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长哀帝在世时就把几个兄弟荣养在了一旁,没有放权给他们,他死后的三大辅臣也就任了王叔休王一个王爷,平哀帝继位也亦然,未给他的这几个王叔放权,但朝廷这几年唯才是任,灵王也因齐国公看中其子有了前途,中王他们也是想分一杯羹,无实位的他们就是上朝来也没什么他们说话的余地,他们也愿意为着机会上殿站一站。值得您收藏WwW。LWXS520。COM
中王和阳王这两年的朝说来也确实是没白上,至少他们府中的世子也是得了个实职,虽说也是靠真材实料上位的,但如若他们不作为,儿子们也真是被皇帝放在家中闲置了。
齐国公现在朝中无异是个大好人,中王他们也在其中得了好处,也没以前那样想着他们不好过就大家一起不好过的心思了,他们“和善”,齐国公自也不能驳面子,中王之请一出,他当下就举揖回礼道,“多谢中王盛请。”
“齐国公客气。”中王见状也是满意。
身边之人也是纷纷道喜,也道也请中王能给他们府中送上帖子,到时候他们一定携礼而到。
这厢齐国公刚回府,中王府的请帖就到了,中王的寿辰在五月十六日,差不多还要十个日子。
谢慧齐之前也是听了中间人道了中王家中有合适的小郡主,说是聪慧乖巧无比,这中王的帖子一到,她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本来没想着跟中王府有什么瓜葛的她也是赶紧着召了婆子来去打听仔细中王家的几个适婚郡主,阳王家中的也一道打听回来。
这边打听的人皆都忙了起来,谢慧齐还叫了一直呆在国子监的三儿子回来一趟。
儿子们见什么人,谢慧齐这里只有个大概的数,儿子们一过十岁,她就有意无意地放开些对他们的注意力了,很多事都让他们自己去面对处理,培养他们的处事能力,遂这两个王府中的郡主三子有没有见过,她还真是不知道。
齐望一回来,听母亲一问,也是笑着点头道,“见过,在友人和同窗家中的诗会上见过几眼。”
中王中的三个郡主,阳王家中的两个,还有灵王家中的都是见过的。
“可有喜欢的?”谢慧齐说的时候都捂着胸口,生怕听到不好的。
说起来只要儿子自己喜欢就好的话她也是不敢说了。
他们这种人家,哪可能真的能单过单的。
国公府要是来一个像中王,阳王这种野心勃勃的亲家,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齐望见母亲一脸的害怕也是笑,摇着头道,“没有。”
说着就去拉她的手,笑道,“说了没有喜欢的。”
若有喜欢的,就用不着她大动干戈去挑了。
听他这般说,谢慧齐也是大松了口气,她跟三儿子特别亲近,说是心贴着心也不为过,说话便也是很直接,“你要是看中他们几家的哪个,我就得唆使你阿父把你赶出家去了。”
齐望也不怪她偏心,他从不说这种话,他从小也不爱跟兄姐弟弟争什么,母亲也因此格外注意他,生怕少了他的什么,长大了,就是知道他跟大哥不一样,但他知道该大哥的是大哥的,他的路注定是跟大哥不一样的,遂也从不与大哥去比较。
听母亲这么说,他也是点头笑道,“我知道,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所以才让她挑。
“唉,你什么都听我的,反而事更多……”谢慧齐也是愁,小儿子是处处都跟她对着干,但小混蛋也是自己的事都自己做了,她只管替他收拾烂摊子就是,可听话的三儿子是连摆摊子都得带上她。
“嗯。”母亲抱怨,齐望却伸手搂了她的腰,嘴角翘起,要笑不笑的。
他模样神态都是是像足了他阿父的,谢慧齐遇见齐国公时国公爷已经到及冠之龄了,她现在看着像足了他阿父的少年郎,心想当年她的齐家哥哥在少年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的云淡风轻,不管擅何处都能让自己如闲云野鹤般自在?
真的是好模样,看着让人恨不能把心肝都掏出他,更是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一生顺心顺意。
“唉,一个两个的,就是让我伤脑筋。”谢慧齐这时笑叹了一口气,也是认了。
他们总能让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地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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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朝廷中说道谢慧齐最多不是的都是出自几个王爷的王妃之口,也就她们还敢当着人的面说一说,别的就是不喜国公夫人的,也只敢背地里编排,中王妃是几个王妃里最敢说道齐国公夫人不是的了,国公府去年大宴没请她来,听说中王妃在王府中简直是对她破口大骂……
当然,这也只是京中贵妇人之间流出去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也没几个人真能去人嘴里问真假。
说是要去中王府,国公夫人的身边人也着实是做了好一番的准备,跟着国公夫人去赴宴的一水溜都是会武的,衣裳也是准备了好几身,便连打发人的物件也是多打了两个包袱,前去中王府赴宴的人也是打听了清楚,身上有什么忌讳的也都是打听了个仔细回来,他们也是怕夫人那天出点什么事,被寿星公的夫人拿捏得下不了脸来。
毕竟是人家的家里去当客人,主人家要是不给脸要犯浑,当场谁也拿她没办法,就是事后能把场子找回来,当时折的脸也是折了。
要去中王家,鹤心院的奴仆们都拿出了要去阴曹地府的气势,便是齐奚也回来了一趟,跟母亲商量着要不要她也一道同去。
中王妃确实是个盛气凌人的妇人,是那种不说话都把下巴抬得高高拿鼻孔看人的人,谢慧齐以前就遇见过她的鼻孔很多次,也觉得去中王府是件很悬的事情,但又觉得这等大喜之日,中王府还想着跟齐国公府结亲,中王妃尽管高傲,但又不是无脑之人,岂会得罪让她下不了台面来?
但人都是不容小觑的,尤其女人情绪波动大,一生气发怒了可是不讲什么后果的,尤其她对跟中王府结亲一点意思也没有,谢慧齐心里也是有点发毛,当年灵王妃所做之事她可还没忘。
但女儿却是万万不能去的,她捏了下女儿的脸蛋,道,“你去就更热闹了,不能去。”
齐奚也只是问问,知道她去的话,到时候事更大的可能性更大,便笑着道,“那就阿娘自个儿去独战群芳了?”
谢慧齐听了笑个不停,笑过后怀抱着女儿也是笑叹道,“阿娘从不是个怕事的,只是现在人老了更顾及颜面了,反没以前放得开,不过,也不会让人占了便宜去就是。“
齐奚点头,“孩儿信。”
在她心中,没有比母亲更厉害的夫人了。
五月十六一到,国公府做了万全之策去了中王府,国公夫人身边的人皆严阵以待,尽管大伙儿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来,但那紧绷的气息还是让齐国公察觉了出来,马车上他就要笑不笑地看了国公夫人一路,国公夫人被他看得都白了他好几眼。
齐君昀这时才想起,他夫人也是真没跟别家的夫人真吵过什么架,以前说道她不是的,隔空喊话想跟她打嘴仗的,她都不曾理会过。
没见过,说起来他也是很想看看的。
“要是真吵起来了,差人叫我,我给你撑腰。”齐君昀怀抱着人,拔弄着她的红唇,又俯身咬了她的嘴一口笑道。
他是笑得开怀,谢慧齐却有点火了,掐着他的手背狠揪了一把,“就不能念着点好的?”
“嗯,”齐君昀看着她因怒气更明亮的眼,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他又朝她靠近,嘴里则道,“你就当是我帮我,我也很久没跟中王他们过招了。”
谢慧齐当下想也不想又狠揪了他一把。
一到中王府,门口是中王的长子在迎客,谢慧齐跟着齐君昀见过中王,道了喜就被王府的管事婆子请去后院,没想上轿之后刚到王府的女客院大门口落轿,就听到了他们国公府的人跟中王妃请安的声音。
谢慧齐一出去,就见到了穿着一身大紫红绸服的中王妃,跟她印象中的一样,一砷光宝气的中王妃面无表情地抬着下巴就朝她看了过来,额头不怎么看得清楚,但两个鼻孔清晰可见。
“齐国公夫人。”
“中王妃。”
两人对着一施礼,中王妃那厢手一抬朝大门挥,“请。”
这次下巴下来了一点,看着谢慧齐的眼睛也没那么冷漠。
“多谢中王妃。”谢慧齐笑着走了上去,一进大厅,发现来的夫人不多,来了不过六七个,还都是中王府的属妇,还有中王妃娘家的人。
她算是来得比较早的。
中王妃还让了半个主位让她坐,谢慧齐身份要比她稍高一点,便也没多做推拒,推让了两句道了多谢就坐了下来。
陆续有女客来,中王妃就没动了,中王妃就一直抬着下巴坐在主位见人,鼻孔就没怎么下来过。
谢慧齐坐在一边也是受了不少礼,等到人多了起来,她也一次没有起身过,她心中也是慢慢地有些感慨了起来。
几个老王妃,老夫人走后,需要她回礼的人就真没几个了。
更老的走了,她也老了。
这厢阳王府的阳王妃久久没来,过了一会,中王府的人进来跟中王妃报说阳王来了,阳王身边的人道阳王妃身体有些不适,在府里养病今日就不过来了。
中王妃一听,当即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冷哼了一声。
她跟阳王妃也是不对付了好几十年了。
谢慧齐听着她那声清晰可闻的冷哼声眼睛也是一眨——中王妃这脾气,还是挺大的。
还不等她多想什么,又有人道林元帅夫人到了。
亲家母来了,谢慧齐微笑着朝门口看去,林夫人一进来,她就站起了身,温和地朝林夫人开了口,“亲家母来了?”
中王妃这时候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她是等到林夫人走近了,才勉为其难地站了起来,受了林夫人的礼,回了个半礼,不过,她嘴里的话还是没多,跟回答前面见她的人一样,“坐。”
随即就有中王府的丫鬟来请林夫人入座。
林夫人并没有动,而是朝国公夫人伸出手,笑道,“我也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亲家母了,今日见到您,看您脸色跟以前一般的好,真是羡煞我也。”
谢慧齐失笑,“哪里,亲家母气色也跟以前一样好。”
“哪有您的好。”林夫人摇头,微笑着朝后道,“芝儿,芽儿,来见过国公夫人,这就是你们心心念想着要见的齐国公夫人,还不快快请安?”
说着就朝谢慧齐又笑道,“芝儿是玲玲的小堂妹,芽儿是她的小表妹,现下这两个小闺女都住在我府中,趁着中王爷今日摆的大宴,我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
第332章
“晚辈林芝见过国公夫人。”
“晚辈刘芽见过国公夫人。”
两个小闺女脆生生的声音一直,如玉珠入银盘,刹是好听,说完就都娇羞地看向了她,模样甚是好瞧。
谢慧齐笑着看了她们一眼,朝身边中王妃笑道,“今日王爷大寿,来的小娇客也是不少,我都许久未见过这么多跟鲜花一般的小姑娘了,托你府里的福,今日看来能见不少。”
中王妃听了当下想也不想地道,“国公夫人这些日子见的不少了罢?”
谢慧齐笑了起来。
有她这一转头,那两个跟她见礼的小闺女究竟也不愚笨,赶紧正经地朝中王妃行起了礼。
小辈们跟随长辈们而来,本没她们跟长辈说话的份,更别论给她们时间行礼了,更遑论元帅府与王府交情泛泛,还不到元帅府的晚辈跟中王妃单独行礼的份。
但见了国公夫人的礼,中王妃可是今儿的主人,见了她不见中王妃,这喧宾夺主的就是打主人脸了。
林夫人是急了点。
这毕竟不是国公府,或是他们元帅府。
谢慧齐这厢把场子转了过来,心里还在寻思着接下来的对策,所幸中王妃虽说话对她说得难听,但也没难为她,那两个小姑娘行完礼她虽也还是冷冰冰的,但还是抬了下巴对林夫人道,“去入座罢。”
主人家都说了两次入座了,林夫人再傻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进退了,只见她朝国公夫人一笑,又朝中王妃歉意一笑,含笑带着侄女和倍女跟着领位的下人去了。
这厢林夫人领人额外见的礼也是耽搁了后面来的人,她们一走,门口进来的人就很快到了,接着连见了三家的夫人,这才缓了下来。
得空下人也赶紧奉上了茶,谢慧齐刚拿过抿了一口,中王妃的头就偏了过来,声音很轻,但那内容就不怎么好听了,“国公府的亲家也不如何么?”
谢慧齐听了眨了眨眼,嘴边笑意没断。
她是听说中王妃这几年脾气一年比一年还要大了,看来这传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也难怪一打听到仔细的消息,她身边人都紧张了起来。
以前她还没被特封的时候,中王妃虽也不喜她,看她的时候一脸的冰冷不屑,但带刺的话还是不说的。
现在身份比她高了,中王妃看样子也没想着多敬她几分。
也难怪上次没请她来,她还能在家中大骂她。
根本就是不怕嘛。
不过谢慧齐也不怎么介怀就是,中王是王爷,先帝的兄弟,中王妃也是勋贵之家出来的,自出生身份就不比寻常人,过了一辈子贵族特有的高人一等的日子,想让她们这等身份的人拉下脸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笑而不语,中王妃瞥她一眼,又不屑道了一句,“这就是你们国公府千选万挑的亲家?”
那声音极其的不屑,因她的声音的压低更显刻薄。
谢慧齐心中颇有几分尴尬,但嘴边的笑容还是没掉,也让人看不出什么来,更让底下坐着的人猜不出什么来。
今日是有夫人带晚辈来的,但就是有带家中姑娘来凑热闹的,媳妇也是带了的。
不像林家,就带了两个不是自家的亲姑娘来,长媳却没见着。
中王寿宴不比国公府大宴,国公府大宴那是请帖里都添了人家要带的姑娘的名的,寿宴可是吃寿酒来的,是两家之间的走动,就是想把自家闺女带出来在各位夫人面前挂个脸,但也不兴把堂侄女跟倍女都带来的。
林夫人今日是有点不拘小节了些。
谢慧齐被讽刺也只能认了,还朝中王妃笑了笑。
见她跟个棉花团似的,打一拳都不吭声,中王妃不由轻敛了眉头。
她都凑过来道了两句,谢慧齐也凑过去了一头,笑着回了一句,“王妃手上戴的凤镯甚是好瞧,不知是出自哪家大匠的手?”
等半天就等来这句话的中王妃差点没甩出白眼来,不过还是勉强道,“不是什么说得上名来的。”
说罢,还是不甘心地多添了一句,极尽讽刺地道,“不像你家银楼都有好几家,要什么有什么,宫里的赏赐也是多得府里都放不下了罢?”
谢慧齐心想这中王妃也真是不好侍候,要不是她做了心理准备来的,还真能被她堵得一口气上不来。
这厢谢慧齐身边的红姑脸色都变了,被麦姑低着头狠狠横了一眼,红姑这才敛了神色,垂下了眼敛。
“王妃贵言。”谢慧齐也还是笑着道了一声,差点叹出气来。
见她还笑,中王妃几拳都是有去无回的,也是差点冷哼出声。
这时外面的人又道谁家夫人来了,谢慧齐也是赶紧着坐直了身,不敢再与中王妃攀谈了。
这可真是个横的。
她既不想要这家的女儿当媳妇,当然也不想今日这种好日子挫主人家的脸面,遂能忍就忍,能避就避,只要不出差池就好。
接下来宴席一开,入宴后中王妃还是与她坐在了一块,中王妃身边这时坐了她的三个还没把亲事定下的女儿,许是有女儿在场,也不与谢慧齐说些含沙射影的话了。
谢慧齐这才得已把一顿宴席用完。
宴后还有小坐,这时她就与中王妃分开坐了,中王妃有她的人要见,别的与谢慧齐相熟的夫人也是带了自家小辈们来见,林夫人也是被夹在了其中,她本想靠近,但因着谢慧齐身边站着婆子媳妇,下人站在两边排成了两排,她身边也没别的椅子,来见人的都是来说两句,就因站着说不了长的也得走,所以林夫人也还是等了一等,也是逮了空过来见了谢慧齐。
这次她笑语了两句寒暄,就请了谢慧齐林府做客,说道下个月七月就是她的生辰,是平时小日子的生辰,不是大宴,也还是请亲家母过府坐一坐。
这要是在家中,谢慧齐也就婉言拒绝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她这段时日也跟人走动,跟别家的都走动,更不好拒了自家亲家。
她女儿还是自家长媳呢。
谢慧齐也是心里苦笑着,嘴里答应了。
末了国公爷着人来请,说有事要先带夫人回去了,中王妃带了她几个女儿相送,这厢中王妃的口气好多了,把她觉得配得上国公府三公子的小女儿提到谢慧齐面前,硬生生地说了小女儿的许多好话,她的小女儿是个胆怯的小姑娘,被母亲拉着手到国公夫人面前说话她也是结结巴巴,被母亲瞪了几眼,她差点哭出来。
这一路也是不太平,等到了国公爷身边,谢慧齐真是跟打了一仗似的累,跟着他出去的步子都快了些。
中王送他们,路上也是和颜悦色地问道了三公子学业的事。
齐润很得几个大儒看重,受几个大儒悉心栽培,且允他一人拜多师的事迹是朝中都知道的,齐三公子不上朝,但他在国子监已是能授课的小先生,小小年纪已颇有些声望了,这是良婿,为此中王觉得哪怕要跟齐国公虚与委蛇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只是中王很是瞧得上齐三公子,但齐国公府对他们中王府却是无意,路上齐国公也是淡淡回了两句学业尚可,还需与老师们潜心学习的话,就断了说话之意,中王也是不好接话了。
一上马车,谢慧齐脸上的笑意就没了,麦姑也是上来赶紧着给她喂了两口安神茶,见夫人朝她摇头她这才下去。
“嗯?”齐君昀还没坐好就看向她。
他是得了她身边人的通报这才看时间一能走,就差人去通报她,带她回去。
一想也是出事了。
齐君昀也是没想着他夫人会做出让他出头之事,她年轻的时候尚且是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不可能做出到她如今这地位了却不如当初的事来,但她着人来报让他早点带她回家,有她还经不住的事,他也是颇有几分兴味。
谢慧齐便道了林夫人的事。
说罢她也是头疼,“我怕我呆得再久一点,会出事。”
她是看到了林府的人来请林夫人的,但林夫人一直不走,想来林杳今日是管不住她了,谢慧齐也是怕了她这个亲家了。
“林杳今日没来?”她看向脸色这时沉肃的丈夫。
齐君昀摇头。
“林元帅来没?”
齐君昀也是摇头,“没来。”
“可有说道?”这父子俩都没来,在中王那总有个说法罢?
“林杳来请人告的罪,说他有公务在身,进宫有要事,林大人的话,”齐君昀抱着她的腰,抬起头看着马车上方,思索着道,“这半月来都是在帮皇上练军,有好些日子了,今日不在也是可解。”
谢慧齐听了摇了下头,也是无话可说。
“林杳要是来府,我就不见了。”半晌,谢慧齐道了话来。
她能做的都做了。
林府毕竟不是她的。
“嗯。”齐君昀拍了拍她的腰。
谢慧齐轻叹了口气,靠在了他的肩上,马车角落挂着的壁灯随着马车的走动摇摇晃晃,灯光一明一暗,把她的脸映得很是讳深莫测。
第333章
中王妃虽不喜国公夫人,但国公府的门楣还是好的,京中也找不到比国公府更好的亲家了,所以她就是挺不喜齐国公他夫人,但这夫人入了府,她还是给了她几分面子,回礼也是给的重,各种回礼装了一马车,样样皆贵重精致,心道那国公夫人也该知道要挑什么样的亲家才是上佳。
这厢谢慧齐刚回府歇下没一会就拿了下人整理过来的礼单和中王府给的礼单,中王府的礼单写得很是简单,国公府查的就详尽了,品名来历,贵重与否都有提一笔。
中王府回的礼太重了,谢慧齐这边提了笔勾了几样平常的留下,搁下笔对麦姑道,“勾的留下,再添三四样有心的,中王夫妇俩喜的各自一半送回去,道是我甚喜中王妃的回礼,送去多谢中王妃的。”
礼虽好,但收着烫手,她这里再添个名目送回去,中王府脸上好看,就是不快面子上也闹不出什么来。
只是中王妃想来又免不了破口大骂就是。
不过没如谢慧齐所料,过了几天中王府收到了国公府悄悄送来的谢礼,中王妃一看礼单就知道了国公府的回绝之意,仅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了一句,“我看他们家找个什么样的去,再找个丢人现眼的,国公府八辈子的荣光都要败她手里了。”
那日林杳回去林府也是热闹,先前林立渊不在家,林杳被母亲诳去了宫中,母亲假传圣旨让他去宫中面圣,他就没去中王府了,她是什么都不怕,林杳却是没法道出真相来,若不这欺君之罪下来,全府都跟着她遭殃,他不仅瞒了下来不说还得兜着,还得把谎给圆齐乎了,皇上没传他进宫,他还得自找要事求见皇帝,把这面圣真面了下来,等到家里他父亲也是回来了,跟母亲说话,她也只管哭,嘴里翻来覆去道的皆是“我到底是为的谁”,他父亲无言,他也是无话可说。
林刘氏已是许久不跟长子说话了,她说话也仅只对着丈夫,见他回来跟着长子一道训她,她更是伤心,他不说话也还是泪眼婆娑与他道,“女儿现下不在京中,她就绝了情,她不喜我,就要跟我隔着,就要冷着我们罚我们,不让国公府跟我们家来往,还不许三公子他们上门来,现下底下的人都敢踩到我们头上来了,外人饥笑我们的还少?她不愿意见我们了,你们还拦着我不上门,我腆着脸拉下面子去见她,跟她赔笑脸,你们还道我的不是,元帅,你说我到底是为的谁?”
她说罢真真是伤心欲绝,低头抽泣了起来,哭道,“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林立渊更是无话可说,什么不喜她要与她隔着?国公夫人什么时候爱上谁家去了?京中谁不知她不喜出门,更是现在忙于三公子的婚事,也不过是召召人小坐,或去别人家小坐片刻,一柱香半个时辰的事,连膳都留不住她一顿,三公子他们不上门更是无中生有,他们小时候得空,身上无事,跟着长兄来元帅府玩耍自是可行,可现在三公子在国子监忙碌不已,便是小公子也是身在九门日日有事,岂能跟孩童时候一样常来林府?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长子,见他脸是僵的,眼神空洞,心中也是歉意翻滚,便连叹气声都叹不出来。
林杳第二日去国公府致歉,国公夫人未见着,但齐国公是见着了,他得了齐国公的一盏茶,一个拍肩,齐国公让他去,他也就走了。
之前妹妹还在,母亲想上国公府就上国公府,头几次还想着给国公夫人送句话,先打个招呼,后来她去的多了,上门进了门才说要见人,国公夫人不见她,她回来道国公夫人规矩多,又道不要应酬国公夫人也是舒服。
她是随心所欲惯了,现下把他能见的情面也给绝了,林杳也知她要是知道国公夫人连他求见都不见了,在母亲那里定是国公夫人的不是,是国公夫人冷血无情,全是她的不是……
她的事事皆有理,却让他举步唯艰。
这厢林杳回去,林夫人晚上叫了他来,勉强开口问他是不是跟人道了让他的妹妹们去国公府玩耍之事。
林杳沉默地摇了摇头。
林夫人却气得手都抖了,她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你这个不孝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她都答应了他不去问,让他去,可他是怎么对她的?
“你到底提还是未提?张了口没有?”林夫人气得把杯子往他身上砸。
所幸她手抖得厉害,茶杯在半空中落了地,热烫的茶水落在冰冷的地上,飘出了两缕极淡的热气出来。
林杳依旧沉默。
林夫人气得双眼腥红,差点掉出泪来。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才好?”林刘氏当真也是无措了,她一退再退,可儿子不当回事,她能怎么办?
“我都说了我会好好与她来往的,即便是赔小心道不是,对她毕恭毕敬,”林刘氏凄然一笑,“你看上次我去见了她,不都是一直对她笑脸相对?这样都不够,你还要我如何?你是想逼死你娘吗?”
林杳已经是听习惯了她这种话了,理都是在她这边的,不如她的意的,都是与她作对,都是不喜欢她,都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从不想,她是为何会被人忌如蛇蝎。
“你是要逼死我啊。”他还是不说话,林刘氏抚着胸口,想不明白以前那对她恭顺亲近的儿子为何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这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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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慧齐这厢没见林杳,几天后见林府没有什么动静出来,说她没有松一口气也是假的——她当家这么多年,只有外面人自行说道国公府风雨的,他们可以随意编造想象,但断不能有国公府的人透出府去的,她管家严厉,这么多年不能说是没出过事,但还真没出过什么大事,要是跟林府绑在一块被人说道国公府的不是,其中要是涉及到了国公府的内情,这对她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事。
林府她之前还当是国公府的好姻亲,只是结了亲家后林家的变化说是让她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看走了眼,这时能做的也都是亡羊补牢,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林家太太平平,可别再出什么事,连带把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
不过林府的事就是如鲠在喉还不能吐出来,但于国公府毕竟也不是生死攸关,这厢她找媳妇的事也被宣扬得大了,她便又不踏出府去了,也不请人上门,就是有人想上门来也是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家。
而京中热闹,她这进进出出也只是丰富了人的谈资,怅然若失的只是那几家很想进齐国公府的人家,心中依旧忐忑。
齐望是只要见过他的大人家中有女儿的都是想招他为婿,他湿润如玉又谦卑有礼,得大儒中意不说,且是休王明言的接位者,而且即便是其父齐国公与他说话都要带着三分柔意,可见他在家得宠之势,所以他是不仅得京中众夫人的满意,便连众多大人也是心喜于他,在家中也是难免要与夫人多道几句他的好处来,而在国子监就学的各大子弟一回家提起小先生来也是道他温和博学,即便是待小同窗也是诚敬有礼,从不拿身份压人,他们嘴里一提起他就是好话不断,夫人们更是对他念念不忘,惦记他得很,更是频频想与国公夫人多加来往,想从她嘴里得个肯定的话来。
比起当年与长公子说亲事的那些人家,这一次想与齐望结亲的人家多了众多诚意,就算是被人在背后被人指道说是腆着脸高攀,有几家夫人还是频频往国公府递帖子,想进府跟国公夫人说会儿话。
她们这纯粹是醉翁之意在于酒了,她们来意明显,谢慧齐也是无意的就推拒了,也不吊着人家,来的次数多的也还是拒了,也怕给了人念想,事后失望不好看。
连拒了几家人家,外面就出了国公府想给三公子找天仙的谣言,还有人道国公夫人这种婆婆不好相与,嫁进去也怕是有苦头吃。
国公夫人的名声这就又坏了起来了,乐了京中好几位夫人的心,其中尤以中王妃为最,在家露了好几天的欢颜,引得中王看她脸色好,逮着机会在她房里多歇了几日。
谢慧齐一听闻自己成了不好相与的恶婆婆也是乐,她倒是想得开,嫁进国公府真不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能享多大的福就有多大的压力,有时候压力都还要比享福大,这心理承受能力差的进来了于己于人都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别进国公府的好,她这个恶婆婆先挡一挡,能吓走些人也是好事。
国公府不是安乐窝更不单纯,也还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的好,谢慧齐想法跟以前有了差别,三儿子回来她也是跟他深谈了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想替他找个于世无争的了。
她跟三儿子道,“世俗一些的也不坏,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不要什么的更难得,脾气就是大点,但她比谁都知道坚守,这就是很多人都比不上了的。”
齐望哪还有什么听不出的,听她说完就挑眉道,“阿娘有看上的了?谁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个小细节出了错,现在网审不能改,晚上改。
第334章
“晚辈林芝见过国公夫人。www.首发哦亲”
“晚辈刘芽见过国公夫人。”
两个小闺女脆生生的声音一直,如玉珠入银盘,刹是好听,说完就都娇羞地看向了她,模样甚是好瞧。
谢慧齐笑着看了她们一眼,朝身边中王妃笑道,“今日王爷大寿,来的小娇客也是不少,我都许久未见过这么多跟鲜花一般的小姑娘了,托你府里的福,今日看来能见不少。”
中王妃听了当下想也不想地道,“国公夫人这些日子见的不少了罢?”
谢慧齐笑了起来。
有她这一转头,那两个跟她见礼的小闺女究竟也不愚笨,赶紧正经地朝中王妃行起了礼。
小辈们跟随长辈们而来,本没她们跟长辈说话的份,更别论给她们时间行礼了,更遑论元帅府与王府交情泛泛,还不到元帅府的晚辈跟中王妃单独行礼的份。
但见了国公夫人的礼,中王妃可是今儿的主人,见了她不见中王妃,这喧宾夺主的就是打主人脸了。
林夫人是急了点。
这毕竟不是国公府,或是他们元帅府。
谢慧齐这厢把场子转了过来,心里还在寻思着接下来的对策,所幸中王妃虽说话对她说得难听,但也没难为她,那两个小姑娘行完礼她虽也还是冷冰冰的,但还是抬了下巴对林夫人道,“去入座罢。”
主人家都说了两次入座了,林夫人再傻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进退了,只见她朝国公夫人一笑,又朝中王妃歉意一笑,含笑带着侄女和倍女跟着领位的下人去了。
这厢林夫人领人额外见的礼也是耽搁了后面来的人,她们一走,门口进来的人就很快到了,接着连见了三家的夫人,这才缓了下来。
得空下人也赶紧奉上了茶,谢慧齐刚拿过抿了一口,中王妃的头就偏了过来,声音很轻,但那内容就不怎么好听了,“国公府的亲家也不如何么?”
谢慧齐听了眨了眨眼,嘴边笑意没断。
她是听说中王妃这几年脾气一年比一年还要大了,看来这传言还真不是空穴来风,也难怪一打听到仔细的消息,她身边人都紧张了起来。
以前她还没被特封的时候,中王妃虽也不喜她,看她的时候一脸的冰冷不屑,但带刺的话还是不说的。
现在身份比她高了,中王妃看样子也没想着多敬她几分。
也难怪上次没请她来,她还能在家中大骂她。
根本就是不怕嘛。
不过谢慧齐也不怎么介怀就是,中王是王爷,先帝的兄弟,中王妃也是勋贵之家出来的,自出生身份就不比寻常人,过了一辈子贵族特有的高人一等的日子,想让她们这等身份的人拉下脸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笑而不语,中王妃瞥她一眼,又不屑道了一句,“这就是你们国公府千选万挑的亲家?”
那声音极其的不屑,因她的声音的压低更显刻薄。
谢慧齐心中颇有几分尴尬,但嘴边的笑容还是没掉,也让人看不出什么来,更让底下坐着的人猜不出什么来。
今日是有夫人带晚辈来的,但就是有带家中姑娘来凑热闹的,媳妇也是带了的。
不像林家,就带了两个不是自家的亲姑娘来,长媳却没见着。
中王寿宴不比国公府大宴,国公府大宴那是请帖里都添了人家要带的姑娘的名的,寿宴可是吃寿酒来的,是两家之间的走动,就是想把自家闺女带出来在各位夫人面前挂个脸,但也不兴把堂侄女跟倍女都带来的。
林夫人今日是有点不拘小节了些。
谢慧齐被讽刺也只能认了,还朝中王妃笑了笑。
见她跟个棉花团似的,打一拳都不吭声,中王妃不由轻敛了眉头。
她都凑过来道了两句,谢慧齐也凑过去了一头,笑着回了一句,“夫人手上戴的凤镯甚是好瞧,不知是出自哪家大匠的手?”
中王妃差点没甩出白眼来,不过还是勉强道,“不是什么说得上名来的。”
说罢,还是不甘心地多添了一句,极尽讽刺地道,“不像你家银楼都有好几家,要什么有什么,宫里的赏赐也是多得府里都放不下了罢?”
谢慧齐心想这中王妃也真是不好侍候,要不是她做了心理准备来的,还真能被她堵得一口气上不来。
这厢谢慧齐身边的红姑脸色都变了,被麦姑低着头狠狠横了一眼,红姑这才敛了神色,垂下了眼敛。
“王妃贵言。”谢慧齐也还是笑着道了一声,差点叹出气来。
见她还笑,中王妃几拳都是有去无回的,也是差点冷哼出声。
这时外面的人又道谁家夫人来了,谢慧齐也是赶紧着坐直了身,不敢再与中王妃攀谈了。
这可真是个横的。
她既不想要这家的女儿当媳妇,当然也不想今日这种好日子挫主人家的脸面,遂能忍就忍,能避就避,只要不出差池就好。
接下来宴席一开,入宴后中王妃还是与她坐在了一块,中王妃身边这时坐了她的三个还没把亲事定下的女儿,许是有女儿在场,也不与谢慧齐说些含沙射影的话了。
谢慧齐这才得已把一顿宴席用完。
宴后还有小坐,这时她就与中王妃分开坐了,中王妃有她的人要见,别的与谢慧齐相熟的夫人也是带了自家小辈们来见,林夫人也是被夹在了其中,她本想靠近,但因着谢慧齐身边站着婆子媳妇,下人站在两边排成了两排,她身边也没别的椅子,来见人的都是来说两句,就因站着说不了长的也得走,所以林夫人也还是等了一等,也是逮了空过来见了谢慧齐。
这次她笑语了两句寒暄,就请了谢慧齐林府做客,说道下个月七月就是她的生辰,是平时小日子的生辰,不是大宴,也还是请亲家母过府坐一坐。
这要是在家中,谢慧齐也就婉言拒绝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且她这段时日也跟人走动,跟别家的都走动,更不好拒了自家亲家。
她女儿还是自家长媳呢。
谢慧齐也是心里苦笑着,嘴里答应了。
末了国公府来请,中王妃带了她几个女儿相送,这厢中王妃的口气好多了,把她觉得配得上国公府三公子的小女儿提到谢慧齐面前,硬生生地说了小女儿的话许多好话,她小女儿是个胆怯的小姑娘,被母亲拉着手到国公夫人面前说话她也是结结巴巴,被母亲瞪了几眼,她差点哭出来。
这一路也是不太平,等到了国公爷身边,谢慧齐真是跟打了一仗似的累,跟着他出去的步子都快了些。
中王送他们,路上也是和颜悦色地问道了三公子学业的事。
齐润很得几个大儒看重,受几个大儒悉心栽培,且允他一人拜多师的事迹是朝中都知道的,齐三公子不上朝,但他在国子监已是能授课的小先生,小小年纪已颇有些声望了,这是良婿,为此中王觉得哪怕要跟齐国公虚与委蛇一辈子也是值得的。
只是中王很是瞧得上齐三公子,但齐国公府对他们中王府却是无意,路上齐国公也是淡淡回了两句学业尚可,还需与老师们潜心学习的话,就断了说话之意,中王也是不好接话了。
一上马车,谢慧齐脸上的笑意就没了,麦姑也是上来赶紧着给她喂了两口安神茶,见夫人朝她摇头她这才下去。
“嗯?”齐君昀还没坐好就看向她。
他是得了她身边人的通报这才看时间一能走,就差人去通报她,带她回去。
一想也是出事了。
齐君昀也是没想着他夫人会做出让他出头之事,她年轻的时候尚且是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不可能做出到她如今这地位了却不如当初的事来,但她着人来报让他早点带她回家,有她还经不住的事,他也是颇有几分兴味。
谢慧齐便道了林夫人的事。
说罢她也是头疼,“我怕我呆得再久一点,会出事。”
她是看到了林府的人来请林夫人的,但林夫人一直不走,想来林杳今日是管不住她了,谢慧齐也是当了她这个亲家了。
“林杳今日没来?”她看向脸色这时沉肃的丈夫。
齐君昀摇头。
“林元帅来没?”
齐君昀也是摇头,“没来。”
“可有说道?”这父子俩都没来,在中王那总有个说法罢?
“林杳来请人告的罪,说他有公务在身,进宫有要事,林大人的话,”齐君昀抱着她的腰,抬起头看着马车上方,思索着道,“这半月来都是在帮皇上练军,有好些日子了,今日不在也是可解。”
谢慧齐听了摇了下头,也是无话可说。
“林杳要是来府,我就不见了。”半晌,谢慧齐道了话来。
她能做的都做了。
林府毕竟不是她的。
“嗯。”齐君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腰。
谢慧齐轻叹了口气,靠在了他的肩上,马车角落挂着的壁灯随着马车的走动摇摇晃晃,灯光一明一暗,把她的脸的映得讳深莫测。
第335章
父亲冷哼,为人子的齐望嘴边笑意加深,知趣地没就此问下去,而是道,“那阿父是何因才点的头?”
总不是母亲认了,他就点头的。︾樂︾文︾小︾说|
父母如何行事,齐望一向很是清楚,他阿娘有时也会偷偷跟他说父亲榆木疙瘩,气煞她也。
但这个家,终归是父亲说的算的。
齐国公也唯独对这个甚知他们夫妇心的儿子和颜悦色些了,听他一说脸色一暖,伸出手了来,“到阿父身边来。”
齐国公难得对他们这些当儿子的温柔,齐望喜出望外,自行抱着他的椅子就到他阿父身边去了。
国公府里,从来都不是长子幺儿得宠,而是三公子。
“居修是她父。”齐国公开了口。
这一点,齐望得知姑娘姓居,且父亡之后心中是有所猜测的,全朝廷如有他母亲看得上的,还能姓居且亡的,也只有大古史第一卷的主笔居修了。
居学士在修第一卷末时英年早逝,而翰林院只有大学士能编修的大古史修到如今也没修完,还需好几年,休王爷也是亲手在做大古史的审编,齐望没少帮他打下手,也需字字过目,当然再知道居修是谁不过。
“孩儿心中也是有在猜。”齐望点头道,没觉奇怪,他也算是猜对了。
“那姑娘也是学腹五车,说是打知道说话起就识字了,对她父所著之书也了如指掌。”齐国公摸着儿子的头淡道。
就这点而言,京中没有谁家姑娘能及上她。
齐望又笑了起来,点头道,“知道了。”
他是要国子监为任的,休王爷手中所管史学之一块也会由他来继承接管,有一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妻子,确实比什么都强。
“门楣是低了点,”齐国公略一沉吟,又道,“但胜在出淤泥而不染,意坚志笃。”
齐望略了不解,看着父亲。
“这些年来没有居修,她们母女俩还能自行攒下了份家业不说,还能掣肘身边的那几个官员与族中,对她们母女动弹不得,这年些也算是清白,你阿娘道这已很是难能可贵了,”齐国公怀抱着三子,简言了一下居家母女现今所做之事,又道,“你阿娘是看中了那姑娘家的狠劲,有她帮衬着,你日后的事就少一半。”
不像他长兄,那事儿没少不说,多一半倒是有了。
“那阿娘还是找了个我所想的。”齐望又笑了起来。
儿子老笑个不停,齐国公也知他喜悦,便低目看中怀中三子。
齐望也是笑着点头,“孩儿中意得很。”
齐国公摇摇头,“究竟是身份低了。”
会有不少说道的。
“不低的,娶不对,也是祸事,”齐望倒是想得开,“还是摆不脱的祸事。”
他也是只要女子聪明即可,于他们家来说,除了皇家,谁家身份高都高不过他们家去,他也是被人安排着见过不少同窗家的姑娘,他也是知道这些姑娘家还没嫁进来,就已经开始想着嫁过来要得什么了,且不只她一个人想,而是全家人都在想,想着怎么拿捏他,怎么拿捏国公府,当然也有只想结两姓之好的,于他人来说也是良配,要是娶过来能相敬为宾过一辈子也是好,但他怕的是娶进来,身为国公府媳妇的妻子却难适应国公府。
国公府不是龙潭虎穴,但确也不是一般人能呆得下去的,连他们家下人都通透的事情当主子的人都看不透,如何能在这个家好好活着。
痴傻愚笨,木纳呆板都是不行的,担不了事也是不行,进来了也是受罪。
国公府门楣是大,但也不是杵在京城中让人进来光享福的。
“嗯。”齐国公也有他的考量,到此居家也是定下来了,他也没太多话要说了。
齐璞出京,三子定了个家世低的,小儿子要是娶了家臣之女也行,齐国公也着实大出了风头好几年,这时候该由别家大放异彩了。
他们家如日中天好长一段时日了,也该潜下来往下沉一沉了,挫挫自家的锐气,比长年势不可挡产出来的盛气凌人要好些。
“别的都是假的,”齐国公也是拍了拍三儿子的肩,淡道,“国子监和翰林院最后落在谁手中才是真的。”
他年纪还小,时间还长,身份不低又被委以重任,依他的聪明,他知道该怎么用好他的同窗和学生。
齐望这次收了笑意,眼神却因此更深遂了起来,“孩儿心中明白。”
实权才是国公府在这个京城中能一直能屹立不倒下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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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国公府跟居家婚事一定,京城的人就没谁不知道国公府三公子的婚配了。
居夫人也是行事果断,一得了国公府的点头,就在短短半月之间在国公府提亲之前,本誓死不过继的她很快在居家族中子孙当中挑了个人过继到了膝下,且是族长之孙,没两天她就托家人到处告罪,说居家已有继承人,她从此关门教子,不再踏出家门行事。
居家族长那边,哪怕因她分了一半的家产给了女儿当嫁妆也应允了她之请,但居家女嫁的是谁?孙子过继到了她膝下,那居娉婷就是他的亲姐,族长也没图一时眼前之利,把这事全权应允了下来,一反之前跟居家母女势不两立之态,答应婚事一定,如有问题就站到母女身后充当支盾。
果然就是婚事定得低调,京城一知国公府定了个“孤女”,全城哗然,但居家在京城也是百年之家,不算是显贵的家族,但根扎得还是相当深的,族中有人,这时候知道家中出了个显贵女,也知族长之孙也到了居夫人膝下,当下顾不上之前跟居家母女的抢夺之仇了,遇到哗然者,也能上前跟人呛声,理论一翻。
本来居家母女之前也是与他们争得死去活来早已成仇,这时势态一转,居家母女也是被他们说成了品性高洁,会当家过日子的贞妇烈女。
居家族人口风一改,赞叹居家母女的居然也是有了。
居夫人早前在过继当天就祭了这些年买下的千亩良田到了公中,她不能只给了族长好处,却不给族人好处,此时她家产除了给女儿留下当陪嫁的,她也算得上孑然一身了。
之前母女俩一心为以后铺落,日夜商量对策,国公府真上门来提亲,她们是欣喜,但也还是为以后之事紧绷着,直等到族中依约所言都站在了她们身后,母女俩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把心略略缓了下来。
但母女俩多年未雨绸缪习惯了,尤其居娉婷,别家的闺女儿时还在父母怀中撒娇,她就头顶孝衣送别父亲了,别家的闺女跟父母闹别扭的时候,她是跟着母亲跟族人对抗争家产了,别家的闺女都在想着要穿什么新衣裳,得什么新鲜东西时,她就开始想母亲跟她的以后了,四处奔波置产,以防万一了,现下就是她得了个好夫家,眼前的忧虑暂缓,她也没停下来,而是把母亲当年自己的陪嫁从她的嫁妆单子里划了出来,打算托人去离京城不远一点的地方买下田产,起个庄子出来。
买田地起庄子费的事多,但划算出来能省不少钱。
先前因跟族中和族长在分他们家的家业,东西还不算是她们母女的,居娉婷也没算,现下这些事算是定了,她便划算了起来。
母女俩这么多年皆是有商有量,居母见女儿还要划嫁妆,也是摇头,“都说了,阿娘用不着,都给你。”
“握在你手中的才是你的。”居娉婷不以为然,还在自己的嫁妆单子里找她用不着,但她母亲可以用的。
“你又不会不管阿娘。”
居娉婷从嫁妆册子上抬了头,水汪汪的眼睛一片清澈。
居母被她看得心都要碎了。
她是做了不成女儿拖累的打算的,女儿总算嫁了个衬得上她脑瓜子和容貌的人家,她后面半辈子也就满足了,哪可能再给女儿拖后腿。
国公府是好人家,但也门禁森严,别人家不讲的规矩在他们家那是死规矩,别人家讲的死规矩在他们家就未必然以了,这等人家进去了说要步步小心也不为过,她以后还能再见女儿几次?
不见才是对她是最好的。
母亲躲开了自己的眼睛,居娉婷也是一笑,又低下头寻思着要在出嫁之前给她母亲备妥的。
她连以后的自己都不太信,更别论信过继的弟弟会送她母亲的终了,人生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握在人自己手中的不管多少,到时能救自己一命就行。
多做点准备也是好的。
“进去了,你心要诚些……”居夫人知道女儿性情坚硬如石,她认定的,谁也难以改变她,她也很难去说道女儿这点不好,因为是因着女儿的坚定,她才撑起了腰,她们母女才能把那么多的难关咬着牙熬了过来,但过刚易折,她就没见过一个喜欢女人主意大的男人,“你嫁进去了就是他们家的人,你也是见过他们家的三公子的,那般的品性,怕是会喜欢温柔些的姑娘。”
本对母亲先前之话无动于衷的居娉婷这时眼睛定在了手上的册子上,久久无声。
尔后,她苦笑着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看起了册子,嘴间涩然道,“母娘放心,女儿会注意的。”
如果这能让他多欢喜她一点,她会做到的。
第336章
谢慧齐这厢早做好了被人风言风语的准备。Www.しwXs520.Com
说来古往今来民众之嘴是最难堵的,也早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但实际上是只要是当君王的别荒淫过度,当臣子的不做事还找事,都别只光享福不尽义务,别激起滔天的民愤,让群起而攻之,一般情况下上位者的倒下也只是政系派别之间的胜败之争,跟民众没有太大的关系,被说也只是被说而已,被说了出事,不过是民众当了一回别人手中的刀子,到底还是自身本身脚跟有没有站稳与否之事。
国公府现在的脚跟还是稳的,遂只是被人说说嘴,只要不扯到正事上伤及国公府的根本,她也当是无视的。
她也做好了帮居家母女一把的准备,她也是想到了跟居家族人那边通气,让他们跟居家母女和缓下来,她好处都给人准备好了,没想到居家母女早做了,也是着实惊讶了一把,回头说给国公爷一听,国公爷还颔了下首。
见他点了头,谢慧齐也是舒了口气。
国公爷这个人可不是个一视同仁的,当年她无父无母,与他来说是恰恰好,现在居家姑娘无父,与他而言是家底薄了,配不上他聪慧至极的三子了,这心偏得她都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虽然家事是她的事,媳妇嫁进来天天见的人也是她,丈夫也不会怎么管,但谢慧齐还是觉得一碗水尽量端平点好——长媳就因她是林元帅之女之因,丈夫对她一开始皆是点头的,去给林府下聘,还张口让她给了两件国公府的宝贝。
轮到次媳,他不张口给点重要的也是正常,国公府从一开始就长次分明,次媳当然与长媳不同,但他老挺不满居家姑娘的,这就有点过了。
居家姑娘也是及笄半年了,谢慧齐想着今年完成纳征,请期把日子定在明年三月,她这边请了休王出马做媒人,怕休王名头太大,居家母女那边在他上门请期之时不答应也会答应,还私下派人去过问了一句,居夫人那边也是应得极快,管事婆子回来报说居夫人当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老休王前去了居家请期,居家那边得知他要来,族长也是带了人来请安,场面也甚是其乐融融。
有了休王当媒人,居家那边的心思也是定得妥妥,更是自行维护起居家母女的名声来了。
居家先前出了居修本是喜事,可是居修从小埋于学海,是个书呆子,只知道念书连族人都认不全,与族人并不亲近,后来他少时就一举得中,官途坦荡,可族人连见他一眼都难,说是忙碌,不过倒是每年要给族中送不少书,居修在族中还是有些名望的,只是他一死,膝下又只有一女,他身后那些东西都是实在的,居家族人觉得那是他们居家的东西,遂也跟居家母女争了好多年的你死我活,但也没在这母女下讨着什么便宜,可今昔不同往日了,居家族中现在最有出息的大官目前为止也只是个从三品大员,还是个实权不是太大的散官通奉大夫,跟居家祖上曾出过的手掌大权的一品大员差得甚远去了,有了国公府这棵大树,他们居家再往上走一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一个家族为同一件事拧成一股神来,一心想往上走,这力量也是可怕,居家也是举全族人之力,以那通奉大夫为首定策,全族人也是不动声色地给居家母女按上了众多的美名,居家老族长更是自己退了一步,跟居夫人道了谦,说是他为老迂腐,为难了她们母女许多年……
居家老族长也是下得了狠心,把过错揽到了他这个老头子的人身上,也是让人无言。
居家定策的定策,揽错的揽错,在外美言的美言,这举动大得连齐国公那都知道了,回头跟国公夫人提了一句。
“他们家倒是齐心。”
谢慧齐见他略有所思,也是笑道,“这下不嫌家底薄了罢?”
这身后也是有人的。
“呵。”见夫人这般说道,齐国公也是笑了一声,挑眉看向她,见她也笑意吟吟看着他不动,他也是有些无奈了,“到底是谁偏心?”
谢慧齐反过手来握住了他捏着她的手,双手握了他的手,十指与他五指交叉,把他包得严严密密的,嘴里道,“是骡子是马,要溜了才知道,我也不是偏心,但我们对她也不能太失偏颇了。”
日子都请了,迎亲的时间已定,聘礼也是下了,国公府给的聘礼与京中提亲的富贵人家相比那自是不低,但与长媳相比,差别甚大。
谢慧齐给居家的聘礼规格定的都是一等人家给次子娶媳的规格,没超出什么来,原本想多加两样也因丈夫的不以为然没加了。
当年娶长媳,是高于别人家娶长媳的。
谢慧齐也不是觉得给次媳实际上的东西少了,少不少的其实无关紧要,等她进了门,三子手里的那就是他们两口子的,那是别人家想比都比不了的,三子手里的东西可不少,她在意的是丈夫对次媳的态度反而更苛于长媳。
“怎么就有失偏颇了?”齐君昀看着他们的手,有点心不在焉。
谢慧齐只笑着看他,不说话。
齐君昀被她看得也是失笑,最终还是不以为然道,“长媳是璞儿自己的事,当年我们也是与他说了,我们给了他身份和他要的小国公爷的权利,他立不起我们给的国公府,那就是他的无能,我们已做了我们能做的,他成败如何是他的事,他有国公府,但也只有国公府是他的,他的弟弟妹妹不是,望儿有他自己的成败,有他自己的家,当年你把家业一分为几,不也是这般想的?”
“他们是兄弟,”见她不语,齐君昀垂首亲了亲她的发,淡道,“他们以后的功绩就像他们的长幼有别一样,谁高谁低,现下是说不清的……”
说到这,他突然顿了下来,谢慧齐却在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她家国公爷对三子是一直也是寄予了厚望的,但什么时候对他寄予的厚望不比他的长兄少,甚至超过他的长兄了?以至于他对三媳这么苛刻?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明明最重长幼之分。
谢慧齐抬起头直视着他,脸上眼睛都再也找不到上一刻的笑意了。
齐君昀干脆抽出了手,拦了她的眼睛。
谢慧齐的心此时猛地为长子抽疼了一下。
“你没跟他说过罢?”她闭着眼睛问,声音都哑了。
“未。”
“他还小。”谢慧齐忍不住为儿子说了一句。
“不小了。”齐君昀淡淡道,对妻子的话更是不以为然。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足够明白他,他不说她也总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对孩子们她还是心太软了。
他对长子付出了众多心血,但长子还是太多情了,还不如一个人在深宫中自己摸爬着长大的皇帝,他还是有一点失望的。
皇帝他对他们的女儿也情意不假,对国公府也是颇多铺就,说是恩重如天也不为过,但是国公府也确也为他所用,连女儿都自己心甘情愿地搭进去了。
现在的整个朝廷,就是沉弦在世时想要的朝廷,即使是他现在手握大权,最终也越不过皇帝一点半点去,这个天下,现在是皇帝一个人手中握着的朱笔说了算的,他现在也单单只是为他掌管百臣的一个首相。
不过几年,沉弦年幼的儿子就替他做到了他生前未做到的——与现在的皇帝相比,齐君昀是觉得在他们夫妇手中的长子太弱了,弱得连他的半分也没学去。
付诸多年心血,回头突然一望,儿子竟不如他半分,有人却远远领先于他,他心中是有了另一番思量的。
“你也知道他自来格外看重你是怎么想的,别伤他。”谢慧齐苦笑了起来,他们日夜相伴,她这时候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太后知后觉了一些。
“不伤他,”齐君昀见她都伤心了起来,伸开手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胸前,抱着她淡道,“但你也不能再与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为他做。”
“我未……”
“你有,”齐君昀没让她抬头,死死按住她的脑袋道,“以后不要老回他的信,儿女情长过重对他不是好事。”
谢慧齐被他按着不能动,听了这话心中着实不好过。
齐君昀抱着明显伤心了的夫人还是无动于衷,颇有些冷酷地道,“我们为他所做的够多的了,我们不能再明则顺实则害了,你还是还得听我的,别什么都给他们,老给他们留后路可退,那当我们死了,你让你儿子们退到哪去?”
他当然会让他们的长子立起来,次子也还是会另立门户,要不然,他们没头脑的小儿子谁来护?他们的女儿最后还能不能回到他们身边来了?
这些都是齐君昀不想与她明说的。
谢慧齐这时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苦笑着叹了口气。
她听出了他的失望,也听出了他对他自己的失望——儿子也是他亲手教导的,不如他意,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没怪她,也已是心疼她了。
听到她的叹气声,齐君昀低下了头,他的手松了松,怀里的人也抬了起了头来。
“我知道了,都听你的。”谢慧齐点了头,轻叹了口气,“反正我都听你的,只是之前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一时之间突然知道吓着了。”
“嗯。”齐君昀脸色缓和了下来,摸着她的脸轻嗯了一声。
她于他确实是好的,但最好的是她从始至终的不离不弃。
“也是好的,”知道了他想把三儿子立出府去的意思,谢慧齐惊吓过后心反而平了,问他,“望儿是早立还是晚立?怎么个立法,你跟我说说。”
第337章
于丈夫而言,他不想把鸡蛋全放到一个篮子里,于谢慧齐而言这次她跟丈夫的意思也差不多,但还是有别于他的。
在这个往往举全家全族之力托举一人的年头,丈夫所做决定非同寻常,而她赞成不仅仅是她身为他的伴侣要站在他身边,另一半,也是她自己很想。
当然她与丈夫对长子的看法不同,她不觉得长子真会让他们失望,璞儿已不是寻常人能比,但丈夫失望她也在惊讶过后也觉得可以算作正常,他自来对长子的要求甚过于另两个儿子。
失望也能算是好事,还有进一步的空间,谢慧齐也不觉得现在的长子能好好继承国公府。
谢慧齐一下子思绪万千,但心在片刻之内非常稳。
她是长子的母亲,同样也是另外三个儿女的母亲。
之前她做主替他们分家,就已经有了点这个意思。
在她这里,她的儿女们每个都能展开他们的翅膀,所以女儿要去宫中,她不情愿也依了,但他们也该为自己的决定担负后果,就如女儿最后结果如何,她作为母亲就算伤心也认了。
儿女们长大,就该有他们自己人生,每个人为自己负责,而不是把命运寄托在同一个人身上——她知道长子也乐于承担这种责任,他父亲说他儿女情长,谢慧齐却没觉得他会让国公府成为他儿女情长的陪葬品,长子打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只光享福不尽义务的人,但在她这里,如果有儿女,但凡任何一个儿女的成就如果都能不逊于他,她都不会让他们屈就。
现在丈夫都张了嘴,她虽还是担心大儿知道他们的决定会伤心于他们对于他的寄望不高,但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以后的事了。
她神态沉稳,齐君昀也看得出来她脑子里已经在做关于以后的决策了,不由又看了她好几眼,看得脑子里一堆事的国公夫人朝他眨了眨眼。
“嗯?”她微有不解。
齐君昀却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之前想的不对,她可贵的从来不是她的不离不弃,而是她跟得上他,他说要往前再走一走,她那头就已经开始想路要怎么个走法了。
“你怎么想的?”齐君昀不忙着怎么说了,反问她。
谢慧齐很多时候都会顺着他,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关键时候她从不模糊自己的看法,要不模糊得久了就不会正视她的诉求,话语权都是要经由表达才有的,这时她想了想也道,“无需明言分家,家早就分了,望儿十二年及冠,算下来还有三年多,及冠就出府去住,也有个名目。”
齐君昀又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眼睛都柔和了,谢慧齐略一扬了扬柳叶眉,“怎么?”
齐君昀笑了好久才道,“与为夫想的一致。”
谢慧齐微一愣,嘴角也是略略一翘,但摇了摇头,道,“璞儿那时还回不来罢?”
他此去历练,最少也是五七年载的事情。
“更好,”齐君昀淡道,“他回来就知道什么叫做物是人非了。”
他不出色,就也别怪有人赶到他的前头去。
就如国公府要是无人,他也得接受有朝一日他的子孙要被人鱼肉的结果,这世上的高处从来都不是留给弱者站的。
谢慧齐翘翘嘴,没出声。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往长子的心口捅一刀,但如他父亲所说,也好,他得接受世道从来不会全如人所愿,哪怕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可能一直都把他捧手心里头。
**
国公府定了居家女,京城中最爱说道国公夫人不是的两个王妃也是没少狠狠嘲笑国公夫人眼界不行的。
谢慧齐这日见了齐国公看重的弟子徐明观的母亲,徐母刚到京城上门拜谢,还说了些令她觉得惊讶的话来。
其子看上了中王妃家的小女儿,眼看就要外地就任,他就请了母亲上京说亲,徐家因他说有要事要请父母进京处置,徐母快马加鞭进京,听他说是要求娶中王郡主,心下还忐忑,觉得他们家怕是还娶上这等的高门女,但回头消息一打探清楚,知道中王妃跟国公夫人水火不容,差点被儿子气死,她也是糊涂,禁不住疼爱的长子苦苦哀求和她那唯长子令是从的武夫丈夫可怜巴巴的眼神,也是硬着头皮就来了国公府。
第一次见面就说起了儿子看上中王府小郡主之事,徐母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心里也是叫苦不迭,怕国公府自此对眼高顶的儿子有所成见。
谢慧齐听了确实惊讶,见徐夫人坐立不安,也是失笑。
看样子徐夫人也是知道的,但还是来了,话也是说了,哪怕看她自己都不赞成呢。
徐夫人是个温婉得体的夫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这是也是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看着地上道,“也是妾身心大,觉着人家郡主好,哪怕是高攀也是日想夜想,就斗胆想请国公夫人能替我们家做了这个媒。”
徐夫人嘴里是这般说,心里却是一片哀嚎,她就从来不明白长子所想,这时候就更不明白他非要国公夫人作这个媒了。
别人说她儿子聪明,但她老觉得万般他脑袋从小就怪怪的。
“那我去说说。”谢慧齐见徐夫人脑袋都要低到腰了,也是笑着点了头。
“呃,呃?”徐夫人木木愣愣地抬起头,呃了两声才张大眼睛,心里嘀咕着怎么这次又如怪儿子所愿了,回国公夫人的话都回得慢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欣喜若狂但还是一脸不明所以地朝国公夫人道谢。
努力交际,说得一口漂亮官话的徐夫人听国公夫人说了几句就昏昏乎乎地走了,走的时候还小媳妇似的一步三回头,朝国公夫人笑了又笑,谢慧齐被她逗得差点乐出声来。
谢慧齐这边倒不糊涂,回头国公爷一回来,她就回起了这事。
齐君昀这几日忙,回来也是歇息,脑袋放得很空,由着她照顾,这时她问才想起来,道,“已跟我说过了。”
“你点头了?”
齐君昀看她。
不点头他们家能来?
“为何?”
谢慧齐还没弄清楚,便问了声。
“要给中王他们点甜头,但不能给的太大。”齐君昀简言道。
“谁的意思?”
“皆有。”齐君昀知道她问的是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还是说是他们这些人商量出的结果。
见她看着他,他便又多道了几句,“现在连寒门子弟都用上了,却畏皇亲贵胄如蛇虎,多有不妥。”
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分不到羹的皇亲贵胄要是铁了心闹事,手动一动,只会比下面的人闹的事添的堵要大。
他提了两句,谢慧齐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是要托几家上来的时候了,她也是笑了,“不知道中王妃见着了我要怎么想……”
为免中王妃不见她,谢慧齐让麦姑去递的帖子,麦姑送完帖子回来一见主子,听主子捉狭地问她中王妃见不见她,她也是好笑,“见呢,中王妃还问您最近身体好不好呢。”
“问得不勉强罢?”谢慧齐笑意吟吟。
麦姑仔细回忆了下,摇头道,“不勉强。”
男人的事归男人,女人们相处也自有她们的一套,中王妃可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国公夫人一来她也是大门门前就相迎了,只是脸色还是冷若冰霜,谢慧齐偏过头去看她,也是只见她的两个鼻孔。
等到坐下相谈,中王妃淡淡道,“多谢你先相告。”
说着等丫鬟的茶一放下,她抬了手,把杯子往国公夫人那边推了推,算是纡尊降贵地道了谢。
“那王妃可是满意?”谢慧齐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嗯。”消息一递,徐家不算被查了个底朝天,但中王府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中王妃也知道跟国公夫人这种人说话就算是藏着掖着也不过是跟她虚耗时日,你拖,这老母狐狸比谁更知道怎么拖,她在人到之前早把今日要说的话,怎么个说法也想了个明白,这时便道,“那晚生是真得你府看重?”
“我倒没真过本人,说样貌倒是极好……”
“我们王府是挑夫婿,不是挑媳妇。”中王妃听了一句废话,嘴又毒了起来。
“是得国公爷看重,”谢慧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也是无奈,看着中王妃道,“你应该也是听说了去年我府大宴闹出的事。”
当时为争徐明观为婿,不仅国公府的亲戚家争了,别家也是精彩。
“嗯。”得了句准话,中王妃就把更难听的话咽下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对国公夫人脸色也是不太好,便勉强一笑与她道,“天贶节我们皇族要去长寿观上香,在山上摆了福宴,国公夫人可要一道前去?”
大忻也有天贶节,也是赐福节,但与谢慧齐前世所知的那个六月六天贶节略有不同,她所知的那个天贶节是女儿回娘家的一个日子,忻朝的不仅是日子略推缓了半月不说,忻朝的天贶节是家中所有女性出门上道观上香,然后登高接受天意祝福的一个日子。
于谢慧齐所理解,这是一个她所处的这个时空女性朝外放风的一个好日子。
中王妃这是朝她示好,但每年的天贶节谢慧齐都是国公爷陪她过的,她的风不好放,还是得被男人盯得死死的,这时便淡道,“多谢中王妃相请,我就不去了,想来你和阳王妃她们之间也是多容不下一个我了。”
中王妃刹那喉间一哽,被她也是堵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才朝国公夫人瞪眼,但缓过来了自己也是觉得好笑。
可不是容不下?她跟阳王妃一见面就得唇枪舌剑,再来一个不是善者的国公夫人,也是太挤。
第338章
中王妃习惯冷若冰霜示人,即便是想笑脸上也是找不出丝毫痕迹来。乐文小说w-w-w.520.c-o-m。
谢慧齐被她瞪了一眼,也不以为忤,一会中王妃若无其事拿杯子喝茶,她也举起了杯子,道,“那我是能做王妃家的这个媒了?”
中王妃颔颔首,架子甚大。
但谢慧齐还是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就是两家有势高势低之分,至少她们智商跟理解力是在同一根线上,层次是相同的,说一句话至少能懂一句,不像不是一个类的人,说十句也未必能懂你一个字。
“劳烦你走一趟了。”中王妃想着日后还要跟她打交道,客气话又多说了一句。
谢慧齐淡笑着颔颔首,两人也着实不是有交情的人,她便道,“我跟徐家那边说,回头王妃若是不嫌弃,还请来我府里小坐片刻,那日我也请徐夫人来,有什么话,你俩当面说?”
谢慧齐做了个媒,但没想着什么事都揽身上,由着这两家自己来就好。
中王妃一听果然甚是满意,当下脸色就很好地点了下头,“那就多谢您了。”
中王妃总算客气了些,国公夫人略一撂茶杯,她就知道她要走,随着国公夫人起身就起了身,送了她到大门口,又拿过丫鬟手中的东西给了谢慧齐,“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谢慧齐也就笑纳了,也给了中王妃个笑模样,“中王若是哪日得空,也还请上门小坐片刻,与我家国公爷喝两盅清茶。”
中王妃又抬起下巴点了点,谢慧齐转身欲要走,她一时也没按捺住好奇心,问谢慧齐,“你们家国公爷确是被你管得不能喝酒?”
连请人上门都说是喝清茶。
谢慧齐没料她这般问,心中好笑,面上却没露神情,也是只额了下首。
“怎么管的?”中王妃问。
“我听说中王要进王妃的房,还得提前半月递话……”国公夫人悠悠地道。
中王妃毫不犹豫地瞪了她一眼,国公夫人依旧淡然。
“送客!”中王妃最终是下巴一抬,又拿鼻孔看人了。
在下人的相请下,国公夫人从善如流地出了门,上了马车后才露出个笑模样来。
中王妃则是中王府的大门一关,她就冷哼了一声,“我就说了,我就跟这种人处不来!”
中王妃身边得力的老家人在心里叹气,她侍候了王妃半辈子,就没见王妃跟谁处得来过,还好她王妃当得称职,又会生孩子,王爷来一趟房里她就能怀一个,要不然位置哪能坐得这般牢。
**
谢慧齐作了中王妃那个媒,这事一成,没多久阳王妃就给她送帖子了,她没去阳王府做客,但私下里让三子多跟阳王世子多来往来往。
果不其然,阳王府那边风平浪静。
中王妃再来跟她说道起跟徐家请期的事,一见她就毫不犹豫地给了这只母狐狸一白眼,她也总算是有点明白这老母狐狸这些年是怎么当的家的了。
谢慧齐就没见过中王妃给过她什么特别好的脸色,可以说是中王妃是见谁都没好脸色,谁也不喜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遂她见中王妃也皆是冷淡有加,即便她是习惯以温婉示人。
哪想中王妃自己是个冷脸,也喜欢别人冷脸,有着徐家的事在身,她来国公府还来得挺为频繁,帖子时不时就递,来都是有事,谢慧齐就是想拒她都不好拒。
中王妃对国公夫人的冷淡也真是满意,她从小就是个不喜跟人说话,爱自己呆着的,现在年纪大了,也厌了一个人呆着,觉得多一个人也是好,但她还是不喜欢人多嘴,一块儿干坐着就好,国公夫人这假惺惺的现在不假惺惺了,也是有点好的,她不说话这人也不会没话找话,干坐一会就赶她走,她也不是没事能在别人家呆许久的,坐一会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期都请了,王府都要准备嫁女儿了,中王妃还时不时往国公府里跑,谢慧齐见中王妃颇有把她当老年闺中密友的趋势,头疼不已。
但中王妃确也不是个闹的,有事就说事,没事坐坐,顶多喝两杯茶就走,着实也碍不着什么事,谢慧齐也只能随她去了。
结果中王妃来得频繁,阳王妃非要来凑热闹不可,挑中王妃不来的时候她在来,知道国公夫人不见,她是干脆人到了帖子才到,国公夫人绞尽脑汁拒她,阳王妃就坐国公街大门口的阳王府马车上悠悠地道,“忙?那忙吧,我就在这车上等她忙完,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见我就是。”
来三次,三次都是这措辞。
谢慧齐也是怕了她了,但阳王妃这人也是太会拿捏尺度,等半天进来也不生气,半杯茶都没喝完,客客气气地跟你道别,改天就又来了。
有一天终于出事,先是阳王妃到,中王妃也随即就到了,中王妃是气势汹汹来的,她是知道阳王妃来了,人到了就对国公府的门人道国公夫人今日若是不见她,只见阳王妃的话,她就跟她势不两立,谢慧齐早知道事儿要大,这日来了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等两巨头一碰面,在珠玉院吵起来,两个王妃叉着腰对骂,听她们吵三岁时怎么结的冤,谁抢了谁手中的花冠戴了至今都还是罪不可恕,罪该万死,她还是实足瞠目结舌了一番。
她诧异得要到地上找眼珠子,中王妃跟阳王妃一看她还敢发愣,两人齐齐把炮火对上了她,骂她没见识,没眼界力,把谢慧齐从少女时候不合规矩就进国公府的旧事,还有这些年在外头所传的传言都纷纷拿出来说了一遍,说到末了,两人战斗力还是十足,又撇下了谢慧齐,两人又你一句“你又好到哪里去”,她一句“你就不看看你自个儿那疯脸,疯婆子”,就又吵了起来,这次战况更是猛烈,连中王妃跟阳王妃的身边人都没挺住,本在门边的人都退到门外去了。
两人吵完,气唬唬地跟国公夫人相互之间行个礼就当个招呼就走了,话都没多讲一句,只是当晚两王府的人就送了赔礼来,谢慧齐听了被堵得通不了气,生怕她们改天还要再来。
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两个王妃做朋友,她还是喜欢以前那样,大家各自呆在各自的家中,隔空对骂,她不参与就好。
还好这顿吵完,两王妃过了一个月有余都没登门,再上门时,她们上次吵架的余音也是散得差不多了,在她们找事上门后,谢慧齐一心软,就又开始见她们了。
这厢很快就进入了冬季,林府那头是林杳的长子耳朵已能听进消息,林家长媳又怀了一胎,林府最近也是安安静静的,此前七月林夫人生辰时也是找了人上府告罪,说林夫人身体抱恙,就无法设宴招待国公夫人了,这事便没了,听到林家长媳又怀了一胎,她也是着人送了些补药上门。
林杳的长子最终是余小英动针治好的,他所用之药难寻,也是谢慧齐这头差人去寻来的,这事她做了也没说,但林杳那头可能知道点什么,小年那天给国公府送年礼,他给谢慧齐磕了好几个头,那头磕得有点多。
谢慧齐也受了,对这些事提也未提,就当此头一磕,前事皆了。
这年小年过得甚是祥和,于谢慧齐最大的欣喜是推了又推,足足推迟了大半年才回来的谢二郎带着谢由回来了,父子俩带了众多东西回来,大半都是她的,把谢慧齐弄得欢喜不已。
到她这个年纪,还有让人把她这般放在心上,这已是她人生至今最大的获得了。
谢晋平是小年后才回的京城,在国公府呆了两日就带了谢由回谢府,等到大年三十一过,独臂大侠又领了谢由回来跟国公府的小孩儿玩,谢由老大不高兴的,但还是乖乖听父亲的话跟国公府的小孩子们玩了半天,回头又在谢慧齐的跟前呆了两天,就又跟着他的三哥小哥出门见人去了。
这次大年初二中王妃跟阳王妃相继都来了一趟,居夫人也是来了,林家的林家长媳也是来了,还有国公府众多门臣夫人皆都有来,呆在谢慧齐跟前的谢由得了不少礼,晚上被谢慧齐拉着手带到了她给他准备的库房里放了进去,过了几日,喝醉酒的谢二郎来国公府歇息,被儿子拉到了他的库房里,挑了半天挑出个礼物来才让谢由放了出库房。
谢二郎也是跟家姐说从以后留在京里不走了,过年他呆在国公府,初六那天齐奚回来,他私下给了齐奚一瓶丹药。
齐奚脸色很好,很是娇艳,她越长越开,清丽无双,两颊总是艳红的她比她母亲当年还要多了几分艳丽,艳得不同寻常。
齐奚拿了药笑个不停,最后却问小舅父他们还能不能留个后,问得谢晋平苦笑不已。
命都搭上了,还想着给他留后。
平哀帝早注定无子,能有命都是她擅作主张度了他的毒气过来,两个人怎么可能还有孩子?就是现在她断了与他在一起,身子已经折损了的她也是注定无后了,便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孩子,只能给你们两个人多拖两年,舅父也只能做到这步了。”谢晋平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发,朝她淡道。
他竭尽了全力,也只能让他们多活两年,也让他姐姐晚伤心两年。
个中内情谢慧齐却是不知道的,她看女儿脸色甚好,人娇美如花不说,眉目间的风情也是出来了,这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见女儿欢喜,皇帝也是身体甚好,她心中也是高兴,也觉只要没到那步,万事皆有可能,也许今日觉得绝望的事,再过两年,可能命运又是另一番景象,大家也许都能皆大欢喜。
现在朝廷百花齐放,不跟先帝在世和过世的前几年那样是齐家一家独大,长子不在京,次子在休王名下还没到他出头的时候,齐家势头只会越来低,存在感越来越淡,谢慧齐这时候都欣喜于丈夫的英明,让齐家淡化在了现在势头很强的几大家之后,而皇帝对朝廷的掌控非常牢稳,他名声又圣德,这两年已经跟之前的形势完全不一样了,就是女儿嫁他,想来于齐国公府也无大患之忧。
她想得甚好,在女儿离去这夜忍不住跟丈夫提了一嘴,得来的只是齐国公一言不发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大伙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临时有事出门,晚上两更要到很晚去了,要是不能及时回来,可能要换到明早。
第339章
于丈夫而言,他不想把鸡蛋全放到一个篮子里,于谢慧齐而言这次她跟丈夫的意思也差不多,但还是有别于他的。
在这个往往举全家全族之力托举一人的年头,丈夫所做决定非同寻常,而她赞成不仅仅是她身为他的伴侣要站在他身边,另一半,也是她自己很想。
当然她与丈夫对长子的看法不同,她不觉得长子真会让他们失望,璞儿已不是寻常人能比,但丈夫失望她也在惊讶过后也觉得可以算作正常,他自来对长子的要求甚过于另两个儿子。
失望也能算是好事,还有进一步的空间,谢慧齐也不觉得现在的长子能好好继承国公府。
谢慧齐一下子思绪万千,但心在片刻之内非常稳。
她是长子的母亲,同样也是另外三个儿女的母亲。
之前她做主替他们分家,就已经有了点这个意思。
在她这里,她的儿女们每个都能展开他们的翅膀,所以女儿要去宫中,她不情愿也依了,但他们也该为自己的决定担负后果,就如女儿最后结果如何,她作为母亲就算伤心也认了。
儿女们长大,就该有他们自己人生,每个人为自己负责,而不是把命运寄托在同一个人身上——她知道长子也乐于承担这种责任,他父亲说他儿女情长,谢慧齐却没觉得他会让国公府成为他儿女情长的陪葬品,长子打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只光享福不尽义务的人,但在她这里,如果有儿女,但凡任何一个儿女的成就如果都能不逊于他,她都不会让他们屈就。
现在丈夫都张了嘴,她虽还是担心大儿知道他们的决定会伤心于他们对于他的寄望不高,但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以后的事了。
她神态沉稳,齐君昀也看得出来她脑子里已经在做关于以后的决策了,不由又看了她好几眼,看得脑子里一堆事的国公夫人朝他眨了眨眼。
“嗯?”她微有不解。
齐君昀却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之前想的不对,她可贵的从来不是她的不离不弃,而是她跟得上他,他说要往前再走一走,她那头就已经开始想路要怎么个走法了。
“你怎么想的?”齐君昀不忙着怎么说了,反问她。
谢慧齐很多时候都会顺着他,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关键时候她从不模糊自己的看法,要不模糊得久了就不会正视她的诉求,话语权都是要经由表达才有的,这时她想了想也道,“无需明言分家,家早就分了,望儿十二年及冠,算下来还有三年多,及冠就出府去住,也有个名目。”
齐君昀又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眼睛都柔和了,谢慧齐略一扬了扬柳叶眉,“怎么?”
齐君昀笑了好久才道,“与为夫想的一致。”
谢慧齐微一愣,嘴角也是略略一翘,但摇了摇头,道,“璞儿那时还回不来罢?”
他此去历练,最少也是五七年载的事情。
“更好,”齐君昀淡道,“他回来就知道什么叫做物是人非了。”
他不出色,就也别怪有人赶到他的前头去。
就如国公府要是无人,他也得接受有朝一日他的子孙要被人鱼肉的结果,这世上的高处从来都不是留给弱者站的。
谢慧齐翘翘嘴,没出声。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往长子的心口捅一刀,但如他父亲所说,也好,他得接受世道从来不会全如人所愿,哪怕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可能一直都把他捧手心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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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定了居家女,京城中最爱说道国公夫人不是的两个王妃也是没少狠狠嘲笑国公夫人眼界不行的。
谢慧齐这日见了齐国公看重的弟子徐明观的母亲,徐母刚到京城上门拜谢,还说了些令她觉得惊讶的话来。
其子看上了中王妃家的小女儿,眼看就要外地就任,他就请了母亲上京说亲,徐家因他说有要事要请父母进京处置,徐母快马加鞭进京,听他说是要求娶中王郡主,心下还忐忑,觉得他们家怕是还娶上这等的高门女,但回头消息一打探清楚,知道中王妃跟国公夫人水火不容,差点被儿子气死,她也是糊涂,禁不住疼爱的长子苦苦哀求和她那唯长子令是从的武夫丈夫可怜巴巴的眼神,也是硬着头皮就来了国公府。
第一次见面就说起了儿子看上中王府小郡主之事,徐母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心里也是叫苦不迭,怕国公府自此对眼高顶的儿子有所成见。
谢慧齐听了确实惊讶,见徐夫人坐立不安,也是失笑。
看样子徐夫人也是知道的,但还是来了,话也是说了,哪怕看她自己都不赞成呢。
徐夫人是个温婉得体的夫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这是也是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看着地上道,“也是妾身心大,觉着人家郡主好,哪怕是高攀也是日想夜想,就斗胆想请国公夫人能替我们家做了这个媒。”
徐夫人嘴里是这般说,心里却是一片哀嚎,她就从来不明白长子所想,这时候就更不明白他非要国公夫人作这个媒了。
别人说她儿子聪明,但她老觉得万般他脑袋从小就怪怪的。
“那我去说说。”谢慧齐见徐夫人脑袋都要低到腰了,也是笑着点了头。
“呃,呃?”徐夫人木木愣愣地抬起头,呃了两声才张大眼睛,心里嘀咕着怎么这次又如怪儿子所愿了,回国公夫人的话都回得慢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欣喜若狂但还是一脸不明所以地朝国公夫人道谢。
努力交际,说得一口漂亮官话的徐夫人听国公夫人说了几句就昏昏乎乎地走了,走的时候还小媳妇似的一步三回头,朝国公夫人笑了又笑,谢慧齐被她逗得差点乐出声来。
谢慧齐这边倒不糊涂,回头国公爷一回来,她就回起了这事。
齐君昀这几日忙,回来也是歇息,脑袋放得很空,由着她照顾,这时她问才想起来,道,“已跟我说过了。”
“你点头了?”
齐君昀看她。
不点头他们家能来?
“为何?”
谢慧齐还没弄清楚,便问了声。
“要给中王他们点甜头,但不能给的太大。”齐君昀简言道。
“谁的意思?”
“皆有。”齐君昀知道她问的是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还是说是他们这些人商量出的结果。
见她看着他,他便又多道了几句,“现在连寒门子弟都用上了,却畏皇亲贵胄如蛇虎,多有不妥。”
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分不到羹的皇亲贵胄要是铁了心闹事,手动一动,只会比下面的人闹的事添的堵要大。
他提了两句,谢慧齐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是要托几家上来的时候了,她也是笑了,“不知道中王妃见着了我要怎么想……”
为免中王妃不见她,谢慧齐让麦姑去递的帖子,麦姑送完帖子回来一见主子,听主子捉狭地问她中王妃见不见她,她也是好笑,“见呢,中王妃还问您最近身体好不好呢。”
“问得不勉强罢?”谢慧齐笑意吟吟。
麦姑仔细回忆了下,摇头道,“不勉强。”
男人的事归男人,女人们相处也自有她们的一套,中王妃可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国公夫人一来她也是大门门前就相迎了,只是脸色还是冷若冰霜,谢慧齐偏过头去看她,也是只见她的两个鼻孔。
等到坐下相谈,中王妃淡淡道,“多谢你先相告。”
说着等丫鬟的茶一放下,她抬了手,把杯子往国公夫人那边推了推,算是纡尊降贵地道了谢。
“那王妃可是满意?”谢慧齐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嗯。”消息一递,徐家不算被查了个底朝天,但中王府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中王妃也知道跟国公夫人这种人说话就算是藏着掖着也不过是跟她虚耗时日,你拖,这老母狐狸比谁更知道怎么拖,她在人到之前早把今日要说的话,怎么个说法也想了个明白,这时便道,“那晚生是真得你府看重?”
“我倒没真过本人,说样貌倒是极好……”
“我们王府是挑夫婿,不是挑媳妇。”中王妃听了一句废话,嘴又毒了起来。
“是得国公爷看重,”谢慧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也是无奈,看着中王妃道,“你应该也是听说了去年我府大宴闹出的事。”
当时为争徐明观为婿,不仅国公府的亲戚家争了,别家也是精彩。
“嗯。”得了句准话,中王妃就把更难听的话咽下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对国公夫人脸色也是不太好,便勉强一笑与她道,“天贶节我们皇族要去长寿观上香,在山上摆了福宴,国公夫人可要一道前去?”
大忻也有天贶节,也是赐福节,但与谢慧齐前世所知的那个六月六天贶节略有不同,她所知的那个天贶节是女儿回娘家的一个日子,忻朝的不仅是日子略推缓了半月不说,忻朝的天贶节是家中所有女性出门上道观上香,然后登高接受天意祝福的一个日子。
于谢慧齐所理解,这是一个她所处的这个时空女性朝外放风的一个好日子。
中王妃这是朝她示好,但每年的天贶节谢慧齐都是国公爷陪她过的,她的风不好放,还是得被男人盯得死死的,这时便淡道,“多谢中王妃相请,我就不去了,想来你和阳王妃她们之间也是多容不下一个我了。”
中王妃刹那喉间一哽,被她也是堵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才朝国公夫人瞪眼,但缓过来了自己也是觉得好笑。
可不是容不下?她跟阳王妃一见面就得唇枪舌剑,再来一个不是善者的国公夫人,也是太挤。
第340章
于丈夫而言,他不想把鸡蛋全放到一个篮子里,于谢慧齐而言这次她跟丈夫的意思也差不多,但还是有别于他的。
在这个往往举全家全族之力托举一人的年头,丈夫所做决定非同寻常,而她赞成不仅仅是她身为他的伴侣要站在他身边,另一半,也是她自己很想。
当然她与丈夫对长子的看法不同,她不觉得长子真会让他们失望,璞儿已不是寻常人能比,但丈夫失望她也在惊讶过后也觉得可以算作正常,他自来对长子的要求甚过于另两个儿子。
失望也能算是好事,还有进一步的空间,谢慧齐也不觉得现在的长子能好好继承国公府。
谢慧齐一下子思绪万千,但心在片刻之内非常稳。
她是长子的母亲,同样也是另外三个儿女的母亲。
之前她做主替他们分家,就已经有了点这个意思。
在她这里,她的儿女们每个都能展开他们的翅膀,所以女儿要去宫中,她不情愿也依了,但他们也该为自己的决定担负后果,就如女儿最后结果如何,她作为母亲就算伤心也认了。
儿女们长大,就该有他们自己人生,每个人为自己负责,而不是把命运寄托在同一个人身上——她知道长子也乐于承担这种责任,他父亲说他儿女情长,谢慧齐却没觉得他会让国公府成为他儿女情长的陪葬品,长子打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只光享福不尽义务的人,但在她这里,如果有儿女,但凡任何一个儿女的成就如果都能不逊于他,她都不会让他们屈就。
现在丈夫都张了嘴,她虽还是担心大儿知道他们的决定会伤心于他们对于他的寄望不高,但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以后的事了。
她神态沉稳,齐君昀也看得出来她脑子里已经在做关于以后的决策了,不由又看了她好几眼,看得脑子里一堆事的国公夫人朝他眨了眨眼。
“嗯?”她微有不解。
齐君昀却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之前想的不对,她可贵的从来不是她的不离不弃,而是她跟得上他,他说要往前再走一走,她那头就已经开始想路要怎么个走法了。
“你怎么想的?”齐君昀不忙着怎么说了,反问她。
谢慧齐很多时候都会顺着他,但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关键时候她从不模糊自己的看法,要不模糊得久了就不会正视她的诉求,话语权都是要经由表达才有的,这时她想了想也道,“无需明言分家,家早就分了,望儿十二年及冠,算下来还有三年多,及冠就出府去住,也有个名目。”
齐君昀又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眼睛都柔和了,谢慧齐略一扬了扬柳叶眉,“怎么?”
齐君昀笑了好久才道,“与为夫想的一致。”
谢慧齐微一愣,嘴角也是略略一翘,但摇了摇头,道,“璞儿那时还回不来罢?”
他此去历练,最少也是五七年载的事情。
“更好,”齐君昀淡道,“他回来就知道什么叫做物是人非了。”
他不出色,就也别怪有人赶到他的前头去。
就如国公府要是无人,他也得接受有朝一日他的子孙要被人鱼肉的结果,这世上的高处从来都不是留给弱者站的。
谢慧齐翘翘嘴,没出声。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往长子的心口捅一刀,但如他父亲所说,也好,他得接受世道从来不会全如人所愿,哪怕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可能一直都把他捧手心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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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定了居家女,京城中最爱说道国公夫人不是的两个王妃也是没少狠狠嘲笑国公夫人眼界不行的。
谢慧齐这日见了齐国公看重的弟子徐明观的母亲,徐母刚到京城上门拜谢,还说了些令她觉得惊讶的话来。
其子看上了中王妃家的小女儿,眼看就要外地就任,他就请了母亲上京说亲,徐家因他说有要事要请父母进京处置,徐母快马加鞭进京,听他说是要求娶中王郡主,心下还忐忑,觉得他们家怕是还娶上这等的高门女,但回头消息一打探清楚,知道中王妃跟国公夫人水火不容,差点被儿子气死,她也是糊涂,禁不住疼爱的长子苦苦哀求和她那唯长子令是从的武夫丈夫可怜巴巴的眼神,也是硬着头皮就来了国公府。
第一次见面就说起了儿子看上中王府小郡主之事,徐母也是尴尬得无地自容,心里也是叫苦不迭,怕国公府自此对眼高顶的儿子有所成见。
谢慧齐听了确实惊讶,见徐夫人坐立不安,也是失笑。
看样子徐夫人也是知道的,但还是来了,话也是说了,哪怕看她自己都不赞成呢。
徐夫人是个温婉得体的夫人,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这是也是把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看着地上道,“也是妾身心大,觉着人家郡主好,哪怕是高攀也是日想夜想,就斗胆想请国公夫人能替我们家做了这个媒。”
徐夫人嘴里是这般说,心里却是一片哀嚎,她就从来不明白长子所想,这时候就更不明白他非要国公夫人作这个媒了。
别人说她儿子聪明,但她老觉得万般他脑袋从小就怪怪的。
“那我去说说。”谢慧齐见徐夫人脑袋都要低到腰了,也是笑着点了头。
“呃,呃?”徐夫人木木愣愣地抬起头,呃了两声才张大眼睛,心里嘀咕着怎么这次又如怪儿子所愿了,回国公夫人的话都回得慢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欣喜若狂但还是一脸不明所以地朝国公夫人道谢。
努力交际,说得一口漂亮官话的徐夫人听国公夫人说了几句就昏昏乎乎地走了,走的时候还小媳妇似的一步三回头,朝国公夫人笑了又笑,谢慧齐被她逗得差点乐出声来。
谢慧齐这边倒不糊涂,回头国公爷一回来,她就回起了这事。
齐君昀这几日忙,回来也是歇息,脑袋放得很空,由着她照顾,这时她问才想起来,道,“已跟我说过了。”
“你点头了?”
齐君昀看她。
不点头他们家能来?
“为何?”
谢慧齐还没弄清楚,便问了声。
“要给中王他们点甜头,但不能给的太大。”齐君昀简言道。
“谁的意思?”
“皆有。”齐君昀知道她问的是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还是说是他们这些人商量出的结果。
见她看着他,他便又多道了几句,“现在连寒门子弟都用上了,却畏皇亲贵胄如蛇虎,多有不妥。”
不患寡而患不均,尤其分不到羹的皇亲贵胄要是铁了心闹事,手动一动,只会比下面的人闹的事添的堵要大。
他提了两句,谢慧齐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是要托几家上来的时候了,她也是笑了,“不知道中王妃见着了我要怎么想……”
为免中王妃不见她,谢慧齐让麦姑去递的帖子,麦姑送完帖子回来一见主子,听主子捉狭地问她中王妃见不见她,她也是好笑,“见呢,中王妃还问您最近身体好不好呢。”
“问得不勉强罢?”谢慧齐笑意吟吟。
麦姑仔细回忆了下,摇头道,“不勉强。”
男人的事归男人,女人们相处也自有她们的一套,中王妃可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国公夫人一来她也是大门门前就相迎了,只是脸色还是冷若冰霜,谢慧齐偏过头去看她,也是只见她的两个鼻孔。
等到坐下相谈,中王妃淡淡道,“多谢你先相告。”
说着等丫鬟的茶一放下,她抬了手,把杯子往国公夫人那边推了推,算是纡尊降贵地道了谢。
“那王妃可是满意?”谢慧齐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嗯。”消息一递,徐家不算被查了个底朝天,但中王府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中王妃也知道跟国公夫人这种人说话就算是藏着掖着也不过是跟她虚耗时日,你拖,这老母狐狸比谁更知道怎么拖,她在人到之前早把今日要说的话,怎么个说法也想了个明白,这时便道,“那晚生是真得你府看重?”
“我倒没真过本人,说样貌倒是极好……”
“我们王府是挑夫婿,不是挑媳妇。”中王妃听了一句废话,嘴又毒了起来。
“是得国公爷看重,”谢慧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也是无奈,看着中王妃道,“你应该也是听说了去年我府大宴闹出的事。”
当时为争徐明观为婿,不仅国公府的亲戚家争了,别家也是精彩。
“嗯。”得了句准话,中王妃就把更难听的话咽下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对国公夫人脸色也是不太好,便勉强一笑与她道,“天贶节我们皇族要去长寿观上香,在山上摆了福宴,国公夫人可要一道前去?”
大忻也有天贶节,也是赐福节,但与谢慧齐前世所知的那个六月六天贶节略有不同,她所知的那个天贶节是女儿回娘家的一个日子,忻朝的不仅是日子略推缓了半月不说,忻朝的天贶节是家中所有女性出门上道观上香,然后登高接受天意祝福的一个日子。
于谢慧齐所理解,这是一个她所处的这个时空女性朝外放风的一个好日子。
中王妃这是朝她示好,但每年的天贶节谢慧齐都是国公爷陪她过的,她的风不好放,还是得被男人盯得死死的,这时便淡道,“多谢中王妃相请,我就不去了,想来你和阳王妃她们之间也是多容不下一个我了。”
中王妃刹那喉间一哽,被她也是堵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才朝国公夫人瞪眼,但缓过来了自己也是觉得好笑。
可不是容不下?她跟阳王妃一见面就得唇枪舌剑,再来一个不是善者的国公夫人,也是太挤。
第341章
比起长兄,齐望更要纵着他这个小弟一些,居娉婷有样学样,也是对这个小弟百依百顺,两小夫妻本来在窃窃私语,这声音一起,居娉婷就起身走出了门,飞快朝大门走去,走到半途就看到了脸边挂着两行泪的小弟,顿时就有些着急地道,“怎地了?”
一看是疼爱他的三嫂,齐润哭得更起劲了,过去就抓着她的袖子凄惨地道,“三嫂嫂,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得救救我,救救我啊……”
齐润在家没少闹的,但皆关在鹤心院跟他阿娘瞎闹,没闹一会就得被他阿娘拿出阿父来镇压住,也没闹到过外面来,这次为了娶媳妇豁出去了,铁了心要闹,这厢是怎么博得可怜就怎么来,把居娉婷吓得心都猛跳了跳,带着他就往里走,嘴里不忘温声安慰,“别怕,你三哥就在里头,我这就带你去。
齐润一看小弟流着眼泪进了门,也是啼笑皆非,等小弟跳着脚告完母亲的状,让妻子带着人给他擦了脸,他这才无奈道,“又跟阿娘闹?”
居娉婷在旁听了个明白,也是好笑,但面上不显,给他收拾好脸面,就拿他喜吃的奶糕往他手里放。
这本是她打算中午送去鹤心院,给两个弟弟吃的,她出门之时就朝丫鬟点了头,这厢也已是送来,齐润这时也心不在焉,见着爱吃的,把奶糕往里嘴里咬了两口,咽下后才又带着哭音继续道,“你不要帮着她,你要帮我,你得有嫂嫂有侄女儿了,我啥都没有,不兴这样对我的,我才是小儿子。”
说着含着泪,朝身边的居娉婷道,“嫂嫂,渴。”
居娉婷笑着喂他喝了两口温水,温水里洒了点干薄荷,这个初夏有点微热的时节喝恰恰好,齐润喝了两口见杯子要走,咽着水含糊地道,“还要。”
喝了半杯,嘴里舒服了,又咬了口奶糕跟他二哥讲,“反正我要媳妇儿要小孩儿,不给也得给。”
这还是个奶娃儿的样,婆婆怎么可能让他媳妇?居娉婷实在忍不住想笑,但不忍折小叔子的面子,忙抬了盘子往门边走,借着吩咐下人忍笑去了。
齐望也是无奈至极,弟弟这个样若说没管教,怎么可能?家中被从小打到大的除了他也没谁了,父母拿他也是什么法子都使了,可他还是这个性子,好在也就在家中娇气些,外头还是能吃得了苦的,可他在阿娘面前跟前这个样子,谁放心他娶媳妇?
“你莫要在阿娘面前胡闹,你在外面办事儿不都好好的?”
“那她要讲道理呀。”吃了一块不够的齐润又拿了一块热呼呼的奶糕,生气好费力气的,以为他愿意啊?
齐润无奈地笑了,“等你等三哥成亲的岁数成亲可好?这样我们兄弟俩就一样了。”
他十八岁成的亲,还能多拖几年。
“不好。”齐望拒绝得很干脆,把奶糕一口塞到嘴里,恨恨地道,“我现在就要娶,我答应了小籐儿的。”
见二哥也不答应,吃了好吃的齐润这时想哭也哭不出了,只好拿着袖子擦眼睛,委屈地道,“三哥也不帮帮我的吗?”
齐望也是无法,起身拉了他起来,拿帕子给他净了手,“我去说说,但怎么办还得看阿娘的。”
齐润扁着嘴不情不愿,“她好铁石心肠的,谁说都不管用,还天天拿阿父吓我。”
说归说,但还是老实地跟着他二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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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润在家磨了半月,还被他阿父抽了一顿鞭子,伤还没好就又闹到了跟前,谢慧齐拿他无法,考虑着把小姑娘带到身边来的日子。
中王妃来国公府串门,之前国公夫人说了她两句好话,她觉得这国公夫人也是可以再来往来往的。
她自是不天真,知道一旦有事起来,她们就是想相见都不能见了,她们这等人的关系是好是坏不是要根据她们的本心来的,哪天家族对立,她们也会站在彼此的立场对对方大下杀手,也不会毫不留情,自然也不会有那个闲心去嘘唏什么,且那也不适合她们。
现下能见就多见见,中王妃一来得知他们家小公子要跟个世仆的女儿订亲,也是吓得不轻,看着国公夫人跟前傻瓜一样,“你这挑的都什么亲事啊?咱们这些人家的女儿是哪儿招你的烦了?你非得挑些糟蹋你儿子的?”
中王妃说完也知道自己的话有失偏颇,像他们中王府想嫁一个女儿到国公府,那确也是打了主意的,但他们这些人家的女儿出来,哪个是不能当家的?哪个不贤良淑德?总比那些出事了只会啼哭的痴儿好罢?
虽说他家次媳很像样,但她那身份也是险的,如若不是国公府的门楣撑在那,说闲话的断不可能没有。
中王妃话一出,谢慧齐也是被堵得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跟中王妃虽说最近一两年来往颇多,但也没到推心置腹的份上,遂也不好多说,缓了缓便轻描淡写地道,“谁叫他们自个儿喜欢?自个儿喜欢就自个儿担着,总比到最后娶了个不愿还搅家的,一家子谁跟谁都是仇人来的好。”
“他们敢!”中王妃一听就听出意味来了,眉头倒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说道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当儿女的敢对父母不敬的?”
谢慧齐笑着翘了翘嘴,看向了中王妃。
中王妃确是会当家,挑的媳妇皆是贤良,给长子挑的媳妇也是名门之后,很是贤良淑德,只是,她现在的长媳是长子的继室,也是跟第一个媳妇一样的贤良淑德,但她那孱弱多病的样子怕是要步她前面那位小夫人的前尘,郁郁寡欢而逝。
中王世子身边人不少,最宠的是谁不知道,但不可能是中王世子妃就是,中王妃心大,可不代表这世上的女人都像了她。
中王长子也是像了中王妃,谢慧齐见过他几次,那是一个对着母亲也冷硬得就像石头的青年,恭敬生疏,反没有那些得中王妃好的庶子对她来得孺慕。
谢慧齐也知道要是仔细挑,名门贵族当中也有真正的品德优良的女子,名门贵女有骄纵的,自也有很早就懂事,也有大智慧的,她也知道世事不可预料,现在觉得好的以后未必,现在未必的以后可能会好,但谁又能知道以后的事?以后有那么多的不可确定都是眼前的她所料不及的,现在于她还是眼前儿子们自个儿的喜欢稍微重要一点,如果她的决定是错的,那也只能说是最终还是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谁人都一样。
中王被她笑得恼怒,国公夫人一句话都没说,但她就是被看得心下很是不快,“你们家的名声迟早要败你手中。”
国公府现在势头已经下来了,高高在上的左相被人说得多了,且在京城存在了许多年,听他的人也乏了,很多人都只知道哪个替皇上施政的大人有刚正不阿,敢进言的御史有多不畏皇权,这些值得被称道的人被京城中人津津乐道,很是风光。
沉寂的国公府不过一两年,就不如之前了。
“唉。”谢慧齐叹笑道,“如果是,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无所谓,中王妃哼了哼,到底没撕破脸,回头着人仔细打听了那个小姑娘,听说毫无出彩之处,并不像其次媳那样声名在外,能力也是高人一等,她也是不明白那国公夫人了,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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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宝丰十年,势头大不如之前的国公府反倒没以前森严,齐望和齐润的友人隔一段时日还能来国公府赏赏花,喝几杯酒,国公爷的弟子也能有事上门求教国公爷,国公府也在前院开辟了一个院子出来,供国公爷看重的几个弟子在此短住几日。
在国子监和齐家书院就读的齐家子弟每三月来国公府一趟会面斗文,这是齐国公爷去年定下的规矩,今年以来国公府也是因这些人的出进热闹了不少。
因有人的常进出,谢慧齐的事也是多了不少,但因次媳在着,她这事反而是少了些,且事事也都知晓,三媳妇那做了什么事,都会在每天傍晚的时候做个统笼上来给她过目,重要的事情她会写得仔细,以前说过的事就会写得简单点。
这一年大忻大推官话,涌进来一大批地方的秀才举人进修,这些都是皇帝交给齐国公亲手去办的事,齐国公也是比之前更忙了,有日他回来,谢慧齐在灯光下看他两鬓银发丛生,也是愣了好一阵,连披风都忘了给他解。
她当初叫齐家哥哥的丈夫现下也是四十有六了……
“嗯?”见她傻傻望着他不动,本还在想着公务的齐国公低下头看向了她。
谢慧齐却是半晌不知说什么,只是举着手抚着他鬓边的发好一会才笑道,“我们成亲都有二十二年了,算算,还是太短。”
“呵……”齐君昀笑了起来,抬起头来也算了算,嘴边笑容渐浓,“是,二十来年了。”
是太短了,他还有许多的事没做到,也还是陪她的时日少了。
“以后我早回来点……”齐君昀轻抚着她眼角,淡道,“我们还有下一个二十二年。”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有十来万字才能把尾收好。
第342章
谢慧齐闻其话中意,也是笑了起来。`
二十二年,于她就像过了一辈子,不过是身边几个人的来去和人生,却把她的整个人都给掏空了,如果不是还有深爱的人和儿女,她怕也是撑不下了。
她活得太长了。
可在他这里,还有下一个二十二年……
“笑什么?”在齐君昀眼里,因笑而格外生动的她又迷离了他的眼,便连问话都轻了。
“笑,”下人们都退了下去,谢慧齐拉着他在边椅子上坐下,坐在他身上与他面对面,淡淡道,“笑我把你看得太重,就因你一句话就满心欢喜。”
更是因多谢他竟还觉得还可以与她过二十来年而笑。
最后一句,谢慧齐是在齐君昀耳边说的,快年及五旬的齐国公听了抱着她久久无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妻子说陪他一生便是一生,这是感情,也是恩情。
他知道他这二十多年来在外的意气风发,都是因有她在其后的打点与容忍,她选择了是义无反顾地成全他,从开头至此从无任何一句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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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母亲收了小姑娘文籐在身边亲自教导,齐润乐得开怀,当日喜滋滋地牵着小姑娘乱蹦乱跳了好一会,又板起了脸告诫她要听话,不听话他也得训她,但每日紧张兮兮问母亲身边的姑姑们小姑娘如何的也是他,自文籐到了母亲身边,每日必来父母请安前的也是他,走前都要眼巴巴看母亲好一会儿,嘟嘟囔囔道,“她好乖,你不要吓她呀。”
在他眼里,自来厉害的母亲俨然就是母老虎,打个嗝都能吓死他小媳妇。
谢慧齐回头也跟齐国公私下嘟嘟囔囔,“早知道这般没良心,就不生出来了。”
她不高兴得很,齐国公只能抱着她轻言安抚了几句,还放下了改日就替她训子的狠话,这才让夫人高兴展颜。
母子俩天性其实很像,偏偏谁也看不惯谁,都当对方是眼中刺,看对方看来看去都是讨厌之处,都觉得对方不喜欢自己。
这年盛夏,国子监老主薄告老还乡,齐望正式为国子监主薄,露出台面助休王掌管国子监……
国公府往来学生也是多了起来,此时,也有远方之国派出使臣到达大忻,随即送来了许多的珍奇之物,是大忻前所未有的,这让文武百官很是惊奇了一翻。
只是这使臣与大忻语言不通,交谈甚是费力,但国公府三公子天资甚奇,不出半月,竟能与来使交谈几句。
这厢国公府里也是很是平静祥和。
居娉婷大出谢慧齐所料,她把两个女儿带得服服贴贴,亲自奶孩不说,还掌管了绝大部份家事,也是条条理理分明,孩子睡得安宁时便把孩子放到祖母身边来,她们不吵不闹的,醒来也是不哭,又很是爱笑,谢慧齐与她们亲近得久了,眼珠子都离不了她们。
国公府长孙之名为齐和仲,两个女孩子也都是其祖父亲自命的名,一人为齐和康,一人为齐和泰,两个女娃儿的名字都起得特别大气,忻朝以“和”字为尊,康,泰两字也是多为放在长子长孙之名当中,也是往来诸多公主得圣谕加封的赐名,放诸到两个女孩子身上已是尊贵异常了,这两个名字一出来,齐望那头还在私下见母亲的时候还抱了他母亲好一会,知道这名字肯定是她跟父亲求来的。
两个女娃儿的名确有其祖母的功劳,而她们被其母每日都放在鹤心院,时不时会回来的齐国公见她们的次数也多,看得多了也是满意,觉得这两小小年纪就精力旺盛,爱笑又乖巧的两个孙女儿们也是格外可爱,见她们母亲时,想起事来也会多与她说两句话。
居娉婷得了公公正眼,也还是宠辱不惊,光这份定力也足以让谢慧齐放心他们一家过两年离府自立了。
宝丰十年过去的甚快,这一年国公府的门禁开了一些,但它已不如之前门禁森严那几年让人侧目了。
齐国公这一年把心血放在了大推官话之上,政权被分割到了皇帝,和六部手中。
六部可直接越过他与皇帝商讨,但全国各地来京受训的秀才举人都受到了他的亲自指教,齐国公放下了那只删折批文的笔,却成了万千当地执教书生的恩师,他在这段时日远离了权力中心,自有人很快就替补上来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因此很多人都淡忘了深宫内的齐家女,都当皇帝已经收回了齐国公至少一半曾权倾天下的权力了。
自来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权力更叠更是如此,齐国公府这厢却也还是还好,主要是当家主母一点也不着急。
这头齐国公府也为进京受训的各地方为教的先生们所出众多,这些在地方为教的书生们自然不是家中有产之人,如果家中宽裕,自也不会选择去教学而是继续进考。
这些进修者的住宿自有官邸受理,但吃食是国公府这边私下解决的,他们受训一年的常服等类也是齐国公府的庄子出的,这些银钱于国公府来说不大,谢慧齐也乐得为她家国公爷做这等妙事,于她而言,这等事做起来也算颇有几分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概,齐国公对这些为人师表的书生们慷慨,这些书生们只要是心志不低的,受了好,自也是还到了他们的学生身上去,大志和善意生生不息,这个国家的人和灵魂才能真正强大起来,而于国公爷而言,这个国家的人才层出不穷,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他终其一生耗在朝廷,不是想斗死谁,也不是想权倾天下无人与他为敌,不过是想在世时开启民智民勇,想让国家有难时,有国民自愿挺身而出为国,家中有难时,有男儿挺胸而出为家,这些前人没有做到的,他都想做到,哪怕过个几十百半百年,没人能记起他。
齐国公当了十几年的丞相,几起几浮,呕心沥血才等来接近他想要的境况,国公夫人在其背后自也是不遗余力地支持着,她也只有这等时候才感觉到她还可以纯粹得起来——她在世俗摸扒滚打这么多年,手不干净,心也不干净很久了。
她也知道哪怕他们做得再多,百年之后世人对她丈夫的褒贬也会不一,且贬还会大于褒,因为他们自身确也不干净,他们也有自己的私欲在顾,但是,不做眼前的这一点的话,那一点的进步也就不会存在了。
齐国公耗到了今日做了他最想做的,国公夫人也是欣喜地帮扶着,觉得做做也是好的,两夫妇俩因着新来的事情也是又有了新话题可说,对着又对他百依百顺起来了的夫人,齐国公感觉同僚跟他所说的第二春,他好像在他一直以来的那同一个夫人身上找到了。
这年过小年前,谢慧齐把身边带着的文籐,还有她的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聚到了一块,让家里的小混蛋带他们出去玩耍几日,又把两个孙女儿带到了身边,让三媳妇去国子监接小年才归家的三子回家——国子监附近有他们国公府的房子,在那两小夫妻可以过几天没爹没娘也没孩子的好日子,三媳妇一年到头地忙,也就有这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
谢晋庆父子俩一直在京外军营练兵,在小年之前也是接到了家姐勒令回家的口信,下半年他在江南曾亲自练出来的百名精兵受了皇帝特令进了京郊军营受他的特训,他跟这些臭味相投的军友混得很是酣畅,日日练兵排阵早记不起家中模样了,国公夫人派了身边最不苟言笑的麦姑过来传话,吓得他围着一板一眼学着夫人讲话的麦姑摸着鼻子叫了声好姐姐,随后吩咐副将几声,就灰溜溜地带着晒得跟个黑炭一样的儿子回国公府见人去了。
谢由好不容易在她身边养白了一点的皮肤,又黑得比炭都黑了,露出来的全身上下只剩眼白是白的,看得一见他的国公夫人就倒抽了一口气,摸着胸口好半会都顺不过气来。
谢由长得本就有些平凡无奇,现下皮肤黑得跟眼珠子一样了,原本好看的眼睛都不好瞧了。
见阿姐拍着胸口闭着眼睛不说话,谢晋庆也讪讪然得很,抬头就往外边看,哪想如今是冬日,门关得紧紧的,他瞧着大门好一会也是倍感尴尬,只得又回头来。
“怎么黑成这样了?”谢慧齐这时握着谢由的手都有点想不明白了,“咱们住山中那会儿,我也没见你这般黑啊?”
那时他都不怎么穿衣裳,也没晒成这黑炭样啊。
谢由瞅她,“我要带兵。”
“那你阿父也没……”
“我带。”
“他不带?”谢慧齐有点明白过来了。
“我带。”谢由点头。
“那他干嘛?”
“你,你,你……”谢由突然板起脸,对着下面空空的地方一脸嫌弃地道,“怎么握的长*枪?你以为你是拿你家中细婆娘的手啊?娘了个蛋,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一劈,你是想吓得你家蚂蚁跟你哆嗦求饶啊?”
学了两句,谢由转过头,对母猴子淡淡道,“他们不行,我就得教他们怎么做。”
谢晋庆在旁边听了单手揉眼搓脸,都不太想看旁边这俩人了。
第343章
谢慧齐听了叹气,没有深究,只是回过头瞥了二郎两眼,见人不看他,也没多说。
这父子俩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
“累了就回来歇歇。”她拍了拍谢由在她手中的手。
她当慈母,谢由却不解风情,淡道,“有何可累的?”
谢慧齐哑然失笑,还点了头。
他们俩说着话,又是谢慧齐说道好几句,谢由回她几句,谢晋庆见事情不扯到他身上来了,这才回过头来,趁着间隙也插两句嘴。
这年小年,皇帝与齐奚又回来过了,皇帝这天在国公府睡了半天,除了用膳闲聊的那点时辰,别的都用来睡了,当晚回程时齐奚抱着酒醉的他嘴边笑意一直没断。
温尊原本想在国公府俯小做低,想让表伯母满意,最终还是懒懒散散过了一日,马车进入宫门后,他坐直了起来,看向了半垂着眼已有了些累意的齐奚,把人反抱在手。
齐奚亦无言,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昏昏欲睡的表妹抱到了龙床上看了她许久,见她一直醒不过来,便垂下了眼,掩去了眼中所有光华。
宝丰十一年,忻京的人比往年还要多,京城中人较宝丰开年翻了个倍,京城繁荣更甚去年,不过开春,国公府名下的产业所得较去年也是翻了个倍,让常年不太出府,只闻京城喧闹的谢慧齐都惊讶了几翻。
她在季度帐册算出后乔装出去转了一圈,这一圈也是开了眼界,之前京城也算繁华,只是与现在络绎不绝的人流相比,她从河西刚进京城的景象也只能算是比较热闹,与现在的人挤人相比,算是两个境地。
这不过是几年之间的事情。
也就那么一圈,谢慧齐也就懂了满朝文武现在难得的齐心——这种太平盛世,是真能激起人的雄心,谁都想为这个盛世做点什么,何况是千万人中间闯出来的众天之骄子们。
忻京不过一两年之间就变得太多,谢慧齐也难得的正视了起来,她在了解京城新起的新鲜事物后也是后背一阵发凉,说起来,她这些年所做之事都是因她是后世来之人,眼界与心胸自不是这个朝代的很多人能相比,且她一直都有条件,也就是权力与金钱实现她所想,多年的成功也让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回过头一看,繁荣之下的忻京百姓所展现出来的智慧比她完全无差。
如果他们有她同样的条件,可能还更胜于她一些。
而她一直窝在国公府里不动弹,外面的很多事不再去过问,说好听点是孤芳自赏,实际也不过是固定自封。
国公府这些年来也收了不少铺子不再自己人开,而是放给了别人,谢慧齐在夏初时把夏初能收回来的铺子都收了回来,放了自己人开铺,改走中下百姓能入门之店。
国公府所有的银楼布庄一直都只有一部分顾客光顾,价格昂贵,所得也不少,这部份她无意降低门槛,但也又另谋了钱路。
夏初收回来的铺子一大部份以后都是要交予长子名下的,谢慧齐把三子和小儿子都找了过来,三媳妇和带在身边的文籐也都过来了,当着她们的面吩咐两个儿子接下来把他们名下的铺子收回来,改做它业。
忻京也是官商两途,一般为官者只占地,不图谋业,国公府也一直是让管事的打理,主子们从不出面,而国公府管事甚多,但多是国公爷的人,也就是以后的国公爷的人,这是国公府三公子跟小公子所欠缺的,三公子出府后,能带走的也只能是父母分给他的那几个管事,再多点的就不妥当了。
在谢慧齐这里,三个儿子都一样重要,哪怕谢由,她都给他谋划了后半生的依靠,但很多事不是她想当然耳的,哪怕她想几碗水都端平,但她所做的一切事情也都在情理当中,为免多生波折,她更是不能有特例,遂也很简单地把能给他们的人的那几个世仆的全家卖身契给了他们,也让他们从现在开始,自行用自己的钱财去定自己的人。
“往外面找,国公府的人,已全在你们手中。”
她说罢,齐望就点了头,“孩儿知道了,阿娘放心。”
齐润也是点头,“我听三哥的。”
“你跟你三嫂学,”见文籐紧张地看着他们,谢慧齐朝她淡道又转向居娉婷,“带着她一点。”
她与三媳妇不亲近,但却信媳妇的这个人,因着她有足够完整的心性分辨好歹,还有三儿子的禀性,她对次媳的寄望说起来甚至高于长媳。
寄望得越高,也就更严苛,更不讲什么表面的温情。
“儿媳知道了……”居娉婷轻声道,握过身边小姑娘的手,柔和的眼朝婆婆望去,“还请您放心。”
她自有法子带好了这个小弟媳,居娉婷这时候不需丈夫多讲,也已经明白日后小弟和小弟媳就是不跟着他们过,他们也是要关照他们的,且这关照必定不能比兄嫂少上一分。
婆婆现在全心带她,她必也得全心把小弟媳带出来不可。
次媳柔顺,谢慧齐朝她点了头,又朝孱弱文静,哪怕此时胀红着脸也鼓足勇气朝她直视的小媳妇看了一眼,见她小声地叫了她声“伯娘”,谢慧齐心中也是宽慰了些。
小姑娘是反应慢了点,但好在有上进心,也好在足够听话——哪怕脑子不够用,教她怎么做她还是会依样画葫芦,不会自作聪明,已是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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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三月,谢慧齐就已经吩咐了家人去蚊凶给长孙送周岁礼,林府那头也是派了人跟随前去送礼,搭了国公府的顺风车。
国公府的人是五月回的京,谢慧齐得知林府前去之人让长媳跟长孙回来也没说什么。
她早前就已经跟长子说了,让他把媳妇和儿子都放在身边。
林府那头这一年来也是风平浪静没再出什么让她眼皮一跳的大事,遂那点小心思她也没放在心上。
亲家再亲,也只是亲近而已,他们以前不能插手国公府之事,以后也不可能有那个能力决定国公府的家事。
她要是因林府与长子心生缝隙,或是长子与林府与她心生缝隙,那才是笑话大了,也活该他们母子生疏。
国公府的人也带来了齐璞夫妻给国公府捎来的众多东西,齐璞还搬回来了两箱自己抄的书,还有一箱自己对于蚊凶地况地情的见解,齐国公翻了翻后脸色还算尚可,回头与国公夫人颔首道,“还算有药可救。”
谢慧齐也难得的翻了儿子的给他父亲写的折子看,看完之后她都被长子的亲历亲为和见解折服,也是对丈夫叹道,“你也太难以讨好。”
齐国公还是不以为然,“都跟你一样对他,他踏的都是天阶,到时候摔下来,十个你我都接不住他。”
谢慧齐又怕他说出“慈母多败儿”之意,赶紧闭上了嘴。
他虽不会严词责怪她,但齐国公要是训起她来,也够让她挺不住的。
这一年谢慧齐原本以为也还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但到了七月盛夏之时,还是出了事,女儿在宫中大病,竟是病到了奄奄一息之时才叫了她进宫,谢慧齐一进宫,这才知道娇艳如花的女儿竟在几夕之间就瘦骨嶙峋。
每月逢三六九是平哀帝身体好之后的马场跑庐日,七月六日平哀帝带她去马场跑马,哪料他们身下马儿发疯,齐奚在马上便把皇帝交给了请来相救的侍卫,她却掉于马下,被马踩中了胸口,胸口骨折,已有好几日疼得连呼吸都是困难。
那日出事的马匹就是齐奚历来所骑之马,本是一匹温驯的母马,当天被捉拿后就口吐白沫而亡了。
这事已过四日,齐奚本是决意瞒着母亲,但皇帝在半夜听到她在睡梦中哭着喊娘喊疼后的隔日,就把国公夫人给请来了。
齐奚见到母亲,本还想笑,只是当母亲看过她就拦着眼睛不说话,她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母亲,等她终于看她,才小心地道,“阿娘,不疼。”
谢慧齐久久不能言语。
她在宫中照顾了女儿两日,从丈夫那得知是皇族中人想置她于死地后,她当日哑着嗓子求女儿,“阿娘能求你跟我们回去吗?”
齐奚抓着她的手,眼睛哀求地看着她摇了头。
谢慧齐看得抬起头才把眼泪忍下。
皇帝不立后,不纳后妃,不过继皇子,哪一项都是下面的人都不能忍的,现在是皇族中人发作,等哪一天轮到满朝文武逼他了,到时候女儿又将如何?
就是她愿意他们这对表兄妹成为夫妻,国公府又被牵置于水深火热,他们又哪来的什么儿女?到时候所有的不是,都会归到女儿身上。
最后所有不好的后果是要她来承担的,就是死都会死得不干净,谢慧齐从来没想过从小被她跟婆母们护在手掌心的心肝宝贝,就是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步了齐家女的后尘。
第344章
本文由www。lwχs520。com首发齐奚不能动,即便是吞咽流食也是艰难,她前几日便是连咽都咽不下去,好在换了母亲照顾,过了两日就能进食了。值得您收藏WwW。LWXS520。COM
谢慧齐守在长乐宫没动,她手边的参汤温粥都是热的,时不时喂女儿两口,女儿睡时她就在倚在床边的太师椅上打盹,齐奚一醒,她就能马上醒过来。
齐奚清醒的时候也茫然,她虽未跟皇帝真的成婚,但也算是出嫁女了,女儿到了嫁出去也是到了孝敬父母的年龄了,换到她这里,却是母亲还得为她操劳——她当初想靠自己与表哥在一起,还是想得太天真。
世事从来不如人所愿,她以为的不牵累也还是她的一厢情愿。
只是母亲平静,齐奚也慢慢平静下来,她被母亲带在身边太久,先前没在母亲身上学会的东西,现下也学会了——她也能把所有波涛汹涌的东西都掩于平静的脸孔之下。
平哀帝每日都会回宫,头两天回来得甚勤,一日能回来三四趟,国公夫人回头让国公爷去跟他说了让他安心政事就好,平哀帝就回来得少了。
齐奚便也能好好睡个觉,安心养她的病,不会因他的回来时不时惊醒。
齐奚一好点,谢慧齐便回了趟国公府吩咐家事,马车还没进国公府,她就收到了中王妃的信——中王妃身边的人在国公街的门口堵到了她,跪求着请她看信。
现下几个王府看似风平浪静,但底下已血流成河,中王灵王阳王在国公夫人进宫的当日就已死,平哀帝甚至都没给他这几个王叔争辩清白的机会,当日马场奴婢死了一半,半夜,三王全去,世子被拘,几大王府,包括在皇帝面前一直施压过继的皇族长老也被杀了个干净。
几府世子也从王府消失,是生是死,下场不知。
中王妃来了信,信里道不是求情,只是想知道现下长子的生死。
谢慧齐看完信,把展开的信展递出了马车。
国公府的人交给了中王妃的人。
马车进入了国公府,谢慧齐花了半日吩咐了三媳妇府中之事,令她闭门,又叫了暗堂的人过来让他们听候小公子和由公子的吩咐。
他们夫妻这些日子怕是要耗在宫中无处脱身,家中就交给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山雨欲来风满楼,谢慧齐不知道这场大风暴会刮走谁的家,但丈夫要确保这场风暴不会祸及他们的家,她自也是化身为刀,加入战场。
以国公府为中心的几大家族都不能幸免,谢晋平与谢晋庆一人手握京郊外十万兵权,一人身处皇帝私兵营,谷翼云坐镇兵部,这厢没能幸免的休王爷被带到了皇宫软禁,临走前把国子监托付到了齐望手里。
而谢由听从其父吩咐,带了谢家人来了国公府。
谢慧齐上午回的国公府,下午就又去了皇宫。
她一回长乐宫在女儿身边坐下,睡下的齐奚睁开了眼看了她一眼,在母亲拿温帕擦试她脸的手下又昏昏欲睡了过去。
太医说三小姐现在的身子禁不住用止痛的药,只能就这样干耗着,谢慧齐离开了大半日,也不知她身下的吸汗的棉单抽走了几块,这时她往被下的女儿的背一摸,又摸到了潮湿一片,就自行动起手来扯底下棉单。
奴婢们欲要帮忙,在她一个瞥眼下就又都退了下去。
为保持不能动弹,却无时无刻痛得出汗的女儿的身上的整洁,谢慧齐没让她穿衣裳,她每日只挪动一次,身下每日铺着十几层棉单,一旦潮湿就抽出来,身上盖着的也是微有湿意铺上新的就换,不让她见风,要到每日午后阳气最盛时才给她擦身,也不让她在炎热的天气中臭不可闻。
这深宫也只有三小姐母亲敢下这样的决定,即便是皇帝知情她的决定也只是沉默不语,那些先前对国公夫人欲言又止的女官们就干脆闭嘴了她们的嘴。
但齐奚确也是好得甚快,在连着几日的高烧和食不能咽后,现下喘气声都平稳了许多,睡梦中也不再痛苦不堪。
她好了些,谢慧齐没等女儿再说,这日皇帝在中午过来站寝殿门口时,她就让人去请了皇帝进来。
齐奚听母亲吩咐完,正在咽食的小姑娘抬起眼看了母亲一眼。
“不是不让你们见,”谢慧齐别了别她的长发,女儿一动不动地躺在淡蓝色的薄棉被下还是苍白无神,但比起之前的奄奄一息,有了几许生气的人现下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起来了,她顺好女儿在枕边的长发,低头在她额上碰了碰,淡淡道,“你们得活着,才能在一起多呆几日。”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齐奚听了下意识就朝母亲笑,这时候急步声靠近,已经有好几日从来没在中午见到齐奚的平哀帝快步到了龙床前。
他这几日都是歇在太和殿的,国公爷那日跟他说完让他安心政事的话后眼神冷得就像寒冰,平哀帝再来自己的长乐宫都是快来快走。
不比先前都是在她睡中见她,皇帝一走进,就看到了她的笑脸,就那么一眼,皇帝的步子就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的笑脸没放,心口剧烈地疼。
她是齐国公的女儿,她是知道他的自私的罢?
一直知道,即便是知道自己的下场,还是能笑看着他?
原来无论他做尽什么,他还是能被人这般装在心间……
“哥哥?”
她出了声,眼睛因笑都弯了,平哀帝近乎踉跄地走到床边,蹲下身来握着她探出来的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笑着道,“好了些了?”
“嗯。”齐奚一直迷迷糊糊,有着母亲在身边,她也不再非要什么都有算了,也不知道有许久没看见他,这时候他近在眼前,看得仔细了,嘴角的笑也淡了下来,眼睛也慢慢变得忧虑了起来,“你没歇息好?”
齐奚还不能动弹,如今的皇帝也没好到哪里去,脸白得近乎透明,就是眼睛也像蒙了尘的宝珠,不复往日光芒。
“这几日有些忙。”平哀帝说着抬起头,这才往旁边看去。
国公夫人已不在殿内,他回过头去,即便是殿里的宫人也不见了。
齐奚也略微偏了下头,扫了眼寝宫,随后紧了紧那只握着她的手,与他轻声细语了起来。
平哀帝这次直等到她再睡着了也还是在看她,最后他歇在了她身边——谢慧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跪坐在床边,把头埋在女儿的身边就这么睡着了,她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最终一言不发转过了头就再出了殿。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终还是没敌过心中的软弱,让他身边的老公公进去扶他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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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平哀帝不再是少年登基,那个还需仰仗辅臣的少年皇帝,如今他大权在握,近乎什么都在他手中,也没几个人再懂他心思,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牵制他。
齐君昀对先帝与现在的平哀帝一直以来保持着一种退避的心思,他当年为家族,为自己全力保先帝上位,之后为保家族与己身视皇帝与猛虎,即便是先帝是他一手看着长大,甚至曾教导过的表弟,之后少年皇帝对齐国公府的格外慷慨在齐君昀的眼里一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他没感觉到皇恩浩荡,只觉眼前一片血红——如若真如了少年皇帝的愿,他们齐家不知道要杀多少人才能止得了这天下的口。
平哀帝身体好转,心思转变,松了一大口气的不止是那些提防着齐国公府的大臣,他何尝不是?
而平哀帝身后如何,齐君昀一直觉得过继才是他与朝廷的出路,以为天下已在他手中胸中的皇帝已不会再复少年时候的执拗,但他错了。
七月六日到七日,不过一个朝夕,皇族中死了近十个一府之主的皇族血脉。
当时在齐君昀面前晃荡了很长一段时日的血红又弥漫在了他的眼前,直到这日他才发现以为改变了的皇帝还是当日那个恨绝皇族的少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再次错了的齐君昀这次把家族都折了进去,且还是自愿的,遂当皇帝对皇族赶尽杀绝,而内阁大学士和大臣们把所有矛头指向齐国公府,齐君昀只能迎头应对。
他们不敢与这时的皇帝作对,但几个大臣们一心都在想把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先把国公府弄倒,把苗头掐死。
皇族中人之死不过朝夕之间,最不想成为外戚的齐国公府成为众矢之的也不过朝夕之间。
原本从不说破的事情因内阁大学士的不再观望最终成了私下能说得出口的秘密,即便是齐国公的弟子知道那不可言喻的事情后也是惊讶于这事的不正统,即便是崇敬老师,这个当口也是缄默不语。
在确定多数官员不会为齐国公出言后,言官们开始在朝廷上顶着皇帝冰冷的笑脸疯狂参奏齐国公一系,暴怒的皇帝却只能把强涌上喉口的血咽下去。
他已是看出来,他杀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按到齐国公府身上去,成为他们弄倒齐国公的理由。
而皇帝知道得太晚了。
第345章
皇帝也并无悔意,可他的臣子们谁也不是真愚之人,不敢直面天威说道皇帝的不是,但齐国公现在被他们近乎所有的人忌惮也是事实,谁也不想齐国公坐享这个天下,哪怕皇帝是个疯子。
齐国公不能饶,齐女也必须得死。
皇族之举大臣们之前知道风声的无几,现下皇帝不过问任何一个臣子就血洗皇族,满朝文武鲜有不心悸者。
他们知道皇帝狠绝,但不知道他能狠到这步,那是他的亲族。
至于齐国公一府所掌控的兵权,如今敢一动,那也是坐实了抢夺天下的大罪,内阁六阁老,以灵王府王妃之父易老为首等阁老不信现在康健的皇帝就能下那个决定,他还没死,齐国公敢动,那就是与他为敌,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齐国公府现在就是瓮中之鳖,哪怕齐国公英明神武,在众人围堵之下也难逃出生天。
往日还能与齐国公一脉同气的六阁老,现下六人一脉同气,把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其中易阁老乃灵王妃之父,另五阁老也是大家族之长,族下为官者众多,几人经营几十年,属臣门徒不知繁几,这次他们站在了一块,也不过几天,齐国公在朝廷上除了他自己亲系那一派,自一品到五品,凡能入金銮殿的都有人站出来参他。
现下的文武百官,有一半都是齐国公亲手扶持出来的,参他之人即是胆勇之人,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众目睽睽之下参他也毫不畏惧,但一连几天齐国公站在首位脸色除了沉穆,连一句反驳之话都不说,齐国公亲系一派也亦如此,见况不是没人心下胆寒的。
齐国公府不动,皇帝那头也不动,外面的风声这时就动了。
齐国公府欲要篡夺皇帝之位的谣言没几天就出了。
只是谣言出的快,皇帝的御林军动的也快,这次是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大内总管叶公公带队亲自捉拿传谣之人,大军当天直入了六阁老之一的蒋家,把蒋家长媳带出了蒋府送入天牢,蒋家要人,第二日就把尸首给了他们。
此事一出,京城中不过两天就波云诡秘了起来,无人再敢在人多的场合说道此事,即便是私下,寻常百姓也不敢再起闲言碎语之身,生怕祸及自身。
这一次皇帝派的是自己的人,朝廷中官员为此举哗然,但也仅是哗然而已,他们甚至都不敢在朝会上问及此事,即便是蒋家蒋阁老,也只是在朝廷上跟皇帝下跪磕头道罪,说未管教好自己家人。
即便如此,齐系一派也并无动静,更无落井下石之举。
皇帝决意维护齐家,若换往日,阁老等大臣也是眼睛半闭轻轻揭过,但这一次谁也不愿意再装傻了,皇帝的决心越大,他们灭齐国公府之心也就越坚决。
几派之间的联手没松懈,反倒更紧密了起来。
宫里的谢慧齐与丈夫每天都要一起坐一会,外面的情况她全都知道,自也知道自家现在处在灭顶之灾中,不是活,就是死。
几大家其心其坚决,她也想过是为何,其一为首的几个大臣跟皇族本就是姻亲,像中王妃,就是陈阁老的长女,易阁老也是与国公府有仇的灵王妃的父亲,别的几个阁老,家中不是嫁了女儿进皇族,就是家中儿孙娶了皇族中女,皇帝动王府,跟动他们的根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更何况,皇帝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动了手,这也是把几家的大火给煽了起来;而另一个,女儿呆在宫中也有好几年了,她不露面,也不被人提起,并不表示所有人都忘了她,皇帝不立后,不纳妃,连过继一个皇族中子都不愿意,没有人敢说道他的不是,那么想怪罪的人都愿意把罪过推到齐家女身上,都当是她作妖,所以想让她死的人那可不少,她死了,皇帝的以后就有无限可能性了,未必还能把心思放在一个死人身上,但现在她没死,事情也已败露,那就干脆把齐国公府的底给翻了,先断了所有可能。
而现在齐国公府站的位置也太险了,一个不小心也是万劫不复。
齐国公这日蒋阁老道罪的早朝后带了妻弟来了长乐宫。
七月中旬是忻京一年之中最炎热的一段时日,这时候晨阳刚起,还稍稍凉快一些,谢慧齐着人去凉阁摆了桌,她则挽着他的手往凉阁慢慢走。
他们身边的谢晋平把朝中之事跟长姐说了简言道了几句。
谢慧齐沉默听完,方才侧头与长弟淡道,“蒋阁老今年年岁几何?”
“六十有五。”谢晋平看着面容平静的姐姐道。
“这么大年纪了啊。”谢慧齐嗯了一声,抬脚上了台阶,等走完台阶站定,才接道,“这么大年纪也治不好家?”
没人出声,齐国公也是坐下后她拿过帕与他拭手时才道,“年纪是大了,该告老了。”
谢慧齐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六大阁老年纪最大的不是蒋阁老。
还有两个比他稍大两岁的。
而且,当年还是经他这口才提到阁老这个位置的。
他自定始帝开始就没少与这些文大臣们交好,这些年也算得上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双方都知之甚详,当然也知道怎么对付他。
他们自有他们的本事,走了才是最干净的。
但动他们,忻朝确实也会乱,他们若是全力反抗,所付出的代价不小,天下正处于大兴旺之时,这种动荡影响太大,到时候各地就任的各地官员大动,局面肯定是乱的,一个国家发展的好几年就得被牺牲,很显然,这在她家国公爷心里这还是需要再衡量的东西。
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谢慧齐的心中没有这个天下,仅有她这个家,她或许对家人软弱踌躇,但对敌人就一个态度,那就是拿刀子直捅心口,一刀毙命就好。
都是人命,如果别人家活着与自己家活着只能选择一样,她选择自己家的。
且这些年朝廷也是有他在平衡,这局面才稳,他死了,谁能像他这么傻,还想着为他心中的江山社稷平衡各方力量?到时候他死了只会更乱,各方为一己之私大行自己的道路,没人再管得住他们,他努力的这几十年也就白费了。
“姐。”谢慧齐放下帕,谢晋平接过红姑手中的杯子放到了她面前。
此时有宫女过来,小声道,“三小姐醒了。”
谢慧齐颔颔首,暂未动身,而是拿起筷给了国公爷,“快点吃罢。”
齐国公面前摆了碗清汤面,拿过筷轻拂了下筷身,淡道,“好些了罢?”
“你等会去看看她。”谢慧齐未正面回答。
“我等会一道随去。”谢晋平接过了家姐递来的筷子。
谢慧齐朝弟弟笑了笑。
齐国公天天都来长乐宫,但也仅是跟夫人见见,不是次次都看女儿。
小十天里,他也只有在当初陪国公夫人进宫的时候见过女儿一次。
听了夫人的回答他未说好,也没说不好,垂眼动起了筷子。
谢晋平快一步把汤面喝完,接过茶水漱了口,刚要说话,就听到了外面说皇上来了的声音,随即他回头,看到家姐平静地朝宫门那边看去,眼睛甚至是漠然的,他就又看向了他姐夫。
夫妻俩现在神色是一样的,哪怕是眼神也是一模一样,这时候的俩个人就像是同一个人,冷静自持,无人能猜他们心中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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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奚醒来没多久就听到外面说皇上来了,还没等她想什么,动静就往她这边来了,她胸口顿时木木地疼,等门推开,他来了身边一蹲下握了她的手,她顿时就愁苦了起来,“怎么就进来了?”
“我就看两眼,这就走。”
“阿父舅舅都来了。”
“嗯,说是在凉阁,我这就去。”
齐奚静默了一会,见他不动,忍不住催促,“去啊。”
平哀帝看着她的脸没放,见到了人反倒动不了了,轻声道,“你脸色好多了。”
齐奚无奈,“知道了,赶快去见罢。”
他不去,人都要来跟他见礼了。
他们所做的错事已是够多的了……
平哀帝见她着急起了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快步回到她身边,低下头在她的唇边轻触了一睛,这次才头也不回地快步去了。
齐奚在他身后怔忡了片刻,无奈地笑了。
这厢饶是平哀帝快步,也还是在半途见着了齐国公夫妇与谢将军,见他们见礼,他忙上前扶了国公夫人起来,朝齐国公与谢将军道,“听说你们过来看奚儿,朕就过来了,今日朕上午就不去太和殿了,中午伯父与舅舅就陪朕一道用膳罢?午后一道回太和殿,朕也有些事与你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