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太医们这次用了余毒较轻的方子,是药三分毒,更何况给皇上用的方子里都是猛药,药性越烈的药越会对肠胃造成负担,只是这次用的方子里的药保守了些,皇上的身子没药性撑着,也会怠懒些,自己本身承受的也更多些,苦痛来了也只得自己熬着,不能再药压着。值得您收藏WwW。LWXS520。COM
这是好是坏也是难以衡量,终归是找不到两全之策出来。
齐奚看的仔细,她对药性大多是懂的,不懂的也会朝自家的大夫颔首,等人过来就指着不懂的给他看,自有齐国公府的大夫为她轻声解说。
末了,齐奚把方子放到了叶公公的手里,朝他点了下头,一屋子的人自皇帝到门口守着的太监皆都松了口气。
这气松得太明显,一屋子就听到他们的松气声了。
齐奚也不露声色,眼睛慢慢地朝皇帝看去。
平哀帝见了,又是拿拳抵着翘起的嘴低下了头去,不怎么敢看她。
怕她挑眉,更怕她了然于心的似笑非笑。
表妹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姑娘家。
**
八月下旬入了秋之后的天气凉爽了下来,齐奚这几天也没了先前进宫的那份悠闲,减了药的平哀帝反应很大,没出一天就高烧了一次,吃什么就吐什么,晚上心悸出汗睡不着,白天脑袋昏沉提不起精神,头两天皇帝还联合身边的人瞒着她,可她天天出现在长乐宫,皇帝就是躲她也躲不了太长时日,没到三天,齐奚就知道了他是怎么回事,遂晚上也不回长信宫了,她就守着平哀帝入睡。
有她在身边坐着哄着,平哀帝也总是能睡过去,一夜与她五指夹缠的手连动都舍不得动一下。
他舍不得,齐奚就更是舍不得了。
自此齐奚日夜颠倒,晚上守着他睡一夜,间或打个盹,等到他起床上朝,她就在偏殿补个眠,又等到他上朝回来用了早膳,再送他去太和殿,这回来又接着入睡补一会眠。
这尽管辛苦,但她适应的好,忙了几日也不见憔悴,平哀帝看着她还是日日笑靥如花,这眼睛更是挪不开了,每日看着她心口砰砰跳个不停,不用吃什么药都能赶走身体里的那份倦怠。
九月初,平哀帝的身子就好了许多了,脸上褪去了青黑色也多了点肉,他本是俊极清贵的人,即便是病着也是与一般凡夫俗子不同的,如今脸色好了,这光彩自也是非同一般,至少在朝廷中他再似笑非笑地看着臣子的,那些个想跟他唱反调的臣子也不敢噜嗦个没完了——长大了几岁,精神甚好的平哀帝本身的威摄力也与日渐长了。
平哀帝好了起来,齐奚面上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平哀帝发现私下她看他的眼睛越来越柔和,那种由内向外的温柔里藏着的是什么,他光想想心口就暖。
只是,九月初的日子并没有因平哀帝的好转好起来,九月没过几日,平哀帝就收到了江南的急报,国公夫人在回京的官船上受了伤,跌入水中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他是第一个得知的,一看信他就心惊肉跳,先急叫叫叫齐璞入宫,这厢就立马把叶公公跟小叶公公,还有于公公的接班人于肆叫了过来,叫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想法设法把二小姐瞒住,另外,不能让齐小公子进宫。
齐三公子还好,有事不会让家姐替他一块受着,但小公子就不一定了。
如若可行,这事他还想让齐璞把他的两个弟弟也一块瞒了,只怕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需要半月这事就会传到京中各大臣的耳中,到时候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齐璞很快就进了宫,一听到平哀帝所说的母亲下落不明的话,当下错愣地看着平哀帝。
随后,他舔了舔嘴唇,道,“皇上,此事,此事……”
他说话的时候脸都白了,又撑着龙案,直直地看着平哀帝道,“那我阿父呢?”
“你父在找她。”
“为何出的事?”
“遇上了刺客。”
“呵。”齐璞短促地轻笑了一声,道,“我家几百死卫,还有我小舅他……”
“你小舅不在,留在江南。”平哀帝打断了他,这事他不是应该知道?
这就说上糊涂话来了?
齐璞的脑子现在一片浆糊,他摸着额头深吸了几口气,逼自己冷静了下来,“那我阿父呢?他现在如何?”
“怕是跟你差不多罢……”平哀帝把密信给了他,沉声道,“朕的人要比你快一点,稍晚些你也该收到你们家的信了。”
齐璞一语不发,拿过信快快地看了起来,信中道他父母遭刺,母亲站在船舱窗子处徒手杀了背后刺向父亲之人,被刺客一剑刺中胸口,跌入了水中还藏着刺客的河面,半天未找到尸首,自此下落不明。
而他父亲已经发狂。
这次刺客埋了五百余人在河中刺杀他父母。
其中有蚊凶人跟姬英人数百。
御书房内很久都未有人出声。
齐璞看过信后拿手挡了眼睛沉默了半晌,才放下手把信搁回龙案,哑着声音道,“我得离京一趟。”
“你不能。”平哀帝淡道。
他大舅已经离京去了东北,表舅在江南,小舅也是,齐国公府的势力就留他一个人在京中撑着,他不能去。
“皇上,臣得去。”齐璞哑着嗓子道。
“有你父亲在。”平哀帝依旧平静。
“皇上,臣只有一个母亲。”
“当年朕也就一个母亲,”平哀帝淡道,“但朕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
“皇上……”齐璞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说话的嘴唇都在颤抖,“那奚儿知道我们阿娘出事了吗?”
平哀帝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齐璞,“你威胁朕?”
齐璞笑了起来,眼边流着泪,“表哥,那是我们的母亲,我们只有一个母亲,您也知道她是怎么把我们护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出了事,他们兄妹几个心里谁能好受。
“朕也只有一个表伯母,朕也曾被她亲手抱过带过……”平哀帝淡淡道,“朕的心也是肉长的。”
可是,他要是去了江南,这段时间里齐国公府的动荡谁来负责?
他们的以后,他的弟弟妹妹谁来保护?
他是当了孝子,尽了心意,可他们的以后谁来给?
要是表伯母现在在他面前,想来也不会对他说什么。
可平哀帝也言尽于此,他不会跟表弟多言道什么,这个齐璞身为齐国公府的长子心里应该有数。
平哀帝很平静,良久,齐璞再出声时声音也冷静了下来,“皇上,臣想去见见姬英王。”
平哀帝见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了事情的轻重急缓,便点头淡道,“你更应该见见悟王和罗夫人,朕不拦着,你自己看着办,朕也会叫于肆的人跟你配合。”
“嗯。”齐璞点头,下地给他磕了个头。
眼看他起身就要走,平哀帝叫住了他,只是这次他没叫齐璞名字,而是叫了他表弟,抿着嘴直直看着他,“帮朕瞒着你妹妹,可好?”
她会受不了的。
齐璞这次笑了起来,笑容凄凉,“表哥,我要是你就不瞒着她,她是被我祖母她们带大的,性子有五分像了她们,谁骗了她,她就是不放在心上,也不会跟那个人好的。”
平哀帝的嘴抿得更紧了。
齐璞顿了顿,又走了回去,跟那僵硬着脸的表哥低声道,“表哥,你别骗她,你是她心上的人,不相干的人骗她她可以不当回事,但你骗了她,那伤心会比我们兄弟骗了她都要更严重。”
平哀帝抬目看着他,慢慢地点了头。
齐璞也就当还了之前他对他的不敬之罪,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
平哀帝在御书房内坐了良久,还是在中午回去用过膳后跟齐奚说了此事。
他说的时候,齐奚手中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史记翻着,听平哀帝慢慢地道出了她阿娘出了事,下落不明的事后,她当下就抬起了头来,面无血色。
“我已经找了你兄长说了此事了,”平哀帝淡淡道,他话音平静,手却不自觉地在袖内握成了拳,“你若是想回去,朕这就找人送你回去。”
齐奚没说话,良久后,她“哦”了一声,把书合了起来搁在了桌上,眼睛无神地盯着桌子,半晌,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与他道,“哥哥我们出去走一会。”
这是她规定的平哀帝膳后散步的时辰。
平哀帝这次没等她过来扶他就起了身,走到她面前扶了她起来。
齐奚看着他来扶她的手,嘴角浅浅地翘了一下,再看向他时,那失神的眼睛也回过了眼,不再虚恍了。
等走出门,齐奚把头靠在了平哀帝的肩上。
平哀帝低头看她,再也忍不住在她头发上小心地,轻轻地触碰了一小下,随即,他飞快地抬起了头来。
齐奚这时候却低低地叹了口气,把平哀帝的心叹得差点从胸口跳出来。
“真好,”齐奚这时候抬起头来,眼睛里泛起了泪,“哥哥让先让我靠一会。”
就让她靠一会,就一小会就行,等她好起来了就好了。
第271章
太医们这次用了余毒较轻的方子,是药三分毒,更何况给皇上用的方子里都是猛药,药性越烈的药越会对肠胃造成负担,只是这次用的方子里的药保守了些,皇上的身子没药性撑着,也会怠懒些,自己本身承受的也更多些,苦痛来了也只得自己熬着,不能再药压着。
这是好是坏也是难以衡量,终归是找不到两全之策出来。
齐奚看的仔细,她对药性大多是懂的,不懂的也会朝自家的大夫颔首,等人过来就指着不懂的给他看,自有齐国公府的大夫为她轻声解说。
末了,齐奚把方子放到了叶公公的手里,朝他点了下头,一屋子的人自皇帝到门口守着的太监皆都松了口气。
这气松得太明显,一屋子就听到他们的松气声了。
齐奚也不露声色,眼睛慢慢地朝皇帝看去。
平哀帝见了,又是拿拳抵着翘起的嘴低下了头去,不怎么敢看她。
怕她挑眉,更怕她了然于心的似笑非笑。
表妹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姑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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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入了秋之后的天气凉爽了下来,齐奚这几天也没了先前进宫的那份悠闲,减了药的平哀帝反应很大,没出一天就高烧了一次,吃什么就吐什么,晚上心悸出汗睡不着,白天脑袋昏沉提不起精神,头两天皇帝还联合身边的人瞒着她,可她天天出现在长乐宫,皇帝就是躲她也躲不了太长时日,没到三天,齐奚就知道了他是怎么回事,遂晚上也不回长信宫了,她就守着平哀帝入睡。
有她在身边坐着哄着,平哀帝也总是能睡过去,一夜与她五指夹缠的手连动都舍不得动一下。
他舍不得,齐奚就更是舍不得了。
自此齐奚日夜颠倒,晚上守着他睡一夜,间或打个盹,等到他起床上朝,她就在偏殿补个眠,又等到他上朝回来用了早膳,再送他去太和殿,这回来又接着入睡补一会眠。
这尽管辛苦,但她适应的好,忙了几日也不见憔悴,平哀帝看着她还是日日笑靥如花,这眼睛更是挪不开了,每日看着她心口砰砰跳个不停,不用吃什么药都能赶走身体里的那份倦怠。
九月初,平哀帝的身子就好了许多了,脸上褪去了青黑色也多了点肉,他本是俊极清贵的人,即便是病着也是与一般凡夫俗子不同的,如今脸色好了,这光彩自也是非同一般,至少在朝廷中他再似笑非笑地看着臣子的,那些个想跟他唱反调的臣子也不敢噜嗦个没完了——长大了几岁,精神甚好的平哀帝本身的威摄力也与日渐长了。
平哀帝好了起来,齐奚面上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平哀帝发现私下她看他的眼睛越来越柔和,那种由内向外的温柔里藏着的是什么,他光想想心口就暖。
只是,九月初的日子并没有因平哀帝的好转好起来,九月没过几日,平哀帝就收到了江南的急报,国公夫人在回京的官船上受了伤,跌入水中下落不明。
这个消息他是第一个得知的,一看信他就心惊肉跳,先急叫叫叫齐璞入宫,这厢就立马把叶公公跟小叶公公,还有于公公的接班人于肆叫了过来,叫他们无论如何也得想法设法把二小姐瞒住,另外,不能让齐小公子进宫。
齐三公子还好,有事不会让家姐替他一块受着,但小公子就不一定了。
如若可行,这事他还想让齐璞把他的两个弟弟也一块瞒了,只怕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需要半月这事就会传到京中各大臣的耳中,到时候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
齐璞很快就进了宫,一听到平哀帝所说的母亲下落不明的话,当下错愣地看着平哀帝。
随后,他舔了舔嘴唇,道,“皇上,此事,此事……”
他说话的时候脸都白了,又撑着龙案,直直地看着平哀帝道,“那我阿父呢?”
“你父在找她。”
“为何出的事?”
“遇上了刺客。”
“呵。”齐璞短促地轻笑了一声,道,“我家几百死卫,还有我小舅他……”
“你小舅不在,留在江南。”平哀帝打断了他,这事他不是应该知道?
这就说上糊涂话来了?
齐璞的脑子现在一片浆糊,他摸着额头深吸了几口气,逼自己冷静了下来,“那我阿父呢?他现在如何?”
“怕是跟你差不多罢……”平哀帝把密信给了他,沉声道,“朕的人要比你快一点,稍晚些你也该收到你们家的信了。”
齐璞一语不发,拿过信快快地看了起来,信中道他父母遭刺,母亲站在船舱窗子处徒手杀了背后刺向父亲之人,被刺客一剑刺中胸口,跌入了水中还藏着刺客的河面,半天未找到尸首,自此下落不明。
而他父亲已经发狂。
这次刺客埋了五百余人在河中刺杀他父母。
其中有蚊凶人跟姬英人数百。
御书房内很久都未有人出声。
齐璞看过信后拿手挡了眼睛沉默了半晌,才放下手把信搁回龙案,哑着声音道,“我得离京一趟。”
“你不能。”平哀帝淡道。
他大舅已经离京去了东北,表舅在江南,小舅也是,齐国公府的势力就留他一个人在京中撑着,他不能去。
“皇上,臣得去。”齐璞哑着嗓子道。
“有你父亲在。”平哀帝依旧平静。
“皇上,臣只有一个母亲。”
“当年朕也就一个母亲,”平哀帝淡道,“但朕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
“皇上……”齐璞眼睛红了,鼻子也红了,说话的嘴唇都在颤抖,“那奚儿知道我们阿娘出事了吗?”
平哀帝慢慢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齐璞,“你威胁朕?”
齐璞笑了起来,眼边流着泪,“表哥,那是我们的母亲,我们只有一个母亲,您也知道她是怎么把我们护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出了事,他们兄妹几个心里谁能好受。
“朕也只有一个表伯母,朕也曾被她亲手抱过带过……”平哀帝淡淡道,“朕的心也是肉长的。”
可是,他要是去了江南,这段时间里齐国公府的动荡谁来负责?
他们的以后,他的弟弟妹妹谁来保护?
他是当了孝子,尽了心意,可他们的以后谁来给?
要是表伯母现在在他面前,想来也不会对他说什么。
可平哀帝也言尽于此,他不会跟表弟多言道什么,这个齐璞身为齐国公府的长子心里应该有数。
平哀帝很平静,良久,齐璞再出声时声音也冷静了下来,“皇上,臣想去见见姬英王。”
平哀帝见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了事情的轻重急缓,便点头淡道,“你更应该见见悟王和罗夫人,朕不拦着,你自己看着办,朕也会叫于肆的人跟你配合。”
“嗯。”齐璞点头,下地给他磕了个头。
眼看他起身就要走,平哀帝叫住了他,只是这次他没叫齐璞名字,而是叫了他表弟,抿着嘴直直看着他,“帮朕瞒着你妹妹,可好?”
她会受不了的。
齐璞这次笑了起来,笑容凄凉,“表哥,我要是你就不瞒着她,她是被我祖母她们带大的,性子有五分像了她们,谁骗了她,她就是不放在心上,也不会跟那个人好的。”
平哀帝的嘴抿得更紧了。
齐璞顿了顿,又走了回去,跟那僵硬着脸的表哥低声道,“表哥,你别骗她,你是她心上的人,不相干的人骗她她可以不当回事,但你骗了她,那伤心会比我们兄弟骗了她都要更严重。”
平哀帝抬目看着他,慢慢地点了头。
齐璞也就当还了之前他对他的不敬之罪,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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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哀帝在御书房内坐了良久,还是在中午回去用过膳后跟齐奚说了此事。
他说的时候,齐奚手中正拿着一本厚厚的史记翻着,听平哀帝慢慢地道出了她阿娘出了事,下落不明的事后,她当下就抬起了头来,面无血色。
“我已经找了你兄长说了此事了,”平哀帝淡淡道,他话音平静,手却不自觉地在袖内握成了拳,“你若是想回去,朕这就找人送你回去。”
齐奚没说话,良久后,她“哦”了一声,把书合了起来搁在了桌上,眼睛无神地盯着桌子,半晌,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与他道,“哥哥我们出去走一会。”
这是她规定的平哀帝膳后散步的时辰。
平哀帝这次没等她过来扶他就起了身,走到她面前扶了她起来。
齐奚看着他来扶她的手,嘴角浅浅地翘了一下,再看向他时,那失神的眼睛也回过了眼,不再虚恍了。
等走出门,齐奚把头靠在了平哀帝的肩上。
平哀帝低头看她,再也忍不住在她头发上小心地,轻轻地触碰了一小下,随即,他飞快地抬起了头来。
齐奚这时候却低低地叹了口气,把平哀帝的心叹得差点从胸口跳出来。
“真好,”齐奚这时候抬起头来,眼睛里泛起了泪,“哥哥让先让我靠一会。”
就让她靠一会,就一小会就行,等她好起来了就好了。
第272章
齐奚到夜间都没说要走,晚上平哀帝有一个时辰的批奏折的时间,等到二小姐端了小米粥来,那就是说平哀帝今日的勤政就得告一个段落了。
小米粥熬得香甜,入口即化,泛着米香味的揉还暖胃,平哀帝之前反胃的时候就靠吃这个了,现下吃一碗更是不在话下。
齐奚看了他吃下,就拉着他走两圈,等会她就要出长乐宫回长信宫了,走动之间她轻声与他道,“你莫要着急我回去,你在这,我哪都不去的。”
夜深人情,她的话虽低,但平哀帝字字都听在了耳里,她言罢,他便也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帮我找找阿娘,我阿父若是急了,这时候怕是只有舅舅们能管得住他一些,大舅舅现在在东北,就是接到消息再起程也是赶不急了……”齐奚轻吁了口气道。
“你小舅舅那边更近一些,他得了消息会即刻就起程的。”
“是,我也是这般想的,就是江南那块儿肯定不太平,我爹娘出事怕也是在有些人的意料之中吧?”
平哀帝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了,这就派得力的人去江南镇压。”
齐奚点点头。
这时候他们走了半圈,刚好走到门口,齐奚朝大打开的殿外那稀落的灯光看去,如静水一般平静的眼眸此刻凭添了几分谜样的雾气……
平哀帝侧低着头,静静地看着突然停下了步子的步妹。
“我阿娘她,”齐奚说着苦笑了起来,自得信后她心里脑海里,全都是她阿娘,她那个总是把她抱着香软的怀抱里喊着她小金珠的母亲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哥哥弟弟能得到的,她都能得到,他们得不到的,母亲还是强要求着父亲要多给她一些,那是她的母亲,会因觉得亏欠她,把她抱在怀里说对不起的娘,“她……”
平哀帝伸手,把因突然而起的哽咽说不出话来的她抱在了怀里。
齐奚把头埋在他胸前,过了好一会,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道,“得找到她才行,要不,不行的。”
“会变天的。”她拿帕子擦了擦他那被她的眼泪沾湿的胸口,看着他的衣襟轻声道,“我阿父心里最痛苦的时候都是我阿娘陪着过来的,我阿父曾与我说过一次,说我阿娘就是他的命根子,哥哥,你是知道我们家的,你知道我们家的家人感情深厚,但你可能不知道,我阿父是那个每日穿什么样的衣裳都需阿娘帮他拿主意的人,他在家就是在书房要换杯茶水,也要差人来问问阿娘的意思,没有阿娘,他会活不惯的……”
她阿娘要是出事了,到时候怕是真要变天了。
她阿父真残忍,不择手段起来,不像她阿娘那样讲情面情理的。
“我知道,你放心。”平哀帝拍着她的背,看着她的眼低声道,“我已经派了近千的探子去了,都是黑龙卫出身的密探,我江南那边的人也全都赶过去了,你阿娘不会出事的。”
齐奚点点头,别过脸又看了眼殿外,又挽着他的手臂走动了起来。
“哥哥,还有两圈半。”
听她带着笑说出这句话,平哀帝看着她的笑脸,心口为她疼得都揪了起来。
他其实无需她这般坚强的,他看了会疼。
**
齐璞回去后就收到了自家的探子来的信。
送回回信的探子浑身都是汗,单腿跪下双手奉上信后就垂首不语,齐璞一手抽过信,一手带了起来,边撕信边道,“说。”
探子迅速开口,说道起了八月二十三日在船上发生的事来,所说的经过与齐璞在皇帝那看到的并无二致,也与信中写道的详细情况并无所出。
齐璞打发了探子下去换身衣裳过来,这时候齐武跑着过来,跟他说家兵已经集合在了左院的武堂。
齐璞去了武堂一趟,当天,齐国公府又出去了五百家兵。
下午,在外见老师请教事情的齐望回来,得了身边在府里的小厮说府里出去了不少人的话,也未回他的院子,拿着手中得来的书往兄长的书房走来。
齐璞见到他,面无表情,平日风度翩翩,俊雅随和的齐小国公爷对着自家弟弟也没一个笑脸。
齐望当下就收起了脸上的温笑,拿着书背着的手也从背后松了下来,他朝兄长递去一个困惑的眼神,道,“大兄,我听说家里出去了许多人?”
“嗯,坐。”齐璞笑不出来,长腿一伸拖了张椅子放到身边的位置放着。
齐望走了过去。
“小润呢?”他坐下后,齐璞淡淡开了口。
“去林家了,说是要跟林杳大哥切磋。”
“没回?”
齐望往门边看去。
门边他的随从忙道,“回大公子,三公子,小公子还未回。”
他打进门来就问过了,小公子还未回。
“大公子,三公子,要不要小的……”齐璞身边的随从忙接话。
“不用了,祝光,带着人退到大门边去。”齐璞朝随从发话。
“是。”
下人们走后,齐望这时候连脸上那点温和的神情也没了,他朝看着疲惫不已的兄长道,“出什么事了?”
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齐璞想说话,却发现他嘴里说不出话来,起身抽出了那封信给了三弟。
齐望接过信后速速地看了起来,中途时手抖个不停,齐璞瞥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地面道,“人是派出去给阿父用的,你看你要不要去走一趟,小润那你看着办,大兄要留在京里。”
“哦,哦……”齐望撑着头,扶着桌面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应了两声,才回过头朝兄长点头,“知道了,我去一趟,小润我带走。”
不带走不行,不带他自己也会跑着去的,有他看着还好一些。
“阿父那……”齐璞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见着了,给我磕个头,赔个不是。”
齐望看看着兄长,见他低头看着地面不抬头,他走了过去跪在了兄长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哑着嗓子道,“家里还得靠你在京里撑着。”
更多的齐望也是说不下去了,母亲所生的三儿中只有他得母亲的笑脸最多一些,在母亲骂大兄跟小弟都是讨债鬼的时候,只有他被母亲拉到跟前抱着喊他才是她的心肝宝贝——他母亲在他小时候的时候总怕他性子软受欺负,哪怕后来她知道他不是任人欺负的人,也还是觉得兄姐弟弟要体贴他一些才好。
兄弟们出去了站一块,他常习于隐在他们的身后,但只要在家里,在她的跟前,他只要站于兄弟们之前,她见着了都会笑,久而久之,兄弟们在家也乐于让着他些。
她怕他因安静的性子被人忽视,也总是希望他更强壮些。
她会在兄弟们在家臣外人面前大放异彩的时候来他的身边,抱着被人忽视的他告诉他,他也是她的宝贝。
齐望乐于藏在兄弟们的背后,却每次还是会因她对他的忧心忡忡而欢喜。
她若是没了,齐望发现什么事都觉得有法可想的自己居然没什么办法了。
他现在只想走,回到她的身边去。
**
齐润跟林家的大公子打了一架,身上还挂了些小伤,但也因打了场痛快架兴冲冲地回来了,他骑着马儿哼着小调回了家,一到门前下了马,看到三哥在门口等着他,他顿时喜得就冲了过去捶了他哥一下,道,“你等我啊?”
“嗯。”齐望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是家中最不会喜怒形于色的人,齐润早习惯于他的温和淡定,先一步进了门,嘴里还欢快地禀道,“我今日在林杳大哥手下走了五十招,他没放水的五十招!”
他还兴奋地摇了摇手掌。
“嗯。”齐望又应了一声。
齐润一路颇有几分激动地跟他三哥陈述了他今日跟林大公子过招的招术,一直说到被他三哥带进了膳厅为止。
“三哥,我要回去换个衣裳,现在用膳还早了点罢?”齐润不解地看了看并不暗的天色,现在黄昏都没到,就要用晚膳了?
“先用膳。”他不动,齐望拉了他进去。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了。
齐润纳闷,还往里头看,“谁来了?多大的客?”
还需提前摆饭招待他?
一进去没什么人,下人飞快地添好饭就下去了,齐望给小弟筷子,淡道,“快吃,吃饱了要跟三哥出趟远门。”
“哦。”齐润拿过筷子,长长地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不过,等他扒完了一碗饭,没让下人动手自己就添了碗饭,添好后他把碗放下,转头对他坐在一旁一直拿着筷子不怎么动的三哥淡道,“我阿娘出事了?”
齐望看向他,脸上没有表情。
“说吧,我没事,”齐润拿起碗草草地扒了两口饭,嘴里不动地嚼着看着桌面上的菜道,“我心里有数。”
齐望还是没开口,只是拿起筷子塞了口菜到嘴里,味如蜡嚼地动了动嘴,道,“先用膳。”
齐润看他一眼,没再说话,拿起碗没几下就把手里的饭吃完,又添了一碗。
他把他每顿吃的三碗饭吃完,把碗放桌子上一顿,抹了下嘴,手放在腿上,一语不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三哥。
说吧,他吃完了,这下总该可以说了。
第273章
“嗯,”齐望却没看他,只是朝门边看去,对小弟的小厮淡道,“去替小公子把贴身常用的物什备好。”
那小厮低头称是,一转过背离了主子们的眼,飞快地朝自家主子的院子跑去收拾了。
“歇会就走。”齐望淡道。
“我阿娘呢?”齐润开了口,红润的小嘴抿着,显得尤为的固执。
“她不见了,”齐望看着门外,眨了眨有点泛疼的眼,道,“他们在回来的船上遭刺,阿娘掉到河里不见了。”
齐润摸着刚解下放在桌边的剑,没说话。
过了一会,门边守着的人和厅后站着侍候的人只见他们小公子突然站了起来,抽出了手中的剑冲出了门外……
齐望急急起了身,踏出门去,只见他小弟在空中挥剑狂舞,他身如利箭,人跃在空中就跟剑一样凌厉。
“没发脾气?”久久,齐望听到了他大哥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向齐璞,嘴边溢满了苦涩,又转头看向那把石板地都砍出了灰尘的弟弟。
“这还不是发脾气?”齐望苦笑道。
只不过是没以前那般任性了,只不过,只不过是因为之前他说要洗心革面,做个好儿子,让母亲回来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只是拿着自己出气,而不是拿着府中的东西出气了罢了。
“嗯。”齐璞看了几眼,又走了。
齐望垂着眼看着兄长匆匆而去的背影,看了身后的家中管事一眼。
“三公子。”管事上了前。
“朝谢府送个信,跟我大舅母说,就说家中母亲久日未归,让她过来替我们兄弟帮衬着些。”
“是,小的这就去。”
齐润的剑最后落在了离他三哥不远的地方,他一身的汗,气喘吁吁,墨黑的眼睛里一片红得发亮的血腥……
他喘着气看着他的三哥。
“去,换身衣裳,我们就要走了。”齐望看着他淡道。
齐润一语不发,甩了手中的剑,大步如风地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急回过了身,把那柄他阿娘给他的剑又捡了回来,红着眼再次离去。
**
十日后,齐望与齐润带着侍从赶到了他父亲所在的长渡镇。
齐望见到父亲就行礼,但齐润则是未在父亲面前多站定一会,就冲着齐国公大吼,“我阿娘呢?你还我阿娘。”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告诉他们阿娘还未找着。
削瘦的齐国公冷瞥了儿子一眼。
“你还我阿娘,”齐润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他红着眼睛吼着,“亏我还在她面前为你说话,你是怎么对她的?”
他气得冲上前,拿头去顶他的父亲的肚子。
“小公子……”
“小润!”
下人,三公子上了前,把齐润拖住。
齐润被挡住,凶狠地呲出了牙,眼泪也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可他再愤怒,也只能嘶嘶地呲出声来,极度的愤怒与伤心让他失了声。
他朝他父亲凶狠地露出牙齿。
“小润。”齐望抱住他。
齐国公冷眼看了相抱的兄弟一眼,他无视小儿子对他扭着自认为最凶狠的脸,走上前来,把小的那个抱进了怀里,牵着大的那个回了座位。
“你还我阿娘!”被父亲抱进怀里的齐润终于崩溃出声,放肆流出了眼泪,手也狠狠地砸在了父亲的脸上,在他的怀里挣扎着。
齐国公朝三儿子点头,示意他坐下,抱着怀里一直挣扎着的儿子也坐了下来,把他的头紧紧地按在了怀里。
齐润在父亲怀里挣扎了好一会,最后挣扎不过的他在父亲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齐望坐在父亲身边一直看着他,直到听到他的沉闷的哭声,这才伸出手去,轻轻地安抚着小弟的背。
小弟看着最张牙舞爪,却也是最容易受伤害的。
“夜里没歇?”齐君昀这时候开了口。
齐望朝看着他的父亲摇了摇头。
他们都不好过,想来父亲也是。
父亲的脸全是冷的。
他从来没见他父亲这般冷峻过。
“用点膳就去歇一会。”齐君昀说着话时,小儿子在他怀里哭着打了个嗝,他顺了顺他的背。
“阿父,”齐润这时候抬起头来,狂霸发怒的小公子这时候红着鼻子,红着眼,可怜兮兮地问他的父亲,“我阿娘呢?”
他什么都不要,他要他阿娘。
“过几天就找回来还给你。”齐君昀接过三儿子拿过来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
“那还要几天?”
“就这几天了。”齐君昀淡淡道。
“阿父?”齐望惊喜地看着他父亲,“有消息了?”
齐润也从父亲怀里一跃而起,坐直了。
“嗯,在下游找到了你阿娘身上的东西……”齐君昀摸着三儿子的脑袋道。
“真的?”齐望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失声道。
“那我现在就带人去找,接她回来。”齐润也从父亲腿上下了地,飞一般地去捡他刚撞头的时候扔掉的剑。
“先去歇着。”
齐望,齐润两兄弟皆看着他摇头。
“歇着,别再让我再说一遍。”齐君昀躺在椅背上,轻敲了下椅臂。
两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日夜兼程赶来,这时候却也是疲惫至极了,见父亲冷眼看着他们,这时候谁也不敢再放肆,还是依言退下去了。
**
下人来报两位公子已用好膳,沐浴过去歇息了,齐君昀正撑着桌面在看附近几块地方的地型图。
这几块地方只是临着运河,实则贫穷野蛮,是所属县里的县令都不愿意管的地方,这也是大批刺客能在这个地方扎营刺杀的原因,这里的山民都被他们收买了,还帮着刺客帮他们打埋伏。
齐君昀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杀服了他们。
他现在没什么仁义之心。
自下人来报退下后,临时充当书房的茅草屋又静了下来,站在桌侧不远的门客们谁也没说话。
之前山居道人还想拿钱打动当地山民帮着找人,只是被这些山民们骗了两次银钱,又被他们背后嘲笑他们就是一群官傻子后,他就不敢再轻易出声了。
因他之策,多耽误了两日的找人,回去后,还不知道国公爷要跟他怎么清算。
门客们这时候的用来就不大了,平时侃侃其谈的诸位都跟是哑巴一样了。
齐君昀在发现他想大范围找妻子后,他养的这些个国之栋梁居然有开口跟他谈“大丈夫何患无妻”后,也觉得他们还是闭嘴的好。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一个个狼心狗肺,难怪江南敢能联成一片来欺他。
沈从他们这时候也皆是忐忑不安,他们确定国公夫人应该已是死了,这河流湍急,且水下还有水怪,国公夫人身上只了重剑落水,没一会功夫人就没了,水下水怪见血就动,岂有活着的机会?
只是劝了几句,着了疯魔的国公爷厌恶他们不说,看样子也是心生不满了,但他是主,他们是下臣,明知他厌着也不好一事不做,就是天天来讨冷脸子,也还是得凑上前来。
那厢谢晋庆带着手下搜罗他阿姐可能会在的地方。
他跟他姐夫一样,不信他阿姐就这样没了。
他阿姐是跟别人不一样的,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再说已经在下面的河里找到了她身上的一块衣裳,那就是说她肯定是在这一带。
这厢谢慧齐是没死。
她落水之后被水里还埋伏着的人揪住了脖子想再抹她一刀,所幸他们正好被水冲到了一个垂坎处,下面是更大更湍急的水流,急流的水把他们一分为二,她也趁势往下游了下去。
她游得甚快,一下子就把人甩开了,只是这时候她身上已没有什么力气了,后面一片厮杀之声,想来府里的人也下水来救她了,她干脆放松了身体让自己浮于水面,等着人来救。
只是他们遭刺的河段太险要了,加上之前下了两天雨,水势更多,等谢慧齐在水面上喘了会气,她就发现她连厮杀声都听不到了。
这时候她进的气已比出的气还少,也得亏她心性早过了为什么着急的时候,发现自己如果这么死了根本不可能闭眼后,她就开始想办法往河边靠,又去够身边急流过的树枝浮木等,想搭一把活命。
她努力了好一阵才搭上了一捆树枝,抱着树枝后她这时候已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等到再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她还当是自己已经死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等到第二日,她再醒来看见阳光,才知自己被人救了。
救她的是个黑瘦的小男孩,一直拿警惕的眼睛看着她,但到了晚上,他还是把他煮在一个破烂小瓦罐里的鱼汤分给了她喝。
谢慧齐这时候全身都不能动,肩胛处中的伤也不流血了,但没有被处理,疼得她总是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她试图跟小男孩说话,小男孩不理会她不说,且还离她离得更远。
谢慧齐猜是他把她给捡回来的,因为她现在呆的地方就是一个河边的石崖洞里,下面就是河流。
小救命恩人不跟她说话,也没有帮她处理伤口的意思,谢慧齐在躺了几天后发现自己离死不远,她伤口化脓,高烧不下,遂很果决地拿刀把伤口的腐肉剔了,用了土方子,挪到火堆边拿烧过的柴灰涂在了伤口上,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
好在,在几天断断续续的昏迷后,她慢慢地好了起来。
第274章
小救命恩人是个身手很活的小家伙,这可以从他每天出去不是跳河就是抓着悬壁上的粗壮蔓藤就可以看出。
等谢慧齐能走到洞口看清楚外面的情况,这已是半个月之后了。
她这也才发现,她所在的位置很奇妙,应是他们船行驶的春江的一条藏在深山险涧中的一条支流,她所在的位置两河之间非常狭窄,只能过一条小船,谢慧齐想应是那天水位很高,她趴着的树枝被冲到了洞口卡住了,小救命恩人不得不把她拉进了洞口。
恩人这几天在她把他弄回来的鱼烤熟后,愿意跟她说吱吱嘎嘎一两声了。
从他单调的音节也可以听出来,这个小孩子久末出声,也不知道说话了。
他不信任谢慧齐,时刻保持警惕心,晚上睡觉谢慧齐多咳一声,都能清楚感觉到她惊醒了小孩。
再十天过去,谢慧齐多走动几步也有点力气了。
她灰头灰脸,身上那身衣裳酸臭得要命,她没换的也没法洗,也实在是够不着河面的水。
锦衣玉食过了几十年,谢慧齐有时闻着自己身上的酸味也是会被自己逗乐,估计这次也是老天看不惯她好日子过着还忧天忧地的矫情劲,让她感觉一下她以前是多会没事找事。
谢慧齐在有点力气后就把外裳扯了一截割了,扔到了水面上。
等有了力气能自主后,她就开始给两个人的生活增加点质量了。
小孩子带回来的野果皮厚,可能他以前是连皮带着果子吃的,所以只要谢慧齐一拿刀削果皮,他就会默默地蹲到她身边来,然后接过那去了皮,不再涩口的果子。
谢慧齐烤鱼也会把内脏除了,鱼烤得很熟。
小孩子烤的谢慧齐也见识过,鱼皮是黑的,里面还带着血丝。
近一个月的相处后,黑瘦的小黑孩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她了,这段时日谢慧齐发现他不能说话后,她也不再说话了。
她每日默默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小黑孩可能也许把她当伴了,也会默默地靠近她了,在谢慧齐抚摸着他的头发的时候,他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弹出去,双眼发亮警惕地看着她,而是等到了他被摸的时间就会默默地蹲在身边任由她抚摸,等到时间够了,他就走开——每天都是固定中午,阳光最好,能射进洞口的那一天。
谢慧齐每日都在等着她男人来救她的一天,知道自己会得救,她很平静,所以每天想的最多的不是家人丈夫弟弟,而是想着怎么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好在人面前还能维持一下国公夫人的身份。
只是不管她怎么琢磨,条件有限得很,虽然在小黑孩的眼里没有美丑之分,没有赤身**的概念,他本身自己就是天天挂着小*鸡*鸡跑来跑去,但谢慧齐不打算给他开辟另一个世界,所以身上的衣裳臭得她每早都被薰醒,也还是勇于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以及即将见到丈夫的尴尬。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嘛。
谢慧齐确也觉得自己够矫情的,光这个就想了好多天,想完这个她就想着要不要带小黑孩出去。
小黑孩不会讲话,不信任人,也不知道怎么活,他只是日复一日的找食,吃食,睡觉地活着,他身上有着最天然的野性,完全不知人类社会的规则。
带他出去,不知道那一个世界的人会不会伤害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喜欢。
又想了好几天,谢慧齐最终又是想出了个顺其自然的结果。
诚然,小黑孩现在都只是在慢慢接受她,她就是想带他走,也只会带来他激烈的反抗。
他对她可没什么好感,谢慧齐在他面前的温情跟笑脸,都不如她默默地陪他蹲在洞口看一会河面来得讨他的喜欢。
谢慧齐那些在国公府养成的那些一颦一笑皆有涵意的习惯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小孩子根本不理她的那些个意思。
几天后,谢慧齐这天早上在寻思着小黑孩今早会找到什么吃的好,突然发现小黑孩从挂在洞口的蔓藤上窜了进来,然后把谢慧齐拉到了壁面蹲着。
谢慧齐不太懂,要起身,又被他狠狠地拉下,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谢慧齐是个很从善如流,客随主便的人,所以也就不动了。
小黑孩很满意,犹豫了一下,看时辰不对,也还是默默地把头凑到了她跟前。
谢慧齐看着前日被她强制要求打水洗干净的小脑袋,很愿意地在他头发上轻抚了两下。
小黑孩见她动了,给出了他给的贿赂,又警告地瞪了这个大母猴子一眼,就又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语了。
随后,谢慧齐听到了人声。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夫人,还有很多很熟悉的人声。
有人在喊她姐姐,有人在喊她阿娘,还有人,在喊她妹妹……
那些焦灼的喊声在山涧河流间响过一声接一声,谢慧齐无声无息地掉了泪,又伸出了手摸着身边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孩子轻声道,“孩儿,我家人来找我了。”
小黑孩被她的抚摸弄得不舒服,动了两下,等他抬起头,在山洞并不明亮的光线里看清楚了她满脸的泪,他木住了眼。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也不管谢慧齐,迅速地爬到了洞口,把遮着洞口的那些蔓藤扯得更密了。
可是,外面她丈夫喊她妹妹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了。
不过几声,谢慧齐就从里面听出了被强抑制住的痛苦。
她没有动,等自认把伪装做好了的小黑孩无声地爬回她身边后,她摸着他的脑袋想说话,只是刚说出了一声,就听到了小黑孩低声警告的低吼声。
他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有人来袭。
“我要回去了,”谢慧齐没理会他的警告,仍自说着,“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啊?”
谢慧齐身为大人,都说不出自己对他是个什么感觉,她想他只怕是更不明白的。
“都要看你愿不愿意了,不过,你要是愿意,我会负起责任来的。”谢慧齐流着泪笑着与他告别,“不过不愿意也挺好,我会每年过来看看你的。”
“如果你愿意见我的话。”她补道。
小孩儿不断低吼警告她的声音越来越喘了。
可外面喊她的声音更大,喊的谢慧齐的声音都疼了。
“我要走了……”谢慧齐看着此时在她眼里散发着光芒的洞口,她低头凑过去,在那被她用手梳顺的头发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以后都要好好的。”
许是她流在他发间的眼泪太滚烫,小黑孩这时候发出了低低的,尖锐的声音,就像受伤的小野兽一样。
谢慧齐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了洞口,把一直堆放在洞口的石堆用力一推,大大小小的石块冲过蔓藤,落下了河面,在有回声的山涧间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与这响声在一起的,是小黑孩那长长的,受了重伤一般的尖锐喊声,他向谢慧齐扑了过来,不断地扑打着她的头。
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母猴子天天在洞门口垒石块的意图了。
他被骗了。
她要走。
“那边,国公爷,那边……”
“将军……”
“三公子,小公子。”
“阿姐。”
“阿娘。”
外面传来了许多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一声也接过一声的焦虑,现在还透着很多的惊喜,谢慧齐在里头听到了她想听的所有声音,她知道这些人有多想找到她,她强硬地把趴在背上的小孩子抱了过来,任由自己被他打得头都流血了,也还是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这是她欠他的。
虽然她没说会永远陪着他,但他是把她当伴了。
“对不住了。”碎小的石块还在往下掉,声音越来越近,谢慧齐抱着怀里把她的肩头都咬得出血的小黑孩,在他脑边道着歉,不断轻抚着他的头发。
“嗷嗷嗷……”小黑孩急叫着,他扯着母猴子的头发,恨恨地打她的脸,她不能走,她是他的。
“呜呜。”不要走,他抓着她的头发着急地看着她,求着她。
“妹妹,妹妹……”那是在她耳边耳语了半生的丈夫着急的喊声,现下越来越近了。
小黑孩那也痛至骨髓的呜咽声已经撼动不了谢慧齐了,她张开了嘴,闭上了眼睛。
“我在这,哥哥……”她流着泪喊道。
“妹妹,慧慧。”齐君昀的声音透着巨大的狂喜。
人越来越近了。
“呜。”小黑孩把手狠狠打在了她的嘴上,发出了绝望的呜咽声。
“呜呜。”他打着她,看着她脸上流出了的血,不明白极了。
为什么她要走?
他都把他的头给她摸了。
他每天都给她摸。
他还每天跑到有大虫的地方给她找好果子吃。
他还蹲了好长一会儿让她帮他洗头发。
他都给她了,她为什么要走?
第275章
“呜。”小黑孩哭了。
谢慧齐摸着他的脸,笑了一下,尔后,她抱着他转过了身,快步往他平时睡的地方走去,把他放在了角落。
“要好好的。”谢慧齐低下头,轻触了下他的发,再起身后,她头也不回地往洞口那边奔。
“慧慧?”
“国公爷……”谢慧齐扒开洞口往外喊。
“阿姐?”是谢晋庆的声音。
“我在这。”谢慧齐摸着自己的脸,在听到声音是从山崖上发出的后,狠狠心,跳入了河中。
她跳下河发出一声巨响后,紧接着,另一声巨响也响了起来。
“阿父……”看着父亲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中的绳子就往河里跳,站在崖上的两兄弟失声叫了出来。
“国公爷,夫人……”
“慧慧?”齐君昀跳下河后,到处找人。
当他找到人后,刚从水面浮上来喘了两口气的谢慧齐被他紧紧地拘在了怀里,两个人不断地往下沉,她差点没喘上气来。
这时”扑通”好几声,齐国公府习水性的护卫都跳了下来,还跳下了两个习水性的媳妇子。
但齐君昀还是抱着她没撒水,直到另一边的谢晋庆一行人划了竹筏过来。
刚上筏子,谢晋庆就把自己的披风甩到了家姐身上,眼睛盯着她的脸不放,齐君昀一上来也是看着她额头上冒着的血,调过头就往她刚跳出的山洞那边的方向看。
“我没事。”谢慧齐握紧了他的手,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齐君昀皱着眉看她,但最终还是在她坚定的眼神下没出声,只是朝奴仆伸出了手。
奴仆的药还没到他手上,谢晋庆就蹲下了身去查看她头上,查到头发里有两处冒血的地方,对他姐夫道,“头上有伤。”
谢慧齐抓紧了手里的手,抬头朝小弟摇头,“小伤。”
说着,心不在焉地朝崖顶看去,齐望他们两兄弟正在想办法下来接近他们,看他们隔着老远着急地喊她阿娘,谢慧齐翘起了嘴角。
因着她嘴角的这抹笑,谢晋庆也止了嘴里的问话,若有所思地朝那个山洞看去。
**
谢慧齐换了跟着来的媳妇子和婆子带来的衣裳,头上又上了药,脸上也是,她从下人抬着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被抓得全是伤痕的脸,一时之间也是呆了呆,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不想让我去?”在她看得出神的那么一会间,齐君昀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围着她的下人退后了两圈。
“嗯。”谢慧齐点点头。
“什么人?”齐君昀摸着她的脸淡道。
她的脸似乎过于苍白了些,没有丝毫血气,整个人单薄得比当年他初见她时还瘦弱。
“一个野小孩,应是自己一个人在山间长大的,”谢慧齐觉得两个人一蹲一坐的距离还是太远了,她倾下身去抱住了他的头,坐在了他的怀里,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我有点想带他走,但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他打的?”齐国公摸着她的脸,只在乎他想在乎的。
“不懂事,不能怪。”谢慧齐摇摇头,也摸上他的脸,仔细看了两眼,道,”瘦了。”
“嗯。”齐国公点头。
“想我了?”
“嗯。”
“找我找得累了罢?”
只要能找到人,找找有什么累的。
“我也一直在等着你。”谢慧齐把脸贴上他的脸,轻道。
“我知道。”所以他才急。
两个人抱了一会,直到谢晋庆在外头连喊了她几声,两人才出去。
齐国公府一行人最终决定走水路出去,水路省时省力。
因这一带的河面窄,只能坐轻便的竹筏,谢慧齐一上竹筏,齐润就挨着她坐着,玩着她手指不撒手,被他阿父瞥了几眼也当没看见。
“阿姐?”一直站在他们前面警戒的谢晋庆指了指河边两壁上飞檐走壁的小猴子,朝他家姐望去。
谢慧齐看到小黑孩抓着树藤又荡了一段距离,躲在了崖壁树藤后……
“出了这片河涧,就没山藤可抓了。”谢晋庆回头朝姐姐道,“他是?”
“咱们家的救命恩人。”谢慧齐朝他笑叹了口气,低下头对身边的小儿子道,”家里要是多个弟弟,你陪他玩不?”
“那一个?”齐润朝山壁上指了指。
“是。”
“他救了你?”
“嗯。”
“那我一辈子对他好。”齐汪点了头,又看着那个小孩子呆的地方,满意地道,”他也很厉害的,阿娘,你叫他过来罢,我会陪他玩的,还会当个好哥哥。”
他也一直愁自己不是哥哥,有一个正好。
“阿娘放心。”齐望也蹲下身来在母亲身前认真道。
“他不会说话,一直在山里生活。”谢慧齐看着三儿温润如玉的脸,嘴边扬起了浅浅微笑。
“那我教他。”齐望请令。
“当弟弟一样教他?”
“是。”齐望认真道。
“那,如果他愿意跟我们回去,就带他走罢……”谢慧齐转头朝握着她一手静坐不语的丈夫道。
齐君昀眯着眼看着那小黑点不言不语,直到船过了头,他才收回眼睛,看向妻子。
见她又捏紧了他的手,他才点头,“如你所愿。”
“他哪天要走,也让他走。”他未必能适应得了人多的地方。
“好。”齐君昀这次头点得甚快。
他要走?那当然是最好。
看样子就已是野性难驯了。
当天晚上,一行人就已经到了一个有人居住的村庄,国公府的人已经在那里扎好营了,谢慧齐吃了久违的一顿米饭菜肴。
半夜时候,她拉了国公爷一起出去,端了叫下人早准备好的饭菜去了河边。
她找了个地方,让国公爷去的柴火来烧,等齐君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夫人跟一个黑得全苫剩眼睛里那点白的小孩儿面对面地坐着,那小孩子拿着勺子狠狠地往嘴里塞着饭,看到他,鼓着眼睛很是狠厉地瞪着他。
“哥哥,点火了。”谢慧齐见他抱着树枝不动,转过头来笑道,又对小黑孩淡道,”我丈夫,刚跟你说过了的。”
小黑孩看都不看她,低下头,又拿着那根被她硬塞到手里的勺吃他的饭。
饭很香甜,是用鸡汤泡的,小孩儿吃了一大碗,顺便把汤汁都舔干净了。
齐君昀也烧好了火,沉默地看着黑小孩跟明显和小孩很熟的夫人。
“”吃这个。”谢慧齐从袖兜里掏出包果脯给他。
黑小孩还是不看她,沉默地看着她手里那堆红艳艳的干果子,看了一会,才从她手里捏了一个放到嘴里,闭着嘴嚼了两下,这才把她手里的全都抓了过去。
全抓过去后,想了想,他又拿回一个放到了她手里。
谢慧齐这才算是放下了心。
她转头把果脯塞到了丈夫嘴里,这时候小黑孩抬起了头,黑黝黝的眼睛扫了这对夫妇一眼。
“夜里凉,穿衣裳。”谢慧齐把从齐润小厮那里拿来的小儿子的衣物从国公爷背来的包里拿了出来,朝他招手。
小黑孩厌恶地看了衣裳一眼。
“穿穿。”谢慧齐不以为意。
小黑孩瞪她,朝她咧着牙呲了嘴,这次很快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谢慧齐摇了摇头,很快,她又对上了国公爷冷然看着她的脸。
“唉。”谢慧齐有些无可奈何地靠上了他的肩。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就好。”齐君昀用嘴轻碰了下她头顶被扯坏了的地方,淡道。
“我们终归是欠他一命。”谢慧齐在他肩上摇了摇头,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道,“所以如若他愿意真跟我们走,你得对他好,没你愿意,他在咱们身边呆不下。”
齐君昀扯了扯嘴角。
“国公爷?”
“看罢。”
齐君昀没有像之前那样痛快答应她,他对这个小孩儿还是存着强烈的戒备心,并不因他是小孩就有所放心。
**
齐润是在他们回到官船上才见到他的小弟弟的,时间已是过了七八天了,他对这个神出鬼没的弟弟很感兴趣,一发现他在他们的膳桌上出现,见他爱咬鸡腿,把一盘都端到了他面前。
小黑孩不感兴趣地瞄了瞄他,继续低着头咬着他的鸡腿。
不过,在拿第二只的时候,他分了一只给谢慧齐,另一只给了这几日会骑着马带他跑的谢晋庆。
比起谢慧齐,他更喜欢后来才见到的谢晋庆一些,给谢慧齐的鸡腿没有谢晋庆的那只来得大。
他与谢晋庆一大一小甚是合得来,等官船要往京去,谢晋庆要留下后,小黑孩又消失了,直到几天后,一身湿漉漉的小黑孩又出现在了官船中,找到了谢慧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给她。
谢慧齐看那信已经也都湿了,酝开的墨迹看不清一个字,就知道小黑孩是游水过来的,他在只要有蔓藤和树木的山中就如鸟儿一样自在,在水中也跟鱼儿一样轻松。
不过还好信封她认得,那是二郎用来装他的信的,信封上有他的标记。
谢慧齐只能去信去问二郎在信中写了什么。
这厢齐润跟小黑孩趴在船头,齐润好奇地问在船板上写了个歪歪曲曲的“谢”字的小黑孩,“那你要起这个名儿,跟我大舅二舅姓?”
小黑孩抬起黑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这个说着他听不懂话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临时有事,没法上网,更新就少了点。
另外写小黑孩不是随便写的,他后来是整个齐家的守护神。
第276章
“你不当我弟弟啊?”齐润很失望。
“你当我弟弟呗,我对你好。”齐润还是想要个弟弟。
小黑孩见他嘴唇动个不休,无趣地别过头,看着一汪江水。
谢慧齐也不知小黑孩几岁了,等收到小弟的急信,说糊了的信中的内容是让她给他取个名儿后,她有点苦恼了起来。
她的孩子们的名字都是她家国公爷一手操办的,她还真没为此动过什么脑子。
但二郎在信中说小黑孩是听说她也姓谢后才愿意跟他姓的,谢慧齐也不好把这事交给国公爷来烦恼,虽然看起来小黑孩不见得有多喜欢她,就是出现在了船上也是天天神龙不见首尾,她也就用膳的时候能见见他。
也还好他还愿意跟她一块儿用膳,每顿都找她,摆膳的时辰晚了些也会不言不语蹲在一边等她。
不过更好在他很愿意跟齐望齐润两兄弟处在一起。
谢慧齐对此也不多加干涉,让孩子们自己相处去。
九月的天已是凉中带寒了,船朝京中快进,齐君昀原本想在几个地方停几天的打算不再成行,他跟谢慧齐道,他想提拔些青年才俊上来。
上面的人久经年月,从里到外都已腐朽,这些青年才俊也许以后还是会被官场染黑,但他们头几年对国对民的赤诚,还有胆子这时候也未被养肥,会做出不少益国益民的政绩出来,至于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谢慧齐想想也是。
于人于事都如此,很多凭一腔赤诚做出来的事才是让人受益终生的。
九月中旬,他们离京不远了,谢慧齐又收到了女儿的信,说他们到的那天,表哥会带她来接他们。
谢慧齐接到信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引得坐在她腿边皱着眉拿着沙盘划字的小黑孩抬头瞧了她一眼。
见她朝他笑,他又倍感无聊地垂下了眼,继续划他的鬼画符。
他对许多事都不感兴趣。
谢慧齐摸了下他的头,把信给了身边看书的国公爷。
齐君昀看过信,轻“嗯”了一声,就把信搁在了桌上,一手捏着她的手,一手拿着书接着看。
谢慧齐见他漠不关心,摇摇头,把手抽了出来,继续翻着字谱寻思着小黑孩的名字。
**
齐国公夫妇回来的日子日渐迫近,素来淡泊从容,就是对着臣子的咆哮也能笑得温文尔雅的平哀帝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打算给国公爷的一些礼物早就造好册了,谢将军收的义子,齐奚的新弟弟的见面礼也是备好了,但这日趁午歇表妹回她的长信宫处置事情去后,人一走,小太监在他耳边那么一报,他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让人快快去找叶公公回来。
叶公公到后,见皇上轻敛着眉心看着前几日他才整好的礼单薄,也忙紧张地走了过来。
皇上虽不会把二小姐娶进宫来,但在他心里,她已跟是他的妻无异,这次见面,算得上是女婿第一次见岳丈和丈母娘了。
别说皇上担忧,叶公公也担忧。
他这一辈子就没弄懂过国公爷的脾性,生怕国公爷冷不丁地给了皇上一道吃一辈子都吃不完,也舍不得吃的山珍海味,回头又大手一挥,残忍地收回去。
以前就是先帝和太帝他们在世,但国公爷主意一定,他们都没拿他没什么办法。
更何况他这个可怜的国公爷给点什么都想拿着的小皇帝。
“我那个伯母平时最爱素净,你说这匹石榴花丝布是不是……”平哀帝指了指布锦那页,轻声问老公公。
“也不是这般说的,国公府一直风雨不断,夫人是个重规矩的,也不好穿艳色的衣物,并不是说她不喜欢了。”九月午后的蝉叫得不如夏天着急了,只是偶尔叫个几声罢了,一片宁静中叶公公也是轻声回。
“那这个白瓷瓶?”
“夫人喜欢着呢,我听二小姐说夫人房里就有这么两个,之前被国公爷不小心打烂了一个,国公爷还看了她两天的冷脸子呢。”
“怎么朕不知道?这等事你要跟朕说。”
“诶,知了知了,奴婢下次肯定一知道就跟您先说。”
“嗯。”平哀帝这才满意,他对国公爷是没什么办法,但也知道这世上那个能制得住他的人是谁。
只要讨好了伯母,对她更好一些,让她觉得对他有愧,他想要的人才可能会继续陪在他的身边。
人都是越有越贪婪,之前她老不在,求也求不到,他也就忍下来了,可这般的好日子过了这么久,她要是再走,他就受不住了。
他根本不想把她还回去,至少现在一点也不想,就是用求的,他也会去跟她父母求的。
**
父母要归,表哥要去见他们,天天都要找她小声地问国公府现在所缺之物,恨不能把宫里的好东西都搬进国公府。
齐奚啼笑皆非,也算是彻底明了了色令智昏的意思了。
她表哥那么冷清冷情的一个人,居然也会为了见她父母变得絮絮叨叨了起来。
但齐奚也知他的惶恐,她虽能笃定就是她阿父反对她还是能继续住下来,她也大可给他保证,但她还是没有多说,还是让他去操心去了。
他为此付出,父亲那边也点了头,经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结果想来会让他更安心些,所以齐奚也老神在在地任由他天天皱着眉头想着怎么讨好她父母。
她这几天也是忙,母亲要回,她给她做了件外裳,衣裳已经裁剪好,但镶边还没绣好,她这几日都是扑在了这事上面。
这日午间她在长信宫里绣花,外头就有丫鬟给皇上请安的声音,齐奚手上的针未停,眼睛往宫门口看去。
“怎么来了?”人一进,她起了身,笑着望向他,朝他轻福了一礼。
平哀帝微微笑了一下。
“没睡?”
平哀帝垂了下眼皮。
“唉……”不听话呐,齐奚轻摇了下头,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泡壶枣片茶。”
“是。”
齐奚朝他招手,“哥哥你来我向边坐罢,我今午的事情还没做完。”
平哀帝迅速上前,在她拖过来的软蒲上坐下,探头朝她的绣架看了一肯,见白色的锦布上有几朵细白的花蕊,仔细辨认了一翻,老实道,“我认不出来。”
“这个叫凉刺花,是一种铁树上开的花朵,我阿娘以前所在的凉西经常能见到的一种小花儿。”齐奚接过丫鬟倒来的热水,放到嘴边试了试温度,觉得不是太烫这才放到他手里让他握着暖手。
“啊,伯母喜欢?”
“嗯。”
“她念旧的很。”平哀帝忍不住又看了那小花蕊几眼。
“是啊,”齐奚点头,拿起了针,边绣边与他说道着话,“所以啊,你就别担心她了。”
平哀帝笑了笑,未说话,双手捧着杯子看着她绣着花,过了一会才道,“我以前听我父皇说,国公府里实则都是听她的,尤其有关于你们之事。”
齐奚撇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算是罢。”
事情也确是如此。
“嗯,所以我也担心。”之前让她不进宫的,不是国公爷,而是国公夫人。
齐奚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见她突然笑了,平哀帝看着她的笑脸不放问道。
“我阿娘啊……”齐奚叹着气笑道。
“嗯?”平哀帝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她,”齐奚停了手中的针,回过头来看他,“怕也是拿我没办法了,是我去的信说你带我一起去接他们的,她想来也知道我是非你不可了。”
非你不可。
平哀帝怔然,回过神后,发现自己鼻子都酸了,他稳了稳,过了一会才哑着嗓着轻声道,“那是都得多谢你。”
是她非他不可,他才能这么近地和她挨在一起,好好地与她在一块儿,听她说情话。
“不客气的,哥哥,我很愿意。”齐奚又重捏起了针,微笑地看着绣面淡淡道。
“嗯。”
平哀帝轻应了一声,伸出一手,抓着了她散放在毯上的裙角一角,勾在手里缠得紧紧。
**
九月二十日,齐国公一行人离京就不到两日的路程了,这时候小黑孩还是不喜欢说话,连字也是只练了几个字后就不太爱学了。
他天天伏在水里,秋凉的水早晚已是能寒至骨,但对他却没什么用,他不怕冷,他往水里呆的时间长,即便是齐望也会在中午的时候跟他下水走一趟,摸一篓子鱼出来给他阿娘做鱼汤喝。
谢慧齐是不管他的,他从小在山间长大,一个人吃一个人活,她怕管得多了他会不自在。
她给他起了名,叫谢由。
有自由之意,也有不问由来的意思。
她跟他解释了她给他起这名的意思,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懂,在他沉默着不语过了一会后他就点了头,他这名字便如此定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278章
国公府新得的小公子很凶,齐国公府来接人的各大管事心腹心中都已是有数了。
齐璞退到了母亲身边,谢慧齐一看到他来,带笑的眼睛就瞥向了他,笑着道,“小国公爷,还没抗兑够你娘?”
齐璞笑个不停,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心眼儿。”
“唉。”见大哥还是没大没小,齐奚在旁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娘俩一见面,就没什么成体统的时候。
“我们家的小管家婆这又是看不过去了?”齐璞凑过头去,也刮了下妹妹的俏鼻。
齐奚朝他皱了皱鼻子。
也就他心中轻快,还能顽笑。
“都多大了。”见大儿还跟小时候一样与她没大没小的,谢慧齐也是好笑。
“阿娘你管管,都要成亲的人了。”齐润凑过头来桀桀笑,他对他三哥那是什么都好,对其百依百顺至极,却最爱拆大哥的台。
“嗯。”齐奚也点头,对大哥的轻快有点看不过去。
阿父明明咳得那般的厉害,他心中却只有阿娘。
“管啊,国公夫人你趁机会多管管,等我成婚了,就没你的什么事了。”齐璞把手挂在母亲的肩上,在外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小国公爷这时候吊儿郎当的像个痞子。
“我不稀罕管的。”谢慧齐被逗笑,摇着头淡道。
跟在父亲身后的齐望这时候也停了脚步,等着他们上来了,笑意吟吟地对母亲道,“阿娘,我给你管,你管我一辈子罢。”
齐璞迅速扯出腰间的扇子砸了下他的头,骂道,“小马屁精,一边去。”
齐望摸着头,微笑着看着他兄长。
见他被砸,谢慧齐心疼了,把大儿的手扯开,白了他一眼,把齐望拉到了身边牵着,对齐璞没好气地道,“去前面陪着你阿父去。”
齐璞摇摇头,“当我是捡来的罢?”
说着背过手,甩着手中的扇子打着圈,施施然地往皇帝国公爷前面去了。
他一走,齐润就对着他的背影扮鬼脸,“知道是捡来的还不走,稀罕你啊?”
说罢,一个转身就转到他三哥身边,讨好地道,“三哥,他打你,你别怕,回头我给你打回来,也重重地打一拳,你看成不?”
“算了,”齐望好脾气地笑笑,摸摸弟弟的头,“咱们不打回了。”
齐润要是敢去,准会被他们大哥揍得连阿娘都不会认他,鼻青脸肿的喝口粥都会脸蛋疼。
齐润嘴上横,但心里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一听他三哥给他台阶下,心里早就应了,但嘴里还不情不愿道,“那算了,饶他这么一回。”
齐奚在旁听了捂了捂脸,心想这一回来,国公府又得异常热闹起来了不可。
**
他们先回的国公府,回去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人,皇帝跟齐国公都回宫里去了,齐家三兄弟只留了齐润下来,谢慧齐就把谢由带到了身边,与他道,“等过几日,就让你国公爹爹带你去宫里瞧一瞧。”
谢由瞅了瞅她,点了头。
谢慧齐就指了个座位,让他坐着,继续听着底下的人报告府中这一年多来的事情。
对于谢由,谢慧齐也不想多跟下人说道什么,她想着国公爷有空,就由国公爷带着他,她有空,就由她带着他,两个人都带他一段时日,下面的人就自然知道要怎么对待新进府的这个小公子了。
齐奚本来也在帮母亲归置带回来的物什,但到了黄昏,宫里的叶公公就带着人过来请她了。
叶公公不敢去见国公夫人,一进国公府就直奔她的地方来了。
齐奚也是好笑,带着他去跟母亲告别。
谢慧齐一听她说要去宫里,静默了半晌,看到女儿一直笑靥如花地看着她,她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招她过来握着她的小手,问她,“就不能在家中住一晚?”
女儿大了,她早前早说过让女儿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事到了临头,谢慧齐也无法去阻拦她既定的路。
只是,知道女儿已经定了的未来,难免还是会心酸。
她跟丈夫捧在手心长大的明珠,花费无数心血培育长大的花儿,以后半生可能就得自己一个人过了。
嘟嘟的身子,她早收到了府里大夫的报,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罢了。
“不了。”齐奚还是摇了头,拒绝了母亲。
见她说罢,母亲笑得很勉强,齐奚朝后侧了侧头,这时候叶公公这些太监和府里的下人们迅速都退了下去。
谢慧齐身边的老仆麦姑她们也福了一礼,轻步快移了出去。
等屋里没了人,只有小弟弟谢由了,齐奚坐在母亲的腿上,把手挂在她脖子上拿额抵着母亲的额,轻道,“我以后还会在府里住很久很久呢,只要您跟阿父不赶我,我还想住一辈子。”
她还可以在府里住一辈子,但在宫里,她住一日就少一日,他也就少看她一天。
“他一个人在里面太孤独了,里头冷冰冰的,他一个人住着不会哭,不会笑……”齐奚拉着母亲的手放在心口,轻道,“我只想想,这里就怪疼的很,喘不过气来。”
谢慧齐没说话。
“以前还不觉得,在里头住了两日,发现他一直过的是这种日子,心里就舍不得了。”齐奚凄然地笑了笑,从袖里拿出帕子擦着母亲脸上掉下的泪,“你跟阿父莫要怪我,谁叫我也欢喜他呢。”
“是啊,是啊……”谢慧齐抬抬头,把眼泪强逼了回去,笑着感慨地道,“谁叫你欢喜他呢。”
谁叫他们的命运早因他们这些长辈有了交集呢。
命运的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那我走了?”齐奚抱着母亲的脖子,在她怀里轻轻地问她。
“去吧,”谢慧齐摸着她的头,淡道,“只是心里若是不好过了,那里面又冷冰冰的,你就回来过,你是你阿父跟我的孩子,在我们心里你是我们的无价之宝,就是要付出一切,我们也会护着你的。”
他们也该为女儿再作作打算了。
“嗯。”齐奚很坚强,没有哭,她笑着站了起来,又低头亲了亲母亲的脸颊,笑望着母亲的样子如鲜花一样鲜艳明亮。
“阿娘,我长大了。”她笑着说罢,脚跟往后轻轻一退,朝母亲道了个万福,这一次,她未再多言,也没再回头,转过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母亲的身边。
她长大了,要去保护她爱的人了,不能再让父母为她操心了。
齐奚走后,一直盘坐在谢慧齐椅子身后的谢由突然站了起来,站在了谢慧齐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她。
谢慧齐拉他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含着泪道,“孩儿啊,娘心里疼。”
那是她唯一的一个女儿啊,那个说是偏心阿父,但会在她烦恼的时候坐在她身边宽慰她的小金珠啊,是她的婆婆们护在心坎上疼的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啊。
谢由被她抱住后死死地抿起了嘴,看她眼睛里掉出了泪,他死死地皱起了眉,手住她脸上擦……
随后,他张开了口,干巴巴地道,“不,要,哭。”
不哭,母猴子不要哭,他会保护她的。
**
齐奚回了宫里,这时候平哀帝还和她阿父和众重臣呆在太和殿里没出来,她叫了叶公公去送药膳进去,没一会,叶公公就喜滋滋地端着盘子回来了。
盘子上除了空碗,还有朵小花。
“您上次摆在御书房里的荠花今天突然开了,皇上就给您摘了一朵,让您也看看。”叶公公眉开眼笑地道,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呀?”齐奚略为惊喜。
荠花本是九月初开的,这花一直没什么动静,没想到了月末还是赶上开了。
见她一脸惊喜,叶公公更是喜不自胜,“皇上说,知道是您今日要回来,花自己都开了呢。”
齐奚哭笑不得,看着喜得脚不沾地的叶公公,“我是今儿早上才出的宫吧?”
叶公公嘿嘿直笑个不停,他先前去请人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二小姐还能回来,毕竟国公夫人第一天回京,二小姐再如何也是要在府里住一晚的。
只是,皇上那熬不住,商量着国家大事也还是会找名目到殿门口来看着他欲言又止,那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他看着心里疼,就硬着头皮去国公府了。
没想人真的回来了,这下别说皇上喜得不知道怎么才是好,他也是乐得牙都打颤。
“嘿嘿,嘿嘿,”叶公公傻乐了好一会才接着道,“皇上说,晚膳还得劳烦您摆一下,他到了时辰就和国公爷一道回来用膳。”
“我阿父不回去?”齐奚微怔。
“应是要回的,”叶公公低着头躬着身笑眯眯地道,“就是皇上想请国公府来长乐宫喝两杯薄酒,再让国公爷回。”
怎么说,也得在国公爷回来的头一天给他敬杯酒不是。
第279章
国公府新得的小公子很凶,齐国公府来接人的各大管事心腹心中都已是有数了。
齐璞退到了母亲身边,谢慧齐一看到他来,带笑的眼睛就瞥向了他,笑着道,“小国公爷,还没抗兑够你娘?”
齐璞笑个不停,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心眼儿。”
“唉。”见大哥还是没大没小,齐奚在旁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娘俩一见面,就没什么成体统的时候。
“我们家的小管家婆这又是看不过去了?”齐璞凑过头去,也刮了下妹妹的俏鼻。
齐奚朝他皱了皱鼻子。
也就他心中轻快,还能顽笑。
“都多大了。”见大儿还跟小时候一样与她没大没小的,谢慧齐也是好笑。
“阿娘你管管,都要成亲的人了。”齐润凑过头来桀桀笑,他对他三哥那是什么都好,对其百依百顺至极,却最爱拆大哥的台。
“嗯。”齐奚也点头,对大哥的轻快有点看不过去。
阿父明明咳得那般的厉害,他心中却只有阿娘。
“管啊,国公夫人你趁机会多管管,等我成婚了,就没你的什么事了。”齐璞把手挂在母亲的肩上,在外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小国公爷这时候吊儿郎当的像个痞子。
“我不稀罕管的。”谢慧齐被逗笑,摇着头淡道。
跟在父亲身后的齐望这时候也停了脚步,等着他们上来了,笑意吟吟地对母亲道,“阿娘,我给你管,你管我一辈子罢。”
齐璞迅速扯出腰间的扇子砸了下他的头,骂道,“小马屁精,一边去。”
齐望摸着头,微笑着看着他兄长。
见他被砸,谢慧齐心疼了,把大儿的手扯开,白了他一眼,把齐望拉到了身边牵着,对齐璞没好气地道,“去前面陪着你阿父去。”
齐璞摇摇头,“当我是捡来的罢?”
说着背过手,甩着手中的扇子打着圈,施施然地往皇帝国公爷前面去了。
他一走,齐润就对着他的背影扮鬼脸,“知道是捡来的还不走,稀罕你啊?”
说罢,一个转身就转到他三哥身边,讨好地道,“三哥,他打你,你别怕,回头我给你打回来,也重重地打一拳,你看成不?”
“算了,”齐望好脾气地笑笑,摸摸弟弟的头,“咱们不打回了。”
齐润要是敢去,准会被他们大哥揍得连阿娘都不会认他,鼻青脸肿的喝口粥都会脸蛋疼。
齐润嘴上横,但心里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一听他三哥给他台阶下,心里早就应了,但嘴里还不情不愿道,“那算了,饶他这么一回。”
齐奚在旁听了捂了捂脸,心想这一回来,国公府又得异常热闹起来了不可。
**
他们先回的国公府,回去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人,皇帝跟齐国公都回宫里去了,齐家三兄弟只留了齐润下来,谢慧齐就把谢由带到了身边,与他道,“等过几日,就让你国公爹爹带你去宫里瞧一瞧。”
谢由瞅了瞅她,点了头。
谢慧齐就指了个座位,让他坐着,继续听着底下的人报告府中这一年多来的事情。
对于谢由,谢慧齐也不想多跟下人说道什么,她想着国公爷有空,就由国公爷带着他,她有空,就由她带着他,两个人都带他一段时日,下面的人就自然知道要怎么对待新进府的这个小公子了。
齐奚本来也在帮母亲归置带回来的物什,但到了黄昏,宫里的叶公公就带着人过来请她了。
叶公公不敢去见国公夫人,一进国公府就直奔她的地方来了。
齐奚也是好笑,带着他去跟母亲告别。
谢慧齐一听她说要去宫里,静默了半晌,看到女儿一直笑靥如花地看着她,她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招她过来握着她的小手,问她,“就不能在家中住一晚?”
女儿大了,她早前早说过让女儿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事到了临头,谢慧齐也无法去阻拦她既定的路。
只是,知道女儿已经定了的未来,难免还是会心酸。
她跟丈夫捧在手心长大的明珠,花费无数心血培育长大的花儿,以后半生可能就得自己一个人过了。
嘟嘟的身子,她早收到了府里大夫的报,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罢了。
“不了。”齐奚还是摇了头,拒绝了母亲。
见她说罢,母亲笑得很勉强,齐奚朝后侧了侧头,这时候叶公公这些太监和府里的下人们迅速都退了下去。
谢慧齐身边的老仆麦姑她们也福了一礼,轻步快移了出去。
等屋里没了人,只有小弟弟谢由了,齐奚坐在母亲的腿上,把手挂在她脖子上拿额抵着母亲的额,轻道,“我以后还会在府里住很久很久呢,只要您跟阿父不赶我,我还想住一辈子。”
她还可以在府里住一辈子,但在宫里,她住一日就少一日,他也就少看她一天。
“他一个人在里面太孤独了,里头冷冰冰的,他一个人住着不会哭,不会笑……”齐奚拉着母亲的手放在心口,轻道,“我只想想,这里就怪疼的很,喘不过气来。”
谢慧齐没说话。
“以前还不觉得,在里头住了两日,发现他一直过的是这种日子,心里就舍不得了。”齐奚凄然地笑了笑,从袖里拿出帕子擦着母亲脸上掉下的泪,“你跟阿父莫要怪我,谁叫我也欢喜他呢。”
“是啊,是啊……”谢慧齐抬抬头,把眼泪强逼了回去,笑着感慨地道,“谁叫你欢喜他呢。”
谁叫他们的命运早因他们这些长辈有了交集呢。
命运的事,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那我走了?”齐奚抱着母亲的脖子,在她怀里轻轻地问她。
“去吧,”谢慧齐摸着她的头,淡道,“只是心里若是不好过了,那里面又冷冰冰的,你就回来过,你是你阿父跟我的孩子,在我们心里你是我们的无价之宝,就是要付出一切,我们也会护着你的。”
他们也该为女儿再作作打算了。
“嗯。”齐奚很坚强,没有哭,她笑着站了起来,又低头亲了亲母亲的脸颊,笑望着母亲的样子如鲜花一样鲜艳明亮。
“阿娘,我长大了。”她笑着说罢,脚跟往后轻轻一退,朝母亲道了个万福,这一次,她未再多言,也没再回头,转过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母亲的身边。
她长大了,要去保护她爱的人了,不能再让父母为她操心了。
齐奚走后,一直盘坐在谢慧齐椅子身后的谢由突然站了起来,站在了谢慧齐的身边,定定地看着她。
谢慧齐拉他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含着泪道,“孩儿啊,娘心里疼。”
那是她唯一的一个女儿啊,那个说是偏心阿父,但会在她烦恼的时候坐在她身边宽慰她的小金珠啊,是她的婆婆们护在心坎上疼的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啊。
谢由被她抱住后死死地抿起了嘴,看她眼睛里掉出了泪,他死死地皱起了眉,手住她脸上擦……
随后,他张开了口,干巴巴地道,“不,要,哭。”
不哭,母猴子不要哭,他会保护她的。
**
齐奚回了宫里,这时候平哀帝还和她阿父和众重臣呆在太和殿里没出来,她叫了叶公公去送药膳进去,没一会,叶公公就喜滋滋地端着盘子回来了。
盘子上除了空碗,还有朵小花。
“您上次摆在御书房里的荠花今天突然开了,皇上就给您摘了一朵,让您也看看。”叶公公眉开眼笑地道,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呀?”齐奚略为惊喜。
荠花本是九月初开的,这花一直没什么动静,没想到了月末还是赶上开了。
见她一脸惊喜,叶公公更是喜不自胜,“皇上说,知道是您今日要回来,花自己都开了呢。”
齐奚哭笑不得,看着喜得脚不沾地的叶公公,“我是今儿早上才出的宫吧?”
叶公公嘿嘿直笑个不停,他先前去请人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二小姐还能回来,毕竟国公夫人第一天回京,二小姐再如何也是要在府里住一晚的。
只是,皇上那熬不住,商量着国家大事也还是会找名目到殿门口来看着他欲言又止,那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他看着心里疼,就硬着头皮去国公府了。
没想人真的回来了,这下别说皇上喜得不知道怎么才是好,他也是乐得牙都打颤。
“嘿嘿,嘿嘿,”叶公公傻乐了好一会才接着道,“皇上说,晚膳还得劳烦您摆一下,他到了时辰就和国公爷一道回来用膳。”
“我阿父不回去?”齐奚微怔。
“应是要回的,”叶公公低着头躬着身笑眯眯地道,“就是皇上想请国公府来长乐宫喝两杯薄酒,再让国公爷回。”
怎么说,也得在国公爷回来的头一天给他敬杯酒不是。
第280章
“国师来信?”谢慧齐停了脚步。
“嗯。”
谢慧齐沉默了下来,国师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消息了。
“他好吗?”她问。
“许好,许坏。”这次换齐君昀牵了她的手,淡道,“他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事。”
那不是这世间人能管得了的人。
“嗯。”谢慧齐无奈地笑了一声。
她在二郎那也隐约听过他这师傅的事,听说他远去了万里,在不知名的冰霜之巅守着当年在太帝面前说过话的那个师弟……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对了,悟王他们如何?”谢慧齐问起了他。
她其实已经从自家的心腹管事那已经知道娶了当年悟王妃韩芸的罗通闭门不出,而悟王跟蚊凶王还是住在使馆被软禁,但更进一步的,就不是外面的人能知道的了。
“不如何,皇上一直没见他们。”一阵夜风吹来,齐君昀让她走到了靠着树木的那边,他站在另一边替她挡住了些风。
谢慧齐点点头,也知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使的第一步就错了,不该用美人计的。
男人好色不假,可他们连皇帝最怕的是什么都打听不出,下场一败涂地也不奇怪。
“蚊凶王为何亲自来咱们忻京?”谢慧齐又问。
就算孤注一掷,姬英国来的可只是一个王爷。
“应是已命不久矣了,现在蚊凶是大王子当政。”齐君昀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听了垂了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嘴角不由勾起,声音趋近温柔,“皇上留着他的命,也是因杀不得。”
杀了,蚊凶就更有侵犯大忻的理由了。
“这也是个来拼命的。”谢慧齐也算是明白了,不由苦笑。
她也明白为何连悟王这种人蚊血王都带来了,没什么筹码,自然什么人都要用上一用。
“嗯。”齐君昀拉了拉她的衣领,轻咳了一声。
谢慧齐这才回过神来,忙挽着他的手转过身来,“好了,该回去用药了。”
**
林家那边因齐家几兄弟的到来上下一片热闹,知道国公夫人收的那个孩子也来了,林刘氏让下人把糖果摆满了一个长桌,一张桌子摆了三四十样瓜果点心。
林杳早前还在军营里带兵作训,被下人急请了回来刚换了身裳,就被父亲身边的人带到了前堂。
林立渊已经坐在前堂,看到他来,扫了他一眼,朝他道,“去门口迎立丰。”
立丰是齐璞的字,但很少被人叫起,他在外要么被人叫长公子,要不就是齐小国公爷,在家父母都是叫他大儿,他娘生气了则是连名带姓叫他,很少有人能这般叫他,当朝也就他岳父老子能这般叫他了。
林立渊早接了国公夫人的信,信中道明年开春,两家就行媒聘之礼,再到年中后择个好日子,让小儿女成婚算了。
国公夫人给他小女长媳的礼也早一步到了林家了,国公夫人出手不凡,那份长媳礼能抵林家半个家府,林立渊自不是见物眼开之人,但因国公夫人对女儿的这份看重,对林家的这份尊重,自也是对国公府还以十分。
“是,孩儿就去。”林杳应声赶紧往门口走。
刘氏出出进进,见到儿子往门边走,赶紧拉住了他,又替他收拾了下衣物和身前摆饰,跟他叮嘱道,“你看着点,听说国公府有个新的小公子也来了。”
“娘放心,孩儿心里有数。”林杳点头,眼睛看了一眼母亲身边的妻子一样。
林少夫人见到他看来,忙朝他轻福了一下身,得了他一个隐隐的笑容,她便含着羞笑低下了头。
林玲那厢也是在闺房里换了两身衣裳,最后看着满床满榻的衣裳,闭着眼睛一指,对丫鬟道,“就这身了,谁也不要劝我再换了。”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指的衣裳是套粉中带红的薄袄衣裙,当下摸着脑袋头疼地道,“还是换一身罢。”
这国公府的人都还穿着素衣呢,她不能穿得太艳。
“是。”丫鬟们齐声应道。
林玲以最快的速度选了淡蓝色的那身,梳妆期间不断有下人进出说国公府的人快到了,离得不远了……
梳头娘子的手都因这些个通报抖了好几次。
国公爷夫妇一回京城的当天,国公府的公子们就到林府来了,国公府给了脸面,却害苦了林家人,个个都紧张至极,生怕哪点做错了。
等到国公府的公子们都到了,跟林杳欢言笑语进了前堂,又跟元帅夫妇请过安之后,林家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林玲这也是飞快到了前堂见客。
齐璞是来送母亲家林家的见面礼的,林玲到的时候已是把给元帅夫妇和林家长公子夫妻的给过了,见到她来,对着她笑道,“这里的两箱是我娘单独给你的,家里管事的们还给咱们这些小主子们各备了一份,你的过两天就给你抬来。”
林玲脸都红了,干咳了一声,点了下头。
刘氏在那笑得合不拢嘴,嘴里还客气地道,“哪用得着?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应该的。”齐璞笑着道。
齐润在旁抓抓头,有些按捺不住地往林杳那边眼巴巴地看,这些客套话要说到几时,他很想再跟林杳大哥切磋几下了。
“吃糖,吃糖。”刘氏刻意坐在谢由身边,这时候往他面前的盘子里放糖,笑着与他道,“要吃什么跟婶娘说,婶娘给你拿。”
谢由不动,眼睛冷冷地看着桌子。
“婶娘给的,吃一颗罢。”齐璞坐在他对面,微笑着道。
谢由的冷眼珠子瞥到了他身上,见齐璞点头,他这才伸出手拿了一颗梅子糖放嘴里。
“要说什么?”坐他另一侧的齐润低头朝他轻声提醒道。
谢由这时转过身去,朝刘氏不熟练地拱起了手,揖了个半礼,从喉咙里挤出了字,道,“多谢。”
谢由全程就说了这两个字,等到一行人去了练武场,齐润跟林杳练手,他也只是先前的半个时辰看着他们不放,随后他就不感兴趣地盘腿坐在了一棵树下剥他身前袋子里的各种干果。
那是谢慧齐令人把在他面前的。
谢由剥完,齐润也跟林杳练完身手了,随后齐望分到了一半果仁,齐润也分了一把,齐璞则分到了几粒,皆是谢由一粒粒数他的。
林杳作为不是齐家人的人,也分到了一粒。
齐璞分到了被数得很清楚的六粒果仁后哭笑不得,一手扔到了口里跟林杳笑道,“我这个小弟弟,心中明白得很,知道谁对他最好。”
林杳也是笑而不语,不想随意指点这齐家里的人。
其后几兄弟踏着夜色回去,半夜的时候,谢慧齐听到院中有声音,她便坐了起来细听了一会。
门边有轻响,值夜的婆子在轻声道,“夫人?”
“怎么了?”谢慧齐靠在了也坐起来的丈夫身上,开口道。
“是由公子,他在院中练武。”
“嗯。”谢慧齐应了一声,闭了闭眼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掀被起身去拿丈夫的衣裳,“咱们去看看。”
齐君昀还没醒过来,靠着墙闭着眼睛轻颔了下首,等到她给他在床上穿好袍子,这才坐了起来。
谢慧齐给他收拾好,自己也随意穿了外裳,披了披风,跟他出了门。
门外,谢由在只有几盏灯火亮着的月色下在空中不断翻腾,手中的木棍打在空气中发出了如狂风呼啸的嘘嘘声,凄厉又凌厉。
“点灯。”负手站于廊下的齐国公在看了两眼后开了口。
“是。”丫鬟婆子们纷纷去了。
大院灯火一亮,院中飞舞的人依旧在空中翻腾,没有因突起的明亮灯火停滞手脚。
过了一会,住得离鹤心院不远的齐璞几兄弟也来了。
谢慧齐早已在下人搬来的软太师椅坐下,齐润窝在母亲的怀里看了小弟弟半晌,转头对她道,“这是今天林杳大哥给我喂招使的招术,他从三岁就练武,练了二十年了呢,可小弟弟跳出来比他跳得还高。”
“小弟弟还小,”谢慧齐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身子轻,且他也在山中练了不少年了。”
“哦,我不嫉妒他。”齐润点头。
不过十来招谢由练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谢慧齐抱着齐润都在椅子里睡了,母子俩头挨着头,让停下来的谢由看了他们许久,直到一直负手看着他的齐君昀朝他伸出了手。
这时候齐璞齐润两兄弟已经在父母主卧外的榻上躺下了,等到齐君昀牵着谢由进了府,靠在榻背上假寐的齐璞张开了眼睛,朝谢由看去,笑了起来,同时,他把他的被子掀开了。
齐君昀松开了谢由的手,拍了拍他的背。
谢由走到齐璞跟前,默不作声地看着齐璞,等丫鬟给他擦了脸和手脚,他爬进了齐璞的被子里。
“好了,歇着。”齐君昀上前,给他们掖了掖被子,扫了一眼定定瞧着他不放的谢由,抬脚就出去了。
“睡罢。”齐璞说了一声,下人便把房里里的灯灭了。
谢由睁着眼睛看了半空半晌,眼睛里全是困惑,但还是慢慢地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第281章
谢慧齐对于谢由是不管着的,但在谢由还没进京前她就给大儿写了封长信细说了众多,齐璞心里有了数,对谢由自然是看着,也纵着。
他虽爱跟母亲说笑,从小因着自己是国公府的长子,是小国公爷,也并不怕她,但她若是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去走,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能不眨眼踏进去。
母亲在信中说谢由还小,让他当半个大哥,也当半个父亲一样地对他,齐璞便就这般做了。
第二日京中属臣的家眷就陆陆续续递帖子进府了,因着江南官员的震动,京城齐国公府众属臣间也是对家主颇为提心吊胆。
他们因在国公府眼皮子底下算是忠主,但也堪堪称是忠主而已,若说自己非要清白,那真是跳到大江里打无数个滚也是洗不清的,不论他们,朝廷的满朝官员也没一个敢说自己清清白白,从末欺过上蒙过下。
水清则无鱼,国公爷以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有江南叛官在先,谁知国公爷现在心中是在想什么?所以国公夫人一回到京的第二天,几个自认还跟国公夫人颇有几分交情的属臣夫人就递上了帖子。
府中的事还没理清,身边还跟着个对京城所有一切,对新家完全不熟的小孩子,还有自家的已经长大了的儿女们要她细想怎么对待,谢慧齐哪有什么心情见她们。
于是一个推一个,没几天,京城里国公府众属臣家人心惶惶——这次江南官员的更替没他们家族子弟的份,送到国公爷面前的案卷他们的人也全被国公爷剔除在外。
国公夫人可是没两天就见了上门的林家夫人的,现在她不见他们的家眷,可见对他们是有想法的。
没两天,林元帅府也被各个当说客的人踏破了门,便是林玲在京中的好姐妹也被家中人委以重托上了林家的门来打探消息。
林刘氏以前就闭门不出,自家元帅铁了心要当孤臣,上门的人也就不多,这一次求见的说客比之前求官的说客还多,拒都拒不了,人家一天三四趟的来敲门。
林刘氏也不是好惹的,见这些个人拒不了,当晚冷笑着就对林元帅道,“不敢招国公夫人的厌,就敢来招我的烦了?我们家就这般的好欺负?”
林立渊拍了拍她的手,淡道,“不见就是。”
“你说得倒是轻巧。”林刘氏恨恨地道。
“那放阿郎它们就是,”阿郎和它的儿子们是林立渊养的一群爱犬,平时宝贝无比,“借给你用几天。”
林刘氏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过后叹了口气,“也是个办法,我可不想见这些个人给国公夫人添堵。”
那是个看着出尘不已,但不好招惹的,她是跟下人说话都轻言细语,可她一个眼神不同,国公府的下人连脚步都要轻上许多,林刘氏冷眼旁观了几次,心中就知道齐国公的这个夫人可真没她长相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你为何老怕她?”林立渊也觉得自家夫人很奇怪,她不是个胆小的人,她跟着他一路行军万里,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么一提起国公爷那位夫人总是一身的忌惮。
“你不懂。”林刘氏摇摇头。
“你们女人家的事,我确是不懂,”林立渊颔了下首,“不过那位国公夫人,我看朝中的大臣们倒是对她颇为推崇,就是连赵派上来的那几人言语间对她也不乏赞誉,甚是奇怪。”
“果真?”林刘氏第一次听说,甚是讶异。
“嗯,今日那秦御史,就是赵家的女婿就在朝廷里说她为国公府操劳一生,一直为国公爷守在府中当贤妻良母,一片夸誉之词不似作假,别的大臣也是纷纷附和。”林立渊淡道。
“哈,”林刘氏一听就笑了起来,“这些人,还是国之重臣……”
说罢,她摇头道,“那就是个笑着能杀人的,你们男人啊,果然就是活到老,见过再多也不知道怎么看女人。”
林立渊“嗯”了一声,“我倒是与他们看法不同。”
林刘氏看向他,眼睛似笑非笑。
前两日她跟他一道去国公府,见到国公夫人时,他可是多看了她几眼的。
林立渊任由她打量,脸上神色不惊淡道,“能在齐国公那种人身边当一辈子的国公夫人,让他敬她为尊的,能是平常人?”
“国公爷招呼起人来,那是让人断子绝孙的。”林立渊说到这顿了顿,徒然释怀道,“也是,你怕也是应该的。”
“你才知道。”见他会过意来,林刘氏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还不是被她的表相蒙了?下次见到她,看到她的脸,你不还是会跟那些大臣一样认为她贤良淑德,又一生貌美惊人,是我等糟糠妻表率?”
林立渊敛住眉头欲要反驳,但细想了下,见到人他还真不会认为她是个会笑着杀人的,那样温柔优雅的妇人,是让人见了跟她说话声音都要轻几分,不想惊忧了她的,岂能想到她表里不一?
林元帅顿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又被夫人狠狠地白了一眼,不屑地嘁了一声。
**
这几天间齐奚带了便服的平哀帝回来用膳,傍晚来,晚间回,能恰好赶上宫里的宫禁时辰。
来了两天,谢慧齐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就叫厨房用点心,做些二小姐跟二小姐跟班哥哥爱吃的膳食。
她这一生照顾过不少人,从小时候自家的父亲弟弟,来了国公府后就是齐奚的□□母,后来就是婆婆跟二婶,照顾人早就有了心得,所以齐奚回来也不用为她表哥的吃食操什么心,自有母亲替她担了去,她回来自管和表哥无忧无虑吃吃喝喝,跟家里的兄弟们说说话,聊聊天,到处走走。
她以前伺候的花园现下更是繁盛,现下十月也如春天一般绿叶阴浓,花簇似锦,比宫里御花园的光景还人强胜三分。
齐奚膳后就带他去转转,有时还要拉上父母一道。
这天中午下了场雨,花园的草木都沾上点雨水,不是太平的石板路中间也积了点水,平哀帝的长袍在走过一道小路的时候滑过一道水坑,沾上了些雨水,他还没回过神来,走在前面的谢慧齐回头看他们是不是小心走路的时候瞄到,也没怎么想,就蹲下身来拿帕子擦了擦沾了点水迹的袍角。
“好了。”谢慧齐擦过,又起了身,握着了谢由伸过来的手,朝他们温和道,“走路要小心些,别沾着水了,天冷气寒,沾在身上易伤身子。”
平哀帝当下笑着点头,回去的马车上他靠着表妹的肩与她五指交缠,看着她白净的玉手轻声道,“她也是能把我当孩子疼的。”
而不仅仅是他母亲托付给她,她不得不背负的负累,也许就是没母亲她也还是能把他当孩子疼的。
齐奚自是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谁,在嘴间叹息了一声,也是轻柔回道,“是啊,以前太远了,她住在国公府里,而你住在宫里。”
隔着一堵宫墙,他跟外面的人都是有万万里远,更何况是跟他们这个已经盛名在外的国公府?再近一点,母亲要是常出于宫里,不会太多次很多人都要认为他们家都要凌驾于皇权之上了。
因江南官变和来年的战事,来年要加的恩科,还有他的强行压制,众况之下她现在住在宫里还不怎么让朝臣反弹,但等这些事情一毕,他们回过神来,就该他们朝国公府一起发力了。
不过,就是以后的路还难着,齐奚也还是不想让他错过如今的这等好时机,错过了,他以后就不可能真有什么机会来国公府这个家了。
这个母亲给他们的家一直能抚慰他们的心,她以前知道她的嘟嘟表哥一直都想要有这么一个家,只是也许他大了,他是皇帝了,往往最想要的已是不能说出口了。
而知道她父母的意思后,他便是连来都不来了。
可她已经在他身边,他想要的,她便都给他。
平哀帝听了她的话没有言语,只是靠着她的肩疲惫地闭上了眼。
是啊,谁叫他住在宫里,是万万人之上的至尊,人们都只能看到他的尊荣,看着他高高在上,不会有人去想他呆在那冷不冷的。
还好,她舍不得他,她还是老了。
而他也终于等到了她,而不是此生一生一无所有,要孤伶伶地一个人走。
**
国公夫妇一回来,国公府的振拜帖半个月就堆积于山,十月十五这天,灵王妃突然登门造访。
去年在谢慧齐跟国公爷离开京之前,皇帝就给她加了诰命,她现在是特一等国夫人,那身份就要比王室子弟家眷就要高上半分了,在身份为尊的忻朝,这时候就是她拒见灵王妃,于礼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她本不想见,但灵王妃带了他们家的郡主来,那郡主竟然拿着她给她小国公爷绣的荷包,谢慧齐甚是不解大儿的荷包怎么对灵王小郡主的手中了,但人家都拿着荷包上门来了,她也不好再推,便让人进了府来。
谁想,灵王妃自己进来了不说,身边的一个侍女竟是罗通罗夫人韩芸所扮,这让谢慧齐没想到,一看到灵王妃身边的韩芸还真真是愣了一下。
第282章
“国公夫人。”
灵王妃见了礼,她身后的大女儿温敏也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小敏拜见国公夫人,夫人金安。”
十月的天也已是寒了,这温敏郡主外面披了帽兜围着一圈毛耸耸雪狐毛的披风,里面倒是穿得单薄,素白的一身长裙,上面绣着众多繁杂繁盛的花,加上小腰被束得不堪盈盈一握,倒另有一番别致。
灵王妃面容平静,但温敏郡主这安请得过于欢快活跃,这自称得也过于亲近了,温敏一请即罢,灵王妃就若隐若无地扫了女儿一眼。
温敏视而不见,如花一样鲜妍的小脸满是笑意地看着谢慧齐。
谢慧齐站着接了礼,又看了灵王妃一眼,见她没有介绍韩芸的意思,她便也当熟视无睹,对温敏轻颔了下首,对灵王妃也道,“灵王妃坐。”
她与灵王妃没有太多交集,也就先帝爷过逝那几天相处过几天,还并不愉快。
现下宫中无后无妃,她身份又被加持了一等,这身份也就在皇帝和一两个老王叔老王妃面前还需行礼了,对灵王妃也没之前碍于礼法不得不以礼相待,现在主动权已是全然在她手里了。
谢慧齐坐下之前看了身边的麦姑一眼,麦姑得令,轻施了一就悄然退下,去找人去问这温海敏郡主跟小国公爷的瓜葛去了。
刚才温敏郡主那见国公夫人如拜见婆婆一样的神情,在场的人没哪个是没看出来的。
国公夫人还尚不知情,蒙在了鼓里,麦姑一出门就急步而去,去找她夫郎打听消息去了。
这厢灵王妃一坐,下人就奉上了茶,谢慧齐没什么心情跟她周旋,单刀直入,“灵王妃今日来是有要事登门?”
灵王妃抬目,看向不太客气的国公夫人,淡道,“夫人这话说的,没什么事,本妃还不能上门来跟特一等国夫人请个安了?”
大忻朝已经很多代都没出过特一等国夫人了,这尊荣还是以前开国功勋的嫡妻享的,只是平哀帝铁了心,加上长哀帝去逝前的遗召里提及她的几句都是赞誉,又因国公夫人在朝臣间竟有不见其人但闻其名的美名,这特一等国夫人的加封下来,朝臣之间最喜跟皇帝唱反调的御史门和硬骨头的士大夫都没一个吭声的。
只是,凡是被大多人多加赞誉的,必定会被另一波人深深痛恶。
这下国公夫人问得不客气,灵王妃回答得也不阴不阳。
“娘……”温敏却在旁小声不依地叫了她母亲一声,眼睛里全是哀求。
灵王妃轻皱了下眉,这才按捺住对眼前这国公夫人的不喜对其淡淡道,“是有点事来找你的,顺道也带小女来跟你家二小姐结个友,她们年龄相近,我家敏儿也对你家二小姐甚是仰慕……”
“哦?”谢慧齐笑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奚儿妹妹现在还住在宫里吗?”温敏这时候突然插话,活泼地道,“那我可以去宫里看她吗?国公夫人。”
“呵。”谢慧齐嘴角笑意更深。
“我是真的好想跟她做好姐妹的。”温敏由衷地道。
“郡主在家都是这般说话的?”谢慧齐没回她,而是看着灵王妃淡道。
“她只是见到你太过于欢喜了。”灵王妃冷冷地道。
“是的,”温敏怯怯地缩了缩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谢慧齐,“国公夫人不欢喜敏儿这般吗?”
谢慧齐以前还真是没见过这个温敏郡主,也没听到有关于她的什么风声,现下一见,也真觉得她与外界相隔得太远了。
现在的小女儿也太不简单了。
谢慧齐摇摇头,这时候麦姑已快去快回,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嗯。”麦姑说完,谢慧齐就点了头。
看来她还没找麻烦,麻烦就找上她来了。
“我听说,你经常在外面纠缠我儿?”谢慧齐转头就看向温敏,总算跟她说了话,“你这次进我家府门来是何等意思?如若是打我大儿的主意大可不必了,我们家就是不娶,也不会让你我府的门。”
“国公夫人是什么意思?”灵王妃刹那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灵王妃听不懂?”谢慧齐连眼皮都没多抬,朝身边的人淡道,“再给灵王妃讲一遍。”
这温敏的荷包得来的太过于龌龊,是趁她那大儿跟友人酒宴间扑到他怀里硬是抢来的——她离京也没多久,真不知京城的王公之女已经这等不讲颜面了。
她们不讲,她也就不碍着情面还给她们留脸面了。
“国公夫人!”灵王妃还要说话,但被她身边的侍女装扮的韩芸拉住了。
“国公夫人。”韩芸朝谢慧齐福了一礼。
谢慧齐冷冷地看着她。
“可否借一步说话?”韩芸看向谢慧齐,那清减脸上的美目依旧看得出当年的动人,她盯着谢慧齐淡淡道。
她看了谢慧齐一眼又一眼,嘴角挂着奇怪的笑。
这个占了她的位置的女人,居然活得要比她好这般的多。
谢慧齐心道她怕是当了太多年的活菩萨了,以至于就是毫不相干的人都能当她有求必应了。
“按我府里的规矩,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你是要被轰出去的,我因碍于你是女人,给你留了情面,”谢慧齐冷冷地看着就如盯着猎物一样残酷凶腥的韩芸,“罗夫人,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说罢,她下巴在空中轻颔了下,已有婆子带了丫鬟过来走到了韩芸面前,脸上有着疤痕的武使老婆子冷冰冰地道,“罗夫人,请。”
见那罗夫人还要张嘴,婆子勾起了嘴角,脸上全是杀气,“我要是您就会闭嘴,不会在国公夫人面前再开口污言秽语。”
说着她就张开了手,大有韩芸敢开口她就扼杀她脖子之势。
婆子是杀过人,手上沾过血胜的,身上其势自不是一般人所能比,韩芸脸色一变,就被婆子着丫鬟推拿了下去。
“灵王妃还是回吧,”谢慧齐都懒得多看韩芸一眼,直接朝灵王妃淡道,“你今日上门的事,我会找灵王说的。”
说着她就起了身。
“国公夫人……”温敏欲要向她扑来,被国公府的媳妇子灵巧地横在其身前挡住了。
谢慧齐无视她们出了客堂,一出门就对绿姑道,“找人去跟国公爷说一声。”
又叫了身前的大管事道,“齐渂,给灵王下个帖子,让我府有事,请他明天上门一叙。”
她不想在灵王妃身上浪费什么时间,跟她多说两句,都不过是疾声厉色,声音大得翻了天了也于事无补。
还不如跟灵王讲道个明白,他王妃郡主不要脸面,看看他是不是也不打算要了。
“罗通现在在京如何?”谢慧齐这几日都挂心着女儿跟皇帝的事,嘟嘟身子不好,她没少跟药堂的大夫们商量着他的进食与调养,时间都耗在那上面了,京中的事她想着有自己那乐于为她负担一切的丈夫在,她还真没怎么上心。
但看来她的轻闲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奴婢这就去请知事的过来。”麦姑又立即动身。
谢慧齐点头,没一会,她刚进后院的门,府里暗堂的副主事就过来了。
“夫人。”
副主事是个瘦小干巴巴的老头,很少在谢慧齐面前出现,但他是谢慧齐十年前提拔上去的,他儿子当年也被恢复了原姓跟随了其祖姓,不再姓齐,恢复了良籍之后就去了国公府安排的地方,之后一路考上了京,现被安在了六部当中当差。
再如何国公府也是有人的,这也是谢慧齐想让国公爷尽早回来的原因,大儿还小,这些都是他还没接手的事情,只有国公爷在京国公府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最大,才能稳住局势。
“罗通如何了?”
“回夫人,罗大人家中老母已不在,原配在他在蚊凶为使那些年中已病逝,现家中有三儿两女,在罗夫人跟罗通回京后,罗大人原配所生的三儿搬离了祖宅,只剩两个待嫁的女儿还呆在家中……”
“说再简单点。”
“罗大人甚喜罗夫人,肯为罗夫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就算欺宗背主,赔上整个家族?”
“就算欺宗背主,赔上整个家族,”副主事沉声道,“蚊凶王跟悟王就是他带进的京城,皇上先前宫中被施计之事也有他的手笔。”
“这悟王跟罗夫人还联着手?”
“联着手。”
“罗通知情?”
“罗大人知情。”
谢慧齐翘了翘嘴,“这罗大人还真是个痴情男儿。”
明知后果如何,还甘为红颜赔上一切。
“他在京里有何动静?”
“之前有,鼓动一些人与他说道我们府中的不是,”副主事淡淡道,“但后来被皇上压了下来,关在了府中。”
“他儿子们与他关系不好?”
“岂止,恨之入骨。”副主事点头。
“你去找他们,”谢慧齐淡淡道,“带着他们去找罗家的宗族,看罗姓那班人打算怎么办罢。”
副主事犹豫了一下,半抬头看向她,“夫人……”
“嗯?”
“这是否太心慈手软了些?”只要明年开战,罗通卖国通敌之罪就可下来,那是株连九族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下面那章是防盗章,晚上替换。
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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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王妃面容平静,但温敏郡主这安请得过于欢快活跃,这自称得也过于亲近了,温敏一请即罢,灵王妃就若隐若无地扫了女儿一眼。
温敏视而不见,如花一样鲜妍的小脸满是笑意地看着谢慧齐。
谢慧齐站着接了礼,又看了灵王妃一眼,见她没有介绍韩芸的意思,她便也当熟视无睹,对温敏轻颔了下首,对灵王妃也道,“灵王妃坐。”
她与灵王妃没有太多交集,也就先帝爷过逝那几天相处过几天,还并不愉快。
现下宫中无后无妃,她身份又被加持了一等,这身份也就在皇帝和一两个老王叔老王妃面前还需行礼了,对灵王妃也没之前碍于礼法不得不以礼相待,现在主动权已是全然在她手里了。
谢慧齐坐下之前看了身边的麦姑一眼,麦姑得令,轻施了一就悄然退下,去找人去问这温海敏郡主跟小国公爷的瓜葛去了。
刚才温敏郡主那见国公夫人如拜见婆婆一样的神情,在场的人没哪个是没看出来的。
国公夫人还尚不知情,蒙在了鼓里,麦姑一出门就急步而去,去找她夫郎打听消息去了。
这厢灵王妃一坐,下人就奉上了茶,谢慧齐没什么心情跟她周旋,单刀直入,“灵王妃今日来是有要事登门?”
灵王妃抬目,看向不太客气的国公夫人,淡道,“夫人这话说的,没什么事,本妃还不能上门来跟特一等国夫人请个安了?”
大忻朝已经很多代都没出过特一等国夫人了,这尊荣还是以前开国功勋的嫡妻享的,只是平哀帝铁了心,加上长哀帝去逝前的遗召里提及她的几句都是赞誉,又因国公夫人在朝臣间竟有不见其人但闻其名的美名,这特一等国夫人的加封下来,朝臣之间最喜跟皇帝唱反调的御史门和硬骨头的士大夫都没一个吭声的。
只是,凡是被大多人多加赞誉的,必定会被另一波人深深痛恶。
这下国公夫人问得不客气,灵王妃回答得也不阴不阳。
“娘……”温敏却在旁小声不依地叫了她母亲一声,眼睛里全是哀求。
灵王妃轻皱了下眉,这才按捺住对眼前这国公夫人的不喜对其淡淡道,“是有点事来找你的,顺道也带小女来跟你家二小姐结个友,她们年龄相近,我家敏儿也对你家二小姐甚是仰慕……”
“哦?”谢慧齐笑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奚儿妹妹现在还住在宫里吗?”温敏这时候突然插话,活泼地道,“那我可以去宫里看她吗?国公夫人。”
“呵。”谢慧齐嘴角笑意更深。
“我是真的好想跟她做好姐妹的。”温敏由衷地道。
“郡主在家都是这般说话的?”谢慧齐没回她,而是看着灵王妃淡道。
“她只是见到你太过于欢喜了。”灵王妃冷冷地道。
“是的,”温敏怯怯地缩了缩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谢慧齐,“国公夫人不欢喜敏儿这般吗?”
谢慧齐以前还真是没见过这个温敏郡主,也没听到有关于她的什么风声,现下一见,也真觉得她与外界相隔得太远了。
现在的小女儿也太不简单了。
谢慧齐摇摇头,这时候麦姑已快去快回,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嗯。”麦姑说完,谢慧齐就点了头。
看来她还没找麻烦,麻烦就找上她来了。
“我听说,你经常在外面纠缠我儿?”谢慧齐转头就看向温敏,总算跟她说了话,“你这次进我家府门来是何等意思?如若是打我大儿的主意大可不必了,我们家就是不娶,也不会让你我府的门。”
“国公夫人是什么意思?”灵王妃刹那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喝道。
“灵王妃听不懂?”谢慧齐连眼皮都没多抬,朝身边的人淡道,“再给灵王妃讲一遍。”
这温敏的荷包得来的太过于龌龊,是趁她那大儿跟友人酒宴间扑到他怀里硬是抢来的——她离京也没多久,真不知京城的王公之女已经这等不讲颜面了。
她们不讲,她也就不碍着情面还给她们留脸面了。
“国公夫人!”灵王妃还要说话,但被她身边的侍女装扮的韩芸拉住了。
“国公夫人。”韩芸朝谢慧齐福了一礼。
谢慧齐冷冷地看着她。
“可否借一步说话?”韩芸看向谢慧齐,那清减脸上的美目依旧看得出当年的动人,她盯着谢慧齐淡淡道。
她看了谢慧齐一眼又一眼,嘴角挂着奇怪的笑。
这个占了她的位置的女人,居然活得要比她好这般的多。
谢慧齐心道她怕是当了太多年的活菩萨了,以至于就是毫不相干的人都能当她有求必应了。
“按我府里的规矩,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你是要被轰出去的,我因碍于你是女人,给你留了情面,”谢慧齐冷冷地看着就如盯着猎物一样残酷凶腥的韩芸,“罗夫人,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说罢,她下巴在空中轻颔了下,已有婆子带了丫鬟过来走到了韩芸面前,脸上有着疤痕的武使老婆子冷冰冰地道,“罗夫人,请。”
见那罗夫人还要张嘴,婆子勾起了嘴角,脸上全是杀气,“我要是您就会闭嘴,不会在国公夫人面前再开口污言秽语。”
说着她就张开了手,大有韩芸敢开口她就扼杀她脖子之势。
婆子是杀过人,手上沾过血胜的,身上其势自不是一般人所能比,韩芸脸色一变,就被婆子着丫鬟推昧讼氯ァ
“灵王妃还是回吧,”谢慧齐都懒得多看韩芸一眼,直接朝灵王妃淡道,“你今日上门的事,我会找灵王说的。”
说着她就起了身。
“国公夫人……”温敏欲要向她扑来,被国公府的媳妇子灵巧地横在其身前挡住了。
谢慧齐无视她们出了客堂,一出门就对绿姑道,“找人去跟国公爷说一声。”
又叫了身前的大管事道,“齐渂,给灵王下个帖子,让我府有事,请他明天上门一叙。”
她不想在灵王妃身上浪费什么时间,跟她多说两句,都不过是疾声厉色,声音大得翻了天了也于事无补。
还不如跟灵王讲道个明白,他王妃郡主不要脸面,看看他是不是也不打算要了。
“罗通现在在京如何?”谢慧齐这几日都挂心着女儿跟皇帝的事,嘟嘟身子不好,她没少跟药堂的大夫们商量着他的进食与调养,时间都耗在那上面了,京中的事她想着有自己那乐于为她负担一切的丈夫在,她还真没怎么上心。
但看来她的轻闲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奴婢这就去请知事的过来。”麦姑又立即动身。
谢慧齐点头,没一会,她刚进后院的门,府里暗堂的副主事就过来了。
“夫人。”
副主事是个瘦小干巴巴的老头,很少在谢慧齐面前出现,但他是谢慧齐十年前提拔上去的,他儿子当年也被恢复了原姓跟随了其祖姓,不再姓齐,恢复了良籍之后就去了国公府安排的地方,之后一路考上了京,现被安在了六部当中当差。
再如何国公府也是有人的,这也是谢慧齐想让国公爷尽早回来的原因,大儿还小,这些都是他还没接手的事情,只有国公爷在京国公府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最大,才能稳住局势。
“罗通如何了?”
“回夫人,罗大人家中老母已不在,原配在他在蚊凶为使那些年中已病逝,现家中有三儿两女,在罗夫人跟罗通回京后,罗大人原配所生的三儿搬离了祖宅,只剩两个待嫁的女儿还呆在家中……”
“说再简单点。”
“罗大人甚喜罗夫人,肯为罗夫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就算欺宗背主,赔上整个家族?”
“就算欺宗背主,赔上整个家族,”副主事沉声道,“蚊凶王跟悟王就是他带进的京城,皇上先前宫中被施计之事也有他的手笔。”
“这悟王跟罗夫人还联着手?”
“联着手。”
“罗通知情?”
“罗大人知情。”
谢慧齐翘了翘嘴,“这罗大人还真是个痴情男儿。”
明知后果如何,还甘为红颜赔上一切。
“他在京里有何动静?”
“之前有,鼓动一些人与他说道我们府中的不是,”副主事淡淡道,“但后来被皇上压了下来,关在了府中。”
“他儿子们与他关系不好?”
“岂止,恨之入骨。”副主事点头。
“你去找他们,”谢慧齐淡淡道,“带着他们去找罗家的宗族,看罗姓那班人打算怎么办罢。”
副主事犹豫了一下,半抬头看向她,“夫人……”
“嗯?”
“这是否太心慈手软了些?”只要明年开战,罗通卖国通敌之罪就可下来,那是株连九族之罪。
第284章
齐君昀淡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一会的沉默后,灵王呵呵笑了一声,那浮肿的肉脸也垮了些下来,脸显得阴沉了。
现在,是他们王府想攀附国公府,而不是国公府要他们灵王府的力……
灵王垂着头想了一下,抬头怅然道,“我那悟王兄现今不好过后,我至今还记得他离京的惨状。”
齐君昀依旧淡笑不语。
灵王看着他,“也就你能这么多年,没怎么变了。”
变当然也还是有变,只是变得更有权力,更视这个天下如他掌中物了。
“我是不想得罪你的,更不想下场太惨,”灵王靠着椅臂靠他近了一点,“只是我女儿的事,一点可能也没有?”
他也知道灵王府实则也不如手中有虎符的林元帅府,只是女儿想博一博,他也想。
“子灵,”齐君昀叫着他少年时候的字开了口,“管好你王妃和女儿,别让她们闯下你收拾不了的大祸,到时候出了事,我们也无昔日情面可讲。”
灵王皱起了眉。
“好好想想。”齐君昀拍了拍他的手臂,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午膳就留在府里与我用罢,下午我要进宫,齐璞也要跟我一道进去,你看你要不要也带你儿子跟我进去替皇上请个安?”
灵王脸色大变,半晌后,他沙哑着喉咙道,“要。”
他这顿的半晌,不是因愧疚于女儿,儿子当然是要比女儿重要,国公爷话一出,他就已经舍了女儿,他刚才想的是要带哪个儿子进宫。
最终他选的是爱妾的儿子,而不是灵王妃所生之子。
如果国公爷要是给他们指了条涉政的路来换取他们的支持,那接他位置的人肯定得是他喜欢的,不曾逼迫过他的那个女人所生的儿子。
“嗯。”齐君昀没看他,起身道,“你也好些年没来我府了,与我一道走走看看。”
“谢齐兄。”
灵王一出门,就招了自家的奴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下仆带着满脸的喜气飞奔回了灵王府,他是从后门进的门,偷偷去了王府二公子所在的院子。
“王爷说让您自己先去,姨娘那也请还是不要先说的好。”那被二公子生母收买了的下仆一脸的喜气洋洋道。
“知道了,等会我会自己找名目出去的。”二公子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下来,又感激地拍了拍下仆的肩,“多谢你了。”
“小人应该的。”跟的主子有出息,下仆自然是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厢谢慧齐没去见灵王,她在鹤心院哄着谢由写字,不久齐璞几兄弟来了,谢由这字也没法练下去了,跟着几兄弟去了练武场。
身边一下子就又没有了人,人一走,国公夫人就快步往事务堂看,府里堆了一堆的账册没看。
她是打算在长媳妇进门前把家里的产业分作四堆,把给儿女们的院子和库房都分清楚,家是不分的,但财产却是要分清楚的。
在她这里,儿女们都是一样重要,所以不管齐奚这辈子会嫁还是不嫁,他们给她的不会因此多一分,但也不会少半分。
长媳进了府,管的是小国公爷的那一份跟国公府本身的东西,弟弟妹妹们的自是管不着的。
而她也把谢由当孩子,但府里的确是不该分给他,谢慧齐也就打算把她名下的几个山庄给他,她不打算给他多少金银宝贝,但会力求给他安排一个就是一辈子不去操劳也能维持生存的一生。
富贵是富贵不了,但不会在这红尘中饿死。
这些事办起来庞大,且时间少,院子库子这些东西还要重新规划,且只有等明年三月孝期一过府中才能动土,不过好在事情的规划也要颇费一段时日。
听到灵王府的公子在门口等也没要求进门,看样子是要等他父王出门,谢慧齐得报后朝来报的人颔了下首,“请王府的公子去小厅喝两怀茶罢。”
说罢,又想起一事,问,“灵王府到府中也要半个时辰罢?”
“回夫人,是这般没错。”各大王府的府邸这些年也有些变动,以前国公爷边上还是有好个王府的,但大忻这么多年下来还能承袭王位的王爷也没几个了,太帝的那几个儿子后来得的府邸都要了那占地最大的,反倒离国公府远了些。
国公街这边,也就他们府最大。
“想来也是没用午膳,那等会开膳时也给他备份午膳罢。”谢慧齐又吩咐了一句。
“是。”
近午,齐君昀在前面和灵王一道用膳,谢慧齐在后院跟儿子们一道一起用,得知来的那个王府公子不是嫡子,齐润坐到桌上后啧了一声,“知道要带进宫见皇上也不带嫡长公子?”
这灵王府也挺没规矩的嘛。
“嗯,这灵王府怕是有的闹。”灵王一回去,事情肯定会被知晓,灵王妃跟灵王妃的娘家不得震怒,齐望略想了一下道。
“阿娘,这就是你的处置?”齐璞要笑不笑地瞥了他母亲一眼。
谢慧齐也冷冷地回视了他一眼,淡道,“你说是就是。”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不过也息息相关就是。
灵王本不中意灵王妃,所以才能这么轻易舍了她,不过,也是他们国公府递了刀子,灵王才就势拿了刀子砍下去。
归根到底皆是自作孽,造什么因,得什么果。
膳间谢慧齐跟他们说了一下给他们造库房分铺子的事,齐润一开口就要了几个瓜果点心的铺子,齐望笑叹着给他夹菜,与他道,“你不拿这些个吃一辈子的,等你长大了你就不喜了。”
“我长大了还是会喜欢的。”齐润一脸“三哥你不懂”。
“定始十七年后家中置的产业都拿出来分一分罢,”齐璞听他娘分的都是近十年的产业,又往前挪了挪,挪到了他娘嫁进国公府来的那一年,自那年后,府中的产业都是她打理的,新置的产业也都是出自她手,“我那份娘你就给一成就好了。”
“那太少了。”齐润在一旁插嘴。
“哥哥祖产多,等你败光了还得来跟我要饭吃。”齐璞老神在在。
“才不会。”齐润朝他扮鬼脸。
齐望也看向他大哥。
“祖产多,别挂心我。”齐璞摸了摸他的头。
齐望老实道,“后面堂的也有众多。”
他是帮他娘看过帐册的。
“那就多你们多分的是大哥先给你们的,以后等大哥有了孩子就没你们的份了。”齐璞脸色柔和。
他们兄妹长大了,每个人都即将或将要有自己的家,他知道他阿娘的打算,她哪个都不想委屈,哪个都宝贝,也没想以后跟着他们谁过,她跟她那个国公爷整天闷一块都不会厌烦,想来以后他想见他们的次数都要少了。
而他也将要担起这个家了。
**
灵王府果然大起波澜。
灵王府的娘家易家,当朝翰林院大学士一家在隔天就去了灵王府。
灵王妃说要是来国公府找国公夫人的麻烦,被她父亲一巴掌一言不发扇到了地上,老头连看都未看这个出事了才找娘家的女儿一眼,就上前对灵王道,“翁婿,老夫不是倚老卖老,有些事我们还是说道清楚的好。”
跟灵王商量出来,易老学士又找上了王府长公子,与他道,“你若是跟你娘一样的糊涂,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甩袖而去。
有了个清醒的老外祖力挽狂澜,齐国公再加灵王去猎场溜马时,灵王带来的灵王妃生的长公子——灵王对他那个头脑清明,一身骨气的老丈人还是颇为忌惮的。
但灵王妃还是被软禁了起来,一天夜里闯到儿子的院子里拿刀对着他哭道,“你跟你父亲一个德性,他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杀了你算了。”
毕竟是自己所生,灵王妃最终没下得了手,但这事弄得满王府的人都起了夜,第二天这家丑就传遍了京中上下。
喉上有刀痕的长公子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也差过了齐国公的两次对京中官宦子弟的考察——齐国公之前也不是专门要给灵王儿子机会,而是他给京中所有官宦子弟机会。
官宦子弟比寒门出身的士人还是要强上许多,多年的浸淫和京中的波云诡秘让他们比一般多些应变力。
长公子在府里养伤的那小半个月,京中出去了一波前去江南上任的年轻官员。
灵王心下暴怒,不再顾忌老丈人的威言,硬是把二公子又再推了上去。
朝中重臣无论是之前跟国公府对着干的,带是后来看齐国公不顺眼的,这时候都难得的上下都看齐国公无比顺眼,个个都要对着平哀帝说齐国公几句好话。
不上朝的齐国公难得的赢得了超过大半的朝臣的心。
连赵派的众多人也对齐国公多加赞誉,赵益楼天天上朝如站针毡,回去了门前也不再复车水马龙。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今天三更。
下面两章是防盗章,会在下午跟晚上替换。
第285章
齐君昀淡笑了一声,并不言语。
一会的沉默后,灵王呵呵笑了一声,那浮肿的肉脸也垮了些下来,脸显得阴沉了。
现在,是他们王府想攀附国公府,而不是国公府要他们灵王府的力……
灵王垂着头想了一下,抬头怅然道,“我那悟王兄现今不好过后,我至今还记得他离京的惨状。”
齐君昀依旧淡笑不语。
灵王看着他,“也就你能这么多年,没怎么变了。”
变当然也还是有变,只是变得更有权力,更视这个天下如他掌中物了。
“我是不想得罪你的,更不想下场太惨,”灵王靠着椅臂靠他近了一点,“只是我女儿的事,一点可能也没有?”
他也知道灵王府实则也不如手中有虎符的林元帅府,只是女儿想博一博,他也想。
“子灵,”齐君昀叫着他少年时候的字开了口,“管好你王妃和女儿,别让她们闯下你收拾不了的大祸,到时候出了事,我们也无昔日情面可讲。”
灵王皱起了眉。
“好好想想。”齐君昀拍了拍他的手臂,顿了一下,又道,“今日午膳就留在府里与我用罢,下午我要进宫,齐璞也要跟我一道进去,你看你要不要也带你儿子跟我进去替皇上请个安?”
灵王脸色大变,半晌后,他沙哑着喉咙道,“要。”
他这顿的半晌,不是因愧疚于女儿,儿子当然是要比女儿重要,国公爷话一出,他就已经舍了女儿,他刚才想的是要带哪个儿子进宫。
最终他选的是爱妾的儿子,而不是灵王妃所生之子。
如果国公爷要是给他们指了条涉政的路来换取他们的支持,那接他位置的人肯定得是他喜欢的,不曾逼迫过他的那个女人所生的儿子。
“嗯。”齐君昀没看他,起身道,“你也好些年没来我府了,与我一道走走看看。”
“谢齐兄。”
灵王一出门,就招了自家的奴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下仆带着满脸的喜气飞奔回了灵王府,他是从后门进的门,偷偷去了王府二公子所在的院子。
“王爷说让您自己先去,姨娘那也请还是不要先说的好。”那被二公子生母收买了的下仆一脸的喜气洋洋道。
“知道了,等会我会自己找名目出去的。”二公子深吸了口气镇定了下来,又感激地拍了拍下仆的肩,“多谢你了。”
“小人应该的。”跟的主子有出息,下仆自然是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厢谢慧齐没去见灵王,她在鹤心院哄着谢由写字,不久齐璞几兄弟来了,谢由这字也没法练下去了,跟着几兄弟去了练武场。
身边一下子就又没有了人,人一走,国公夫人就快步往事务堂看,府里堆了一堆的账册没看。
她是打算在长媳妇进门前把家里的产业分作四堆,把给儿女们的院子和库房都分清楚,家是不分的,但财产却是要分清楚的。
在她这里,儿女们都是一样重要,所以不管齐奚这辈子会嫁还是不嫁,他们给她的不会因此多一分,但也不会少半分。
长媳进了府,管的是小国公爷的那一份跟国公府本身的东西,弟弟妹妹们的自是管不着的。
而她也把谢由当孩子,但府里的确是不该分给他,谢慧齐也就打算把她名下的几个山庄给他,她不打算给他多少金银宝贝,但会力求给他安排一个就是一辈子不去操劳也能维持生存的一生。
富贵是富贵不了,但不会在这红尘中饿死。
这些事办起来庞大,且时间少,院子库子这些东西还要重新规划,且只有等明年三月孝期一过府中才能动土,不过好在事情的规划也要颇费一段时日。
听到灵王府的公子在门口等也没要求进门,看样子是要等他父王出门,谢慧齐得报后朝来报的人颔了下首,“请王府的公子去小厅喝两怀茶罢。”
说罢,又想起一事,问,“灵王府到府中也要半个时辰罢?”
“回夫人,是这般没错。”各大王府的府邸这些年也有些变动,以前国公爷边上还是有好个王府的,但大忻这么多年下来还能承袭王位的王爷也没几个了,太帝的那几个儿子后来得的府邸都要了那占地最大的,反倒离国公府远了些。
国公街这边,也就他们府最大。
“想来也是没用午膳,那等会开膳时也给他备份午膳罢。”谢慧齐又吩咐了一句。
“是。”
近午,齐君昀在前面和灵王一道用膳,谢慧齐在后院跟儿子们一道一起用,得知来的那个王府公子不是嫡子,齐润坐到桌上后啧了一声,“知道要带进宫见皇上也不带嫡长公子?”
这灵王府也挺没规矩的嘛。
“嗯,这灵王府怕是有的闹。”灵王一回去,事情肯定会被知晓,灵王妃跟灵王妃的娘家不得震怒,齐望略想了一下道。
“阿娘,这就是你的处置?”齐璞要笑不笑地瞥了他母亲一眼。
谢慧齐也冷冷地回视了他一眼,淡道,“你说是就是。”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不过也息息相关就是。
灵王本不中意灵王妃,所以才能这么轻易舍了她,不过,也是他们国公府递了刀子,灵王才就势拿了刀子砍下去。
归根到底皆是自作孽,造什么因,得什么果。
膳间谢慧齐跟他们说了一下给他们造库房分铺子的事,齐润一开口就要了几个瓜果点心的铺子,齐望笑叹着给他夹菜,与他道,“你不拿这些个吃一辈子的,等你长大了你就不喜了。”
“我长大了还是会喜欢的。”齐润一脸“三哥你不懂”。
“定始十七年后家中置的产业都拿出来分一分罢,”齐璞听他娘分的都是近十年的产业,又往前挪了挪,挪到了他娘嫁进国公府来的那一年,自那年后,府中的产业都是她打理的,新置的产业也都是出自她手,“我那份娘你就给一成就好了。”
“那太少了。”齐润在一旁插嘴。
“哥哥祖产多,等你败光了还得来跟我要饭吃。”齐璞老神在在。
“才不会。”齐润朝他扮鬼脸。
齐望也看向他大哥。
“祖产多,别挂心我。”齐璞摸了摸他的头。
齐望老实道,“后面堂的也有众多。”
他是帮他娘看过帐册的。
“那就多你们多分的是大哥先给你们的,以后等大哥有了孩子就没你们的份了。”齐璞脸色柔和。
他们兄妹长大了,每个人都即将或将要有自己的家,他知道他阿娘的打算,她哪个都不想委屈,哪个都宝贝,也没想以后跟着他们谁过,她跟她那个国公爷整天闷一块都不会厌烦,想来以后他想见他们的次数都要少了。
而他也将要担起这个家了。
**
灵王府果然大起波澜。
灵王府的娘家易家,当朝翰林院大学士一家在隔天就去了灵王府。
灵王妃说要是来国公府找国公夫人的麻烦,被她父亲一巴掌一言不发扇到了地上,老头连看都未看这个出事了才找娘家的女儿一眼,就上前对灵王道,“翁婿,老夫不是倚老卖老,有些事我们还是说道清楚的好。”
跟灵王商量出来,易老学士又找上了王府长公子,与他道,“你若是跟你娘一样的糊涂,就是我也救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甩袖而去。
有了个清醒的老外祖力挽狂澜,齐国公再加灵王去猎场溜马时,灵王带来的灵王妃生的长公子——灵王对他那个头脑清明,一身骨气的老丈人还是颇为忌惮的。
但灵王妃还是被软禁了起来,一天夜里闯到儿子的院子里拿刀对着他哭道,“你跟你父亲一个德性,他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杀了你算了。”
毕竟是自己所生,灵王妃最终没下得了手,但这事弄得满王府的人都起了夜,第二天这家丑就传遍了京中上下。
喉上有刀痕的长公子好几天都没有出门,也差过了齐国公的两次对京中官宦子弟的考察——齐国公之前也不是专门要给灵王儿子机会,而是他给京中所有官宦子弟机会。
官宦子弟比寒门出身的士人还是要强上许多,多年的浸淫和京中的波云诡秘让他们比一般多些应变力。
长公子在府里养伤的那小半个月,京中出去了一波前去江南上任的年轻官员。
灵王心下暴怒,不再顾忌老丈人的威言,硬是把二公子又再推了上去。
朝中重臣无论是之前跟国公府对着干的,带是后来看齐国公不顺眼的,这时候都难得的上下都看齐国公无比顺眼,个个都要对着平哀帝说齐国公几句好话。
不上朝的齐国公难得的赢得了超过大半的朝臣的心。
连赵派的众多人也对齐国公多加赞誉,赵益楼天天上朝如站针毡,回去了门前也不再复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