名几乎等同于造反!
但科恩在宴会前就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在他言时言打岔,不然以亲王和罗伦佐的机智,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向这个危险的方向展。就算事情展到现在这一步,依然可以化解,但科恩却以目光阻止了想言的亲王和院长,让这两人急得心如火焚。
“本来啊!大家只要等上那么一、两个月就能知道答案,因为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大家却偏偏很心急。”科恩像是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依旧用不急不缓的语调说着话,“正好,朕也是个急性子,今天就把这事情说开了,免得以后多费唇舌。”
在场的人心情紧张到极点,等着看科恩拿出证据,会场边的魔将微抬眼,准备好了一切。
“不过呢!这证据也难拿。”科恩又笑着说:“贸然给大家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朕是无所谓,可大家的小命就危险了。”
亲身体会到这皇帝的恶劣之处,在场的威尔斯贵族恨不得冲上去捏住他的喉咙,把他摔在地上,再踩上一万只脚——斯比亚的流氓,没证据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你们的表情有点奇怪。”科恩不无得意的笑着,“怎么了?”
“请皇帝陛下……拿出证据……”老贵族的目光在颤抖,“只要能证明这件事……就算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不就是个死吗?”
“不要这么悲观嘛!像你这样忠贞的人,朕怎么舍得让你去死。”
说完这句话,科恩脸色一正,“你们选出十个人来,要威望、学识最甚者!”
一收起笑容,科恩整个人的气质就已经改变,不再是那种人畜无害的温和,不再是吊儿郎当的调笑,而是皇帝,是威严、是君王的犀利。
为了亲眼看到证据,周围的人群中又走出八个人来,六名贵族,两名祭司。魔将想了想,让正要向前迈步的一位祭司晕倒在地,然后轻提裙角,款款走上前去,待其他人手忙脚乱的把晕过去的祭司送到场边,八男一女已经站到老贵族身边——不是没有人怀疑魔将的身分,但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身分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科恩走到覆盖着布幔的餐桌边,向这十个人做了个走近的手势。
虽然科恩已经表明不会让看到证据的人死,但除了魔将,其他人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下定决心了。”待十个人围站在餐桌边,科恩又问了一句,“真的要看?”
除去魔将,其他九人相互看看,之后义无反顾的点了头.
仰天大笑三声,科恩伸手握住布幔一角猛的一揭——毫不着力的布幔先是向上扬起,再从边缘逐圈卷起,最后在科恩手里变成一条“布棍”。
虽然这一手耍得非常漂亮,但现在没人会去欣赏这个,大家都急着想看餐桌上的东西,但那十个人的身体,却刚好把餐桌遮了严实!
“你们,”科恩陛下随手扔掉布幔,大声问,“看清楚没有?”
没有人回答,除了站在科恩陛下身边的魔将,其他九人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第五章
距离餐桌比较近的宾客都在向前移动,想从桌边人墙的缝隙中看清餐桌上究竟放着些什么东西,但他们的脚步很快就停下了,科恩陛下威严的目光在人群中掠过,“不要急,每个人都能看到,有谁想不看清楚,朕还不答应呢!”
说完这句话,陛下又看着餐桌边的人,说话的语调已经变得有些低沉,“各位,看清楚这些东西了吗?认识吗?”
“认……认得……当然认得。”一名地位很高的魔殿祭司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着,“看起来,似乎非常……相似的样子。”
“非常相似?你觉得朕用假的来骗人是吧?”科恩陛下问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是不高兴了,看着老贵族,“老先生,看到这些东西,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呢?”
“本人……本人……能不能……请问皇帝陛下,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老贵族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本人只是依稀认得其中三种,但在一时之间,实在难以辨别。”
“怎么你只认得其中三种啊!朕可全部都认得,不过呢!朕学识渊博是朕自己的事情,朕似乎还没有在这方面指点你们的义务。”科恩.凯达背着手,睥睨的目光罩着老贵族,“听闻威尔斯学派一向以学识论尊长,那么,你就应该知道现在要怎么做才合乎礼仪。”
“这个……”科恩陛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老贵族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老贵族踌躇了一下,涨红了脸,以微小的声音说:“晚进学生,求皇帝陛下……求老师指教……”
科恩还想玩玩“你说什么,朕没听见”的恶劣把戏,却偶然看到罗伦佐院长“不怎么友善”的眼神,于是咳嗽一声,点了点头,“好吧!朕就给你们说说这些东西的名目和来历——只多没意思,反正也拿出来了,不能让人说朕小气,不如请大家品尝一下好了。”
九人这次倒是反应迅,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小人不敢!”
他们自称小人,不是对科恩,而是对拥有桌上东西的原本主人自称——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有资格享用的。
“小人不敢!”在科恩的目光威逼下,九人又再次复述自己的话,同时后退一步,单膝跪下。
在这个时候,不能靠近餐桌的人们才看到餐桌上摆放的东西,那并不是大家事先猜测的威尔斯地图,也不是散着血腥味的刑具,而是十多道精致的菜肴。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那的确是菜肴没错,而且色彩鲜艳,作工精致,让人垂涎欲滴。
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的贵族没几个,但是没过多久,就算是再怎么没见识的贵族,也听到身边的窃窃私语,于是,全场的贵族就都知道了这些菜肴的特殊之处——这是各个魔属帝国每年进贡给魔族的贡品!
各个帝国进贡给魔族的贡品,几乎是大陆上每年出产的珍稀物品,与其说是可口的食材,倒不如种象徵意义的表现,不要说是贵族,就连皇族都不敢私自享用。就算是魔族赏赐,也没有人敢私留那么一星半点。
当一个出兵占领了魔属帝国的神属帝国皇帝拿出魔属帝国进贡给主人的东西并笑嘻嘻的请被占领魔属帝国贵族们品尝的时候,在场人们想不变成脑袋一片空白的白痴也不行。就连在场的斯比亚官员们也都心有余悸,科恩这种耍人手法他们可不陌生,但看到这些前一刻还有恃无恐的威尔斯贵族被皇帝陛下乾净俐落的收拾掉,心里又有一种特别的快感。
没有人想到,请柬上“特殊菜肴”原来真的就是菜肴,也没有人会想到,菜肴也会具有这种程度的震撼力。这个结果实在是太离奇了,无论这菜肴是不是真的,斯比亚皇帝的为人已经昭然若揭,他除了是一个皇帝和流氓之外,还是一个让人恨得牙根痒,但绝不敢作的人,因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手里握着什么底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有什么不敢的啊!这些东西在朕手上就是朕的,朕想请谁吃谁就得吃,不吃就是不给面子——难道你们不怕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吗?”在这个时候,斯比亚皇帝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上位者,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魔将,脸上隐约展露出一种邪恶的笑容,“身为一位有修养的女士,美丽的小姐,你应该为大家分餐具了。”
即便是身为第一魔将,爱米妮这时的心态也很复杂,既有又输一局的沮丧,也有眼看这个流氓摆脱困局的惊讶,更有意料不到结果的自我埋怨。听到科恩的调侃,魔将柔柔的对科恩一笑,抬手接过餐具分起来,但看向科恩的眼神却分明包含着恨意。
九个人困难的站起来,各自接过自己的餐具,但一个个惊魂未定,双手止不住的抖,镶嵌着金边的银盘和象牙柄的刀叉互相撞击,出一阵阵细微的响声。
“这第一道菜啊!似乎叫春日锦绣,主料是百花果,朕听说这东西年产不过一斤半斤的,连皇室成员也无法享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科恩从魔将手里拿过刀叉,开始为各位围在餐桌边的贵族祭司们分难得一见的佳肴,“做法是先将乾百花果放在清水中,三天之后拿出来,其他制作过程保密……之后加配料,至于是什么味道,各位自己试一下吧!”
连魔属皇帝都无法享用的东西被自己捧在手里,贵族祭司们的心态都很复杂,但总的来说,他们很激动。在科恩陛下诚挚的目光之中,他们小心翼翼的把食物放进嘴里,怀着感激、虔诚、受宠若惊的心情运动着上下牙床……至于到底什么味道,怎么可能在这时尝得出来?
不过,因为科恩陛下蹩脚的解释,现场之中有一男一女被气歪了嘴,男的是罗伦佐院长,女的是第一魔将,他们都鼓起眼睛,很不满意的瞪着皇帝陛下。罗伦佐院长是气愤中带着惋惜,这么珍贵的一道菜,解释好了能拉拢多少人心啊!而魔将的气愤是很纯粹,魔族请你吃的东西,怎么也算是珍贵了吧!居然被你解释得像地瓜汤!
“啊……其实这些东西啊!朕虽然认得,但从来不曾用心研究过,说起来,男人对食物的确是不太敏感,说到下厨,还是女士更称职,所以啊!朕专门请了一位夫人来跟大家解说。”科恩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打了一个响指,“还不鼓掌欢迎斯比亚帝国第一位女伯爵?”
在看到了这些菜肴之后,科恩陛下在贵族们的眼里的地位已经完全改变了,潮水般的掌声立即就响起来,顺着皇帝陛下的目光,鼓掌中的格伦斯少将看到花园小径上走过两位盛装的夫人,等看清前面那位夫人的脸,格伦斯少将差点晕过去,因为前面那位身穿华贵晚礼服,礼服上有授带的夫人是他的母亲——可怜的格伦斯少将好几天没回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成为了斯比亚帝国第一位女伯爵。
因为陪伴了科恩陛下好几天,格伦斯少将对陛下的行事风格有一定的瞭解,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陛下安排母亲出场的原因,心里又感动、又羞愧,顿时就想流泪——女伯爵的出现在贵族群中引一阵阵议论,但议论的内容却与以前不同了,以前,格伦斯少将一家都是“最先投敌者”,但现在,格伦斯一家却变成了“最先感受魔族意志者”。
科恩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自顾自的在会场里走着圈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其他人的脸色。
“谢谢皇帝陛下,也谢谢各位的掌声,今天在这里看到各位,我心里很高兴。”雍容华贵的女伯爵不计前嫌的向大家行了礼,接替了皇帝陛下的解说重任,“各位,这一道菜是烈焰龙兰香丝,香丝鱼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深海鱼,极难捕捉,但却非常美味,特别是背上这条半指长的细微银色丝状物,带有天然的高雅香味,是整条鱼的精华所在。而这一道菜的配料所需的香丝,就要消耗近千条香丝鱼。”
“作为配料的香丝鱼虽然罕见,但这菜的珍贵之处却不在这里,而是作为主料的烈焰龙兰。整个大陆上龙兰树也有百多棵,但烈焰龙兰树只有一棵,生长在地狱岛魔殿,每年结果不过二十颗,要先对十二颗烈焰龙兰进行精湛的微雕,然后摆放在金盘中……”女伯爵在解说中突然遇到状况,“现在怎么只有十颗?”
“当然只有十颗。”在场里绕圈子科恩陛下回答,“那两颗早被朕吃了……”
女伯爵释然一笑,一边用刀把烈焰龙兰分成小块,一边继续解说下去,她当然不会知道科恩所说的“早”其实代表很长的一段时间。既然她都不知道,在场的其他贵族就更不知道了。皇帝陛下请客,吃魔族珍稀菜肴,这是多么庄严而神圣的事,谁能想到这是过期食品?!
女伯爵手脚麻利,在解说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菜肴分成小份,保证在场的贵族都能分到一口。在酷爱恶作剧的皇帝打个手势之后,内侍开始为所有的贵族和祭司分餐具,让他们依次上前领取。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那一丁点食物,神情虔诚而又自豪——这份特殊的荣誉,斯比亚的贵族们没有一个拿到哦!
“吃啊!”科恩很不耐烦一声令下,“等什么?等海枯石烂?”
虽然科恩陛下这命令稍嫌粗暴,但在威尔斯人听来却无疑是天籁之音,在争先恐后把手上的东西吞下去之后,还有人舔着嘴唇,意犹未尽的盯着桌子上的汤汤水水。
“现在,你们都吃了。”科恩陛下停下脚步,脸色阴沉的问,“有没有人吃出假的来?”
“臣下不敢!”威尔斯贵族们匍匐于地,诚惶诚恐的改变了称呼。
“既然朕请你们吃的东西都是真的,”科恩陛下走了两步,“还有没有人怀疑朕的话!?”
“臣下不敢!”威尔斯贵族的头埋得更低。
“这样的话,朕占领威尔斯和坎普是邪恶还是正义?”科恩陛下双手插腰,傲视全场,“朕,到底是不是你们的皇帝?”
“皇帝陛下是正义的!”伏跪于地的人群,回答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喜欢听这句话。”陛下的语调变得有些阴阳怪气,“再叫大声一点!”
“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天放假一天,把今天晚上生的事情向属下领民宣讲,朕要所有的人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听到这件事。”科恩打铁趁热的下令,“谁的领民不知道,朕就剥夺他的爵位官衔。”
“臣下一定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都乖啦,你们跟朕久一点就会知道朕不是个坏皇帝。三天之后,你们来这里接受朕的任命。”志得意满的皇帝哈哈一笑,“这里有些跟着朕来的贵族和官员,你们要好好的相处,也要好好的招待他们,以后啊!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陛下的意愿,就是臣等的目标!”
“都起身吧!”看着如释重负的威尔斯贵族,科恩恢复了正常的笑容,“别说朕不想亲近各位,朕实在太忙了,一大摊子事等着朕去办。朕的哥哥力克亲王会代替朕主持今夜的宴会,还有我们美丽的福尔娜小姐。”
站在一边的福尔娜走上去,略带羞涩的微笑着,把手放进科恩陛下的手中,另一只手牵起裙边,向在场的人行礼。
“这位福尔娜小姐,是斯比亚文化大臣属下的交流司司长,帝**队文化巡查,二等一级官员,也是帝国皇太后的心肝宝贝。她这次随朕来这里,是帝国第一皇妃的安排,福尔娜小姐会率领一个访问团,在各地进行友好文化访问,你们要负责她的安全。”宣布了福尔娜一连串的官衔和使命之后,科恩又特别叮嘱说:“还有,朕很喜欢福尔娜,任何人想要邀请福尔娜小姐,不管是进餐还是跳舞,都要得到朕的允许,明白了吗?”
“明白了!”虽然有不少人在心里暗自打着福尔娜小姐的算盘,但听到皇帝陛下霸道的言,都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奏乐,跳舞,开心的玩吧!”科恩转身就走,“朕就不陪你们了。”
“恭送皇帝陛下!”全体贵族与祭司行礼,“皇帝陛下晚安。”
科恩陛下微笑着走向场边,先向自己的哥哥和罗伦佐院长打个眼色,嘱咐他们好好利用余下的时间。之后走过餐桌,一把握住魔将的手,硬牵着走出会场。手里捧着银盘,盘子上堆着菜肴的第一魔将毫无办法,只得任凭科恩陛下的流氓行为。
“有没有搞错?”一直走到后宫的湖边,科恩陛下才摘下自己的帝王面具,恢复流氓本色,“本少爷恩泽八方,分你这么珍贵的菜肴,你居然一点也不吃,分明是不给本少爷面子!”
“需要给你这么一个坏心眼的皇帝面子吗?你居然用魔族赏赐给你的东西来做人情,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气愤的魔将还没缓过气来,“很奇怪,因为我并不记得魔族在什么时候赏赐了你这些东西,如果你是偷来或者做假,那你就等着自吞苦果吧!”
“身为女人,这样的脾气怎么可以呢?”科恩陛下咂咂嘴,一副不屑的神情,“本少爷已经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偷鸡摸狗的事情早就不做了,这些东西可是来得光明正大……说起来,还是你亲手打包的哦。”
“是我?”魔将努力回忆着,疑惑的目光瞥见科恩陛下双手十指分开,曲成爪状,猛的想起圣都的那个夜晚,“你是说,你今天请他们吃的,就是当天小公主殿下请你吃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那个甜蜜的晚上。”科恩嘿嘿笑。
“但是……”魔将里的银盘,“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吃了这些东西的话……”
“站在历史的角度看来,人的一生也不过是一个短暂的瞬间。”科恩陛下一脸正色,“比起人的一生,这点时间可以忽略啦!说起来,我们还有个没执行的协议呢!”
“协议是陛下自己放弃的,与小女子无关。”魔将丢了手上的银盘,在湖边石条上坐下来,抬头望着科恩,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过,我是越来越佩服陛下了,能把一桌残汤剩水利用得如此妥贴,足见陛下的心智远常人。”
“魔将大人是在讽刺朕?”伫立着的科恩居高临下的看着魔将,“还是有了防备朕的想法?”
“防备一个频频向我族示好的皇帝?有这个需要吗?”魔将的笑容在脸上蔓延,“倒是陛下你,你得好好考虑怎么向神族交代了,神族的公主们可能会很不满意陛下的作为。”
“当然了,神族公主们又不曾派出如同阁下这样的美人陪朕谈心,对朕缺乏瞭解是必然的事情。”科恩靠近了一点,“美人,你在担心朕啊?”
“下次再告诉陛下吧!”魔将站起身来,拢拢耳边被风吹散的头,带着些微嗔的神情,“被陛下这么一闹,小女子我又得赶回去向主上解释呢!”
“回来的时候要给朕带礼物。”科恩陛下不动声色的回答,“不然,朕就不逗你了。”
“陛下可以试试。”魔将伸出手来虚抚科恩的侧脸,目光不住闪动着,“如果被陛下狠心抛弃,我一定会带着联军来报仇的。”
“好啊!”科恩陛下嘿嘿一笑,对着魔将远去的背影大叫,“记得要全带女兵。”
魔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一身白衣的白影出现在科恩身边。
“告诉他们,没事别叫我。”科恩轻声说:“一直到坎普皇室押解到这里为止。”
第六章
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玉盘中拈起一枚沙果,轻轻丢出,色彩艳丽的沙果划破平滑如镜的水面,在水中钩出一道弧形轨迹之后又浮上来,几圈细微的涟漪荡开,无数彩鱼从四面八方涌来争食,清浅的水池不再平静。池边的长条石凳上,一身淡紫衣裙的魔将静静的注视着抢食的鱼群,看着在水面不住翻转的沙果,已经捏在手上的另一枚沙果却迟迟不肯丢下去。
“彩鱼吃东西有那么好看吗?”弗格在她身边的石桌上布置着什么,不满的看了魔将一眼,“如果是我啊!我就一整盘倒下去,不是更热闹。”
“虽然热闹,但也把它们喂饱了,再想看它们抢东西可就不容易。”魔将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手指一弹,捏在手中多时的沙果飞到水池的另外一端,“还是这样好,想让它们往那里,一颗果子便够了。如果让它们吃饱,它们就会躲起来,你怎么都找不到。”
“我的魔将大人,我的爱米妮姐姐,你是在伤感吗?”弗格在魔将对面坐下来,专心的瞧着魔将的脸,“你知道吗?刚才那弹东西入水的动作,可是跟某个人族流氓一模一样哦。”
“也许是巧合吧!”魔将横了弗格一眼,“你怎知某人的举止。”
“魔将大人不肯时时做监视的苦差,当然是我做啦,现在又拿白眼来瞪我。”弗格把嘴唇一嘟,“那个流氓啊!在又钓了三天的鱼之后,终于没了耐心。”
“没耐心?”魔将的手凝在玉盘上,微微一笑,“看来皇宫的鱼总算逃出生天了。”
“魔将大人认为这流氓会放过那些鱼吗?”弗格打了个哈哈,“他在编鱼网!”
“坎普皇室到了吧!”魔将轻轻的摇着头,不再去追问某人的怪诞行为,“进了宫没有?”
“进去了,几个钟头前,连全体威尔斯皇室成员也都被押解进宫了,两位皇帝跟他们的家族成员一一话别,似乎那个流氓要下刀了。”弗格回答说:“因为只是一般的话别,所以就没叫你看,哭哭啼啼的场面真是令人厌倦。”
“是啊……”本来还是随意答话的魔将,在下一刻却忽的坐直了身子,“皇帝们已经被押进后宫,看样子科恩.凯达要见他们,布置一下,这是魔王大人要看的。”
“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要在那个晚上去见威尔斯皇帝,原来是为了这个。”弗格赶紧起身准备一切,“在威尔斯皇帝身上种下的魔眼肯定是不会失效的,但我们又何必这么小心?”
“斯比亚皇帝的性格奇怪,他能容忍我当面的刺探,却不能容忍我们在他身上使用窥视魔法。”一边看着弗格在石桌上布置魔法,魔将一边说:“再者,神魔两族本有协议,不得在任何时候对帝国皇室施展手段,虽然科恩.凯达眼下是在魔属,但还是按常例办理的好。”
弗格还想说话,但桌上的魔法阵中已隐约透出影像,于是凝神静气,不敢再开口。
而在这时,在后宫的湖面上,年轻的斯比亚皇帝正无比严肃的站在一艘游船的船头,一群近卫分别站在外圈的小船上,用无限崇敬的目光看着他。陛下手中拎着一副鱼网,眼盯着脚下的水面,良久无语之后,突然冷笑一声,猛把手上的鱼网撒了出去——这是陛下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撒网!
任何一个渔夫都知道,撒网的要诀是圆,而不是科恩陛下想当然的快、准、狠——这第一网出去,网口根本就没有打开,如同是一根棍子拍到水面上,只能是无功而返。这可急坏了陛下身后出主意的一干闲人,这些轮值随侍在皇帝身边的贵族们虽然没有撒过网,但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可不小,有人分析风向、有人责难水质、还有人把责任推到船夫身上……
在他们叽叽喳喳的建议之后,科恩陛下的第二网终于有了大收获,任何一个渔夫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收获住一个皇帝!
“你们……可真会给朕出主意。”隔着鱼网,科恩陛下的脸色很阴沉,“这下怎么算?”
“皇帝陛下……”看着鱼网里的科恩,目瞪口呆的贵族们不知所措,只能齐唰唰的跪下去,“臣等有罪!”
“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科恩陛下目光如电,“你们求情也没有,朕要灭口!”
被鱼网罩住的皇帝陛下,样子很滑稽,可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虽说以前也见过皇帝迁怒,但却没有见过为这点小事就灭口的,十多个随侍贵族惶恐失色,被吓得腿肚子直颤,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好歹也是贵族,怎么吓成这个样子?”科恩还想将这些人耍到尿裤子,但余光却瞥见院长大人已到湖边,于是乾咳一声,解下了罩在自己身上的鱼网,“朕是说了要灭口,但灭口不一定要杀人嘛!为了防止你们出去乱说,朕要你们经受一样的遭遇。”
少时,皇帝陛下登岸,湖心游船上的十来名随侍贵族还在船上,他们被十多张鱼网网得严严实实,湖边的侍女、近卫看在眼里,无不掩嘴偷笑……近卫都是跟着科恩陛下一起来的,看到好笑的事情,随时都笑得出来,而侍女们都是原皇宫的威尔斯人,从最初见到科恩浑身抖到这时掩嘴一笑,其中的过程很不容易。
因为,当斯比亚皇帝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人,斯比亚官员也不是想像中的凶恶,这些天来,宫中受罚的宫女仅九人,而且无一是重刑,比起以往少了十倍还不止。加之那夜宴会上的事情传开之后,这位皇帝陛下看起来就更可亲了。
“陛下日安。”科恩上岸之后,罗伦佐院长向他微一躬身,“原威尔斯皇帝、原坎普皇帝已经跟族人见过面了,现正在寝宫等待陛下召见。另遵照陛下吩咐,酒宴已安排好了。”
“朕这就去。”科恩点点头,“始终要见的,今天就一次解决了的好。”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呢?”罗伦佐院长跟在科恩身侧,“这些天来,臣下一直收到圣都来信,不知道陛下看过没有?”
“看过了,大臣们基本上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不分亲疏全部处死,一派主张只处死直系男性。”科恩不紧不慢的走着,“院长你有什么意见?”
“陛下不用为难,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罗伦佐院长轻声回答,“陛下已经提前赦免一批人,这件事做得很好,现在大家都知道陛下是很仁厚的。那么在眼前,陛下再照往昔事例,处死这两系皇族就是,至于是不是赦免女性、赦免多少,陛下怎么决定都没有错。”
“院长大人也会顺水推舟了啊!”科恩淡淡一笑,“朕还以为院长一直是有什么说什么。”
“陛下这就错怪老臣了。”罗伦佐院长摇了摇头,“臣既然已经知道国相大人和四位皇妃亲笔来信劝陛下赦免女性,再唱反调岂不是为难陛下?虽然老臣心中认定还是斩草除根好。”
“斩草除根,”科恩笑了,看着罗伦佐,“院长知道那要杀多少人?”
“臣已算过,不到三千。”
“回答得真流利,传出去的话,又得有人说斯比亚人全都是铁石心肠了。”科恩点点头,感叹一句,“院长大人啊!你不应该当院长,你应该是个将领。”
“其实老臣早年也想当将领来着,但有一次,老臣却意外的现自己有晕血的毛病。”罗伦佐院长一点也没把皇帝的打趣放在心上,“所以这种事情,臣只要出出主意就好。”
“说得好啊!你们都是出出主意就好,朕却是拿主意的那一个。”科恩冷哼一声,“事情一做完,结果是好是坏都是算在朕身上。不过也没关系,朕是债多不愁。”
“看陛下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应对?”院长看看科恩的神色,“陛下这次要怎么做?”
“朕这次要怎么做都好,朕这次谁的话都不想理会,你等下可以站在门外听。”
说话间,君臣已走进宴会厅,门边,两位废帝已经携太子跪在地上等待多时。
威尔斯废帝和威尔斯废太子并肩跪着,身穿平民便服,脸色如常,目光低垂。而坎普废帝显然没有那么好运气,一身囚服,满脸风尘,手里还抱着不满两岁的废太子,看到身穿皇族礼服的科恩走近,眼神中满是企求,嘴唇翻动几次,想说什么,可终究没敢说出来。
虽然互为敌手不是一两天,但科恩以前只见过这几位的画像,正式与他们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于是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皇族。三位皇帝目光一接触,科恩心中止不住的思绪翻涌,世事真是无常,昨日还是万人之上,今天就变成阶下之囚。
“你们还不向皇帝陛下行礼——”
罗伦佐院长的话被科恩抬手制止,之后,这位斯比亚皇帝弯下腰去,亲自扶住威尔斯废帝的胳膊,一边把他从地上扶起,一边说:“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来晚了,倒让威尔斯皇帝受苦了。”
“谢谢皇帝陛下,朕……不,我……”威尔斯废帝不知科恩想做什么,心中惊慌,好半天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自称,“这个……在下不敢再以皇帝自称,已经是废帝了。”
“废帝?那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你还当真啊?”科恩笑着摇摇头,对威尔斯废太子说:“太子就自己起来吧!年轻人不能被人扶。”
“是的,陛下。”威尔斯废太子行礼后站起。
“也起来吧!”科恩陛下又拉起坎普废帝,看看他怀中的孩子,“你的孩子?几岁了?”
“回、回、回禀皇帝陛下,这是在下的亲子,已经、已经一岁半了。”坎普废帝一说话,眼睛里就不住的往外泛着泪光,“皇帝陛下……在下,在下可是投降的呀……”
“朕知道,朕都知道,朕准备了酒宴,咱们三个皇帝好好喝一杯。”科恩拍拍坎普废帝的肩膀,又从他手里接过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还听不懂咱们的话,让他去找母亲吧!”
“是!是!这孩子还没断奶,最需要母亲了。”坎普废帝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白痴,当然知道科恩话里的意思,看到科恩真把孩子交给侍女,连忙说出自己一个妃子的姓名。
“大家过来坐吧!今天这顿其实就咱们三个皇帝吃。”科恩走到长长的餐桌边,先在主位的王座上坐下,吩咐内侍近卫退下,又对威尔斯废太子说:“太子就辛苦一点,在旁侍奉。”
眼见因为科恩陛下一高兴,坎普废太子就捡了一条命,威尔斯废太子当然也要为自己的性命而努力,他马上就拿起了酒壶,谦逊的说:“长辈进餐,晚辈随侍,这是应该的。”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合上,将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几名科恩陛下的亲近大臣站在门外,侧耳凝听着门里的谈话,面色沉重之极。特别是罗伦佐院长,他早从科恩陛下的对话中感觉到陛下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是另有打算,虽然陛下也算是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但以前那些情绪变化总能让人有迹可循,可眼前的这次变故,里面却透着一些令院长不能理解的东西。
宴会厅里,各种菜肴流水般的端上来,井井有条的摆放在餐桌上,斯比亚名菜、威尔斯风味小吃、坎普佳酿,琳琅满目、丰盛无比。看着面前的国宴,威尔斯皇帝和坎普皇帝是心如刀割,这顿,应该就是自己的最后一餐了吧?可斯比亚皇帝,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呢?
威尔斯太子给三人斟好了酒,垂手站在一边,科恩拿起酒杯,向着另两位皇帝举起,“朕啊!其实当这个皇帝才没多久,原来当总督的时候就觉得当皇帝是一件苦差,可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皇帝比朕想的还要苦,来,今天就为了三个苦命皇帝的会面,乾杯!”
酒杯放下,气氛不再像先前那么沉闷,科恩陛下微笑着,谈起一些童年往事。逐渐的,也令两位皇帝的情绪也受到感染,虽然他们并不清楚科恩的用意,但斯比亚皇帝愿意在这时对你笑,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于是两个皇帝也不好藏私,分别讲起过往趣事助兴,让门外的几个斯比亚大臣摸不着头脑。
水晶酒杯一次次举起,又一次次放下,皇帝们毫不推辞,直喝到酒酣耳热,嘴上说到好笑处时,三个年纪相差不小的皇帝还会拍着桌子狂笑。这里面,科恩的心思没人能猜到,坎普皇帝是全心全意的陪着科恩开心,而威尔斯皇帝,他始终在笑容里潜藏着什么东西。
“那个,有一件事情朕想问问你。”科恩手里抓着酒瓶,笑眯眯的看着坎普皇帝,“坎普内乱的时候,朕就在你的国土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是朕一手做出来的,你那个时候才刚刚登基,你心里怎么看朕?说实话啊!不说实话朕不高兴。”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我的斯比亚皇帝,你的出现,可是……可是身为王子的我千百次企求的结果……”坎普皇帝喝得有点多,舌头都大了,“我那个时候,还他妈不是太子,我那个太子大哥已经私底下修了监狱给我,他打算一登基就要把我关起来……如果不是我偶然收到消息,我就会被关**乾!”
“这之后呢?”科恩陛下右手拍着桌子起哄,连吹口哨。
“这之后,这之后不是您来了吗?谁还不知道您啊!你做的那些事情,可把我高兴坏了。”坎普皇帝满脸堆笑,“我不想在监狱里过一辈子,所以……就只有委屈我那太子哥哥早点滚蛋了……对,还有那个老不死的,我本来只是掐掐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不立我为太子,没想到他居然就在那个时候死了!科恩陛下,我这个弑父的名声可来得冤枉!”
“当上皇帝之后呢?”科恩哈哈大笑,“日子过得怎么样?”
“当上皇帝之后,我的日子就更惨了。”坎普皇帝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您不是还在坎普吗?魔属联军吃了败仗,全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当皇帝才几天啊?那段时间,我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一顿安稳饭,没娶过一个妃,没生过一个儿,累得不像个人样,可结果呢?坎普举国上下被魔属联军翻个底掉不说,魔殿还派人来打我鞭子……我他妈招惹谁了?”
听到这里,威尔斯皇帝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讲起了自己的笑话。威尔斯皇帝年纪最大,故事比坎普皇帝多,涉及的层面更加深广,门外几个斯比亚大臣听得冷汗直冒——门里毕竟是皇帝的世界,身为大臣的他们,始终是无法理解的。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五个多钟头,其间,酒醉的坎普皇帝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之后一揉眼睛,科恩陛下还在跟威尔斯皇帝聊天——科恩陛下脸上带着微笑,神态不像是喝了酒的人,而威尔斯皇帝面色略微有些沉重,也不像是喝过酒的人。
“你醒了?”科恩陛下柔和的目光看过来,让人送上毛巾,“擦擦脸。”
“失礼了。”坎普皇帝接过毛巾,看看外面的天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科恩陛下,这一餐在下吃得很开心……只是不知道,在下还能不能吃到下一餐?”
“吃得开心就好。”科恩陛下点了点头,目光垂下去,“恐怕,这就是两位最后一餐了。”
第七章
科恩的话音刚落,坎普皇帝顿时就面如死灰,全身上下冷汗淋漓,先前积累的酒意已完全醒了,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威尔斯皇帝也跟着为之色变。
本来,亡国的君王,对自己的命运都有心理准备,况且这两位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科恩陛下请了他们来,其间不羞辱、不拷问,还把酒言欢,天南地北的畅谈,这就难免让两位皇帝心里产生错觉和希望。陷入绝境中的人,但凡还有一丝希望,都不会轻易放弃。
到最后,科恩陛下却冷酷的宣布说还是免不了一死,这让两人在失望之外又产生一种疑惑……科恩陛下这是干什么?这种思维,简直就是不能被普通人所能理解的。
虽然对自己的命运有了了解,但两位皇帝却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大家都是干过皇帝的,且不说称职与否,这种层面的潜规则是人人都明白的……虽然是阶下之囚,但却不是没有价钱可讲,哪怕是为家族多留下一个人,都是令人欣慰的成绩!
“科恩陛下……在下,在下是诚心的投降。”坎普皇帝低垂着头,两手局促的紧握着,一点也不见当初杀兄弑父的凶悍之气,“在下当这个皇帝本来就不开心,但却迫于帝国形势无法下台。当兵临城下的时候,我只想着,或者我投降,科恩陛下就能让我成为一个平民,我就那样普通的生活下去,和我的妻子和儿子……科恩陛下,我是真的这样想,我想继续跟我的家人生活下去,如果我要为此付出什么的话,我是很愿意付出的!”
“不要这么颓唐,毕竟你还是当过皇帝的人,无论面对何种景况,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身分。”科恩仿佛忘记自己面前这人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还伸出手去,拍拍坎普皇帝紧握着的拳头,“朕很想让你付出什么东西来挽回一切,但是……朕却不能这么做。”
“科恩陛下,心里应该是还在恨着我们吧?是的,科恩陛下,三国领土尽入陛下之手,您现在已经成为我等不敢正视的尊贵帝王,我等的性命就不值一提,本来就没存偷生的奢望。”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威尔斯皇帝开口了,他比坎普皇帝要沉稳得多,“但是,刚才跟陛下畅谈之后,在下突然感受到很多以往没有的快乐,在下也想以一个平民的身分生活下去。科恩陛下如果需要我等做什么,或者是想知道些什么,我等不会敷衍。我们毕竟曾经是魔属皇帝,所做的、所知的,或者会对陛下的仁心霸业有点帮助。所以,请陛下不要再恨我等。”
“两位误会朕的意思了,朕不恨你们。此时此刻,朕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两位,朕从来就没有恨过你们。”科恩看着威尔斯皇帝,露出一个苦涩但却坦然的笑容,沉声说:“当然,身为神属帝国的皇帝,朕应该恨你们才对。但是,如果撇开帝国联盟的话,你们其实没有对朕怎样,既没有夺妻之恨,更没有杀父之仇,要朕如何去恨你们?朕不是一个见人就杀的疯子。”
听了科恩的话,两个皇帝面面相窥,更不知道这位斯比亚皇帝心里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坎普皇帝才伸手指指餐桌,“那么……陛下今天为什么要让我等来这里?我等刚才,我等刚才还满怀生存的希望,心里很高兴的,陛下!”
“之所以请两位来,是因为朕想亲自送两位最后一程。”科恩的手指收回来,缓慢的摸上了酒杯,自嘲的语调更显缓慢,“因为……对你们两位,朕心里有愧。”
这一刻,不但是两位皇帝呆住,第一魔将呆住,就连远在地狱岛的黑暗魔王都把身子向前倾斜了一下——科恩处的酒宴在进行时,倍感无聊的黑暗魔王也只有独酌,现在,精彩的东西终于开始上演了,这对黑暗魔王来说,当然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
“朕就一次说了吧!为两位解释清楚。”将红酒一饮而尽的科恩站起身来,“说来好笑,朕还从来没有这么坦白过——朕不恨你们!其实,应该是你们恨朕才对!”
“不敢……”虽然两个皇帝还处于震惊状态,但这句话是一定要说的。
“你们为什么说不敢?难道恨一个打家劫舍的强盗错了吗?”手一甩,科恩把酒杯狠狠的砸在地上,“普通的强盗,不过拦路做案,而朕呢?朕是吞并别人的帝国,没错,朕就是一个强盗,一个最大的强盗!你们可以恨朕的,你们的家人也可以,朕不怪你们。”
“陛下。”宴会厅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有张嘴在说:“请陛下慎言……”
“滚!”科恩陛下怒喝一声,一只银盘连带上面的半只烤乳猪立即飞向大门,“铛”的一声,花花绿绿的配料满天飞,门外的人再也不敢露头,两个皇帝也吓得身体猛的一抖。
“让两位见笑了,手下人不懂规矩。”强自克制情绪的科恩转回头来,对两位皇帝说:“相信两位对朕的成长经历有些了解,其实朕从小到大所受都是成为一个总督、一个大臣的教育,成为一个将军是朕性格使然,也算得上是不务正业……而在这些教育中,朕所知的强盗一词的解释跟普通人差不多,强盗是邪恶的,是应该被我们打倒的……”
“科恩陛下……”威尔斯皇帝隐约知道科恩要说什么,但他却接不上话。
“后来,朕当了皇帝……世界就变了,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一切。”科恩冷冷的笑着,“这这个时候,朕被皇家图书馆数以万计的书告知,被无数的重臣告知,朕要想当好这个皇帝,就得成为一个强盗!成为一个最大的强盗,去抢占别人的领土,抢夺别人的子民……”
“科恩陛下……”坎普皇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就是皇帝的使命啊!”
“不错。”威尔斯皇帝苦笑着回答,“这是每个皇帝的使命和天生的罪。”
“身为皇帝,可以免除一切罪行,但有谁能真正了解,我们身上背负的这种原罪?”科恩点头,“为什么朕看到你们会觉得亲切,因为你们跟朕都是皇帝,这种苦楚,外人是无法体会的,跟他们说,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听到科恩陛下这样讲,站在门外的罗伦佐院长轻咳了一声,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虽然院长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却无法反驳陛下这句话,一则自己不是皇帝,真的无法感受皇帝的苦,二则是科恩陛下这个皇帝早已出自己的预期……自己和皇帝的位置,已经相对于初期的对立的疏导,变成现在完完全全的辅佐。
“朕对你们,对威尔斯和坎普的贵族,没有任何成见,朕之所以对你们开战,完全是被逼迫的。”科恩的话在继续,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你们都应该知道,朕曾经得罪了很多人,可以说,所有能得罪的人,朕是一个没落下。如果不开战,如果不占领你们的帝国,不用三年,朕必定完蛋,朕的家族必然完蛋,光复的斯比亚帝国必定完蛋……朕虽然已经是一个强盗,可身边却还很多强盗在虎视眈眈,朕要想存活下来,就不得不扩充自己的实力。”
两位皇帝怔怔的听着,思绪翻涌,一时插不上话。
“你杀兄弑父是为了自保,朕理解你,为帝者不能心慈手软。”对坎普皇帝说完,科恩又看着威尔斯皇帝,“你对格伦斯的家族斩草除根,朕也没有觉得你错,帝国皇帝,应该拿得起就放得下。只是你们两位的手脚不够麻利,让朕钻了空子。这些事情,也不能构成恨你们的理由,实际上,在这么多皇帝之中,朕觉得你们两位都算是忠厚。”
“听到皇帝陛下说忠厚……我这老脸也得红一红啊!”威尔斯皇帝摇着头说:“不过话说回来,科恩陛下既然不恨我们,那我等必须死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是重点,这是一个最无稽的地方。”科恩叹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朕带着大军来了,朕已经成为这块土地新的主人,朕……动了战争,数十万将士流血牺牲,数百万平民流离失所,还有,所有的帝国都在关注着这一切,寻找着下嘴的机会,在这个时候,朕不能失败,朕要维持一个胜利者的形象、一个胜利帝国的形象……”
“所以呢?”坎普皇帝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着,“我等就得……”
“是的!战争是由人引起的,由十恶不赦的罪人引起的!”科恩斩钉截铁的回答,“在所有卷入战争的人中,只有皇帝才能承担这个责任。但现在,却不能由朕来承担这战争的罪责!”
这是一个战胜国皇帝的心里话,一个霸主心里的真实想法,在被科恩陛下大声的、坚定的说出来之后,显得那么生硬、那么冷酷。门外的几位斯比亚大臣面面相窥,均是一头冷汗。
但在两位亡国皇帝来说,这话却很真实中听,当然,这是和一大堆污秽的假罪名相比较。
“科恩陛下啊……”威尔斯皇帝长叹一口气,再次摇了头,虽然已近生命尽头,但心里却对这位斯比亚皇帝有了新的认识。
“朕,朕在世人的眼中,必须得是正义的,哪怕,哪怕就是搭上两位的性命,朕也要这么做!”科恩掷地有声的丢出这句话之后,语气慢慢平缓下来,“所以,两位就恨朕吧!就把朕当做一个普通人那样去恨,想骂的话,就趁现在,朕绝不怪你们……”
接下来,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却没有响起骂声,而是陷入一片长久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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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岛里,黑暗魔王正从巨大的魔法萤幕上感受着现场的气氛,惬意的享受着影像所带给自己的新奇感觉,在科恩等人陷入沉寂之后,黑暗魔王微微一笑,转头看着自己的公主们,“觉得如何?我们的玩具,每一次都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吧?”
“是的父亲。”长公主恭谨的回答,“似乎,这个人类小孩已经开始成长了。”
“对于成长中的玩具,你们要小心的呵护,固然要给予他丰富的养分,但挫折也必不可少,人类啊!在各种环境下,所展现的东西可能截然两样。”黑暗魔王的目光从长公主的身上移开,停留在小公主脸上,“本来我想建议你放弃魔化我们的玩具,但那有违传统,所以在魔化这件事上,你要多多开动脑筋,慢慢来。”
“是的父亲。”小公主不敢直视黑暗魔王,连忙低下头去。
“你们几位公主,现在连回话的神态用语都一模一样,真是无趣,在看到玩具成长的同时,偶尔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成长。”黑暗魔王拿起酒杯,目光重新回到魔法萤幕上,因为在那宴会厅里,三位心态各异的皇帝已经打破了沉默,说了很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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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科恩陛下这样说了,但我心里,却恨不了科恩陛下。”坎普皇帝的嗓音变得有些粗,“我不是什么好人,杀兄弑父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自然不用在眼前说好话来讨好科恩陛下你……但是,我要说一句,科恩陛下,你很合我脾气,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杂碎事情,我想我能跟你当个兄弟……”
“有你这样的人来当我兄弟,我想我不会拒绝。”科恩点点头,次放弃了皇帝的自称。
“用我的血——把科恩陛下你洗成最正义的皇帝!”坎普皇帝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但是,请科恩陛下听我一个请求!”
“你说。”科恩点点头。
“我现在不把你当成是一个皇帝,而把你当成是一个可能成为兄弟的人。”因为太激动,坎普皇帝手里的酒杯不住晃动着,不断洒出红酒,“我知道,我一个人的血不够!我现在两手空空,也没什么价钱可讲!但是,请你答应我,最大限度的宽恕我的族人!”
“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科恩拿过一只酒杯,看向威尔斯皇帝。
“科恩陛下,我现在想知道一件事。”威尔斯皇帝轻声问,“陛下会饶过我的太子吗?”
厅里,所有的目光都在这时候集中在威尔斯太子身上,太子连忙低下头去,双手止不住的抖,酒壶的盖子与壶口不住碰撞,出一连串细微响声。
“太子啊!”科恩长叹了一口气,“太子已经成年了。”
在科恩与威尔斯皇帝的对视中,威尔斯太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整个人栽倒在地晕了过去,金属酒壶在翻滚,红酒洒了一地。
这个时候,威尔斯皇帝却笑了,因为他知道,科恩陛下并没有说谎话骗他,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饶过自己已经成年的太子……于是右手抬起,“哧!”的一声撕裂了左肩的衣服,把左袖完全撕掉。然后在科恩的目光注视下,拿过一把餐刀,在左手皮肤上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没有人知道,我在当皇帝之前就会这个。”不无得意的一笑,威尔斯皇帝的手指就从伤口中伸了进去,生生从血淋林的皮肉中取出一个仔细卷好的管状物品,“科恩陛下,我也不同陛下做交易了,陛下看看这个,觉得能赦免我多少族人,就赦免多少吧!”
科恩看着被放置在洁白餐巾上犹带血迹的管状物,不动声色的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这一生所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一个皇帝用其一生所了解并保守的秘密,一般人绝对不能碰的东西。”虽然伤口还在流淌着鲜血,但威尔斯皇帝却微笑着回答,“我知道,科恩陛下是神属帝国的皇帝,而这上面记载的大多是魔属的东西,但是,科恩陛下的一只脚现在已经踏在魔属的土地上,多知道一分,就多一分完成霸业的把握;多了解一点,斯比亚帝国就多一块稳固的基石。”
科恩依旧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
“我本来不想把这东西拿出来,我只想在千百年后,或者有人会现这东西,现我曾经的生命痕迹,现这些秘密。但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真正认识了科恩陛下,与其等待千百年的现,不如现在就帮助科恩陛下。”威尔斯皇帝的话停滞了一下,接着说下去,“这是我把这东西给陛下的原因所在,太子就随我去,但是其他的旁系族人,科恩陛下能赦多少,就高抬贵手吧!”
“你们的族人,我会考虑,认真考虑。”科恩上前几步,凑近看着那管秘密,“不过这东西,朕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朕要承认,这是一件很有诱惑力的东西……”
说完,科恩伸出手来,手掌悬停在秘密上方,手指撮动着,显然是心里拿不定主意。但在别处,却有观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科恩拿了这件东西,那么他就不可能得到什么好下场。虽然黑暗魔王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可这笑容,只能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第八章
所有观众都在注视着科恩陛下的动作,揣摩着他的心思,而科恩陛下的手却长久的停滞在桌上,既不收回,也不下压,脸上没有表情,至少是没有流露出能让别人窥探其心境的表情……在没有被打开之前,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份资料里记载了什么,能给科恩和他的帝国带来什么影响。但科恩却知道一点,这份资料,威尔斯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拿出来。
是感激?是筹码?还是嫁祸?科恩必须要做出正确的判断。拿与不拿,他的决定一旦做出就无法更改,其后的结果更是难以预料。普通人很难想像,一个皇帝的命运、一个帝国的命运,很可能在这一息之间被决定、被扭转。
知道科恩难以一时做出决定,第一魔将面上已经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焦虑,这一次选择不同以往,如果只是涉及她与科恩的一般事务,那还有挽回的余地,但眼前这一幕黑暗魔王也在关注着,科恩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黑暗魔王绝对不会放过他。科恩是一个神属皇帝,有很多事情,是他不能知道、也不应该知道的,即便是他无意间流露出想知道的心思,这心思也属必诛之列。
“这东西对你来说一定很宝贵。”科恩陛下慢慢的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一个令人难以琢磨的笑容,对威尔斯皇帝说:“朕可是神属皇帝,真的要给朕吗?你可想好了。”
“是的,在下已经想好了。”威尔斯皇帝平静的回答,“眼下,在下已经了无牵挂。”
“既然你这么坚持要给朕,朕实在是不好推脱啊!”科恩陛下背起手来,靠着长长的桌沿踱步,“别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今日才算是有所领悟,你不想再对朕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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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听到科恩这句话,魔族长公主立即跪下,“第一魔将就在不远处,请允许儿臣下令,立即杀掉科恩.凯达。”
“不要着急,即便是要杀,也要让其看过那东西再说。”黑暗魔王轻轻摆手,目光并未离开魔法萤幕,而萤幕上的威尔斯皇帝就在这时长叹了一口气,回答科恩,“在下心里的确是有千言万语,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陛下一代人杰,必定能理解在下。在下只希望陛下早成霸业,一了在下几十年皇帝生涯的郁闷。无论是在哪里,在下都会祝福陛下的。”
“那么,朕先要说声谢谢,因为你这样的心思的确难得,朕如果不一飞冲天的话,还真有点对你不起。”科恩陛下哈哈一笑,一把掌拍在桌上,掌心里按住那份资料,目光已变得有些冷了,“不错,朕有一飞冲天的本事,但却不想在翅膀上加上你这几十年的负担!”
“皇帝陛下,在下……这下这完片好意啊!”威尔斯皇帝眼神一颤。
“是不是好意,现在都不重要了,朕的好奇心是很重,但还没有重过自制力。”科恩冷眼看着威尔斯皇帝,“不错,身为一个皇帝,朕太寂寞了,所以才请你吃饭、好意款待、答应考虑你族人的生死……但这一切并不说明,朕会宽大到给你的家族一个翻本的机会。”
“皇帝陛下,你完全误会在下了,在下是真心的啊!”威尔斯皇帝跪行向前,急切表白,“在下保证,这资料上的一切都对陛下大有帮助,都是真的!”
“毒药如果不是真的,那就毒不死人!”科恩按在桌面的手指一曲,一团火焰燃起,吞噬了资料,威尔斯皇帝大惊失色,才伸出手想去抓,已被科恩一脚踢得老远。目光呆滞的坎普帝皇帝跌坐在地上,眼看这份资料成灰,说不出一句话来,厅门外的大臣们心急如焚,却不敢开口——而在地狱岛的魔族宫殿里,黑暗魔王却在继续着自己的微笑。
“谢谢你的资料,朕领情了。”当资料成灰之后,科恩陛下收回了手,笑着说:“你放心走吧!朕会做个好皇帝,因为,朕比你想像中的还要邪恶和阴险。”
“呸!”威尔斯皇帝吐出一口血水,用怨毒的目光盯着科恩,“算朕失策!”
“不要说朕没提醒你,你每骂一句,你家族的灾难就会多延续一代。”科恩拍拍手心,不以为然的说:“好啦,今天的见面就到这里结束,朕要休息了。明天清晨行刑,你们两位还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和亲密家人见面——不过,朕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几样东西,你们也可以选择在今夜自行了断。”
“为什么要这样做?”威尔斯皇帝闷声问,“难道朕连上刑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这原因很简单嘛!如果朕杀了别国的皇帝,毕竟对朕的名声有损,但你们自杀就不同了,自己一心要求死,谁拦得住?”回答完毕,科恩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威尔斯太子,吩咐门外的人,“再给威尔斯太子准备一餐,让他与家人道别。”
“陛下!皇帝陛下!”看到科恩要走,坎普皇帝急忙大喊,“在下没有任何阴谋啊!”
“你当然没有。”科恩停下脚步,但并没回头,“既然朕已答应考虑,自然会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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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好戏自此落幕,魔法萤幕缓缓上升,逐渐隐没在天花板中。黑暗魔王从王座上站起身来,信步走到厅门,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投射在极远处,虽然身形不甚高大,却给人一种把厅门完全堵住的感觉。两位魔族公主悄悄调转了方向跪着,谁也不敢出声惊动父亲的思考。
“这个皇帝,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黑暗魔王轻声问,“你们觉得呢?”
“父亲觉得有趣,那当然是正确的。”长公主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回答,“不过儿臣却有些担心,斯比亚皇帝近来的一些作为,可能会影响到魔族的威仪——儿臣是说,愚昧的人类通常不会把问题想得太深,他们会以为斯比亚皇帝这些行为是被魔族允许的。”
“人类这么认为,就会影响到魔族的威仪了吗?”黑暗魔王轻笑一声,“我告诉你,唯一能影响魔族威仪的只有魔族本身。余下说法,全是敷衍推卸之辞。”
“是,儿臣受教了。”长公主低下头去,一脸羞愧。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即便是长公主,你对魔族过往也知道得少了些,这样吧!你带着妹妹去藏书室看看,之后便会明白我为什么会任由斯比亚皇帝作为。”魔王转过身来往回走,“要真正不带偏见的评价,到目前为止,科恩.凯达这个人类是对魔族有益而不是有害。”
“父亲为什么这样说呢?”小公主难掩自己的好奇,“他是神属皇帝啊!”
“无论魔属神属,人类有多少年没有生战争之外的大事件了?”黑暗魔王抬手让两位公主站起来,“先前的举步不前,是因为人类揣测不到魔神的意志,不敢有所作为。而在此之后,我们向人类转达了这样的意志,却一直不见成效,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人类已经习惯了安乐,不再愿意有所改变。于是皇朝不见更迭,帝国不见覆灭,这不是好事。而对我们魔族来说,人类的皇族和帝国算是什么?这些如同草芥的东西更迭之后、分崩离析之后,大陆上的土地会稀薄一寸吗?”
“但是父亲,斯比亚皇帝越过了分界线……”长公主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虑。
“分界线是个死物,如果能因此活过来,那倒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让魔属的人类感受到危险,这很有趣,如果魔属人类中再出现一个能与斯比亚皇帝抗衡的人,就更有趣了。”魔王笑得很轻松,“有趣的事情不能独享,把这次见面的情形送去神族,也让神王看看。”
“是的父亲,儿臣会安排。”
“既然斯比亚皇帝已经来敲门了,魔族也不可以不闻不问,你去见见科恩.凯达,回程时顺便去魔殿加些压力,让这些人类全力上阵才好。”魔王又补充说:“科恩.凯达既然在魔族手里拿走了两个帝国,那么他也要为魔族办些事情才行……你们下去吧!”
“儿臣明白父亲的意思,会安排妥当的。”长公主连忙带着妹妹告退。
※※※※※
当日夜里,坎普废帝、威尔斯废帝和威尔斯废太子“先后”畏罪自杀,科恩陛下在清晨得知此事,大怒,下令将三位引起战争的罪魁祸斩之后下葬。在十多位见证此事的威尔斯本土贵族眼里,葬礼根本毫无规格可言,三位生前享尽富贵的皇族,死后就如同是普通死刑犯一样,被一队士兵用装杂物的口袋裹了,找了一个隐秘地方,刨坑一丢,用土填平了事。
那边把人一埋,这边就有人跟着倒霉,两废皇族的所有成年男性全被科恩陛下派来的法官打了军棍,无数血淋淋的**在提醒世人,千万不要让斯比亚皇帝生气……
接着,斯比亚帝国威尔斯、坎普特别行省总督,力克.凯达亲王在中午宣告文书,痛斥三位废皇族的险恶用心。文中指出,英明仁慈的科恩.凯达陛下本意是择日公开审理这三人的战争罪行,并已经做出了事后特赦的打算,但这三人用心歹毒,居然在科恩陛下宴请、告之这样的消息之后立即畏罪自杀,企图用自己肮脏的生命陷科恩陛下于不仁之境,实属大恶……文后附带科恩陛下亲笔签的特别赦免令一份(赦免两废帝、两废太子),追加赦免令一份(赦免所有废皇室成员、并授予其成员普通贵族身分),以证明其真实性。
在宣告文最后,是“盛怒状态”之下的科恩陛下对这两个废皇族的最新安排——所有成员被剥夺一切荣誉身分,直系成员分别被判终身苦役、终身监禁,旁系成员监视居住,未满十四岁者不承担家族罪责,成年后身分待定;原坎普废太子因为不到两岁,所以由斯比亚帝国重臣提夫.罗伦佐收为养子,成年后身分待定……
这份宣告文一出,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的威尔斯特别行省,上下都是一片哗然,没有人想到,斯比亚皇帝会这样处理这件事,而且这件事看起来也十分的复杂曲折。其实没有人愿意相信,斯比亚皇帝一早就有赦免战败国皇帝的想法,可大家不得不承认,两位废帝这样的死法,民众是可以承受的,至于是不是能达到斯比亚皇帝所预想的其他效果,那就不得而知。
但无论怎么说,在威尔斯的贵族和民众心中,科恩.凯达陛下的形象已经逐渐鲜明起来,到目前为止,科恩陛下在大家心里并不是个仁慈的皇帝,而只是一位让人猜不透的皇帝,这样的皇帝,才是最让人畏惧的。在魔属民众看来,做个仁慈的皇帝没有难度,更有甚者,认为仁慈等同于碌碌无为,一个强大的帝国,只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皇帝……科恩.凯达已经在军事上展现了自己的强大,在那个奇特的晚宴之后,民众们已经接受他,正等着看他展现其他方面的强大实力。
而在斯比亚大臣里,虽然科恩陛下的处理办法与他们的建议相差太远,却没有人对科恩陛下的决定表反对意见,连罗伦佐院长也没跳出来闹,这多少有些不平常。
此后的十来天中,科恩陛下一直在巡视边防,帮助军部制定出一系列的战备方案,在后方的部队调集上来之后,斯比亚军队在这两个特别行省的作战部队已达破记录的三十万。这些部队主要集中在四个险要区域,依托城市的道路,各自在威尔斯和坎普建立了稳固的防线。
从兵力部署上就能看出科恩.凯达在战前就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因为在斯比亚建国之初,全部的兵力也只有三十万人,在不长的时间里,斯比亚军队在整体素质并未下降的前提下完成了一次自身复制,正规作战部队达到六十余万,另有一批属于各战区的边防军、内政警备军……如果不是有这样规模的军队,新占领的土地就能把斯比亚军给掏空了。
具体部署原则是:两特别行省的府为主要基地,建立完备的后勤供给体系,依托此体系,作战部队的主要力量分别驻扎于三到四个要害区域,各支部队距离国境线至少五百里的距离,国境线上只保留一些岗哨和日常巡逻分队,但在这五百里的距离内,却要修建三个以上的前进基当然是空的,并有少量部队驻守。
情报体系前推至国境线外,监视接壤各魔属帝**队的动向,一旦现有进攻威胁,立即传回情报,再由作战部队做出判断,决定最佳战斗地点与参战军队规模。斯比亚军整体的作战思想是坚持积极防御,既允许敌军进入国境,但底线是五百里,时间是一个月——斯比亚参谋部做过详细的推算,如果不是联军,按照魔属军队军团级的补给制度,他们的补给线一般是三百里,四百里是极限,五百里就距离完蛋只有一步的距离了。而斯比亚军建立在行省府的主基地,却能够把行省所有的作战资源牢牢掌握在手里并运上前线,使部队的反击范围不必受后勤限制,甚至能支持十五万军队突出国境线二百里作战,持续一个月时间。
在两个特别行省府,还驻扎有一万五千近卫军、两万常备军、五千本地常备军、五千警备队,设置近卫军统领府为行省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任命海尔特中将为威尔斯近卫军统领,莫亚中将为坎普近卫军统领,至此,这两位将军终于从普通将领成为独当一面的军事统帅。
当然,在成为统帅之前,他们是需要到科恩陛下处进行必须的军事素质补习。另一方面,这两位也有些日子没看到科恩,一接到命令,就安排好防务,带着一干手下心腹来了。之后科恩陛下把房门一关,没人知道里面一群人在干些什么。
轻松的是内侍官,因为里面十多位将领连带皇帝陛下对吃喝没有任何特别要求,只要提供足够的食物和饮水还有床铺就好了,将军们通常是出门就狂吃一气,然后倒头就睡……但却苦了原威尔斯和坎普的制图官,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他们赶制了一百三十多幅大号军事详图,但还是有些不够用,一个个直累得两眼泛红。
内政系统也没闲着,在科恩陛下亲自向将领们授课的时候,他们正在全境范围内收集各种资料,包括经济状况、农耕状况、土地面积、人口数量、种族分布、民族积怨等等……在进行这些工作的同时,高效率的斯比亚内政官员还建立了大批难民营,暂时收容因逃避战乱而流离失所的难民。
又过了好几天,在科恩陛下打开房门、带着一干“勉强毕业”的将领重见天日的那一个早晨,迎接他的不但有三十多内政大臣,还有数不清的统计资料。
科恩陛下四下看看,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说:“先吃饭!边吃边谈——不要拿早餐来敷衍朕,朕要吃丰盛的!”
“对对。”海尔特中将揉着双眼接过话,“最好是那个什么赐宴……”
“你真的想吃吗?”莫亚中将轻声说:“听说吃过的贵族连拉了好几天肚子。”
“拉肚子也值……”海尔特中将还准备油嘴两句,却瞥见“老大”的真诚目光,立即不假思索的改口,“谁稀罕什么赐宴啊!皇帝陛下的饭就最好吃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的,长官!”身后,一群笑在心里的将领同声回答。
第九章
这是皇帝陛下第一次正当的饮食要求,三十多名御厨如久旱逢甘露,争先施展浑身解数,为陛下及高官们准备丰盛的“早餐”,当陛下和一干将领们梳洗完毕到达餐厅之后,流水般传上来的餐前点心已经摆满了三十人长餐桌。虽然只是餐前点心,却也比一般贵族的三餐总量还要高出两倍,长长的桌面上,杯、盏、盘、匙,错落有致,琳琅满目。
科恩看看身边的文武官员,坐到了长餐桌正中面门的位置,让文官坐在自己左侧,武官坐在自己右侧,好减少两方接下去可能的争吵——虽然这没什么大用处,只是避免他们一会被对方的口水喷到而已。
看到陛下和大臣们已落坐,内使长连忙示意侍女们倒酒,有鉴于科恩陛下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商讨军国大事,所以内侍长和这三十来名侍女都是从斯比亚皇宫调派来的,清一色女性精灵,不但可以在宴席间伺候,还可以当成兼职保镖使用。旁人不要说偷听科恩陛下的话,就是想稍微靠近一下餐厅都是不可能的。至于大臣们是不是习惯,那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科恩陛下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看了半天,又摇了摇头才放进嘴里,之后拿起酒杯一举,会餐正式开始。十多位高级将领完成了战役级指挥的训练,但显然没有完成餐桌礼仪的训练,因为他们吃东西如同是在指挥一场战争、周密、高效率,让文臣们看得食不甘味。
“好吧!。”科恩陛下放下了酒杯,用餐巾擦擦嘴角,“你们给朕准备了什么东西。”
“是的,陛下。”随侍财务大臣立即站起来,翻着手上的小册子,“臣正要向陛下回禀,是有关于两个特别行省的财务状况,我们已经调查得很详尽。”
“坐下说。”科恩点头回答,“你站那么高,是想给朕压力吗?”
“不敢。”虽然明白这是陛下在说笑,但财务大臣还是有一点点畏惧,于是乖乖坐下,“陛下,经过我们的调查,两个特别行省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因为大批贵族和魔殿祭司在外逃时卷走了大批的现金,各地的货币流通几乎处于停顿状态,金券已经无法兑换现金。再者,物品的流通也是问题,商铺里没有商品可卖,各地急需的物资又不能买到。”
“你们想出来了什么对策没有?”科恩陛下拿起刀叉,准备动手了。
“我们在两个行省接管了七个大金矿,眼下已在全力开采熔炼,如果紧急行的话,应该可以撑过这段时间,虽有弥补不到的地方,但漏洞却不是很大。”财务官员回答说:“我们已经制定了在各地的行数量,并且准备建立官方信用流通机构,只待陛下同意就可实行。”
“七个大金矿啊!”科恩陛下的餐刀**烤肉里,昂叹了口气,“那不是有很多钱?”
“啊?啊!这个嘛……我的陛下,”财务大臣不好怎么评价,“对于一个人来说,那是很难想像的巨大数额,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只是一点点而已。”
“你也知道是一点点啊!”科恩陛下手中的餐刀一用力,在散着扑鼻香味的烤肉上拉出一个大口子,“打算用这一点点的钱,来挽救两个特别行省实际上已经崩溃的经济?”
“陛下,请恕臣下愚钝,这是臣的职责,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啊!”财务大臣面露难色,心说:还不是陛下一毛不拔,连驳我七个申请金援的帖子,手里只有这点钱,我还能怎么样?
“已经垮掉的经济信用体系,就是说已被历史所淘汰,为什么要挽救?有这个必要吗?”科恩陛下微微一笑,“记住,重建比挽救要方便和有效率得多。”
“臣下明白陛下的意思。”财务大臣回答,“但臣下手里没有足够的资金重建。”
科恩陛下叉起一块烤肉,“需要资金吗?要不然我们赌一把看看?朕不但要把这九个金矿的金币运回圣都,还会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让两个特别行省的居民对朕感恩戴德,恨贵族和魔殿祭司入骨。”
财务大臣眨眨眼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达到陛下所说的效果,于是在兜里摸一个铜币,郑重其事的放在桌子上说:“陛下,臣下要赌。”
“好,你听着,大金矿所产黄金全部收公,一半运回圣都,一半就近向各个魔属国家购买各类物资,朕知道现在买不到多少,但在三个月后,肯定能买到,而且价格不会给贵。”科恩陛下说着话,叉着烤肉的叉子晃来晃去,“在此之前,我们能用其他渠道购买紧缺物资。”
“那么陛下,买回来的物资通过什么渠道流通下放?”财务大臣并没因为打赌的对方是皇帝而轻易认输,“两行省内巨大的流通资金缺口怎么弥补?”
“我们的士兵,在军营买东西用什么结算?”科恩陛下笑得很阴险,“用金币吗?”
“士兵买东西当然是用代金券……”说到这里,财务大臣眼睛猛的一睁,几乎是用喊的,“陛下的意思是说,在这两个特别行省推行代金券?”
这一下,不但是内政大臣们吃惊,连那些事不关己,只是埋头大吃的将领们也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皇帝。
“当然,民间所用的就不能叫代金券了,名字随便你们取,面额不要太大,能用来买东西就对了,既方便又实在,是个不错的办法吧?”科恩陛下终于把烤肉放到了自己嘴里。
“可是陛下……那只是一张纸而已,金币银币才是实实在在的贵重金属,民众拿一张纸在手里,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呢?用这张薄薄的纸来作为流通货币,他们是不会有安全感的啊!”财务大臣额头上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金币银币之所以可以做为货币,是因为金银矿脉稀少,而且开采熔炼非常不易,本身就是一种价值的体现,不会因为太多而贬值。而纸做的货币就……”
“那是你的职责,朕不管,你要让他们感觉到这张纸既轻便又坚挺,随时能买到东西,因为在这张纸上,有斯比亚的帝国信用,有朕的皇权信用作为保证。”科恩陛下嚼着烤肉,慢条斯理的说:“作为一个帝国,用黄金这种难以开采的金属作为流通货币是非常愚蠢的,这样的情况,必须在现在就得到纠正。你手里只要保留一定量的黄金作为应急兑换基金就可以,其他的流通,要逐步用类似于代金券的货币来代替,这是命令,听到没有?”
“但是、但是陛下……没有足够的货物在市场上,无论多么好的帝国信用,这种结算货币也会变成一张废纸啊……”财务大臣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再说,这样的政令一出,会有很多人囤积黄金的,民众的接受度也成问题……”
“这的确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朕并不打算立即全面取代黄金的流通,你要做的,是让这两种流通货币并存,并让民众现我们提倡的流通货币更好、更方便!”科恩陛下切割着第二块烤肉,“说到货币贬值,如果没有足够的货物,黄金不是照样贬值?”
“我的陛下,”财务大臣都快晕过去了,“您能一次说完吗?臣很心急啊!”
“好吧!看你很虚心的样子,朕就盘打算。”科恩陛下放下刀叉,“第一,我们现在有条件实行这样的流通货币,因为在现在的两个行省里,几乎所有的粮食和生活物资都在我们的手里,而民众手里的存粮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内政厅这边甚至做出了免费援助粮食的计划,我们只需要稍微改变一下这些物资的下放方式,变领取成货币去买就好。这就让民众对这种货币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第二,朕准备了一个收买民心的计划。”科恩陛下头一偏,目光看到自己的皇族财务官身上,“朕现在有多少钱,这几天收到了多少贿赂?”
“陛下接收了两个特别行省原皇族的所有资产,再加上近几日收到的礼物,综合起来,总的数量嘛!”皇族财务官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皇帝的财产数量,只好含糊的回答,“对于一个人来说,那是非常难想像的巨大数额,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却只比一点点多一点点而已。其中有十之**的黄金。”
皇族财务官立即就被人鄙视了,罗伦佐院长眼睛一瞪,“为什么是十之**?八就是八,九就是九!”
“院长大人,请听下官解释。”皇族财务官谦逊的回答,“并不能确定的那十分之一的黄金是各类制品,包括艺术品、生活用品、墙面、柱子、装饰,这些的确是黄金,但却不能立即作为货币使用。”
歉意的向皇族财务官点头,罗伦佐还追加一句感慨,“奢侈无度,自杀真是便宜他们了!”
“有这些黄金就够了,这些黄金,朕将会全部调拨给你,做为保证兑换的货币。”科恩陛下对财务大臣说:“朕要你推行一个计划,这计划里,两行省所有的平民家庭,在遇到大宗支出的时候,例如成婚、丧葬、建房、疾病,都可以向朕申请贷款,他们所领到的,就是纸制的货币,可以在特别的商铺,买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但前提是,必须的生活用品是皇家授权专卖,别的商人不能插手,而这些授权私铺,只以纸货币做为结算货币。”
“此外,我的陛下。”财务大臣手里有了黄金,胆子也大起来,“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方式,让黄金货币……嗯……稍微有些变化。这样的话,大家就会觉得纸货币更值得信任。”
“可以,但你不要做得过余,以免引起大量黄金外流。”科恩微微一笑,“还有一点,对于囤积黄金或者伪造纸货币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抓到一个杀一个,抓到一家杀一家,绝对不能手软!”
“是的陛下!”坐在餐桌一端的两名行省**官,两名联络部官员同声回答。
“还有一个问题,我的陛下。”财务大臣轻声但却极为认真的问,“陛下刚才所说的贷款,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计划,见效也会非常快,可是,但凡贷款都会有一个利息,不知道陛下想要制定一个什么幅度的利息呢?”
“说实在的,朕已经是皇帝了,拿着这些黄金有什么用?作为一个帝国,黄金也不过是重要资源中的一种而已,关键是把这些东西派上用场,而不是抱着黄金睡觉,使用得当,就能保证国泰民安。”科恩陛下笑笑,“利息这东西,制定得高了,对民众来个沉重的负担;但如果不制定,民众就会把这贷款看得无足轻重,朕的计划也就失去了意义。你是财务大臣,可以自行决定利息,每年一结,并入本金之中。朕不在乎他们能还给朕多少利息,朕只是要给这些贷款的民众一个适当的压力,一个不损朕威望的压力——但是,绝对不能出现还不上钱而举家自杀的事情,朕的贷款是为了帮助民众,而不是为了盘剥。”
“陛下的意思臣已经明白了,臣下一定在三天之内拿出方案送陛下过目。”财务大臣点着头说:“具体实行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因为新的货币制度必须要有遍布两行省的兑换机构的支持,还要有皇家授权的专卖店铺才可以。当这两步做好之后,再加之驻守军队使用这种货币,流通推广就不是问题。”
“那么在近段时间,你们还要做一件事情。”科恩陛下看着皇族财务官,“把那些不能当钱用的物品清算一下,并按照战前市价五成折算好,赏赐给向朕行贿的贵族官员们,他们行贿多少,就赏赐给他们多少。然后内政厅道命令,让各贵族家族在两个月之内,用黄金在市场上采购同等价值的各类非生活必需品,暂时拉动一下经济。”
“是的,陛下!”又有数人同声回答。
“那么这个赌,你已经输了吧!”
美丽的侍女把赌注拿到皇帝身前,而这位利用至高无上皇权赢得赌局的科恩陛下,完全无视自己刚才所说关于金钱对自己无用的话,用一根手指点住赌注,把那枚铜板划到自己面前,满足的感叹,“这个,朕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至于内政官员的调派,”科恩陛下不等文官问,就直接说了下去,“目前的体制维持三个月到半年,此间要逐步的把两个行省的贵族转为官员,贵族所有的土地,朕会给现金收购,愿意卖的就卖,不愿意的不勉强。半年之后逐步将两行省的本土官员互相调派,让他们脱离本土的世袭领民,方便我们管理。这个计划很重要,但中间有个必然的过程,谁也不能着急,条件要给得优厚一些。如果有谁办砸了,自己提头来见。”
“是的,陛下!”听到有性命之忧,在座各位都强打精神,回答得非常迅。
“内政这边,各位务必要多加努力,不要麻痹大意,军队那边朕已经安排好了,魔属联军不可能打得进来,所以大家就好好的干吧!朕准备了很多赏赐,古玩字画、官爵美女,就等着你们来拿。”科恩陛下的目光在各位年轻官员的脸上掠过,“朕看过了,威尔斯和坎普的废公主们,可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哦。”
“陛下!”一看到皇帝不正经,罗伦佐院长立即言,“不能让威尔斯和坎普的废皇族有翻身的机会——斯比亚官员的血液,已经成为大为高贵纯洁的血液了!”
“为什么变得高贵纯洁了?难道是因为他们被朕修理过的原因吗?”科恩陛下给足罗伦佐院长的面子,不动声色的回答,“放心了,朕的院长,漂亮的女人不一定要成为官员们的妻子,有个漂亮的废公主看大门也挺有格调啊……过时的血统论就不要在朕面前说了,不过在其他场合,这个理论还是值得提倡的。”
“说到这个,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些收到的礼物,不知怎么处理。”礼仪大臣乾咳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份长长的,像是名单一样的东西,“先向各位申明,臣没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任何角色,只是在陛下的晚宴结束的第三天开始,臣就收到了这些……并且源源不断。”
“既然自己拿不了主意的事情,就应该找我们商量啊!”另一位大臣接过话,“难道是不能让我们知道?”
“除了皇帝陛下,找谁商量臣都要受人白眼。”礼仪大臣可怜巴巴的看着科恩陛下,“陛下,威尔斯和坎普的贵族、世家、强豪、各地部族,在这些日子里一共送来了……”
“送来了什么?”科恩陛下正一心一意的把一只飞禽切成可以入口的小块,对礼仪大臣的话根本没注意,“送来的收下就是,用不着的先堆在仓库!”
礼仪大臣的脸色里加入了一种滑稽的成分,“但是……陛下,这些礼物没法堆在仓库啊!”
“会腐烂吗?”科恩陛下好歹转过头来,“是什么玩意?”
“不会腐烂,反而还会成长。”为了不让自己笑出来,礼仪大臣狠掐自己的大腿,“我的陛下,他们一共送来了五十多名美丽的女孩子,是为陛下侍寝用的。”
“噗——”的一声,科恩陛下嘴里的飞禽肉连汤带水的飞了很远,还好陛下对面没有人,“什么,女人?退回去!”
“是的,每一位都长得非常漂亮,比废公主们还漂亮……臣所说的是大多数,有那么几位是异族女子,但也很健康,受过良好教育,举止端庄。”虽然陛下说退,但礼仪大臣还是介绍了大致情况,最后才说:“臣也想到过退,但对这些女孩子来说,被陛下退回,只有自杀一条路了。”
“谁管她们!她们只有自杀一条路?”科恩陛下重重的哼了一声,“让这些女人留下来,朕不是比自杀还惨?”
“这个……其实……陛下,”礼仪大臣的话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科恩,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也不全是女孩子……”
立即,科恩陛下的右手丢了叉子,手掌重重的下拍——群臣看到陛下震怒的表情,就知道这餐饭已近结束,接下来,大家就都要倒霉了……
第十章
透过几许薄云,淡淡的银色月光照射下来,均匀的撒在轻微翻涌的海浪上,撒在寂静航行的庞大舰队上,也撒在无数飘扬的斯比亚帝国旗帜上,海风不疾不徐,稳健的推动着风帆,让这支由四十多艘各型战舰和运输船组成的舰队以一个合适的度驶向神属联盟的领海。
这是完成使命归航的斯比亚舰队,舰队不但运载着一支近卫军部队,还满载各类珍稀财物与来自威尔斯和坎普的高级战俘,最重要的是,尊贵的皇帝陛下也随舰队返航斯比亚——国相大人一再催促陛下归国,甚至派出一队贴身近卫来“接”,科恩陛下这才收拾心情回家。
“啊!做完了令人心烦的政务,总算可以好好的喝一杯了。”看着红色的酒液没入杯中,科恩陛下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说:“真是,什么时候喝酒也没现在这么舒服啊!”
“这么说来,我以前所斟的无数杯酒,味道都很差?”正在倒酒的白影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皇帝,“你这样说法,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一点。”
“怎么能说我没良心呢!我是在称赞你啊!称赞你今晚的酒特别香醇,这难道有错吗?”科恩嘿嘿一笑,“我说白影啊!没想到你也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嘛!”
“我并不在意人类对我的看法,我只是在争取一个公正的待遇而已。”白影捧起酒壶,平淡的说:“不过,酒这样的东西还是少喝点好,免得头脑昏,又做出什么不冷静的决定。高高在上的皇帝可能不知道,最近贵族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呢!好多人都找亲王哭诉去了。”
“最近的贵族,那就是威尔斯和坎普的贵族吧?”科恩抿了一口酒,“他们哭诉些什么?向亲王哭诉的事情,你白影小姐怎么会知道呢?”
“亲王的办公地点不就在你的隔壁吗?那些哭诉难道皇帝陛下听不到?”白影没好气的白了科恩一眼,“而且,我很不满意皇帝你的一个命令,非常非常不满意,而且要违反。”
“这么激烈的反应,在冷淡的白影小姐身上很少见啊!那么说来听听看,你准备违反哪一条吧!”科恩微笑着回答,“朕要衡量一下,是改变你的想法简单一些呢!还是更改法令来得方便一点,我总不能把我可爱的白影的名字划到罪犯那一栏里去啊!”
“就是关于不允许任何人囤积黄金的法令。”白影很直白的告诉科恩,“身为龙族,我不但囤积黄金,还囤积一切我喜欢的东西,这是天性,任何人类都无法使龙族改变的天性。”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囤积了很多是吗?”科恩楞了一下,“你一条龙,似乎也囤积不了多少吧!加上各类宝石之类,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类富豪的规模吧?”
“是没有多少,一点点而已。”白影淡淡的回答,“对于一个龙族来说。”
“所以那些卤莽的家伙才去屠龙吧?因为龙的巢**里一定有大量的财宝。”科恩把杯子伸出去,示意白影再倒酒,“不如白影你改改自己的爱好,囤积别的好了……例如说,另一条船上有好多漂亮的男孩,你可以囤积他们嘛!想要的话就拿去,不用给我面子。”
舱外,本来就平缓的海风渐渐止息,舰队航行的度也慢了下来,在靠近一艘中型运输舰船身的海面上,这时候无声无息的冒出一个人头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这些从海面下钻出的人相互打着手势交流,并用特殊的工具吸附在船身上,慢慢的向上爬行着,他们身穿的衣服,颜色就和船身颜色一模一样,所以在其他的舰只上观察,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这艘运输舰,正是关押两特别行省废皇族成员的临时囚船。
“我想国民们会很奇怪,为什么好好的黄金白银不用,却要用纸来买卖东西,贵族们也不会高兴。”船舱里,白影与科恩的话题已经从黄金的囤积转移到黄金的流通上,“最后,我也很奇怪,你下令不使用黄金白银作为货币,又准备把这些东西用到什么地方去?除了做为货币,这些东西就只能用来制作饰了吧?身为皇帝,你需要那么多饰吗?”
“白影啊!你以为我下这样的命令是为了好玩吗?”科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决定,只要我们实行得当,斯比亚的国力能在短期内得到进一步的增强。”
“斯比亚国力的增强,就因为命令国民们都用纸买东西吗?”白影这时流露出的眼神,就是看待一个白痴的眼神,“可能是因为我太笨了不明白,我的皇帝,请为我解惑。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就把自己囤积的闪亮的东西借给你使用。”
“为什么是借,而不是献给我呢?”科恩昂望着白影,彷彿很有把握说服她。
“因为这些财宝就是我的生命,我不会把我的生命献给皇帝。”白影认真的回答说:“我的生命,是我自己的,只服从于我自己的意识。”
“我明白了,你其实是在暗示我,最好能俘获你的意识。”科恩哈哈一笑,“好吧!我来为你解释,其实这件事情的原因还算简单,只是一般人想不到这个方面去而已。”
“一个帝国,日常流通的黄金白银是多少?我还没得到一个准确的数字,但这个数字一定很庞大。而且,现在我手里有三个帝国的土地和国民,三个帝国的贵族和市场,当中有多少黄金白银在流通?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科恩站起身来,走到白影面前,“而这笔财富起到了什么作用?因为本身的开采非常困难,存在数量有限,所以才被认为有价值,才被作为货币使用。但除了被无数人捏在手里,放进口袋和地窖,它们其实没起到什么作用。”
“安定民心,至少做到这点。”白影说:“也可以让我高兴。”
“但纸币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只要皇帝和帝国成功的建立起一种信任,货币的价值就可以得到保证,这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科恩回答说:“就算国民有抗拒心理,我也可以缓步实行,但至少可以做到用纸币取代一半数量的流通贵金属。整整三个帝国一半的流通贵金属啊!多么吸引人的财富。”
“这样说起来,在整个帝国范围内,都要实行这种制度?我还以为只是在威尔斯和坎普实行。”对皇帝的话,白影有点吃惊,“那么,取代下来的黄金白银,有什么用处?”
“当然是在整个帝国实行,皇帝挟战胜之威名实行新制度,谁敢说个不字?而取代下来的贵金属,当然对我有大用处。”科恩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未来斯比亚会向什么方向展,军队会是一个什么规模,但我们现在却受制于资源不足,无法快展。粮食总算得到了保证,但铁、马匹、布料、木材这些军事基本物资却开始短缺。如按常规,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建立起一支满足帝国需求的军队,占了两个帝国,已经把我的军队掏空了。”
“这些跟黄金白银有什么关系?”白影仍没想到。
“你也知道,黄金开采是帝国专利,任何私人开采都是死罪。而一个金矿工人在一个工作日所采的黄金,可以换回一百五十个人在一个工作日所采的精铁,其他物资的比例更大,这,就是我必须用纸币取代一半黄金白银流通量的根本原因。”说到这里,科恩的脸色变得非常郑重,“我要用其他帝国出产的物资,来打造一支无论规模还是素质都最为强大的军队,让这些帝国自吞苦果。”
“这办法——这办法只能用以救急吧?”虽然有些震撼,但白影依然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除了开始时的贪婪,其他帝国在想明白之后,是不会卖这些东西给我们的。”
“他们会,特别是当他们听说我用纸币代替贵金属之后,他们一定会卖东西给我们,因为在他们心里,纸币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科恩冷笑着说:“因为他们做梦都想让斯比亚帝国陷入内乱,但他们目前在军事上还做不到这一点,经济会就成为他们可以下手的唯一途径。”
“那么……然后呢?”白影把酒壶放在桌上。
“然后,他们就会华丽的退场。”科恩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影,“属于他们的时代就崩溃了。”
“你是说,当他们以为我们的纸币会崩溃的时候,其实我们的纸币不会崩溃?”
“不但是这样,而且在那个时候,连黄金都会变成废物,只有盖着斯比亚大印的纸币才能买到粮食和衣服。”科恩点点头,“三个帝国的黄金冲入其他帝国,就会变成毒药。”
海面,攀爬在运输囚犯的运输舰船身上的人已经慢慢的靠近了甲板,又是一阵以手代言的交流之后,其中几个人在甲板下固定好身体,再从身后的小包里拿出一种长管状器械,一端含在嘴里,慢慢的伸出头去。几声异常细微的声音响起,早已经准备好的另外几个人快翻身、前窜,抱住缓缓倒下的甲板警卫——很快,这些人以同样的方法控制了瞭望台、船长室、尾舵、风帆。
这些来袭的神秘人物行动迅,目标明确,十来个人控制舰只的正常航行,另有十来个人安置好倒下的警卫之后,全部集中在通向下层船舱的通道中,等着前面的人打开门锁。
“不好,门锁打不开。”开锁的人忙呼了半天,低声对身材魁梧的领头者说:“似乎这扇门有魔法禁制。”
“改由通道壁强行突破。”领头者毫不迟疑的说:“通知其他人,清除全部囚犯,一个不留,得手后立即撤退!”
十多个偷袭者立即迂回到环绕在下层舱室的通道里,拿出工具,快的在木制舱板上刻画出一个能让身体强行穿过的轮廓……这种新式的斯比亚运输舰的结构特殊,特别是通向下层舱室的通道,因为舱室里的货物主要是通过船身一侧的甲板门上下。但偷袭者却能找对位置,可见他们对斯比亚舰队的情报非常瞭解。
“那么,你为什么不接受威尔斯皇帝献出的那份资料呢?”白影与科恩的话题又有了变化,“要知道,一个人在那种时候拿出来的资料,一定是非常宝贵的,在证实了其真实性之后,对你的所谓争霸大业也有帮助吧?”
“我之所以不接受那份资料,其实不是考虑它是不是真实可信,而是另有原因。”科恩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你应该知道吧!在神魔眼中,特别是在魔族眼中,我是什么身分。”
“我知道,是玩具。”白影回答说。
“是啊!一件玩具,人类的皇帝只是皇帝而已,我的白影啊!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你是魔族,在三个皇帝会面的时候,应该是三个玩具会面的时候,你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开心机会吗?”科恩又冷笑着说:“威尔斯皇帝并不蠢,作戏也有一套,他在那个时候拿出这东西来,还有魔将的事先出现,我就更加肯定魔族在关注这件事,所以,那东西是碰不得的。”
“只是……可惜了那份资料了呢!”白影仍然觉得可惜,“要是得到了,会免除很多不必要的杀戮吧?”
“人类从来就不缺少杀戮,能免除这次,那么下次呢?你没有能力去为人类安排好一切。”科恩叹了口气,“而现在,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很现实,知道或者不知道某些事情,并不能让我的决定和决心有所转移,充其量只是让我的心更乱一点而已。我的负担已经很重,为什么还要去知道更多沉重的事情,所以这种秘密,反而是不要知道的好。”
“但在我看来,似乎别人难以解决的事情,到你手上都很容易。”白影回答,“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帮人做某些事情吧?”
“有这方面的原因,我总认为即便是做了皇帝也要守本分,对于那些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人,管他们做什么?”科恩微微一笑,“那是自寻烦恼啊!”
白影是个遇事不强求的人(或者是龙),既然已经说了这话,那么无论科恩的态度是怎样,都是仅此一次,科恩对她笑,白影也笑着回应。
偷袭者准备完毕,互相以手势告之,领头者一点头,所有人同时力——木制舱壁同一时间内破出十几个洞,纷飞的木屑中,偷袭者从天而降落,足尖还没有点到实处,每人右手就已握到一柄已出鞘的黝黑长刀,左手反持一把短小匕,目露凶光,只待大开杀戒了!
但是,在这些偷袭者下来的那一瞬间,舱室中却灯光大亮,几乎照得偷袭者睁不开眼睛。但偷袭者并不是菜鸟,同时举步前冲,向那强烈光影之中的隐约人影杀去,“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十多个偷袭者同时向后飞跌,兵器“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那股反撞的力量之强,让这些壮汉一时之间都爬不起来。
强烈的光亮逐渐柔和下来,偷袭者们这才清楚的看到舱内的一切。巨大的货舱被木板隔成一个个小间,但里面却空无一人,而在舱室中心,正有一位脸若寒霜的白衣丽人正在收拢自己宽大的衣袖,在她身后的木桌边,端坐着一位男子——黑,黑眼,目光冷漠,微微翘起的嘴角**一丝让人心悸的冷笑。
偷袭者们无不露出茫然的目光……堂堂斯比亚皇帝,居然在关押囚犯的船舱里,而且看样子,他是在等着自己来!
在长久的震惊之后,以领为榜样,偷袭者们纷纷挣扎着站起,却并不是去抢那些散落在地的武器,而是非常郑重的向科恩行斯比亚军礼,然后双膝跪下!
而斯比亚皇帝,却对这些偷袭者的下跪行为没有任何表示。直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岩石带着几个贴身近卫出现,每位近卫手里都提着两名偷袭者,进来之后,一一丢在墙角。
“取下面罩。”科恩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面上。
偷袭者们没有迟疑,立即就取下了包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面罩,把自己的真正面目暴露在斯比亚皇帝的眼前——领头者的年纪不小,而且是科恩陛下很熟悉的一个人,从小保护科恩陛下的人,在那时,这个人的官职是暗月总督府的护卫队长──麦泽。
“当你们奉命来接朕回去的时候,朕就知道你们心里有鬼,当那一班文臣对朕的决定不表反对意见的时候,朕就知道这件事情里有古怪。”科恩陛下冷漠的目光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语气还保持着平缓,“朕一直希望你们今天晚上不会来。但,你们还是来了。”
“皇帝陛下……我们……”麦泽才刚刚开口,科恩陛下的右手就前伸出去,手指在身前虚抓——麦泽健壮的身体顿时就向前一扑,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猛拖着,一路滑到科恩身前,喉咙落入科恩陛下的手指之中。
“朕只问一次。”科恩陛下的眼神中没有流露任何情感,连冷漠都消失了,“谁派你来的?”
虽然语调还很平缓,但麦泽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在这位老护卫心里,彷彿是在转眼之间,那位天真、温和的小少爷,就变成了一位令人打心底里恐惧的皇帝。与这样一位皇帝相处,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距离上,他呼吸困难,他莫名的惊恐。
“国相……国相大人……”麦泽大脑几乎无法运转,只得按国相事先交代他的话说。在出之前,国相大人就考虑到这事有可能失败,所以才做了这样的交代。
听到心里早已知道的答案,科恩陛下终于冷笑了出来,手一放,然后站起身来向外走,在经过岩石身边的时候,才好歹吩咐一句,“收监。”
“是的,长官!”岩石一个立正,回过头看看满舱跪着的黑衣人,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篇外篇 ‘黑暗传说──包围’
神属联盟,里瓦帝国,都金沙萨。
作为帝国都,金沙萨的夜晚是很迷人的,因为在这座城市里,不但拥有大量历经岁月而留下的自然和人文景观,还有一个帝国的财富作为支撑。白日固然繁华,但在夜幕低垂之后,这繁华就逐渐变化为奢靡。帝国里从上到下谁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不想去改变这一点,因为无论是繁华还是奢靡,都是人类生而追求的事物之一。
无数流连在街巷中的行人,正在努力的撩开那一层由飘香的花粉和迷离的彩色灯光编制的面纱,好让心目中金沙萨那真正的魅力扑面而来。不过,先决条件之一就是先要坦然自己的本性,倾向黑暗的、极度渴求的那一面本性,好接受金沙萨的遴选……其实不止是金沙萨,每一个帝国都里都一样,每天都在上演**的追逐,追逐一切可以囤积的财富。
今天晚上,二公主殿下的府邸举行酒会,除了近段时间与二公主交恶的太子殿下没有参加之外,接到请柬的达官贵人们无一缺席,甚至有许多是外国使节。在长公主前些日子被皇帝陛下训斥之后,二公主就隐约替代了长公主在都贵族圈的主导身分,酒会、宴会、游园会一个接着一个,举办的相当频繁。当然了,二公主的酒会从来不会邀请自己的另一个弟弟和妹妹,皇室直系成员里,就只有长公主夫妇参加。
长公主夫妇互挽着手,拿着酒杯,在宾客中往返着,柔声细语,恩爱无限——在被自己的父亲训斥之后,长公主殿下似乎收敛了很多,而且是从里到外的收敛,但众宾客都明白,长公主的这种改变,应该是对自己变本加厉心态的一种掩饰,谁都知道,除却在国内的势力,这位公主殿下身后有其他帝国势力在撑腰,要不然,她上次的死罪是绝对逃不掉的。而拥有这样的一股助力,这位心高气傲的公主怎么可能会向太子殿下认输?那个愚蠢的变态?
自古传袭下来的皇家酒会已有定例,特别是由公主们主办,虽然没有太子殿下的酒会那么张扬露骨,但却另有细密心思想出的花巧,务求尽兴。宴至中途时,男女宾客分往两厅,各乐各的——男女宾客分开,并不是指男女完全分开,够得上宾客身分的,女性之中只有一人,那就是长公主殿下,所以此时的女厅之中,就只有她与身为主人的二公主。
猛的,嘈杂的喧嚣声从相距不远的另一个厅房里传来,那是由放荡的笑声、放肆的叫喊、毫不顾忌的起哄所组成,让两位公主殿下所处的房间显得冷清,但两位公主却并不在意,只是相对一笑。二公主殿下拿着酒壶,开始为自己的姐姐斟酒。
‘姐姐这段时间应该过得还好吧?’斟着酒,二公主殿下说:‘只是几天没见到姐姐,姐姐的面容就有些消瘦了呢!’
‘只是身体稍有不适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长公主微微一笑,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前些时候在乡下城堡里静养,什么事情都不关心,日子过得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是这样吗?那改天我也要去试试!不过……眼前倒是没什么时间了。’二公主也拿起了酒杯,稍微偏着头,一副天真单纯的神情,‘姐姐听说了吗?斯比亚帝国已经攻进魔属联盟,而且占领了两个帝国,俘获了两帝国皇室,神殿那边已经吵翻天了呢!’
‘有这样的事情?魔属联盟的帝国就那么的不堪一击?早些时候倒是听说斯比亚在对魔属用兵,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能够打下这两个帝国来。’长公主殿下惊讶的回答,‘父皇还没有出庭报,所以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神殿会吵成一团?这不是好事吗?’
‘姐姐啊!你就不要逗我了,就凭姐姐在神殿眼中的地位,这么大的事情,父皇的庭报不,姐姐都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吧?姐姐你,毕竟不是一般贵族大臣。’二公主微笑着说:‘至于神殿里在吵些什么,我还等着姐姐来为妹妹解惑呢!姐姐就不要推辞了,请说吧!’
‘妹妹啊!姐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长公主了,父皇上次顾及亲情饶我一次,但在贵族官员的心中,我怎么还有可能保持住以前的地位?当然是没人为我通报此种紧要消息了。’长公主面露难色,‘至于神殿那边,的确已经是久无往来,妹妹的疑惑,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不过妹妹放心,在几位弟弟妹妹之中,姐姐绝对是支持你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一样。’
‘听到姐姐的话,我真的好开心呢!’二公主呵呵笑着,放下酒杯,双手轻击,‘我们来欣赏节目好了,特别为姐姐准备的呢!’
酒会进行至午夜,循规蹈矩的长公主殿下就起身告辞,二公主也不便强行挽留,只好送到大门外,眼见长公主夫妇的马车在严密的护卫下离去。在打了其他宾客离开之后,闷闷不乐的二公主回房时,一名信使已经在驸马的陪伴下等候多时了。别看公主们平日高不可攀的模样,在信使面前,她们只能是笑意盈盈,和蔼可亲。
‘我听驸马讲了,二公主殿下刚才是在跟长公主殿下交谈吧?’几句寒暄语语之后,信使坐下说:‘长公主殿下近来可有什么变化,或是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
‘没有,她依旧是老样子。’虽然有些奇怪信使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但二公主还是照实回答,‘在上次的阴谋失败之后,一直待在乡下的城堡里,并不常常外出。’
‘是这样啊!’信使点点头,‘那么,公主殿下姐妹平时的感情怎么样?’
‘不好,也不坏吧!’二公主的机智使用的恰到好处,不动声色的回答,‘或者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立即变得亲密和疏远起来。’
‘公主殿下倒是一位明智的女士。’信使微微一笑,‘其实主上的意思,是想让公主殿下与自己的大姐保持一种既亲密又处于警惕的状态之中……’
‘贵上的这个意思……恕我愚钝。’见二公主没有回答,一旁的驸马说:‘是因为有这种需要了吗?还是即将有什么大事生?’
‘本使的到来,当然就预示著有事情生。’信使正色说:‘想必两位也知道,在所有的里瓦公主皇子里,斯比亚皇帝是在支持谁。而现在,斯比亚已经打下了两个魔属帝国,举国兵力有一半留在魔属,而魔属的抵抗必然强烈,就算斯比亚能够咬牙稳住,向魔属增兵也是必然的事情,所以说,现在就是两位的最佳机会。以后处于什么地位,就在此一举了。’
‘可是,’驸马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公主,‘我们并没有万全的准备……’
‘时不可待,稍纵即逝。’信使加重了语气,‘现在不做,难道要等斯比亚皇帝扑灭一切反抗,斯比亚边境重兵集结之时再做?怕是到了那时,主上还想帮两位,也是有心无力了。’
二公主抬起头来,‘现在的时机……真的合适吗?’
‘两位目前只是一般皇亲,而科恩.凯达却是一国之君,任何时候,都是两位处于下风。’信使微笑着回答,‘而趁着科恩.凯达的注意力全放在魔属的时候做,即便是强横的斯比亚帝国,对生在里瓦的事情也无法插手。待科恩.凯达转过身来,事情已成定局,又有各国支持,斯比亚也无法跟所有的帝国翻脸吧!’
‘为什么是所有帝国?’驸马脱口问,‘贵上……’
‘两位不用着急,听我慢慢解释。’信使举起手来打断驸马的问话,‘就如我刚才所说,两位还只是一般皇亲,无法与科恩.凯达相提并论,那么同样道理,两位在目前也无法与任何一个皇帝相提并论——特别是公主殿下的父亲。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联合所有可以为我所用的力量,就变得极为重要,可以说,联合之事,是此举的关键所在……’
‘我不同意!’与此同时,在长公主的秘密住所中,长公主也拍案而起,‘所有人中我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我要联合其他人?为什么要把到手的一切分给他人?’
‘真正到手的才属于自己,而看到的,并不一定就能到手,我的长公主,现在你有能力吞下里瓦这块大蛋糕吗?’新近的神殿下派官员坐在长公主对面,慢条斯理的回答,‘不错,以前的你是有这个能力,可是殿下却自己败坏了胃口,我们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把里瓦的一部分让给其他帝国,你们也甘心?’长公主忿忿不平的说。
‘当然不甘心,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两位公主殿下势均力敌,旁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长公主殿下如有好办法,不如教教我怎么做?’神殿下派官员的目光停留在长公主身上,‘机会是不等人的,科恩.凯达吃人不吐骨头,当他从魔属抽身回来之后,长公主可不要后悔。’
‘可是……这个联合的代价也太大了吧?’长公主坐下,突然对面前的人妖媚一笑,‘本公主其实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真没其他方式了吗?’
‘我是斤斤计较的人,所以我帮长公主想好了后面的事情。’神殿下派官员站起身来,‘联合所给的条件不过就是土地,而给其他人的那些土地现在又不是在长公主手里,换言之,长公主根本不需要从自己手里拿出什么东西,反而能得到很多……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有我们的支持,再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拿回来,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真的可以向这个方向展吗?’长公主的笑容更加令人沉迷了。
‘当然,只要我的长公主足够聪明,只要我们愿意。’下派官员伸出手来,戴满戒指的粗壮手指在公主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抚摩着,‘还没有听说,有哪一个帝国敢跟神殿做对。’
‘斯比亚。’长公主突然笑出声来,‘斯比亚就可以!’
‘你——’被人揭了疮疤,粗壮手指猛的捏住了长公主的嘴,下派官员看着长公主那如同是一只野猫的不驯眼神,呵呵一笑,又放开了手,‘我的公主殿下,你说得对,斯比亚的确敢跟神殿做对,所以,他们现在就要倒霉了……’
晚些时候,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到了金沙萨城郊一处极普通的庄园。过了有些破旧的大门,马车停在了庄园里唯一的一座建筑门前。过了一会,两名打着哈欠的护卫才陪同着门房提着一盏小灯过来,门房张着迷糊的眼睛,打开了马车车门起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访客到来。
接到消息的主人已经在大厅里等候,看着身材高大的客人走近,主人的脸色显露出的惊异神情无法掩饰,连躲在楼梯拐角,身披睡袍的女主人都是一脸的惊异,反应过来之后,年轻的女主人连忙踮着脚尖跑回了房间。
‘皇子殿下,晚安。’客人环顾周围之后,对主人说:‘希望我的到来,不至于惊扰您的好梦。’
‘不会、不会,亲王快请坐。’被叫着皇子的主人勉强在脸上挤出点笑容,‘对亲王的到来,我只是惊喜,惊喜而已。’
‘皇子的生活倒是非常简朴的。’亲王坐下,微笑着说:‘我的侄女呢?波塔帝国最漂亮骄傲的公主呢?不在吗?’
‘叔叔,我在这里。’重新出现在楼梯边的女主人,已经换上了裙装,头也梳理过,甚至没有忘记佩带几样搭配的饰,‘叔叔,这还是你第一次到里瓦来看我。我本以为父皇和你都把我忘记了。’
‘怎么可能呢?公主永远是公主,帝国的娇艳富贵之花。’亲王呵呵笑着,走上去亲吻了公主的手,‘只是因为你们两个小家伙不小心的爱情点燃了战争,所以得让你们消失一段时间,让民众淡忘这件事……你们的日子过得还融洽吗?’
这对夫妇,就是里瓦二皇子和波塔公主,因为他们引了六月战争,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出现过,也只有很少人知道他们隐居在金沙萨郊外。过气皇族的生活,虽然好过一般的贵族,但对于这两人来说,却并不比蹲监狱好,所以,这些年来,夫妇俩都是‘咬牙’熬过来的,这时听来自波塔的亲王问起,两人自然是感触良多。
不过,来的是波塔亲王,又问起这样的话,波塔公主心里想的就更多一点,特别是对丈夫的那种优越感,很自然的就在眉眼之间就体现出来了。但她回话的时候还是相当温和,因为她知道,她现在的生命,是和丈夫溶为一体的,‘过的还融洽,夫君对我很好,如果他肯改掉一些小毛病的话,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完美。’
‘看看我美丽的侄女,还是和以前一样调皮。’亲王笑着,对侄女的应对很满意,‘来吧!我们三人坐下,有些事情要谈。’
‘先,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么多年的艰苦生活,对你们而言是有好处的。’重新坐下之后,亲王不再有笑容,‘那么,我现在就要来通知你们,要做好重返皇族生活的一切准备。’
‘亲王的意思是?’里瓦二皇子小心翼翼的问。
‘里瓦帝国之内,即将有大事生,长公主、二公主、太子殿下都有份,无论他们哪一方成功,事成之后都不会放过你们。’亲王回答说:‘作为你们的长辈,我的意思、波塔帝国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就是你们必须要把握这个机会,来一个漂亮的翻身。’
‘漂亮的翻身?’夫妇俩同问,‘怎么翻?’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几位的关系很是错综复杂,既相互利用,又相互敌对,但眼下想成事,就必须要联合。’亲王解释说:‘但即便是他们联合,你们的父亲不是个随便就能让人扳倒的皇帝,所以,他们要想成功,就得采取强烈的手段,到时候里瓦就是个大乱局。而你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彻底消失,在靠近波塔的边境上,我们已经准备好一切,当里瓦乱局一起,你们即可通告全境,声明你们正统皇室的身分,即使是不能夺取他们全盘成果,也必定不会徒劳无功。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妥当。’
‘那……父皇那边……怎么办?’里瓦皇子轻声问了一句。
‘我认为你目前应该多担心自己。’亲王回答,‘当然,我们也不想你父亲有什么意外,但历史始终是向前迈进的……另一方面,如果他们全部失败了,因为你们没有参与,所以你父亲也不会归罪于你,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不要多说了,马上收拾东西离开!’
亲王的最后一句话里,带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性质,夫妇俩一楞,立即就回房收拾去了。
不到几天的时间里,关于即将在神属里瓦帝国生的事情,就准确详尽的传到了黑骷髅会手中,新一轮的会议,时间定在午夜时分……
第一章
临近夜晚,迷蒙的细雨已经掩盖了军港的一切,稍微远一点的景物都已变得非常模糊,就连军港里往日强劲的标志魔法灯所射出的灯光这时也穿不透雨幕,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在这偌大的军港中,在这湿冷的空气中,唯一保持与以往一致的只是码头上那群人,那群军人──他们身穿制式军装,正按军衔面对一艘军舰列队,无论职务高低,他们都笔挺的在码头上,无人会稍微移动一下脚步,任凭寒气沾染衣裳,细雨湿润面庞。
此时靠在港口的这艘舰船,既不是体积庞大的指挥舰,也不是异常先进的攻击舰,只是一艘普通的斯比亚运输舰,特殊之处只在于一位斯比亚的特殊人物在上面。而对于这些斯比亚军人们来说,这个人在那里,那里就是最神圣崇高之处,别说是运输舰,就算是条小渔船也得列队迎接!
因为这位身分特殊的人,就是他们的皇帝,科恩.凯达。
不过运输舰中午就已抵达,众军官们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内政官员应召上船,皇帝陛下却迟迟没有下船来,虽然大家都猜不透皇帝陛下在做什么,但上上下下的官员们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单单这气氛,就让人觉得应该是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英勇的斯比亚军横扫魔属,成功夺占两个帝国,在这举国都应欢庆的胜利时刻,却生了让上至皇帝,下至众臣不觉愉快的事情,这会是什么事情?皇帝陛下又会用什么方式去处理呢?
‘他还有什么异动?’船舱里,神态懒散的科恩.凯达正斜歪在躺椅上接见最后一批内政官员,说话的时候,他抬起眼来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内政官员,语气平静的问:‘除了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他还有什么实质性的活动或者准备吗?’
‘回陛下,因为还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所以臣没有启动下属潜伏人员,只是一直在小心留意着,的确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一直以中等内政官为身分掩饰的情报官认真的回答皇帝,‘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与旧总督体系的通信量增加三倍,家人的日常表现有一个大的转变,对平民或者下属都很和善,同时还有以种种借口截留现金、粮食的举动……’
听着情报官的报告,面色平和的科恩陛下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一句,‘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调查出他有调集军队、准备军械等等实际上的反叛行为?’
‘回陛下,’情报官摇了摇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这些证据。’
‘你们应该知道,朕是个简单的人,认定一件事的标准也同样简单。’科恩陛下坐正身子,左手伸出,在累积得高高的奏帖上轻轻敲击几下,‘你们要定一个人叛乱,就得拿出他叛乱的证据来,仅仅凭借一些所谓的反常举动就要朕认定一省之总督叛乱,这是草率盲目的行为,就算是再多一倍官员奏请,朕也不会制裁他。不过就是死了个弟弟,自己挨了板子,官降三级,这些就成为他赌上身家性命叛乱的全部动机?滑稽,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了吗?’
‘陛下所说,的确是道理所在。’后面的一名大臣接口说:‘但叛乱一起就势同洪灾,会对帝国造成极大破坏,我们不得不以防万一,就算他没有叛乱的打算,敲打敲打他也好……’
‘敲打?要朕无缘无故的敲打一省总督?’科恩陛下淡淡一笑,‘因为旧日背景,这些总督们都是精神紧张的人,朕这一敲打下去,说不定就真能打出个叛乱来,到时候劳民伤财的平定,谁来负这个责任?数十年之后史家评说起来,还不是把这笔烂帐记到朕的身上?’
‘那陛下的决定是……’看到皇帝的态度,大臣们一时也无法再坚持。
‘你们啊!把这些奏帖都领回去,朕就算是从来没有接到这些帖子,就当这事情没生过,朕今天只是和大家同游海岸而已,之后大家各自归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到这里,科恩陛下站起身来,‘如果各位实在很担心,那么在日后多加留意就是,切记不可再凭空猜测。朕任用大臣,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说这番话的时候,科恩的态度异常认真,让心中还有话的群臣无法再固执下去,只好点头应是,拿了自己的奏帖分别退出,而科恩陛下也没留下任何一位大臣来私下商量,直接让他们下了船。至此,这一桩三位官员上奏、十七位官员附议的总督叛乱事件,就这样被皇帝陛下强行压了下来,既不复查,也不转给**官,说得上是不留一点痕迹。随后,完成政务的科恩陛下换装下船接见本地驻军将领,其间和下属谈笑风生,神态里丝毫不见有一点烦心。
而在另一边,晋见过科恩陛下的一位官员回归官邸之后,却把与科恩会面详细情况模拟给一位信使,又几经辗转,此事详情终于到达某总督手里。明了一切之后,这位总督带着官员直奔密室,将此事从头到尾的说给一位以面巾遮掩了容貌的人听。
在听完官员的覆述之后,这位神秘人物并没有满足,而是不厌其烦的反覆追问其间的谈话细节,包括科恩陛下每说一句话的表情、语气……特别是在科恩下最后结论时的表现,他甚至要求官员模仿当时的科恩陛下。
而这位狗胆包天的官员,居然也无视模仿皇帝举止言谈是重罪,把科恩陛下的举止做了个七、八分,但科恩陛下的神态表情当世无双,任这官员怎样头脑出众,却连一星半点也表达不出。可就算是这样,神秘人在看完之后,还是手扶额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大人,大人。’总督看神秘人久久无语,不禁出声问:‘到底怎么样?’
‘看不透,想不透,猜不透。’又沉默了半天,神秘人才长叹一口气,仰说:‘纵览一生,我还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觉得毫无把握,科恩.凯达,是我所遇的最大的挑战和难题。’
‘那么大人是想怎么选择呢?如何应对,大人总得拿个主意才行啊!’总督轻声问完,被神秘人眼中投射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赔罪说:‘下官一时心急,逾越礼数,请大人见谅!’
‘算你知进退,虽然我并不完全清楚科恩.凯达心里在想什么,但世事千万变幻都不离其宗,我心里自然是有衡量的……你以为科恩.凯达一个二十出头的半调子皇帝,有什么本事能斗过我?’轻哼了一声之后,神秘人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点,站起身来安抚说:‘他有可能斗得过我们吗?’
‘怎么会呢?科恩.凯达半路出道,怎么可能斗得过大人这样睿智的神殿下派官员呢?自上次我平安从圣都归来,下官就知道这个小皇帝对神殿、对您还是心怀恐惧的。’总督笑着讨好说:‘下官竭尽心力为大人办事,不就是在为了将来而拚搏吗?’
‘科恩.凯达年少英武,恐惧神殿倒还说不上,他只是在很多事情上想要倚重神殿。只可惜时世无常,不然与此人同事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神秘人又叹了口气,‘对这个皇帝,永远要小心看待,此次对魔属用兵的事,科恩.凯达这个名字就已震动整个神属了……’
‘既然大人都知道这次用兵会震动神属联盟,那么科恩.凯达的名声会步,我们……’总督踌躇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们在这个时候试探,是不是有点儿……’
‘不明白了吧?这个时候试探才是最明智的,你没从科恩.凯达的话里品出点什么味来?打下两个魔属帝国,这种丰功伟绩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一个帝国皇帝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致了,他科恩.凯达潜心钻研帝王之道,当然明白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才好……’神秘人物轻笑一声,‘你以为,他会无缘无故的提到后世史家怎么评价他的事情吗?告诉你,后世的评价,史书的评价,这是每一个功成名就皇帝最看重的事情,拚搏到这一步,他什么都有了,现在就只想留个好名声。而你这种身分特别的总督,就是他的感化对象。’
‘那么大人心里已经认定,科恩.凯达的表现是正常的?他真是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动我?’总督若有所思的问:‘那么我的亲弟弟,他怎么会那么毫不犹豫的处决?就连与那事情全无关系的我,都受了皮肉之苦……真是一点也不讲情面。’
‘这就是触怒军人出身的皇帝的后果,如果当时他不立即处死你弟弟,恐怕你反而会寝食难安──下手忌惮,必有图谋,你用几十军棍换了安心,不吃亏。’神秘人自顾自的坐下,‘不过,亲弟弟的这笔血债,你也一定难以忘记。他何时起程回圣都?他走之后安排我离开。’
‘科恩.凯达这次是不急于回圣都的,说是连场恶战身心疲惫,要慢慢的一路巡视回去,随便沿途看望各级大臣,另一方面,也让圣都做好迎接威武之师的准备。’总督回答说:‘下官估计,这一趟得花点时间,最快也得二十天才会回到圣都。’
‘各地巡游?’神秘人站起来就走向门外,‘去告诉你的手下,切事务暂停。’
‘大人要离开?’总督连忙跟上,‘待下官去为大人妥善安排……’
‘不劳你费心了。’神秘人轻笑一声,眼神让身前的总督不寒而栗,‘既然自己能来,我自然也能自己离开。’
是夜,为了赶上事先安排的进度,皇帝陛下的车队星夜起程,在群臣的目光中开始了回归圣都的旅途,一长串的马车,再加上护卫的近卫军,整个队伍不算前后护卫就已长达三里。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忙碌一天的科恩.凯达总算可以丢开公文,稍微喘口气。
白影换了科恩手边的饮料,又在科恩身后点燃一盏魔法灯,侧眼看着这位近在咫尺的少年皇帝,心里感触良多──自她跟随在科恩身边以来,亲眼见到科恩跨越一道道难关,从来都是在谈笑风生中定计,从容不迫间退敌,而像今次这么沉默凝重的神态,还是第一次流露。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休息吧!’看到科恩的眉头越拧越紧,白影忍不住出声劝说:‘遇到的又不算什么大事,维纶总督的所作所为,还不是早在你计算之中吗?’
白影的话没错,维纶总督的所为对科恩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人的叛乱谋划,也早在科恩意料之中……白影也知道科恩的心里是另一件事情在让他忧烦,而这件事情科恩却不能跟任何人商量,包括自己在内。做出一个巡游的决定,与其说是为了所宣布的那些借口,还不如说是科恩陛下要留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
所以,白影只能藉由其他事情安抚科恩。
‘事情有变化,与早先想的不一样了,维纶总督敢在这个时候试探我,足见其自恃势力不凡,而他一个小小的总督,一举一动都应在我掌握之下,还有什么资本自恃势大?’闭着双眼的科恩轻声回答,‘这一点让我疑惑,也让我举棋不定。’
科恩的话让白影想不透,又问:‘为什么会举棋不定?一个总督,有这样的能力吗?’
‘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就算是一个有心有准备要叛乱的人,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试探自己的皇帝,这不是一个试探的好时机。’科恩回答说:‘我正在想这其中的缘故,一旦想通,整件事自然迎刃而解。’
白影想了想,说:‘或者……这些大臣所奏的确是空**来风?’
‘那不重要,维纶这白痴要叛乱是迟早的事情,这是有其必然性的,只是看他的准备做到哪一步而已。’科恩睁开眼睛,‘现在看来,他的准备是差不多完成了,他一定是在藉这次的试探揣测我的态度,以便找一个最好的时机。’
‘这一次的试探?’白影不无惊讶,‘难道以前还有试探吗?’
‘当然有,你忘记他怎么挨的板子了?那就是他其中的一次试探。’科恩点头说:‘不过那种试探属于正常的手法,还没有让我觉得惊讶,但这次却玩得比较出格。’
‘上次的事情是维纶总督在试探你?’白影却在此刻陷入了对丑恶人性的震惊之中,‘他居然用自己亲弟弟的生命来试探?’
‘有什么好惊讶的?除了试探之外,还有什么理由来解释那次事故吗?从个人眼光来看,一个码头的石料钱才多少,维纶的弟弟怎么也算是个贵族,会看得上眼?’科恩冷冷一笑,‘如果是例行贪污……没错,维纶家族养私兵当然要大量的资金,但一个在以前可以自给自足的家族,怎么会突然在军事工程中卡油水?如果到了需要贪污这种钱来养兵的程度,那以前养私兵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这自然是维纶亲自策划,派遣心腹进行,推着他那并不知情的弟弟上了断头台。’
‘你早知这一切?’白影怔怔的看着科恩,‘既然早知道维纶的弟弟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将他处死?’
‘码头是由他来建,坍塌延误军务,当然是要拿他问罪,以什么罪名处死倒是其次。’科恩慢条斯理的回答,‘当时稍一犹豫,帝国必生大变,他日要处死的人就是百倍以上。’
白影想想科恩的话,觉得有点道理,又想到即将要在科恩身上生的事情,于是低头下去沉默不语……
在轻微的摇晃中,马车正在向前行驶着,当这车队到达圣都时,积蓄在科恩心里的那种负面情绪将会累积到怎样一种程度?国相大人此次的行为已经深深的触怒了科恩,父子之间将生的争斗,又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科恩这次巡游,将接见大批军事将领和内政大臣,也说不定就是父子相争的前奏。
不是白影不想劝,实在是身为龙族的白影对人类感情琢磨不透,不知如何开口,贸然提起又怕让事情恶化,她只有就事论事,把谈话限定在维纶叛乱的事情上,希望能帮身前的男子理清思绪,‘那么他这次突然变化的试探,又说明些什么呢?是否隐约透露出什么信息?对我们很重要?’
‘这当然了,任何人、任何事情的改变,必定是由外在因素所引起,如果说维纶以前就准备要叛乱而试探,那他的外在环境还会生什么变化呢?’科恩伸出手来拍拍自己的脑袋,眼睛盯着脚下出神,‘让我想一想……维纶原本是准备自己叛乱,再纠集几个旧派系的总督或者将军,难道现在,他拉拢人数上有一个量的变化?不会,这不现实……或者是根据我这边的情况变化而采取的试探方式?这也不能解释……’
自言自语到这里,科恩突然停住话头,抬眼看着白影,目光闪烁。
‘怎么?’白影一楞,轻声问:‘你想到了什么?’
‘外部环境变化,外面有人跟维纶勾结上了。’科恩吐出几个字,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去把联络官和传令官叫过来。’
白影连忙吩咐下去,又回过来看着科恩,‘很严重吗?’
‘必须查出来,否则事情危险。’科恩伸手出去,缓慢的握住酒杯,‘就算一时之间查不到是谁跟维纶勾结,也要立即查出他们的准备情况,推测出他们大致上的动时间!’
白影还想问点什么,车外的精灵侍女柔声回禀:‘陛下,联络官和传令官到了。’
‘进来。’白影偏头过去答应一声,然后就如同往常一样,站到了车厢角落里。
第二章
魔属联盟、不知名的某处。
一前一后,两个人进入了长长的通道,脚步不紧不慢的移动着,两双稍带硬度的皮靴底轻扣在玉石地面上,出一声又一声有节奏的响声,这并不刺耳的声音回响在通道中,回响在偌大的厅堂里,并逐渐被四壁的隔音墙削弱,吸收。而坐在通道下方大厅的数十名贵族们,却在这时按照座次站起,一一凝神肃立,不敢有丝毫怠慢。
‘联席会议轮值主席到场──会议开始!’在两人进入顶层的包厢后,一个清亮的声音扬声说:‘请大家注意,虽然今天的会议属于紧急召集,但现在,我们仍然在等待着前方传回的绝密情报,所以在情报传回之前,请大家先自行参考我们准备的背景资料。’
听了会议主持的话,斯维斯.赫本公爵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金袍主祭,目光中带着一些疑惑。
金袍主祭只微微一笑,说:‘如果阁下有问题,就趁这段时间提出来,我会回答。而且我们的包厢有单向隔音魔法,其他人无法听到我们的对话。’
‘倒不是什么伤脑筋的问题,我只是在想这一个紧急召集的会议,贵会领导层怕是无人缺席,这是一件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大事,可与会的人还要等待一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传回的情报。’斯维斯轻轻的摇着头,‘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在军队生涯中,你是由情报官员为起点,对情报不能及时传回这种事有感怀是正常的事情,刀兵之事关乎生死,当然要有的放矢,不能无情而动。’金袍主祭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也摇了摇头,‘但你现在不是在军队里,即便是不能言的列席会议者,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早已越了一支军队的统帅,你必须,必须从一个更高、更全面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军队的使命是攻城掠地,或是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我们不同,我们要定的是百年大计,关系帝国、联盟的兴衰大计,所以,像是等等情报这种事情很正常。’
听到金袍主祭以师长身分说出的话,斯维斯公爵的目光虽然保持不变,但心里却很有些惊讶。
而金袍主祭却在继续着自己的师长训导,‘你把科恩.凯达当成是自己的对手,这是一种勇敢、有志气的表现,但你要知道,现在的科恩.凯达不是一个将领而是一个皇帝,他是一个统领全局的人物,且完成了从将领到皇帝的心态转变。如果再以将领的心态与之相对,你将毫无获胜的希望。’
成年之后,斯维斯公爵虽然不是目中无人的狂妄之辈,但在他心里,对于自己的聪明和学识却不无自负,而能当面教训指导他的人举世不过三人。母亲对他关爱备至,但不太可能有这样‘叛逆’的教导;前联军元帅严厉暴躁,也只是以上司身分严格要求;最有可能在这方面教导他的皇帝陛下却少有见面机会,即便是见面,也只是叙叙家常,绝不会教他以越统帅的心态去面对某某──越统帅的心态,那不就是皇帝了?
这种话,只有这位越一切世俗权利的金袍主祭才能说出来,而对于这样的一席话,能领悟、能做到的人,整个魔属联盟里也就只有斯维斯公爵这唯一的人选。斯维斯公爵不能肯定主祭大人是在经过了怎样的考虑之后,才决定以师长的身分指导自己,但他却明白这几句话的份量,这几句话已经过了整个帝国图书馆的藏书,过了此前所有导师的循循教导,让自己的心态生了质的变化。以前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在这刻几乎去了一半──以越统帅,甚至是越皇帝的心态去面对科恩.凯达,才是战胜他的唯一途径!
戴着面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公爵大人回望金袍主祭,终于点了点头──聪明人不需要多话,在师生的关系在沉默中建立起来之后,金袍祭司才点点头,‘看资料吧!’
先稳了稳心神,斯维斯公爵才拿起桌上那份给自己准备的密封资料,按照一张纸条上的开启说明,中指、食指点在封皮骷髅图案的眼睛中,稍用力压,然后拇指点进骷髅下颚将整个骷髅图案左传三格,盈盈红光在封皮上浮现,并逐渐汇集成走向怪异的曲线弥漫在整个封皮表面。突然‘喀嚓’一声轻响,魔法锁具打开,封皮自行脱落,两行红色大字在骷髅暗纹中浮出──仲裁计划实施细则、斯比亚帝国现状!
在知道坎普帝国和威尔斯帝国被斯比亚占领之后,斯维斯公爵就明白仲裁计划的实施已是必然的,虽然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公爵在翻开资料的第一页时,原本平和的心跳却无缘故的加快了不少,他清楚,在这份计划的每一个项目里,要消灭或者是要牺牲的人都是以万、十万、甚至百万为计量单位,但这些数字并不仅仅只是数字而已,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视人命为草芥,只有心理极度扭曲变异的非人类才能做得出来,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哪怕是只有一丁点的人性的人,在面对这计划的时候,内心都会战栗、犹豫、进而反覆交战……想到这里,公爵的目光的望向金袍主祭,现在主祭双眼深处翻涌的是无尽的痛苦。
‘时间无多了。’主祭的话中,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抖动,‘你仔细看。’
公爵转回头,仔细看着手里的资料,心中却突然感到自己以往对主祭大人有一定的误解,这位大人虽然无时无刻不在宣扬为目标而牺牲的必要,但本身却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自己日后又将是这个计划的切实执行者,在实施计划时,只要自己好生拿捏,尽力周全,避免大范围的无辜牺牲不是一件难事……但愿,但愿事情会按自己所想的方向展。
比起上次公爵所接触到的情报,今天手里的资料又详尽了不少,包括在计划前已经实施的一部分准备以及正在实施的步骤,都有长串的说明文字与背景情报,看不多久,公爵大人已经沉迷在资料中,脑袋不由自主的跟着计划实施步骤转,也暗自赞赏主祭手下的人办事细心扎实,非一般情报人员可比。
偌大的黑骷髅会会议厅里,与会者都全神贯注的研究着资料,大厅里安静得掉针可闻,只有资料一页页翻转而出的声音。不知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一阵入口处的响动才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在转头过去的第一时间,斯维斯公爵就知道情报到了。
那是一个跟斯维斯公爵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他在两个护卫的搀扶下,拖着疲倦乏力的身体来到会场外圈,将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袋子交出,在交接那一瞬间,完成重任的轻松、转交珍贵物件的凝重、对事情结局的憧憬,都在这个年轻人脸上显露出来。
看到这一幕,斯维斯公爵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而且是多年以来久违的感动。虽然对黑骷髅会谈不上了解,虽然并不认识除了主祭之外的其他成员,却在这瞬间对这个组织有了些敬意……把平和目光放到会场中央,公爵大人本来靠在舒适椅垫上的后背,已逐渐变得挺直。
‘前方情报送到!’会议主持洪亮的声音响起,‘请求正式开始会议!’
主祭收回放在斯维斯公爵身上的欣慰目光,挥手撤下隔音魔法,朗声回答,‘准许!’
‘各位请看,这是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周边的地图,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会议主持一边打开魔法屏,一边接过才送到的情报抄本,‘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的部署,特别是在里瓦帝国的部署,斯比亚帝国将不可避免的陷入一场规模巨大的战争中!’
‘里瓦帝国内乱在即,而他们的太子、长公主、二公主和二皇子都各有一股神属势力支持着,这些势力就是坦西、班塞、波塔以及奥马图帝国,另还有神殿下派及各国精英势力的暧昧支持,这是我们孤立、打击斯比亚帝国的最好机会。’或者是因为激动,会议主持的声音有些沙哑,‘在我们的努力之下,这次内乱的时间提前了,第六、七、九、十二、十九项提前完成,而且我们在步骤上作了巧妙安排,必将促使斯比亚帝国进入圈套。’
一边听着解说,斯维斯公爵一边在资料上查找着计划分项,心中仔细衡量着,而在会场最上的一层包厢之中,已经有人禁不住大声问:‘具体安排是什么?就算准备工作做得再怎么好,可斯比亚凭什么会一定进入圈套?’
‘斯比亚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帝国,作为一个疯狂的皇帝,我们肯定科恩.凯达不会放过任何扩张的机会,特别是在前些时候,他花了大力气才让里瓦帝国的小公主和斯比亚某位皇室成员订下婚约,这其中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借口在里瓦插手。’会议主持解释说:‘而斯比亚一旦插手,就会引我们设下的一连串圈套,他在军事上的败退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里瓦这个乱局拖住斯比亚,让他在这里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引起神属所有帝国对其的敌意,为接下来的两线总强攻创造一个有利的局面。’
‘动乱的暂时结局是什么?’另一个包厢开始问:‘在两线强攻开始之前。’
‘里瓦帝国将会分崩离析,变成三个、甚至是四个皇室势力割据的局面,但他们谁也没有一口吃下其他对手的实力,而且在实际的操作中,我们会让这些势力感受到斯比亚在侧的切身之痛……为了和斯比亚对抗,他们背后的支持国会加大投入量,这些神属内部消耗所带来的好处会在以后的战争中显露出来。’会议主持用手里的长棍指点着地图,‘各支持帝国下了大力气,却没有在里瓦捞到好处,自然对斯比亚恨之入骨,他们还会恐惧,因为斯比亚日渐强大,他们自然会组成一个反斯比亚的新联盟,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是丢一个小小的火头。’
‘让斯比亚直接插手的条件是什么?’会场中的提问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急促,让会议主持有些应接不暇。一项事关联盟未来走向的大计划,与会者当然是希望问得越明白越好。
‘里瓦帝国的小公主,将会成为斯比亚直接插手的条件,我们具体实施的计划是:让里瓦其中一方势力在合适的时间将动乱消息泄露给小公主一方,然后促成小公主出逃,再让某方势力在斯比亚边境上,在科恩.凯达的眼皮下将小公主擒获并处死。’会议主持回答,‘在仔细的研究了科恩.凯达的性格以及他与里瓦小公主的亲密度之后,我们认定在这种情况之下,科恩.凯达将会全力攻入里瓦。这份报告,就在资料的第十八页。’
听到这里,斯维斯公爵心中一凛,埋在资料中的目光抬起,看着会场中的会议主持──这样的神态,自然是情报官出身的公爵对计划设想有了不同看法,而这样的神态,是不可能逃过主祭大人那敏锐的目光的。
‘骄傲是贵族的风骨,无畏是贵族的血液。’主祭轻笑一声,‘这句话你熟悉吗?’
‘似曾相识。’斯维斯公爵转头看着主祭,握着手套的左手已经举起,口中朗声说:‘列席人员,请求言。’
斯维斯公爵的话音一落,会场中的声音平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向这个包厢,轮值主席的包厢。这个时候,公爵大人绝对不会想到,在黑骷髅会的绝密会议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列席人员,轮值主席带在身边的人,本身就是黑骷髅会的决策层人员,就算没有实际的职务,地位也仅次于十二人核心层之下。
‘准许言!’主祭表态之后,向包厢边的护卫打了个眼色,护卫腰一躬,打开了包厢向下的围栏,紧接着,围栏一层层的打开,组成一条通向会场中心的通道。
知道自己又被主祭大人将了一军,斯维斯公爵只是笑了笑,站起身来就向会场中心走去,脚步稳健,目光淡然──投身军政之后,公爵大人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就算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魔属联盟内最出色的一群人,表现也是一如往常。
‘本人在里瓦小公主的处理上有不同看法。’站上主持人让出的位置,斯维斯公爵立即就开了口,没有一个字的废话,‘里瓦小公主必须活着,仲裁计划才能顺利的实施。’
‘为什么?难道有什么仇恨比死亡更深刻?’问题从会场上方而来。
‘对于其他人,在详细的研究和严密的推测之后,大概能预知他对某件事的态度,但这种方法也合适使用在科恩.凯达身上吗?’公爵大人微昂着头,从容回答说:‘从这个人当上总督之后,就没有人能在关键事务上推断他的反应,他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同时兼具冲动和冷静两种性格,在斯比亚前任皇帝自杀之后,整个叛乱部队都无法抵挡他的一时冲动,三队光明骑士的死就是最直接的后果。如果他与里瓦小公主的关系真的很亲密,如果小公主在他眼底底下死去,里瓦境内的几股势力真的能够承载斯比亚的愤怒和疯狂吗?’
‘小公主不死,又能为我们的计划做些什么?’
‘因为有个奇怪的婚约在,又因为斯比亚的治国方略,小公主不死的话,科恩.凯达乃至斯比亚就对小公主负有道义责任,他们必须要为小公主讨回公道,如果不这样做,斯比亚帝国的威望就会有损。’公爵指指地图,‘斯比亚会在边境设立军营,组建一支光复里瓦的军队,当然,这军队名义上是受小公主指挥,但却是斯比亚的金钱物资堆砌起来的。’
‘然后在军事压力下,其他里瓦势力和支持势力都会视斯比亚为眼中钉?然后我们再利用其对峙的情况,不断加深相互的敌视程度?虽然这想法有新意,但你怎么能肯定其中这些关键因素?科恩.凯达是个流氓,怎么可能咬紧牙关去维持帝国威望?’
‘我已经说过,凭空推测科恩.凯达的行为是徒劳的,只能在计划还没实施的时候做得周全一点,留下变化的余地,但一个关键的人死了,自然就不再有余地。’斯维斯公爵摇了摇头,‘科恩.凯达攻击魔属帝国的事大家都知道,但有谁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攻击?虽然我们都清楚科恩.凯达是个流氓皇帝,是个疯狂的皇帝,但斯比亚帝国的威望却在我们的白眼和蔑视中树立起来,还达到了其他帝国无法越的高度!我并不清楚科恩.凯达的最终目的,但我敢肯定帝国威望将在这其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科恩.凯达一定会全力维护。’
‘为什么?’
‘因为对一个皇帝来说,帝国威望和自身的威望是最为锋利的武器,在某种意义上,威望甚至比军队更加重要。’斯维斯公爵回答说:‘针对科恩.凯达这个特殊的人,任何计划都难免有疏漏,更何况计划中根本就没有考虑到神魔的态度,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地方。科恩.凯达为什么敢进攻魔属帝国?这难道还不值得大家深思?而对于这样一个人,草率决定以里瓦小公主的死去刺激他,他就真的会上当吗?在斯比亚前任皇帝死后,科恩.凯达的头脑可是异常清醒,所做策略没有丝毫差错……难道,里瓦小公主与科恩.凯达的亲密程度更甚?’
‘那么……你的细节安排呢?’在公爵的解释下,问的口气已经缓和很多了。
‘敌对需要一个过程,仇恨需要时间萌芽,突如其来的严峻局面有可能使科恩.凯达清醒并冷静下来,要想让他入局,就要一点点的缠上他的手脚。’公爵平静的回答,‘纵观整个局面,我建议让神属内、斯比亚帝国内慢热,而在魔属方面就可以快一点,以两到三次不间断的攻击扰乱斯比亚的视线,之后以谈判为主,让斯比亚有机会把手缩回去处理里瓦的事情……里瓦公主不死的话,客观上可以大为加快整件事的流程。’
魔属对斯比亚两到三次的攻击本身已在仲裁计划之内,所以公爵大人的提议并没有对计划造成伤筋动骨的改变,这很好解决,但里瓦小公主的最终命运却让参加会议的人讨论了好一阵,末了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这是关键人物的生死存亡,关系重大。
‘我提议,投票表决吧!’到最后,还是主祭大人站起来说了话,‘谁同意里瓦公主存在?谁反对?开始!’
‘同意、同意、反对、同意、反对、同意……’
层的环形包厢,从主祭左侧开始依次投票,除主祭外的另十一人中,七人同意,四人反对。
‘现在是七比四,身为轮值主席,我要使用一票仲裁权。’主祭点了点头,扬声说:‘我反对,里瓦小公主的事情,必须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会议继续,列席人员,你可以上来了。’
其实公爵大人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这样庞大的一个计划来说,关键之处并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但在听到主祭使用仲裁权维持原计划时,斯维斯公爵的眼神里还是有一点失望。到最后,他只有点点头,让出会议主持的位置。
第三章
神属联盟、斯比亚帝国、圣都近郊。
昨天后半夜,这里下了一场细蒙蒙的小雨,在清晨时候,窗边的树叶和远处的绿草都还挂着一颗颗、一粒粒微小的水珠。从地平线上射来的阳光,顽皮的在这些晶莹剔透的水珠上折了个弯,幻化成千万点跳跃的小闪光,争先恐后的投射在一双靠窗倚望的美丽眼睛之中。
撩开几丝被轻柔晨风吹乱的金栗色长,窗边的女子让自己清秀俏丽的脸蛋完整的暴露在阳光之中,纤细、秀气的眉毛,奶白色的细嫩肌肤,还有那不用笑也微微上翘的可爱嘴角……在整个圣都,甚至是在整个斯比亚帝国,能同时拥有这些迷人魅力而又住在郊外的女士只有一位,那就是香雪小姐。
‘小姐,您已经醒了吗?’侍女轻扣着房门,‘今天,您也是要自己梳洗吧?’
‘是的。’窗边的香雪转身过来,回答说:‘我自己梳洗,要不了多久的。’
‘好的,昨天夜里下过雨,请小姐多穿一件。’侍女隔着门说:‘早餐已经预备好了。’
侍女离开之后,香雪走到隔间的镜子前梳理起来,清洗完,先给自己梳了一个喜欢的式,再挑选衣服,配上两样简单的饰。做完这一切,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香雪不禁暗暗在心里揣摩,如果他……如果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装扮,会说些什么呢?那个令自己又感激、又恐惧的人,让自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游走的人,银月湖子爵,每次想到这个名字,香雪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心跳也加快了不少,更是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能让自己安稳下来。
自己被子爵救出来,住在清净的乡间别墅里,生活虽然谈不上奢华,却也并不缺乏什么,最重要是这里没有人逼迫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按照常理来说,自己,就应该算做是银月湖子爵的女人了吧?可自己,为什么还是对银月湖子爵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呢?一个正常的女人,需要恐惧自己的男人吗?况且子爵大人还是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
应该试着去爱他吗?以前在任务中,自己不是稍用手段就可以把那些达官显贵迷得连祖先姓氏都忘记吗?
想到这,香雪嘴边却露出一丝苦笑,用少有的悲观目光看看镜子里的自己:银月湖子爵是一座山,一座万年的冰山,一个弱女子,怎么才能去融化一座冰山呢?
当香雪走下楼时,露台边已经设好了餐桌,跟平时一样,两套餐具整齐的摆放在相对的位置上,这是因为没有人能说出银月湖子爵会在什么时候回家,所以餐桌上永远有子爵使用的餐具,浴室里永远会有温度合适的热水,马厩里永远都有一匹配备了马鞍的骏马……看着身前的餐具,再看看对面的那套餐具,香雪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个怪异的想法: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和那些餐具和热水一样,是为了让突然归家的子爵能立即享用的?
又有些不像,因为子爵大人从来不会动自己一根手指头,还请专门的导师来教授自己知识,可是,万一这一切仅仅只是子爵大人不想让自己的预备女人像个呆头呆脑的傻瓜呢?
‘……小姐……小姐?’看香雪想得入了神,旁边的侍女轻轻的推她的肩,‘小姐?’
‘啊?’香雪惊醒过来,‘什么事?’
侍女回答:‘导师来了,在跟小姐说话,可小姐您没有听到。’
香雪连忙向对面站立着的导师道歉,这位女导师才华出众,深受香雪敬爱。
‘小姐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吗?我看小姐房间的灯整夜亮着。’导师微笑说:‘那么,我们今天上午可以暂时休假,反正小姐的课业已完成,只是还欠缺一些巩固的课程。’
‘谢谢导师。’香雪满带歉意的回答,‘我不要紧的。’
‘课业本身就要有张有弛,休息一个上午没有关系,如果子爵大人知道你这么努力,也会建议休息的吧!’导师爱怜的看着香雪,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就这样决定了,我下午再来。’
‘小姐。’侍女关切的问:‘您想要怎么休息呢?不如我帮您准备一个鲜花沐浴?’
‘不用了,我不是贵族,没有早上就沐浴的道理呢!特别又是在这个简朴的帝国里。’对自己身分依然很迷惑的香雪拒绝了侍女的提议,转头看了看远处绿色原野,‘昨天夜里下过雨,那边山谷里一定有很多蘑菇,请帮我准备一个篮子好吗?’
‘当然好啊!小姐,小姐好像很喜欢外出踏青呢!’侍女笑着说:‘不过这次好啦,护卫们已经在小姐常去的路上铺了碎石路,溪边还有石凳呢!我们不用再弄湿衣角了!’
草草吃过了早餐,香雪带着两名侍女去了别墅旁的山谷里,侍女一左一右提着篮子走在前面,先用细长树枝敲打过身前的草丛才弯腰下去采摘,香雪单独走在后面,依靠自己的感觉,在齐踝或者齐膝的草丛中摘出一朵朵蘑菇,不一会,已经装满了一个筐子。
‘小姐真厉害!’休息的时候,侍女拍着手说:‘我们俩在前面,明明所有的地方都是我们先走过的,可我们俩采的加起来还没小姐的一半多呢!小姐您教教我们好不好?’
‘这是教不来的,多采几次自然就明白了。’香雪坐到小溪边的石凳上,笑着对这两位同船来到斯比亚的里瓦女孩说:‘蘑菇都是伴生的,无论哪一朵,总是生长在一群蘑菇中,只是其他的蘑菇被草掩盖了,不容易看到而已。’
‘原来还有这样的技巧啊!好深奥哦。’天真的侍女感叹着,‘要是小姐不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不能进步呢!不然蘑菇不够大家吃,中饭和晚饭要多做好几个菜式呢!’
‘好啦,先把蘑菇拿回去,再拿回篮子来,我等着你们。记得快去快回,别在路上耽搁。’香雪心中稍微感叹了一下,因为在她的记忆里,诸如这样获取野生食物,采摘的数量不是关系到饭菜的准备,而是关乎自己能不能存活下去的大事,但这些香雪并不想对这两个女孩说,即便是说了,她们也未必能明白。
目送着两个侍女嘻嘻哈哈的打闹着离开,香雪站起身,跨出碎石路面,在靠近溪流的草步步走着。踏着脚下柔软的草地,听着山溪潺潺的流水声,纷乱的心总算逐渐平复了下来。依稀记得,在自己不懂事的小时候,也是住在乡间的小房子里,经常跟着一位姐姐钻到山林里采摘蘑菇,自己最早的记忆,似乎就是起始于这位姐姐……
但让香雪无限痛惜的却是,无论现在的自己怎么回想,都记不起那位姐姐的容貌了,虽然幼年的一个模糊的影子还残留在记忆中,可过去那么多年,姐姐的样子应该有很大的变化才对,剩下的,就只是是刻骨铭心的饥饿,还有香滑蘑菇入口的感觉。但仅凭借这个感觉就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出姐姐,实在是希望渺茫。
‘仁慈的光明神王,请保佑我找到我姐姐吧!’香雪蹲下身,手指伸向一丛蓬松的长草,‘如果是无毒的蘑菇,就预示找得到;如果有毒,就是……就是找不……到……’
翻开草,草丛下却连一朵蘑菇也没有,香雪很少失误,更不知道这预兆意味着什么,心跳又加快了,她心里默念着,把手伸向旁边的草丛:‘光明神王,黑暗魔王,无论是谁都好,都要保佑我找到我姐姐……我现在只要一朵无毒……无毒……无毒的蘑菇……’
谁知道草丛之下又是空无一物,已经两度失手的香雪呆住了,忐忑的她看着第三个草丛,有些拿不定主意。可为了维持心中那一点小小的希望,支持自己在这污浊世界活下去的那一丝可怜的希望,她还是伸出了微微抖的手指……可这次,她还能祈祷谁保佑自己呢?
在这方面,香雪是个喜欢简单的女孩,她有一种在多年流浪生活中学到的思维模式:既然诚心诚意的请求过了,但光明神王吝啬,黑暗魔王无视,那就不用再强求,如果还要继续哀求下去,只会使得自己更下贱。
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她那两片能迷倒众生的嘴唇轻轻开启,微声祈祷说:‘银月湖子爵,你什么都能做到,在你面前,没有任何不能战胜的困难……虽然冒昧,但我还是在这里,偷偷的恳请你保佑我,保佑我找到我的姐姐吧……请给我一朵,一朵无毒的蘑菇……’
说出这番祈祷,香雪小姐美丽的眼中已经被眼泪朦胧了,草被一根根的拨开,最后,一朵蘑菇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因为眼泪的关系,所以香雪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她连忙拿出香巾拭干了眼泪之后再看过去。
草丛下只有一朵蘑菇,粗状的茎,伞形的冠,通常来讲,长成这种丑模样的不会是有毒蘑菇,但很遗憾,伞形的冠上是鲜红色配黑色、黄色斑点……这也就是说,这是一朵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蘑菇。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夺去我这一点希望?’
虽然知道这不关银月湖子爵的事,但香雪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只是需要一点安慰,一点支持自己继续生活下去的安慰而已啊!当这一点要求无法得到满足的时候,再温顺的女孩也会崩溃的。泪流满面的香雪站起来,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提起裙边,狠狠一脚踩在那朵毒蘑菇上!
这是凝聚了香雪小姐全部力量、愤怒和委屈的一脚,如果香雪小姐是属于神族或魔族,那么这样程度的一脚不是用来毁天,就是拿来灭地──嗯,不要担心,因为香雪小姐是个人类的女孩,所以她这一脚应该对天地无害,就算是香雪小姐踩出个十来脚,也最多是在踩碎那朵蘑菇之后再踩个小坑出来而已,而事实上,香雪小姐这会已经踩到第三脚了。
‘啊~~~~~~~~~~~~~~~’在香雪踩到第四脚的时候,蘑菇出了凄厉的惨叫。
‘啊!’香雪小姐也显然是被吓到了,她向后一跳,右手抽出银月湖子爵送给自己的匕。她只是想要一朵无毒的蘑菇,可不是想要一朵会惨叫的蘑菇……难道是刚才被企求的三位中的某一位显了灵,派了一朵会说话的蘑菇来告诉她自己无毒?可这、这也太胡扯了……
香雪没时间多想,用锋利匕削下一段树枝,再斜切一段,把锋利处对准那丛草,稳了稳心神,就要投出去──在这紧张时刻,蘑菇又出了声音,确切的说,那真的是人类通用的语言,虽然比较模糊和口齿不清:‘我的妈……好痛……’
在这一瞬间,香雪的思维回复,毕竟是做过间谍的人,在打消了神话生的瞬间幻觉之后,手里的树枝立即就投了出去,同时一步步后退──那声音一定是人出的,而一个藏在地底的人,又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关照?但一定不能慌乱,转身就跑的话,万一对方有同伙呢?只能先一边保持安全距离,一边仔细观察周围,找到一条逃生的途径!
‘啊──完了!’蘑菇又开了口,而且是一种受到致命打击的腔调,‘被毁容了……’
随着那声音,在香雪刚才立足之处,整片草皮都向上掀起,一个身体上包裹着油布,一手蒙着左脸的人坐了起来。
香雪紧张之极,雪亮的匕横到了胸前,严厉的问:‘什么人?擅闯贵族私地,这是死罪!’
‘少来了,本少爷又不是被吓大的!’那‘蘑菇’一手蒙着脸,还忿忿不平的反驳说:‘擅闯贵族私地,只是训斥之罪加罚银,严重者才杖打三十服苦役三年,只有擅闯贵族私地并图谋不轨的是杀头!我图谋不轨了吗?不错,我藏在地下了,可藏在地下算图谋不轨吗?我就喜欢藏在地下,怎么样!?你咬我!?’
这倒是奇怪了,被人抓了现行的不法之人,通常情况下不是见机逃窜就是放手一搏,怎么这个人还敢冲主人脾气呢……但看他如此通晓这条法文,一定是常常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说不定是想找机会偷溜……但是,这个年轻的声音却有些熟悉呢!
‘你……’冷静下来的香雪看了看对方的体形,突然说:‘把手放下。’
‘……’对方显然也冷静了,爽快的回答,‘不要!’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放下手,’匕逐渐放到身侧,香雪说:‘我就要开始尖叫了,而且是很大声的那种。’
‘……’对方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显然是考虑到了香雪尖叫的后果,然后慢慢放下手来,先吐出几根野草和蘑菇茎碎沫,才颓然回答,‘好吧!这次算你逮到我了。’
‘果然是你。’香雪轻轻呼出一口气,但冰冷的脸色却没有改变,‘这次你有什么解释?’
‘蘑菇’没有回答,只是站起来抖落身上的尘土,又走到小溪边捧水洗了脸之后,这才取下蒙在脑上与穿在身上的油布,露出一身贵族便服。
这一位,当然就是香雪第一次参加坊间聚会时在包厢里偶遇的那位年轻贵族,在那之后,他还跟香雪在集市上偶遇两次,在某贵族的游园会上偶遇一次,从别墅到圣都的路上偶遇三次……而香雪也在后来的课程中了解了这位年轻贵族当日所穿制服的种类,原来,那就是斯比亚法官的制服。
年轻,能在皇室活动中频频露面,甚至能进入皇室成员包厢,这样的法官在斯比亚帝国里只有一位,那就是**官杰克──不过对于这位**官,民间的传说和流言太多,而且各走极端,而对香雪来说,这位自己绝对惹不起的贵族,却是让她伤透了脑筋。
‘这一次啊!’**官擦去左脸上的一丝血迹,抬头看着天,‘应该没有什么借口了。’
‘可以让人闻风丧胆的**官阁下,也会有找不到借口的时候吗?’香雪倒是有些奇怪了,‘常常听人说,帝国高官都是真正的精英,怎么会连一个敷衍女孩子的借口都找不到?’
‘你很喜欢别人敷衍或者欺骗你吗?如果你有这样的期待,我可以把你骗到你姥姥家。’**官阁下转过头来,年轻的脸上挂着几缕被溪水沾湿的头,‘我,只是不想再找借口了。’
听了**官的话,香雪心里‘咯登’一声,连说糟糕,她很清楚,自己的美貌可以是杀人的利器,也可以是一切麻烦的根源,但她没料到眼下的麻烦是这么大,如果**官垂涎自己的美色,她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是银月湖子爵的女人,而这位**官的身分可说是极高,不但是帝国一等一级重臣,有个手掌兵权的哥哥,而且还是皇帝陛下的异姓兄弟。
哪怕是对方稍微愚蠢一点也好啊!那样的话,香雪就可以巧用手段让他死了这条心,但这位**官,却是一个极聪明,或者说是极狡猾的一个人,斯比亚帝国里有多少穷凶极恶的罪犯,有多少尘封多年的冤案,都没难住这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官……
如果这样一个男子想要得到自己,银月湖子爵将会是第一个受到打击的人,香雪不愿意子爵大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虽然子爵大人的一切行为都透着古怪,也让自己恐惧,但香雪却知道,自己这一生中,再难遇到一个这样特殊的男子。
‘是吧!贵族都是这样的呢!’香雪叹了一口气,冷冷的回答说:‘从开始热衷编造借口,理由,到后来的懒得编造。**官阁下打算直白的说了吗?’
‘是啊!直白的说。’**官认真的点了点头,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地位和身分,‘我跑去问了皇妃姐姐,皇妃姐姐告诉我,对女孩子要坦诚,所以我就不想再找借口了。’
坦白说,在两人最初的邂逅和前几次的‘偶遇’中,香雪对这年轻人并不排斥,他这种认真中混杂着些许天真的表情,曾让自己觉得亲切和轻松,和他说上几句话,一整天的心情都会不错……但在知道对方的真正身分之后,香雪不由得暗骂自己愚蠢,一个**官这样做,当然是对自己别有所求,从此就对这样的表情有了强烈的抵触情绪。
‘阁下应该称呼皇妃为殿下。’香雪把匕放回鞘中,小心收好,‘这样称呼,有**分。’
‘这里有别人在吗?就算有别人在,我也是这样叫的,谁不服气就去告我啊!’**官有些愤怒,‘你以为我想做什么?你以为我会做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跟你说话而已,你用得着摆张冷脸给我看吗?刚才藏在土里已经让我很不爽了!而且我还要向无数人解释我脸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我是**官呢!我的仇人满大街都是,这下他们要笑死了!’
‘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了吗?’香雪曾经是个美丽的间谍,当然知道倾听的重要,而且在在多次的接触中,她也对**官的性格有些了解,所以这时并不介意他的语气,面对他在石凳上坐下,‘说说吧!我听着。’
‘没有!’**官哼了一声,转身过去把地上的杂物塞入土坑,看他小心翼翼的复原泥地,香雪不无好奇,而**官的解释居然是下次可能还要使用……年轻的**官一边说着这种称得上‘厚颜无耻’的话,脸上却是一副天真的表情,甚至眼神里还带着一点点骄傲。
香雪不清楚他的表情是不是出自内心,但比较奇怪的是自己却从不惧怕这位**官,就算在他怒的时候,自己依然是以一种玩乐的心态在旁观。香雪当然明白自己的行为犯了贵族禁忌的,但在某些时候,人的心情和情绪真的很奇怪……似乎和**官一起触犯禁忌,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就试着,试着让这位**官死心吧……’不过,香雪依然是理智的,暗自做出了决定。
第四章
小溪流淌着,两人各自坐在相距七、八步的石凳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虽然阁下心情不太好,但即使是我开口问,阁下也必然不会告诉我是什么事情。’香雪淡淡的说:‘是要这样继续下去呢?还是要另说点什么?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已经照足你的要求离你这么远了,你就连多坐一会的时间都没有吗?’**官看着她,像是在等待着一个判决结果,‘你是讨厌我吗?回答,我是**官,你绝对骗不了我的。’
‘你并不讨厌,我没有任何理由讨厌你。’香雪平静的回答,心想**官和女孩子的相处技巧可与他显赫的身分不怎么相称,连这么生硬的话也能问出来啊!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避开我呢?’**官显然不清楚自己的问话方式有多么笨拙,还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着,‘难道我很可怕吗?’
‘一点都不可怕,相反**官阁下还很可爱。’用这样的方式对话,香雪觉得好累,她可不想扮演一个安慰者的角色,‘要避开阁下的原因,只因为我是银月湖子爵的女人。’
‘银月湖子爵的女人?’**官怪叫一声,表情变得很古怪,‘你们……已经……’
‘告退了。’香雪站起来,转身就走。
**官心里一急,连忙施展出平日里绝不显露的精湛武技,绕冲到前面,转身在碎石路面上拦住了她。
‘阁下这行为算什么?’面对**官这样唐突的行为,香雪很不高兴,没好气的数落对方,‘调戏?引诱?’
‘好了啦,算我错了好不好?我说错了话。’刚才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官阁下却在这时回复常态,脸上挂起了招牌式的坏容,还自己退到了规定的距离外,‘善良的大姐姐,陪我散步吧……我一个人好闷啊!’
‘阁下是身分崇高的**官,家里应该很多仆人,漂亮美丽的大姐姐也不会少,还会没有人陪你散步吗?’香雪偏着头看他,‘上次不是还向银月湖子爵提出要求了吗?’
‘你保证过不拿这件事情笑话我的。’**官一脸的委屈,‘怎么犯规?’
‘你也保证过不突然出现吓唬我的。’香雪针锋相对的回答,‘你犯规在先。’
‘是你吓到我好不好?’**官更加委屈了,‘我还受了伤啊!你要赔偿我这张漂亮的脸……这可是被皇帝陛下批准的标准“英气逼人”型和“玉树临风”型脸蛋!’
‘做梦。’香雪强忍住笑,把目光放在别处,‘无论是偷瞧还是偷听女孩子,这都是不可原谅的。’
‘原谅我啦,因为……因为在你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我一定是最乖的。’**官举起右手,手指上套着一个可爱的布偶,‘可爱吧!前天晚上通宵工作,凌晨时才做的。一共是两个,一个送给琴伦公主,这一个送给你。’
‘你是最怪的一个。’看**官把布偶放在路边的石凳上,香雪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跟公主殿下相提并论,也不能跟公主拥有同样的礼物,你拿回去吧!’
‘没有那么严重,我喜欢琴伦小公主,也喜欢你,送你们一样的东西很正常啊!嗯,见过这么多次,应该是朋友了吧!接受朋友的小礼物,哪来那么多顾忌啊!’**官哈哈笑着,在香雪前面倒退着走,‘贵族的臭规矩是很多,但在斯比亚,我们这一级的贵族却是最不用讲规矩的,常常把皇家学院的导师们气歪鼻子,但除了向维素大叔告状之外,他们也没办法。’
‘听起来,大家的关系真是很融洽。’在不生气的时候,香雪的表情很可爱。
‘嗯……这个,不能告诉你哦,因为那是帝国的核心秘密。’**官歉意一笑,‘任何有关皇室成员的话题,我们都禁止谈论,但只限我们这些官员,你可以谈论和评价的。’
‘那你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要告诉我?’香雪背起手来走着,‘我没有话题的。’
‘我是只想这样看着你走一段就好啦,不过既然你想听,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些有趣的事情哦!’**官想了想,‘你不常常进圣都,应该不知道现在圣都出了两位令人胆寒的大豪杰。’
‘大豪杰?’香雪不以为然,‘只有男孩们才觉得这个有趣吧!’
‘谁说的,这两个在圣都称霸的大豪杰可都是女的。’
‘女的?’香雪摇摇头,‘女的怎么做大豪杰?我不信。’
‘听我说啦,第一位是血族族长的千金,古灵精怪的葳莎小姐。圣都那些没成年的贵族小姐们一向难以管教,令人头疼,这位葳莎小姐一到,这些贵族小姐们就更加的令人头疼,什么蒙面飞马过街、武装群山围猎,在城外开条岔路作弄外国官员和商人,就差没打家劫舍当山大王了!’**官仰头笑说:‘那些外地来圣都的官员们,都以为圣都组建了女子军团呢!’
‘有这么厉害吗?’香雪惊奇的说:‘可是我们这里还很安静啊!’
‘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一般的贵族都进不来,更别说那些骄蛮小姐们了,她们只是图个好玩,不太敢以身试法,因为圣都的贵族犯事都是俺亲自伺候,撞在俺手里,她们哭都来不及。’**官的话可一点都不夸张,事实上早就有传言说,得罪皇帝陛下还有可能会没事(当然这机率非常小),但不小心栽到**官手里的话──请节哀。
‘这样说起来,还真是有趣。’香雪不由得好奇,‘既然知道得这么详细,你为什么不管?’
‘这个……因为……嗯……民不举,官不究……’
‘你说谎。’香雪一眼看破**官的尴尬。
‘好吧!我交代。事实上呢!我今天能有时间来看你,是因为我前几天稍微管教了她们一下,结果被骄蛮小姐大将军葳莎小姐威胁,是皇妃姐姐建议我躲躲的。’**官抓抓头,不好意思的回答,‘这会,怒火中烧的葳莎小姐应该正在圣都里找我吧!’
‘你是**官啊!你怕这位小姐什么?’香雪更加好奇了。
‘我怕她哭,她一挂上眼泪,我的**就会痛。’**官的话让香雪不明就里,‘在这种事情上,没人会站我这边,连我哥哥都不会帮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常常是葳莎小姐嘴一噘,我就要倒霉了……上次陛下还说了,站在帝国的角度,杰克你做得好,但站在私人的角度,你这笨蛋居然敢欺负我妹妹?’
‘原来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啊!’香雪终于明白了,第一次真正笑出来,‘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就强悍了,皇家禁卫军某将领的亲妹妹,霞飞小姐,如果说葳莎小姐是在圣都贵族圈里称霸,那么这位霞飞小姐就是在横行。’说到这里,**官一脸的景仰,‘一旦她出现在某个地方,那就像是一位好猎人进了群山,所有的野兽都不敢出声了……就连圣都最凶悍的贵族恶霸,都要肯定霞飞小姐今天心情好才敢出门。’
‘不信。’香雪摇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贵族小姐呢?就算是近卫军将领的妹妹,这身分在圣都也不算太显赫啊!’
‘不由得你不信啊!霞飞小姐的可怕是陛下造就出来的,而且是凯丽皇妃的直接下属,统领着圣都一营警备队,上下都是嫉恶如仇的主,自从她上任,圣都的恶霸们可倒了大霉。’**官比划着说:‘这营警备队抓人,十有**是调戏民女之类的花案,通常又是霞飞亲自上,不管对方是什么爵位的犯事者,这位小姐一定是先把他们的隔夜饭打出来再说。只要是她们抓的人,交到我手上都得先治疗个十天半月的才能审……曾经有人想报复,结果十几个大男人被霞飞打翻在地,带头的人跑了十来条街,回后一看还在追呢!吓得魂飞魄散,最后跑到我的府邸求我救命。不过那天晚上我心情好,就和霞飞小姐一起审问了那倒霉蛋……’
‘你和这位霞飞小姐也很熟啊?’香雪专注的看着**官,‘听你讲的,似乎你跟圣都的贵族小姐们都很熟悉呢!为什么还要跑这么远来跟我说话呢?’
‘人跟人不一样的,因为你让我觉得轻松啊!’**官笑着回答,‘而且那些小姐们都是很暴力的哦,葳莎小时候喝过陛下的血,霞飞小姐的胆子就大得有点夸张……她可是举国上下第一个咬了皇帝陛下的人啊……’
‘咬……咬皇帝陛下?怎么会生这样的事情呢?’一直以来,香雪只专心学习与斯比亚有关的专业课程,听到近来这些趣事,觉得很新奇,所以一再追问。
‘详细情况我是不太清楚啦!’**官可不想左一个不能告诉你,右一个要保密的一本正经,把原因含糊过去,‘反正就是霞飞小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用那硕大的半兽人牙口咬住了陛下的手臂,还死不松口,结果自然是连累她的哥哥和情人也被处罚……’
‘就这样咬了皇帝陛下,一定受了很重的处罚吧?’香雪笑着说:‘被半兽人小姐咬了,一定会很痛……’
‘是啊!当场就出血了呢!皇妃们一起来包扎……’**官正答着,却现香雪的面色有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大事,昨天夜里,不知不觉就看到早上了,所以休息的不大好吧!’香雪伸出手来,拢了拢头,继续着自己的微笑,‘不过,我听别人说啊!被人咬了左手会得到意外中的财富,被人咬了右手会有女孩子喜欢自己呢!’
‘是吗?这说法好特别。’**官抓抓头,‘可是陛下他没得到什么意外的财物啊!’
脑袋中轰然一声巨响,香雪腿一软,用手紧扶着路边的小树、强自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倒下去,而心里有个声音在狂呼,‘他是皇帝!他就是斯比亚帝国的皇帝!’
银月湖子爵几乎没有受过伤,唯一一次见血就是左臂上的咬伤,自己还因为那伤口的形状而迷惑了好一阵,后来才知道是半兽人的牙印,时间、位置、再综合子爵一直以来的怪异行为,自己的推断绝不会有错……
曾经千万次揣测子爵大人神秘的身分,曾经千万次迷惑于自己对他的恐惧,但万万没有想到,子爵大人其实是皇帝……是啊!这么优秀的贵族,怎么可能到处都是,怎么可能就让自己随便遇到了?
夜宴上的会面,喂药时的温柔,左臂上的伤口,逐渐在香雪脑海中重叠起来。
瞬息之间,香雪就从‘子爵的女人’变成‘皇帝陛下的女人’,但这个身分的改变并没有让香雪感到高兴或兴奋,反而有一种强烈的屈辱感在她胸中翻滚,她的呼吸变开始得急促,几乎就快要控制不住的大声喊出来,‘骗子!大骗子!为什么要骗我!’
‘你怎么了!’**官没有多想,抢上几步准备来扶,却被香雪倔强的眼神阻止了,一时间进也不好,退也不妙,伸出的手凝在身前。
‘我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官的话惊醒了香雪,她强自镇定的微笑着坐下,斟酌自己说出的话,现在情况突变,她要担心的已不是‘银月湖子爵’,而是眼前的这个**官了,‘我很高兴你今天能来和我聊天,但我的侍女们快回来了,让她们现不好。’
‘知道了,你要好好休息。’**官点着头,小心翼翼的把布偶放到石凳上,‘我,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空,不过我会小心,绝对不会再吓着你了。’
‘听我说,杰克,我很感激你一直以来为我所做的一切,能成为你的朋友,我也荣幸。’香雪坐直了身子,真诚的说:‘但我却不想你再来看我了。’
‘为什么?’被香雪叫了名字的**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受到严重打击,眼神非常震惊,‘为什么不想我再来看你?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了尽量不刺激到**官,香雪只好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问题在于,我真的是银月湖子爵的人啊!如果我是个男孩子,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我是女孩子,我必须要遵守你们男孩子不必遵守的规则。再继续见面的话,会对你、对银月湖子爵的声誉造成很大的损害。’
‘说来说去,就是你身分的问题吧!’**官还是被刺激到了,拿眼瞪着她,‘我马上就去找他,叫他把你送给我!’
‘送给你……’香雪的脸色黯淡下来,一半原因是杰克这句话伤了她的心,另一半是想到‘银月湖子爵’当初在里瓦的举动,虽然有一个铜板,但自己事实上是被送给他的。好一个‘银月湖子爵’啊!自己不过就是第一次见面时骗了他,他就大费手脚的做套让自己钻,一个报复心这么重的皇帝,怎么可能再把自己送给其他人?
虽然在传闻中,**官与皇帝的关系非常好,但香雪却对男人的占有**了解极深,如果**官现在跑去向一国之君讨要自己,只怕不但要不到,还会倒大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又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嘛!’**官额头上都急出了汗,看到香雪依然沉默不语,他立即又激动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杰克,我要你想一想,在你想让一个人陪你说话的时候,你先要确定这个人愿意和你说话才可以吧?’香雪抬起头,‘我当然愿意陪你说话,但是在我心里,我更愿意陪另一个人说话。如果要在其中选择,你是第二位的。所以,我不想被转送给你。’
‘谁?这个人是谁?’**官听得一头雾水,显然他是很费劲才听明白了这非常专业的拒绝,‘银月湖子爵吗?’
香雪摇摇头,把银月湖子爵第一时间排除,‘不是他,其实我很害怕跟银月湖子爵见面,对他,我只有一种深切的恐惧感。杰克,你先走吧!别来看我了,如果我想见你,自然会去找你的。’
香雪知道,在男性的一生中,杰克这样的年纪是最冲动的时候,只要热血沸腾头脑一热,连杀神屠魔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虽然杰克跟斯比亚皇帝是兄弟,但哪个帝国的皇帝重臣在血光四射之前不是以‘父子兄弟’相称?生死大事,当然是小心为上。
‘我明白了,那我就等着你的消息好了,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吧?’杰克露出一个微笑,向后退了几步,口里轻声说:‘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哦,你要保重。’
香雪回望着杰克,轻轻的点了点头,后者不好意思的笑笑,抓抓头,向山谷中走去,不时跳跃的身影逐渐在香雪的视线中远去,在消失之前,还顽皮的转身过来对她招手告别。
在山谷中穿行,在确定彻底走出香雪的视野之后,**官挺拔的背影瞬时松垮下来,脸色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嘴里不住的念叨,‘被讨厌了,被讨厌了……完蛋了……’
虽然是执掌帝国司法的最高法官,但杰克说到底依然是个年轻人,幼年跟哥哥流浪,没有一天安稳生活,之后跟了老大,随军参战、四处奔波,所见、所学没有一样能在与香雪的相处中能用得上。如果让今天的**官去挖野菜、搏虎豹,甚至刑讯逼供都是手到擒来,但要说到男女相处的规则和技巧,他显然是一窍不通的。
于是,香雪小姐只柔柔的一句‘不要见面’,居然就杀得**官落荒而逃。要知道,这位**官虽然年纪轻轻,但只要他在审理处后院的台阶上一坐,下面的人犯就会吓得尿裤子!如果香雪小姐不是在巧合之下与‘乖宝宝**官’见了第一面,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对待我们那可怜的**官。
说到底,**官今天的零情商(eQ)还是斯比亚皇帝的过错,这位皇帝手把手的教会了兄弟们怎么行军打仗耍流氓,至于女人的问题,拜托,斯比亚皇帝自己都不清楚要怎么去解决……陛下对香雪处处都占尽先机,那是因为他并没有把香雪当成一个女人。
自从当上**官之后,杰克就越来越孤独,科恩、莫亚、海尔特、玛法都是各忙各的,而其他的朋友也身负重任在各地奔波,常常半年见不到一面。维素亲王等长辈虽能常常见到,但爱护之中却有更多的教诲和期望,凯瑟翎阿姨等人倒是慈爱呵护,但……但我们的**官已经是男子汉了,有些人生难题,自然也不好向这些尊贵的夫人们开口。
身为斯比亚**官,杰克每日要处理的不是残暴凶案就是谋反计划,除了身边几名特别亲近的下属,根本没人敢跟他说笑,那颗稚嫩天真的心早已是不堪重负,他也只有在科恩回宫的时候跑去跟老大‘撒撒娇’,所以这位在普通人眼里可怕得如同恶魔一样的**官,在与香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阴错阳差的敞开了内心最赤诚的那一扇窗户。香雪小姐当时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如同是最犀利的武器,毫无阻碍的破开了**官坚硬的心灵护壁。
而我们这零情商的**官,却只是觉得‘跟这位小姐说话好有趣’而已。
为了追求这种有趣的对话,**官炮制了一次又一次的‘偶遇’,甚至像今天这样模仿老大**……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反常,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传说中的恋爱,他只是,仅仅只是想跟香雪说话而已。
可不管怎么说,香雪最后的话,已经刺伤了杰克的心,**官阁下还从来没有这样失意过,最后那几句微笑道别,**官都是硬撑着说完的。
‘嘿嘿,大人别气馁。’看杰克情绪低落,一名贴身护卫忙跑过来,又拿出一朵‘毒蘑菇’说:‘大人你看,我这里还有准备,咱们再去试一次啊!’
‘不用了。’**官接过这朵呼吸用的伪装蘑菇,轻摇着头,‘已经被人讨厌了。’
‘怎么可能呢!?我们的长官是帝国里最聪明可爱的官员啊!’护卫先义愤填膺的大呼小叫一阵,然后小眼一转,凑到**官耳边耳语起来,‘我们先如此如此……再这般这般……包这位甜姐儿哭着喊着不准您离开──啊!’
**官手上经办的龌龊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随身跟着的护卫随手拈来的都是环环相扣的恶毒计谋,这时献给**官对付‘朋友’,自然是讨不了好,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不说,也让另几位护卫笑个肚痛。
‘大人啊!咱们去洗澡吧!’另一个好拍马屁的护卫走上来,神神秘秘的进言说:‘我听说,被女人打了耳光会倒霉耶……’
‘有人打了我耳光吗?’**官疑惑的反问。
‘可是大人被踩了耶,还不止一脚。’那护卫一本正经的回答,‘那不比打耳光厉害?’
沉默了片刻,山谷里响起一阵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