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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谢齐人家txt下载     谢齐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谢慧齐几天后知道表姐夫没被赶出去,也是松了口气。

    她也是知道夫妻之间生活在一块儿不可能没点波澜,两个大活人,都各自有自己的脾气,怎么可能无风无波的,就是她这个活了两世沉得住气的,再加上国公爷那个打少年就老成,性子深不可测的在一块,私下里也有闹的时候,不过是他们两夫妻一个比一个会装,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当然,他们之间若是吵闹,外人看不出来,也是因着两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是非好坏,那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即便是府里的两个长辈,也是插手不得的。

    谢慧齐与齐君昀从来没就此事讨论过什么,但从他们开始在一起做的第一个私密的事开始,两人对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有了共识,那就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事,哪怕是在床上打了一架,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

    谢慧齐也是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已是不是亲密可以形容的,但这种甜蜜,也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事,她没有跟谁炫耀之心,更无显摆之意,所以在外他们恩爱归恩爱,但京里不是没有更好的夫妻显得比他们更恩爱的,对此她也乐观其成得很。

    她自来对当出头鸟一点兴趣都没有。

    再加国公府家风在这,齐国公这,即便是皇帝都不赐美人给他,想给国公府送美人的,那都是要想好了再想好,才能决定要不要试试。

    谢慧齐也是知道这几年间私下那些送美人的不乏其人,但也是个个都铩羽而归,没讨得了什么便宜,近两年送美人的也就少了。

    不过这等事,国公爷是从不跟她提起的,谢慧齐也乐得装傻子。

    事情只要没触犯她在这事上脆弱的底线,她也不会没事找事。

    谢慧齐也是自个儿恩爱归自个儿知道,当然不会自认为全天下的夫妻都如此,说句实话,她也不是自夸,向她这样在意,而且还不尖牛角尖,死胡同的女人其实也不多,就是有时候她想不开的时候也犯糊涂,觉得不相干的女人想对她男人投怀相抱也觉得愤怒,也是要开导会自己,或者过了那个劲才好受。

    可能是天性的问题,大部份女人在情爱中总是要陷得深,在意得多一点,而谁更在意,谁就输了这话虽然粗鲁直接,但事实确实是这么回事,很多女人在情爱中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不在意的那个男人还是左手娇花右手野花,不会女人的憔悴少耽搁片刻的享乐。

    对此,谢慧齐还是怪担心她表姐那一对的。

    尤其舅父刚走,她实在不想表姐在婚姻当中还受挫折——表姐再聪明,再性格冷硬坚强,那也是一个把心全放在了其夫身上的女人,而只要有感情,就会受伤害。

    所以知道这对夫妻没什么事,她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这夜齐君昀回来两个刚睡下,谢慧齐还跟他就此事嘀咕了几句别的,“你说谁眼神这么不好,这个时候给使美人计?”

    她听他话的时候,这肯定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京城里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尤其在他们这种出门必前呼后唤的人身上。

    齐君昀这刚把手放到他想放的地方,就听她煞风景又说她表姐的事,也是抬了双眼看向她。

    她这可是跟他说了好几天了。

    她要是这么空,有这么多的关心放在人的身上,何不放在他的心上?

    齐国公这本来还算专注在她身上的心思这下就不完整了,他本来还想慢慢来,这下手下的动作快了,一会儿就把人剥了个干净。

    谢慧齐哭笑不得。

    不过,她这也没空多想了,不一会她也就光剩哭喘的力气了。

    直到第二天,齐君昀下了床去上朝她都没醒过来,只隐约在睡梦中知道祸害她的人又出去为家计打拼去了。

    谢慧齐这是从她丈夫那问不到什么来了,就自力更生,找了齐昱来问。

    这等事,齐昱也是多少心里要有点数的,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的家奴是风光,但风光同时代表不好当,他要是主子问点事,一问三不知,他这管事的也就当不下去了。

    “夫人,我还没查出什么来,不过,这应该跟那些属意谷家当家夫人位置的那几家人脱不了什么干系……”齐昱微笑道,“您也知道的,他们不好过,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就是。”

    谢慧齐想想也是。

    满天下多的是这样的人,利益纠葛下,自己没占着好处了,肯定得拉人一把,心理才能平衡。

    有人的地方,哪干净得了?

    更别论什么清脆了。

    她当家这么多年,这些事其实也没少,但嫁一个能干的丈夫的好处这时候也就显出来了,这等事无需她插什么手,自小就在这等事里长大的齐国公有的是对付的办法。

    她这婚姻命还是不错的。

    不过,丈夫嫁得好,并不代表儿女命也好,谢慧齐这庆幸自己嫁了个好男人没半天,下午在东堂里操心着一家老少的生计,就听下人来报,说小公子在猪栏里跌倒了,整个人都跌进了猪粪里,鼻孔里还进屎,药堂的大夫都赶出去了,老夫人她们都急死了。

    谢慧齐本来一听出事了还有点急,等听完也知道小王八蛋死不成了,她冷笑了两声,等算过手上的帐合了上来,让身边的管事娘子拿去密箱锁好,她这才慢慢地起了身。

    “怎么去猪栏了?”路上,国公夫人淡淡地问着来禀事的下人。

    下人低头不语。

    谢慧齐猜也猜得出,那小浑崽子肯定是去猪栏捣乱的。

    上次他就把马厮的门打开,放跑了十几匹马,当时发动了整个国公府一大半的侍卫和下人,才在马场把那十几匹被小王八蛋偷了酒喂了喝了,疯跑的醉马给牵了回来。

    十几匹马,毁了一半的菜地不说,还撞坏了好几个温棚,本来就凋零残败的花园更是被毁得惨不忍睹,那一次若是国公府赶着从宫里回来救下了这个下子,谢慧齐差点把他倒挂在大门口抽死。

    现在小王八蛋若是把猪给放跑了,她绝饶不了他!

    “齐斯,”谢慧齐都懒得噜嗦什么,直接指着门对身边的管事道,“吩咐了你下面的人去堵着前门后门,谁若是敢跟国公爷去通风报信,我话放这了,我要他的命!”

    齐斯低着头,苦着脸去了。

    这小公子啊,可真会折腾人。

    他这一拦,回来少不得要被国公爷身边自家当差的兄弟们打趣了,说他连国公爷的心肝宝小儿子也不护着……

    这都叫什么事。

    这厢谢慧齐冷着脸回了青阳院,一路问着事,等迎面来报的下人说了猪还真跑了的事,她嘴边含着的冷笑更是让小麦这些在身边当差的媳妇子也是不敢直视。

    这一路有跟国公夫人来报事的,也有一路往青阳院撒腿跑,说夫人回来了的。

    老齐二夫人正盯着丫鬟给臭哄哄的小侄孙儿洗澡呢,一听他娘回来了,指着门拍着胸口就道,“还不赶紧给我拦回去,谁通报她的?我不是说了这等小事就不用告知她了吗?”

    “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院子里老夫人的人马扯着喉咙着急地吼。

    这时候,就是夫人跟老夫人的人马比行动力,比速度的时候了。

    小公子出的事,夫人的人马若是不及时告知夫人,就等着夫人那状似轻描淡写,实则伤筋动骨的罚罢,而老夫人的人马若是出了岔,没拦住夫人的人马,或者没拦住夫人,也等着老夫人的冷眼和二老夫人的责骂就是。

    只是前者损失的较惨些,也较拼命些,往往都是夫人这边的人马略胜一筹,等到夫人知情快近到眼前了,他们这里才知道人快到了。

    但人都到了跟前,下人哪个有敢拦主子的?也就剩点扯着喉咙提醒老主子们的余地了。

    “回来了?”正在给小孙子配衣裳的齐容氏飞快出了主院的门,站在了门口,看着媳妇一步一个台阶,嘴边含着带杀气的冷笑抬阶而上,她也是微动了动,正好堵在了媳妇的正方向前。

    “娘,”谢慧齐朝她福了一礼,笑道,“我听说咱们府里的小公子回来了?”

    齐容氏淡淡地点了下头,没动。

    谢慧齐朝她的边上走去。

    齐容氏又微微动了一动,堵住了她。

    “娘,”谢慧齐停了脚步,脸上的笑更重了,杀气更是未减,“我听说他出事了,要看大夫,我进去看看他是出什么大事了,我好在国公爷回来,当他问起有话可答。”

    “不碍事,你去忙你的,这里有我。”齐容氏淡淡道,眼睛往媳妇的袖子看去,生怕里面藏着马鞭。

    她这媳妇教训起儿子来,那可叫一个手狠手辣。

    虽然小孙子是调皮爱闯祸了点,但也禁不起她这般教训。

    “是,东堂的事还多得很,我等会还要算一下府里腊月过年要的东西,我就瞧他一眼就过去。”谢慧齐也知道可能自己身上杀气太重,不好过婆婆这道关,便敛了身上的杀气,微笑平淡道,“瞧一眼,知道没事就走。”

    齐容氏评估着这“瞧一眼就走”的可能性,但上下看了媳妇一眼,从不对她这个媳妇低估半分的老国夫人还是很淡定地摇了头,“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忙你的去。”

    就是瞧一眼,也够她挥十来鞭的,到时候小孙子就得鬼哭狼嚎了。

    “娘,就瞧一眼……”谢慧齐见婆婆咬死了不松嘴,上前笑着挽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块儿往里走,嘴里还有点着急忧心地道,“我听说是跌猪粪里头了是罢?没伤着哪吧?”

    齐容氏愣了一下,这时候她已经被媳妇带着进了大厅了,越过门去,前面就是她的主屋处了。

    这时候也是来不及了,齐容氏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知道这一次,小孙子是逃不了了。

    谢慧齐这一进婆婆浴房,鼻边就有一股淡淡的猪屎味,想也知道,下人们肯定是已经收拾过一遭了,现在这味还在,就知道她的人报来的消息是一点都不假的,这下子肯定是跌进了她用来堆着当肥料的沼泽地里头了。

    里头别说猪的屎,人的屎都有。

    “慧慧……”堵在浴房门口的齐项氏一见到侄媳妇,脸上一脸夸张的惊讶,“怎儿事不多?这么早就回了?”

    谢慧齐似笑非笑地看了准备拦人的二婶一眼。

    齐项氏那可是块老姜,侄媳妇这道行她还没放在眼里,视而不见地继续惊讶道,“府里真是不忙啊?好,不忙也好,你赶紧去休息一会,我看你最近累的,都累瘦了,赶紧,赶紧……”

    “你们这些丫头,”齐项氏推着侄媳妇不说,还骂她身边的贴身人,“当了媳妇子,有了自个儿的家,就不知道主子是谁了是吧?没见过你们这些个不会伺候心疼主子的下人,再不仔细点,小心我换了你们!”

    说着见这些人不动,大声怒骂,“还不赶紧送你们夫人回鹤心院休息,你们想累死她啊!”

    这厢浴房内,听到外面动静的齐小公子正缩着脑袋,扒着浴桶的边偷偷地看着门口,听着声音他小肩膀一哆嗦一哆嗦,但就是这等危及时刻,他也不忘勇敢地安慰自己,“小公子,别怕,你二祖母好生厉害,天上无一地下无二,肯定能拦得住你那恶婆娘的亲娘。”

    说罢都沮丧不已,会把他抽死,打死的恶婆娘真的是他亲娘么?

    他阿父莫有跟他说假话?

    他真的是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吗?

    齐小公子给自己鼓劲的时候,被齐项氏推着的谢慧齐一动不动。

    她好歹也是跟着国师家的老家人练过几手的人,这几年早晚很少没有不锻炼的时候,早练得身体倍棒,就是私下跟国公爷掐架的时候,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无反手之力了,何况是这一辈子都没拿过几样重物的二婶的那点力气要推动她?

    在她不想被推动的时候,这事难得很……

    齐项氏连推了她几把也没推动人,眼睛都瞪圆了,“都说了让你回了。”

    “我就去看一眼,没事我就走了。”谢慧齐好气好气地说了一句,还朝二婶笑了一下。

    说着她就往里走。

    “还不……”齐项氏想让屋里的人拦住她,可这时候到底是现在当家的国公夫人的身边人棋高一着,在二老夫人骂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默默地站到了老夫人跟二老夫人的下人身边,挡住了她们。

    所以,国公夫人很畅通无阻地进了浴房,身边跟着个见眼看拉她不住,就往她袖子里搜东西的二老夫人,还有身后已经认命了的老国公夫人。

    齐项氏非常粗鲁地把侄媳妇的两个袖子都搜了,没搜出那根能把小侄孙抽得尖叫的马鞭出来,也是舒了口气。

    这时候,浴桶里“噗”地响了好大的一声,水花四溅。

    “小公子……”见小公子整个人都沉得水里去了,身边帮着他洗澡的丫鬟婆子们慌了,连忙去捞人。

    “不,不,不,我不……”我不出来,躲在浴桶里的齐润在水里咕噜着,一串串的水泡同时也往上升。

    他不出来,他会被他娘抽死的!

    “还不捞出来,呛着了怎么办?”齐项氏急死了,见下人把小侄孙抱了出来,她赶紧奔过去抱了他,嘴里喊着,“心肝儿啊,没事,二祖母帮你搜了,你娘没带鞭子,别怕,抽不着你。”

    谢慧齐这时候翘起了嘴角,同时,手住空中一伸。

    这个时候,她身后的丫鬟恭敬上前,把放在袖中的鞭子恭敬地放到了她手中。

    那前端挂着红绸子的马鞭正是国公府齐国公最爱执的马鞭,用的是他杀的老虎抽出来的筋做的,更是国公夫人平时用来训子的那一根。

    “啊,啊……”瞅到熟悉的鞭子,齐小公子扯着嗓子尖利地叫了起来,声如魔声穿耳,“杀人了,杀人了,我娘要杀人了,阿父你在哪,大哥二哥小姐姐,还有我的心肝祖母二祖母啊,你们在哪啊……”

    “嫂嫂,老嫂嫂……”二老夫人也快哭了,抱着尖叫害怕的侄孙儿心都要碎了,朝老国公夫人也是凄厉地叫着求救,“你快管管你媳妇,都快把我们孙儿给吓傻了。”

    说着抱着孩子就四处找地方躲,二老夫人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一会儿眼睛就瞄到了浴房的后门,那个地方尽管不怎么出进人,一般情况下是栓死了的,但好歹也是个活门啊。

    “快,快,快……”齐项氏冲着傻站着的婆子丫鬟吼,抱着孩子就往后门跑,“我的小侄孙儿啊,别怕,祖母这就带你跑。”

    谢慧齐这时候她见婆婆还拦了她,嘴边笑意更浓,嘴里则淡淡地道,“这时候若是抽几鞭子也就罢了,娘跟二婶也是知道的,我是个今儿事今儿毕了就不再掀篇的,但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躲过了,这事肯定得又另算了,娘,您说是不是?”

    “二婶,您说是不是?”她朝已经跑了一半,脚步顿住了的齐二婶看去,嘴边笑意盈盈,眼睛更是因笑亮得发光。

    而这时候,瞅到了她眼神的齐润当下一仰头,他伸着白花花,肉嫩嫩的小手扒着他二祖母的肩膀,张开小嘴,等这姿势准备妥当齐全,只见下一刻,一脸我死给你看的齐国公府小公子立刻干嚎着往他二祖母的肩上砸去,“亲娘诶,你不让我活,就让我一头撞死了罢!”

第212章

    谢慧齐几天后知道表姐夫没被赶出去,也是松了口气。www.首发哦亲

    她也是知道夫妻之间生活在一块儿不可能没点波澜,两个大活人,都各自有自己的脾气,怎么可能无风无波的,就是她这个活了两世沉得住气的,再加上国公爷那个打少年就老成,性子深不可测的在一块,私下里也有闹的时候,不过是他们两夫妻一个比一个会装,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当然,他们之间若是吵闹,外人看不出来,也是因着两人都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是非好坏,那也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即便是府里的两个长辈,也是插手不得的。

    谢慧齐与齐君昀从来没就此事讨论过什么,但从他们开始在一起做的第一个私密的事开始,两人对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有了共识,那就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事,哪怕是在床上打了一架,都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

    谢慧齐也是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已是不是亲密可以形容的,但这种甜蜜,也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事,她没有跟谁炫耀之心,更无显摆之意,所以在外他们恩爱归恩爱,但京里不是没有更好的夫妻显得比他们更恩爱的,对此她也乐观其成得很。

    她自来对当出头鸟一点兴趣都没有。

    再加国公府家风在这,齐国公这,即便是皇帝都不赐美人给他,想给国公府送美人的,那都是要想好了再想好,才能决定要不要试试。

    谢慧齐也是知道这几年间私下那些送美人的不乏其人,但也是个个都铩羽而归,没讨得了什么便宜,近两年送美人的也就少了。

    不过这等事,国公爷是从不跟她提起的,谢慧齐也乐得装傻子。

    事情只要没触犯她在这事上脆弱的底线,她也不会没事找事。

    谢慧齐也是自个儿恩爱归自个儿知道,当然不会自认为全天下的夫妻都如此,说句实话,她也不是自夸,向她这样在意,而且还不尖牛角尖,死胡同的女人其实也不多,就是有时候她想不开的时候也犯糊涂,觉得不相干的女人想对她男人投怀相抱也觉得愤怒,也是要开导会自己,或者过了那个劲才好受。

    可能是天性的问题,大部份女人在情爱中总是要陷得深,在意得多一点,而谁更在意,谁就输了这话虽然粗鲁直接,但事实确实是这么回事,很多女人在情爱中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不在意的那个男人还是左手娇花右手野花,不会女人的憔悴少耽搁片刻的享乐。

    对此,谢慧齐还是怪担心她表姐那一对的。

    尤其舅父刚走,她实在不想表姐在婚姻当中还受挫折——表姐再聪明,再性格冷硬坚强,那也是一个把心全放在了其夫身上的女人,而只要有感情,就会受伤害。

    所以知道这对夫妻没什么事,她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这夜齐君昀回来两个刚睡下,谢慧齐还跟他就此事嘀咕了几句别的,“你说谁眼神这么不好,这个时候给使美人计?”

    她听他话的时候,这肯定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京城里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尤其在他们这种出门必前呼后唤的人身上。

    齐君昀这刚把手放到他想放的地方,就听她煞风景又说她表姐的事,也是抬了双眼看向她。

    她这可是跟他说了好几天了。

    她要是这么空,有这么多的关心放在人的身上,何不放在他的心上?

    齐国公这本来还算专注在她身上的心思这下就不完整了,他本来还想慢慢来,这下手下的动作快了,一会儿就把人剥了个干净。

    谢慧齐哭笑不得。

    不过,她这也没空多想了,不一会她也就光剩哭喘的力气了。

    直到第二天,齐君昀下了床去上朝她都没醒过来,只隐约在睡梦中知道祸害她的人又出去为家计打拼去了。

    谢慧齐这是从她丈夫那问不到什么来了,就自力更生,找了齐昱来问。

    这等事,齐昱也是多少心里要有点数的,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的家奴是风光,但风光同时代表不好当,他要是主子问点事,一问三不知,他这管事的也就当不下去了。

    “夫人,我还没查出什么来,不过,这应该跟那些属意谷家当家夫人位置的那几家人脱不了什么干系……”齐昱微笑道,“您也知道的,他们不好过,也不会让别人好过就是。”

    谢慧齐想想也是。

    满天下多的是这样的人,利益纠葛下,自己没占着好处了,肯定得拉人一把,心理才能平衡。

    有人的地方,哪干净得了?

    更别论什么清脆了。

    她当家这么多年,这些事其实也没少,但嫁一个能干的丈夫的好处这时候也就显出来了,这等事无需她插什么手,自小就在这等事里长大的齐国公有的是对付的办法。

    她这婚姻命还是不错的。

    不过,丈夫嫁得好,并不代表儿女命也好,谢慧齐这庆幸自己嫁了个好男人没半天,下午在东堂里操心着一家老少的生计,就听下人来报,说小公子在猪栏里跌倒了,整个人都跌进了猪粪里,鼻孔里还进屎,药堂的大夫都赶出去了,老夫人她们都急死了。

    谢慧齐本来一听出事了还有点急,等听完也知道小王八蛋死不成了,她冷笑了两声,等算过手上的帐合了上来,让身边的管事娘子拿去密箱锁好,她这才慢慢地起了身。

    “怎么去猪栏了?”路上,国公夫人淡淡地问着来禀事的下人。

    下人低头不语。

    谢慧齐猜也猜得出,那小浑崽子肯定是去猪栏捣乱的。

    上次他就把马厮的门打开,放跑了十几匹马,当时发动了整个国公府一大半的侍卫和下人,才在马场把那十几匹被小王八蛋偷了酒喂了喝了,疯跑的醉马给牵了回来。

    十几匹马,毁了一半的菜地不说,还撞坏了好几个温棚,本来就凋零残败的花园更是被毁得惨不忍睹,那一次若是国公府赶着从宫里回来救下了这个下子,谢慧齐差点把他倒挂在大门口抽死。

    现在小王八蛋若是把猪给放跑了,她绝饶不了他!

    “齐斯,”谢慧齐都懒得噜嗦什么,直接指着门对身边的管事道,“吩咐了你下面的人去堵着前门后门,谁若是敢跟国公爷去通风报信,我话放这了,我要他的命!”

    齐斯低着头,苦着脸去了。

    这小公子啊,可真会折腾人。

    他这一拦,回来少不得要被国公爷身边自家当差的兄弟们打趣了,说他连国公爷的心肝宝小儿子也不护着……

    这都叫什么事。

    这厢谢慧齐冷着脸回了青阳院,一路问着事,等迎面来报的下人说了猪还真跑了的事,她嘴边含着的冷笑更是让小麦这些在身边当差的媳妇子也是不敢直视。

    这一路有跟国公夫人来报事的,也有一路往青阳院撒腿跑,说夫人回来了的。

    老齐二夫人正盯着丫鬟给臭哄哄的小侄孙儿洗澡呢,一听他娘回来了,指着门拍着胸口就道,“还不赶紧给我拦回去,谁通报她的?我不是说了这等小事就不用告知她了吗?”

    “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院子里老夫人的人马扯着喉咙着急地吼。

    这时候,就是夫人跟老夫人的人马比行动力,比速度的时候了。

    小公子出的事,夫人的人马若是不及时告知夫人,就等着夫人那状似轻描淡写,实则伤筋动骨的罚罢,而老夫人的人马若是出了岔,没拦住夫人的人马,或者没拦住夫人,也等着老夫人的冷眼和二老夫人的责骂就是。

    只是前者损失的较惨些,也较拼命些,往往都是夫人这边的人马略胜一筹,等到夫人知情快近到眼前了,他们这里才知道人快到了。

    但人都到了跟前,下人哪个有敢拦主子的?也就剩点扯着喉咙提醒老主子们的余地了。

    “回来了?”正在给小孙子配衣裳的齐容氏飞快出了主院的门,站在了门口,看着媳妇一步一个台阶,嘴边含着带杀气的冷笑抬阶而上,她也是微动了动,正好堵在了媳妇的正方向前。

    “娘,”谢慧齐朝她福了一礼,笑道,“我听说咱们府里的小公子回来了?”

    齐容氏淡淡地点了下头,没动。

    谢慧齐朝她的边上走去。

    齐容氏又微微动了一动,堵住了她。

    “娘,”谢慧齐停了脚步,脸上的笑更重了,杀气更是未减,“我听说他出事了,要看大夫,我进去看看他是出什么大事了,我好在国公爷回来,当他问起有话可答。”

    “不碍事,你去忙你的,这里有我。”齐容氏淡淡道,眼睛往媳妇的袖子看去,生怕里面藏着马鞭。

    她这媳妇教训起儿子来,那可叫一个手狠手辣。

    虽然小孙子是调皮爱闯祸了点,但也禁不起她这般教训。

    “是,东堂的事还多得很,我等会还要算一下府里腊月过年要的东西,我就瞧他一眼就过去。”谢慧齐也知道可能自己身上杀气太重,不好过婆婆这道关,便敛了身上的杀气,微笑平淡道,“瞧一眼,知道没事就走。”

    齐容氏评估着这“瞧一眼就走”的可能性,但上下看了媳妇一眼,从不对她这个媳妇低估半分的老国夫人还是很淡定地摇了头,“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忙你的去。”

    就是瞧一眼,也够她挥十来鞭的,到时候小孙子就得鬼哭狼嚎了。

    “娘,就瞧一眼……”谢慧齐见婆婆咬死了不松嘴,上前笑着挽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块儿往里走,嘴里还有点着急忧心地道,“我听说是跌猪粪里头了是罢?没伤着哪吧?”

    齐容氏愣了一下,这时候她已经被媳妇带着进了大厅了,越过门去,前面就是她的主屋处了。

    这时候也是来不及了,齐容氏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知道这一次,小孙子是逃不了了。

    谢慧齐这一进婆婆浴房,鼻边就有一股淡淡的猪屎味,想也知道,下人们肯定是已经收拾过一遭了,现在这味还在,就知道她的人报来的消息是一点都不假的,这下子肯定是跌进了她用来堆着当肥料的沼泽地里头了。

    里头别说猪的屎,人的屎都有。

    “慧慧……”堵在浴房门口的齐项氏一见到侄媳妇,脸上一脸夸张的惊讶,“怎儿事不多?这么早就回了?”

    谢慧齐似笑非笑地看了准备拦人的二婶一眼。

    齐项氏那可是块老姜,侄媳妇这道行她还没放在眼里,视而不见地继续惊讶道,“府里真是不忙啊?好,不忙也好,你赶紧去休息一会,我看你最近累的,都累瘦了,赶紧,赶紧……”

    “你们这些丫头,”齐项氏推着侄媳妇不说,还骂她身边的贴身人,“当了媳妇子,有了自个儿的家,就不知道主子是谁了是吧?没见过你们这些个不会伺候心疼主子的下人,再不仔细点,小心我换了你们!”

    说着见这些人不动,大声怒骂,“还不赶紧送你们夫人回鹤心院休息,你们想累死她啊!”

    这厢浴房内,听到外面动静的齐小公子正缩着脑袋,扒着浴桶的边偷偷地看着门口,听着声音他小肩膀一哆嗦一哆嗦,但就是这等危及时刻,他也不忘勇敢地安慰自己,“小公子,别怕,你二祖母好生厉害,天上无一地下无二,肯定能拦得住你那恶婆娘的亲娘。”

    说罢都沮丧不已,会把他抽死,打死的恶婆娘真的是他亲娘么?

    他阿父莫有跟他说假话?

    他真的是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吗?

    齐小公子给自己鼓劲的时候,被齐项氏推着的谢慧齐一动不动。

    她好歹也是跟着国师家的老家人练过几手的人,这几年早晚很少没有不锻炼的时候,早练得身体倍棒,就是私下跟国公爷掐架的时候,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无反手之力了,何况是这一辈子都没拿过几样重物的二婶的那点力气要推动她?

    在她不想被推动的时候,这事难得很……

    齐项氏连推了她几把也没推动人,眼睛都瞪圆了,“都说了让你回了。”

    “我就去看一眼,没事我就走了。”谢慧齐好气好气地说了一句,还朝二婶笑了一下。

    说着她就往里走。

    “还不……”齐项氏想让屋里的人拦住她,可这时候到底是现在当家的国公夫人的身边人棋高一着,在二老夫人骂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默默地站到了老夫人跟二老夫人的下人身边,挡住了她们。

    所以,国公夫人很畅通无阻地进了浴房,身边跟着个见眼看拉她不住,就往她袖子里搜东西的二老夫人,还有身后已经认命了的老国公夫人。

    齐项氏非常粗鲁地把侄媳妇的两个袖子都搜了,没搜出那根能把小侄孙抽得尖叫的马鞭出来,也是舒了口气。

    这时候,浴桶里“噗”地响了好大的一声,水花四溅。

    “小公子……”见小公子整个人都沉得水里去了,身边帮着他洗澡的丫鬟婆子们慌了,连忙去捞人。

    “不,不,不,我不……”我不出来,躲在浴桶里的齐润在水里咕噜着,一串串的水泡同时也往上升。

    他不出来,他会被他娘抽死的!

    “还不捞出来,呛着了怎么办?”齐项氏急死了,见下人把小侄孙抱了出来,她赶紧奔过去抱了他,嘴里喊着,“心肝儿啊,没事,二祖母帮你搜了,你娘没带鞭子,别怕,抽不着你。”

    谢慧齐这时候翘起了嘴角,同时,手住空中一伸。

    这个时候,她身后的丫鬟恭敬上前,把放在袖中的鞭子恭敬地放到了她手中。

    那前端挂着红绸子的马鞭正是国公府齐国公最爱执的马鞭,用的是他杀的老虎抽出来的筋做的,更是国公夫人平时用来训子的那一根。

    “啊,啊……”瞅到熟悉的鞭子,齐小公子扯着嗓子尖利地叫了起来,声如魔声穿耳,“杀人了,杀人了,我娘要杀人了,阿父你在哪,大哥二哥小姐姐,还有我的心肝祖母二祖母啊,你们在哪啊……”

    “嫂嫂,老嫂嫂……”二老夫人也快哭了,抱着尖叫害怕的侄孙儿心都要碎了,朝老国公夫人也是凄厉地叫着求救,“你快管管你媳妇,都快把我们孙儿给吓傻了。”

    说着抱着孩子就四处找地方躲,二老夫人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一会儿眼睛就瞄到了浴房的后门,那个地方尽管不怎么出进人,一般情况下是栓死了的,但好歹也是个活门啊。

    “快,快,快……”齐项氏冲着傻站着的婆子丫鬟吼,抱着孩子就往后门跑,“我的小侄孙儿啊,别怕,祖母这就带你跑。”

    谢慧齐这时候她见婆婆还拦了她,嘴边笑意更浓,嘴里则淡淡地道,“这时候若是抽几鞭子也就罢了,娘跟二婶也是知道的,我是个今儿事今儿毕了就不再掀篇的,但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躲过了,这事肯定得又另算了,娘,您说是不是?”

    “二婶,您说是不是?”她朝已经跑了一半,脚步顿住了的齐二婶看去,嘴边笑意盈盈,眼睛更是因笑亮得发光。

    而这时候,瞅到了她眼神的齐润当下一仰头,他伸着白花花,肉嫩嫩的小手扒着他二祖母的肩膀,张开小嘴,等这姿势准备妥当齐全,只见下一刻,一脸我死给你看的齐国公府小公子立刻干嚎着往他二祖母的肩上砸去,“亲娘诶,你不让我活,就让我一头撞死了罢!”

第213章

    早膳后,小国公爷被国公爷就叫去书房谈话了,谢慧齐颇有点幸灾乐祸——儿子太聪明,骄傲也是与生俱来,跟着血液生根的,不挫挫他,这世上就真很难有什么入得了他的眼的了。

    儿女教育之块,谢慧齐一直都紧盯着,不敢掉以轻心,管得太严不敢,怕小孩子逆反心理太重,适得其反,太松了更是不敢,怕一个错眼孩子就长邪了。

    而她也是从孩子过来的,知道小孩子从生下来天生就需要很多的爱与注意力,那是骨子里的渴求,小时候没有,长大了就会过于贪求,到时候总是会出问题。

    而孩子只有母亲也是不够的,一个好的父亲,能成为孩子的标杆,有他的爱与寄望,孩子们更不容易走错路些,这也是多年以来,无论她家国公爷怎么忙,她总是要把孩子们教到他手里的原因。

    他们的老祖父当然也是忙于国事,而老祖母一生被人宠爱,也是一味地过于宠纵孩子,所以,养出来的孩子还未成亲,屋里头女人就一堆了。

    女人多的地方,尤其以身侍人的女人多的地方,是**最容易滋生泛滥的产地,过于纵情声色的,岂能有什么下场?

    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这根子就不能坏,这些年来,婆婆与二婶也都是一味的宠爱孩子,谢慧齐也是头疼不已,还好国公爷也知其中厉害,与她总是站在一块,没有让她孤掌撑着。

    谢慧齐对待孩子的方式那是与身边官宦之家的方法那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小国公爷对她没大没小,其实她也没怎么管过,只有孩子在对待祖母们,还有长辈们不恭不敬时她才格外严厉。

    她于这世道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她疼爱孩子,也尊重他们,但她与他们相处的态度,并不是这个世道的常态,所以,他们可以跟她轻松相处,可以当她是母亲,也可以当是与她什么都可以说说的知心人,但于别人来说,他们必须用他们正确的身份去对待别人,那才是他们该做的。

    而这个,就需要国公爷把关了。

    小国公爷是过了两个时辰才从书房出来,出来后,随着父亲来了花园寻母亲他们,这时候,他们的母亲正坐在亭阁中绣着花,笑看着在草坪里玩闹成一团的弟弟妹妹。

    她身边的祖母们也是笑意吟吟。

    齐璞在房里被父亲责令背了半本君子集,喉咙都有些哑了,一路都不愿意搭理他父亲,这时候却不由清了清嗓子,低头问他父亲,“阿父,你说,阿娘会为我找个什么样的?”

    齐国公漠然地看了这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事的儿子一眼,淡淡地道,“你阿娘说了,你的婚事,你十八再议,等到你成冠才让你成婚。”

    齐璞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由挑了挑眉。

    “在外面规矩点,有人提起也别搭话,这事你阿娘心里自有主意。”齐君昀淡淡道。

    齐璞笑了起来。

    他已十一岁了,对他示好的确实是多了点。

    但听他父母这意思,看来确实是不会给他早定了。

    “让我定性了再定?”齐璞翘着嘴角道。

    齐君昀带着他往亭阁走去,嘴角也是翘了翘,“别荒唐,到时候出了错,你阿娘未必就是现在这个对着你笑的阿娘了。”

    至少在他们国公府,是不可能出未成亲就有通房侍妾这等事来的。

    齐璞想了想,笑而不语。

    **

    这年的七月还是炎热,但已比去年好多了。

    这段期间,谢慧齐有些苦夏,吃不下饭,齐二婶紧张兮兮,叫来了药堂的大夫,一把脉道无事,齐二婶却有些失望。

    谢慧齐的肚子这几年都没有什么事传出来。

    离生小儿子也有四年了。

    齐二婶未把失望明言道出来,但谢慧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头晚上跟躺在身边的男人说了。

    齐君昀摸着她的头发,沉吟了下道,“这事我去与母亲与二婶说说。”

    谢慧齐生小儿子的时候到底是伤及了身体,但她这些年身体也是好得差不多了,觉得身体要是痊愈了,再生个小女儿也是好,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

    不过她也不失望,三子一女已是够了,她的心思花在他们身上都已嫌少,再来一个,必是要忽略前面几个大的了。

    “那你还想不想要?”谢慧齐倒觉得跟婆婆与二婶说的事,由她来就好,她们也不可能因为她不能再生了对她有什么想法,她们心中也明白,她生小儿子的时候九死一生,能活下来就已是不易了,再去计较她能生不能生,那完全没必要。

    于她最重要的,是她齐家哥哥怎么想。

    “就这几个罢,”齐君昀之前也是与她说过一次孩子的事,当时大夫让她以后生育艰难的时候他就想不再要了也无妨,这时候齐润都长大了,长子又那个样子,他实在也是不想要了,即便是生个女儿像他们的小金珠一样长得像她又聪慧,但他已经有了一个小女儿,没必要再要一个,“我不想要了。”

    见他很确定说他不想要了,谢慧齐也是笑了,趴在他胸口捏他的下巴,“孩子大了,是不是更头疼啊?”

    “嗯。”齐君昀淡淡地应了一声。

    孩子有了四个已经可以了。

    他宁肯她腻在他身边的时候多些,胜过她生孩子。

    “娘和二婶那,我去说清楚罢。”她难有孕的事,他们一直没与她们说过,现在也该是提一嘴的时候了。

    见他这时要说话,她拦了他的嘴,摇着头笑道,“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

    说罢,想了想又道,“她们对我的情,不仅仅只是婆媳之间,她们不会为难我的,哥哥你就别去说了。”

    她与婆婆她们之间,还没生疏到需要她丈夫为她到她们前面出头。

    她让他去了,那才会让婆婆她们多想。

    “嗯。”齐君昀最终应了一声。

    谢慧齐问清楚了他的想法,第二天就跟婆婆她们把这事说了。

    说罢,老国公夫人仅淡然地点了下头,“知道了。”

    随后,她拉了谢慧齐的手,在手中拍了拍,“难为你了。”

    老齐二夫人却红了眼眶,道,“是我贪求了,我应该早就料到的,那些人真是该死……”

    不管如何,她们的反应如谢慧齐想的一样,没有为难,只有体贴,她心中也是欣慰不已。

    这么多年的以心换心,到底还是换来了她们的真心。

    一家人这样的日子,就是再劳累辛苦也是值得的。

    **

    这年九月,京城的秋天真正有了点秋天的样子,秋高气爽,而这个时候,南方来了许多的商贩,带来了许多的商品。

    京城又开始慢慢有了繁荣的样子。

    谢慧齐也开始慢慢放出些铺子,跟南方的商人以铺换物。

    宝丫他们夫妻又来送秋果后,她把三个铺子卖给了他们,说是卖,但大半也是送的,当是奖赏王,李两家这些年对丰文山庄的付出。

    谢慧齐让他们这一年把手里的事慢慢交给手下管得过的管事,明年或者后年就搬到京城来做点小生意——窝在她那个山庄比较不是长久之计。

    而这两家能读书的孩子,就送到齐家书院去,跟府里的管事一样,一家三年里有两个就读书院的名额。

    这本来是世仆才有的名额,但谢慧齐也是跟丈夫商量过了,因宝丫夫妻这几年的尽心尽力,给国公府每年都要拉来不少吃食,这些都是他们该得的。

    宝丫没想这一趟来得了这些东西,从不轻易掉眼睛的人都红了红眼睛。

    谢慧齐确也是为他们的以后着想了不少,她当初跟宝丫所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想法到现在也还是没变,她当然可以跟宝丫丈夫谋个芝麻小官,或者抬举王家,李家家的儿女,但是,就是他们这代靠着她能吃香喝辣的,下代的出路呢?

    她孩子们的出路,都是要靠他们自己去博的,更何况宝丫夫妻的。

    所以还不如给他们一路他们走得通,走得远的路。

    李家是做生意的,头脑灵活,祖辈们世代的经验都在这,孩子们骨子里也是多少也遗传到这些的,所以,能做生意的就去做生意,不能做的就去读读书,读书不成,买几亩地种死庄稼也是出路。

    “这难关过了,就去做你们擅长的……”谢慧齐看宝丫红了眼,也是好笑,这么多年了,宝丫明明是姐姐,在她面前还是跟是妹妹一样,“路开了,你们要是有所成就那才是最最好。”

    说罢她就朝李大当家的看去,道,“李大当家的,你送来的那套碗我是极喜欢,我家国公爷也是喜欢得紧,拿去送给了他的一位先生,那先生道这碗极其精致,都舍不得用,都用来摆在他放古董的架子把玩,我看你眼光也是好得紧。”

    “不敢当。”

    宝丫见丈夫头低了下去,笑着抽了抽鼻子,与谢慧齐道,“妹妹,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他们家当家的眼光好,守着山庄是一时之策,但久了就是埋没了。

    “回去打点打点,带上有心思的兄弟就去练练手罢,现在百废待兴,这时机不等人,下手晚了,后面就没那么容易了。”谢慧齐含蓄地道。

    朝廷接下就会有各种对万民有利的措施实施下去,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暴利了。

    她身体所在,不好明言,也只能就此点拔几句了。

    “诶,妹妹,我知道了。”宝丫感激得鼻涕水都出来了。

    临走的时候,一直不太吭气的李家当家的拉了宝丫给谢慧齐磕了头。

    “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李家没齿难忘。”

    谢慧齐让下人扶了他们起来,送了他们夫妻出了东堂的门口。

    等他们走后,她笑着回头问齐昱和齐斯他们哥俩,“你们呢,府里的大管家只有一个,除了府里的大管家,你们最想做的是什么?”

    齐昱跟齐斯相视一眼,还是齐昱最先开了口,他笑着道,“主子啊,您吩咐我们做点什么罢,有时候我觉得您的眼光要比我们的远些。”

    “未必远。”谢慧齐悠悠回了一句。

    但她会看人,也知道怎么用人。

    谁的江山能千秋万代,谁又能一辈子都能坐在其位一动不动?

    多给自己人一条活路,将来就是成不了恩,但也结不了仇。

    “主子……”

    “齐斯啊,我把东市的那两排铺子交给你,你把它们拆了,每幢建成像银楼那样的两层楼面,整整齐齐的,你说多好看?”谢慧齐看向齐斯。

    齐斯跟他的媳妇,也就是现在贴身侍候谢慧齐的齐斯娘子皆朝谢慧齐看来。

    “你说拆了能建多少幢?”谢慧齐问他。

    “回主子,”齐斯在呼吸微微一窒后揖礼道,“咱们国公府收的那两排铺子本有六十家,修成银楼那样的大铺面的话,老奴算了一算,应是在四十家左右……”

    说罢,又道,“挤一挤,是有四十五家的,但现在不好说,还是要看排布,主子您说呢?”

    这跟谢慧齐想得差不多,她点头道,“也是,那交给你了?”

    齐斯跪了下去,沉声道,“是。”

    齐斯娘子也是紧张得不行,跟着丈夫跪下去后手都在发抖。

    “齐昱啊,回头给你堂弟算算,要拔给他多少银子使才够花……”谢慧齐想了想,跟齐斯道,“雇工的话,京城百姓五成,流民五成,管吃管住的银子少使一些,不吃不住的按着当下的吃住折了银子算进去。”

    “老奴知道了。”

    “起。”

    “谢主子。”

    谢慧齐看向一直笑意吟吟的齐昱,也是失笑,“知道我让你管什么了罢?”

    “是,”齐昱也是笑了,毫不隐瞒,他也知道跟她隐瞒也成不了用,“主子怜我府里的大管家当不成,就赐了外府的大管家让我当?”

    “嗯,管好了,有赏。”赏多少,谢慧齐就不打算现在说了,到时候让国公爷赏就是。

    百废待兴,他们国公府也该出手了。

    **

    国公府太大,谢慧齐也是想着这段时日,趁京城流民较多的时候把儿子们的院子现在修建起来,而国公府的布局也要重新排布了。

    齐璞知道后,当下冷哼一声,“还没大呢,就想着要赶我们走了。”

    说完被国公爷冷冷看了一眼,也就不敢出声了。

    谢慧齐照例当没听见。

    大郎二郎他们到现在没消息,她也是不想让自己闲着多想,所以捡了几件事专心地做,至于现在建院子一是为着自己家,另一个也是想着为工部养的那一群能工巧匠找点事做,她也是听说了这群能人好多人家穷得揭不开锅了。

    朝廷皇帝要行仁政,万民是快有福了,但朝廷官员下面的那些小官小吏日子可不好过,尤其是工部那群修建房子的。

    这时候用他们,价格也便宜,谢慧齐算算,这时候用他们等于是用买银子的钱买金子,划算得很。

    修院也得慢慢来,今年顶多也只是画画图,定样子,等到明年年景好了,他们家修个院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打眼。

    国公府找了工部的人修院子,这事也还是得皇帝点头的,那毕竟是朝廷的人,得有朝廷的授命。

    齐君昀去找了皇帝说这事。

    长哀帝一听,第一句话也是,“这孩子才多大,你就赶他们了?”

    齐君昀无语。

    太子温尊在旁笑个不停,笑了好几声才朝齐君昀道,“表伯父,表弟也没多大。”

    “你表伯娘在外有几个交往得好的夫人,是工部的那几个家中穷得揭不开锅家的大人家的,”齐国公对着太子的口气倒是温和得很,“现在穷得都不好意思接国公府送上门的米粮了,你表伯娘就是请的,她们也不上国公府,她心软,就想着趁着这年头帮衬点,说是过完了今年,明年就都能好了。”

    “伯娘善心。”太子叹道。

    回头国公府的小金珠来看太子,听太子这么说,国公府的千金激动得一下子就被塞进嘴里的桂圆哽住了,她咳嗽了好几声才把卡在喉咙里的桂圆吐了出来。

    温尊有点急,一直与表妹保持距离的人上前拍了她的背。

    齐奚却浑然不觉他的靠近,把圆核吐出来后细想了想,到底没揭她阿娘的底。

    什么啊,她阿父可真会说话,明明她阿娘说的是这时候用他们是最便宜的时候啦,可省钱了,还能得个好名声,不用的是傻子。

    “嘟嘟哥哥,”齐奚没揭她父母的老底,回过头也是一脸凝重地对她表哥表扬道,“你做得对,夸我阿娘,没错的,我阿父就爱听这个。”

    看她小脸一脸的凝重,温尊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眼睛因此都柔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现在才更。

    这两天一动都不能动,下午才勉强振作起精神来码字,今天先更这么点,我看明天能不能恢复两更。

第214章

    在齐奚眼里,她阿娘当然也是最好,她也是听不得外人说她阿娘一句不好的——当然,对此她阿娘的说法是,他们家的人天性护短,这是长处,应当发扬,但与此同时,还是要正视一下自家人的做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于情于理是不是说得过去,不能因为心存短见,就一叶障目了。

    齐奚是有女先生的,琴棋书画和女红礼仪等,别家的小姐顶多也就三四个,她的则是加起一有七个,找的都是所擅当中最挑尖的女先生,齐奚跟着她们学也不辛苦,她父母也不要求她都学会,她喜欢的就多学点,不喜欢的就是看看,听听也是最好,她阿娘的说法就是没必要都精通,能知道什么是最好,有欣赏的眼光和耳朵就是好。

    父母不要求她样样精通,除了必要的所知之外对她很是宽容,齐奚对他们也抱以同样的感情,那就是明明知道她阿父最护她阿娘的短,她阿娘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就是面对她的嘟嘟哥哥,她也还是很坚定了自己“家丑不可外扬”的立场。

    “嘟嘟哥哥啊,”见太子笑了,眉眼舒展得就像一汪清泉,透明又干净,齐奚也是笑弯了双眼,“你今儿很高兴啊?”

    温尊点点头,嘴边笑容不减,只是心里其名叹了口气。

    多可惜啊,这么漂亮的人,注定不可能是他的。

    “那真好。”齐奚点点头,“那你继续忙。”

    说罢,继续剥她的桂圆吃,温尊就坐回了原位,看着他的奏折。

    齐奚现在也很少来看他了,但他们的相处还是不变,那就是太子忙太子的,她则吃她的喝她的,哪怕窝在一边打个盹,睡个懒觉也行。

    看他得空了,也抽空跟他说说话。

    齐奚很是能自得其乐,温尊不急不徐,在她身边能静坐一天而不提离身,两个人的相处自来天衣无缝,所以长哀帝每每看了,都想这真是太可惜了。

    只是,太子不提,长哀帝也无能为力,暂且不说太子,就是齐国公那,他也是无法张口。

    齐国公只差明言相告,齐奚一生不会入宫,如若太子想,他还得跟齐国公打一场恶仗,最后能不能赢得齐家的这宝贝明珠入宫都是不可确定的事。

    这日齐国公府的明珠傍晚归了家,长哀帝在太和殿的门口迎来了送人归来的太子。

    太子在夕阳间看着他父皇削瘦的脸,微微笑了。

    长哀帝在台阶前等着他,在他上了最上面的那个台阶时,他伸手拉了儿子上了廊台。

    “药用了?”温尊与父亲站在一起,看着太和殿西边的阳光落入尘土。

    “嗯。”长哀帝抱住了他的肩。

    温尊笑着靠上了他的肩头,“那就好。”

    “真不要啊?”长哀帝声音下面藏着可惜。

    这是他最近从儿子脸上所见到的最轻松的笑容了,如果他的嘟嘟儿一直都能这样,那该有多好。

    温尊又笑了起来,笑而不语。

    他父皇问过他太多次了。

    他也觉得可惜。

    可是,母亲早逝,他父皇苦难半生,临到要死,都不能好好地死去,为了给他留下一个安定的天下,日夜挣扎着活着——他所能贪求的,就是他父亲用痛苦和鲜血挣扎出来的这段日子,更多的,他就不配了。

    父母一生不幸,他又哪能把他的欢愉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

    他不应该过那么好的日子的。

    他该与他们在一起,陪着他们。

    更何况,他也自觉自己不是长命之人,何苦为难了那么鲜艳如花的小表妹。

    “她,”温尊在他父皇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后,他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了脸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平静地道,“她很好。”

    说着他又是笑了,“真的很好。”

    “往后,哪怕隔三年五年,只要她这般来看我一遭,我便觉得此生无憾了。”

    他不需要日日朝朝,此生能有几眼就好。

    看着儿子平静的脸,长哀帝却飞快把眼睛转了开去,看着空旷的长空,一言不发。

    这天地这么大,这江山还是他们的,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这片土地上,很早就没有他们父子的容僧地了。

    似乎,被天地抛弃的他们唯有相依为命一途。

    **

    齐奚回去,跟她阿娘说了他们阿父在宫中对着皇帝太子所说她的那些话,小金珠打这无小报告,还不忘附上自己的看法,感叹道,“阿娘,阿父要是如此下去,他的一世英名恐会不保。”

    他太会为她睁眼说瞎话了。

    谢慧齐却不以为然,“那他当丈夫的,不对我偏心点,那他要偏心谁去?”

    哪天他不对她一叶障目了,那就该轮到她哭了。

    感情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好讲的?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份量那么重,不偏心才是怪事。

    “我还为他生了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小闺女,你说他不偏心我疼爱我,那他偏心谁疼爱谁去?”谢慧齐把女儿抱在怀里,蹭着她的小脸挠着她胳肢窝笑道。

    齐奚咯咯笑个不停,不断地挣扎着,末了竟笑出了一身汗出来,鼻尖上还冒出了一层薄汗,更是让小姑娘美得鲜活无比。

    谢慧齐看着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小女儿,脸上眼里也全是笑,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好看又玲珑心窍的孩子,满身的灵气即便是她看着都满心的欢喜与疼爱,嘟嘟见了她怎么想,都已不需去猜了。

    她去年曾见过一次嘟嘟看着女儿的眼神,就已经不想让女儿再进宫了。

    可女儿大了,她已有了主意,府里不想让她进宫,她便也不常去,两三个月才去一趟,她们也是无话可说。

    嘟嘟毕竟也是疼爱她的表哥,她们如何拦着这长长的时间才能得已成行的一次见面?

    “金珠,”谢慧齐看着依偎着她坐在了她腿上的小女儿,给她擦着鼻尖上那层浅浅的虚汗,漫不经心地问了她一句,“下次什么时候再去看你太子哥哥啊?”

    “下次啊?”齐奚偏头想了想,嘴边笑意不减,眼睛还是因笑意亮得发光,“不知道啊,到时候看罢。”

    **

    十月休王府又来催婚了,谢慧齐在接到休王爷要求见他们夫妇的帖子后苦笑不已,即便是齐项氏也是摇头叹了一句,“何苦。”

    孩子不见都四年了,郡主不应该再等下去了。

    谢慧齐已是不想再去休王府了,她对着那个小姑娘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去了也只是忐忑不安,所以这一次,她想让她家国公爷去帮她把休王府的婚事退了。

    “你跟休王爷好说一些。”谢慧齐在齐君昀回来后,从东堂回来在书房找到了人,本来还想跟他讲一些退婚的理由,但憋了半天,还是只跟丈夫憋出了这一句话来。

    见她说完就愁苦地支着脑袋不看人,齐君昀把坐在身边的人拉到了身上,沉吟了一声道,“再等等。”

    谢慧齐回头看他。

    “本来想等确定了再跟你说……”齐君昀亲了亲她柔软的嘴唇,“刘卫官前一个月递了找到了他们足迹的折子,我本意是想……”

    “真的?”谢慧齐在他腿上就是一个大转身,没等他的话完就激动得鼓大了眼。

    “是真的,”被打断了的齐君昀也是无奈,“但也可能是找不到。”

    他不想她希望太大最后失望也大。

    “我记得刘卫官是个谨慎之人,如若没有足迹,他万不可能说找到了足迹的消息……”谢慧齐是真激动,找大郎他们的刘卫官去了西地两年,可这两年里,他可从不轻易说这等明显的消息出来,此人生性谨慎,从不说无把握之话。

    齐君昀也是因相信刘磲为人,所以才说了“再等等”的话,但见她这般激动,还是道了一句,“但也不是确切的消息,再等等罢。”

    “那,那再等等。”谢慧齐长吁了一口气,心口因此激动得砰砰跳个不停,“哥哥,我老觉得这次可能就真的行了,真的,你信我。”

    见她在他怀里左右动个不停,浮躁不安,齐君昀干脆紧了她腰意的手臂,让她坐稳了才道,“好,行了,我知道了,休王那我会这两日挑个空上府跟他说说,再等两个月罢。”

    “嗯!”谢慧齐忍不住把两手附在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上,莫名心潮澎湃。

    这几年,国公府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去找弟弟们,在年景不好的这两年,这真是所费不少,她是真的希望能找到人,而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要不然,她对不忍她失望的丈夫也是愧疚得很。

    她知道,为了不让她失望,他已竭尽所能了。

    **

    这年的十一月,京城的冬天明显没有比去年冷了,国公府也接到了凉西探子的确切消息——他们已经找到了谢晋平,谢晋庆两兄弟。

    两兄弟是遭陷害掉下了悬崖,落入了悬崖的半空中,但寻了法子落地后,他们进入了一处无法离开的迷林,直到三年后才走出迷林,落入了沙漠当中,跟随忻朝的一支商队进入忻朝关内,与寻找他们的国公府探子队伍遇上。

    齐君昀收到信的时候,两兄弟已经快要抵京了。

    齐君昀从宫里一接到自家探子送回来的信就立马从宫里回了国公府,长哀帝看着打了个揖就扬长而去的国公府,与太子道,“这就是运气。”

    就是都说了活不下来的人,他找找,也能找到。

    “国师也说了,那两兄弟无事。”温尊倒无羡慕嫉妒。

    “嗯,回头你代朕去跟你表伯母道声喜。”

    温尊嘴角一翘,低下头继续看他父皇的折子。

    “你这几天也多去找找齐璞,让他带着你多走走,你也该出宫看看了。”长哀帝温和地与太子说道。

    温尊淡道,“外面长什么样,儿知道。”

    这他就不跟他的璞表弟出去见面长见识了,璞表弟太交友广阔了,也太不拘一格了,夜了能去城隍庙跟乞丐睡一窝的贵公子,他也就只能欣赏欣赏了。

    他要跟着去了,护卫们得先疯了不可。

    他父皇要是知道详细的,也不可能任他跟着表弟一块儿“多走走”。

    他身子骨没表弟那么强健能折腾。

    “去罢。”长哀帝劝他。

    “好。”温尊宛尔,自也是知道他父皇不想让他日日耗在宫里的心思,心想着齐璞表弟私底下那些所谓交友广阔的所作所为,还是别让他父皇知道得太详细才是好。

    这厢齐君昀回府就先去了东堂,果然在那就见到了跟管事们谈事的妻子,见她坐在上首,听着闹轰轰的管事你一句我一语地说着,喜怒不形于色,但一见到他就笑开了颜,他不禁也是失笑,上前去拉了她起身。

    管事们一见到他,当即请了安,在他扫过他们一眼后,就全部噤声低头。

    有胆大的想抬头见府里这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国公爷,但也被齐君昀身边带着的那两个护卫头子皱着眉瞪了下去。

    自谢慧齐管事后,管事的们已经很难见到府里的国公爷了,能常见到他的,也就是后院青阳院跟鹤心院侍候的世仆了。

    谢慧齐见这晌午刚过他就回来了,一起身就笑着问他,“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他现在的国事比之前还在忙碌,月底百官要上京述职,而朝廷的新令也要在这段时期颁布下去,她都听说现在就是六品的都令官都要在官衙打地铺睡觉了,所以是真奇怪他大白日的回家来。

    “嗯,回去与你说。”齐君昀看着她的身边人给她系披风,看了一眼嫌人速度慢,道了声,“下去。”

    说罢就接过手,给她系好了带子。

    谢慧齐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朝他咬着嘴唇笑,笑了两声才记起吩咐管事的们,“这些事你们先商量着,回头我再来听你们怎么说,到时候可别你一句我两句的了,给我递个能行的法子上来,莫要浪费时日。”

    说着就由着他牵着她往外走,眼睛看着他不放,“国公爷,你倒是跟我说一声啊。”

    齐君昀扫了堂里的管事们一眼,见他们皆低头称了“是”就恭敬地站在那未语,脸上的凌厉才稍褪了褪。

    等到出了东堂往青阳院走,他把谢家大郎与二郎写的信给了她,“你看。”

    这时候他的嘴角才有了笑。

    他也是有点迫不及待想看她的反应了。

    果真,谢慧齐在展开信看到熟悉的字迹后,沉稳了许多年的人一时也没忍住亢奋的心情,一下子就跳到他身上,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放。

    齐君昀是一路抱着她回青阳院的,路上不停地用吻安抚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妻子。

    谢慧齐哭到不能自已,回去把信给婆婆们后,拿帕子掐着鼻涕哭哭啼啼跟婆婆道,“娘,我还没看完呢,我在边上看会。”

    随即边看边哭,哭得拿着二郎信在哭的齐二婶越过老国公夫人还打了她一下,“你瞎哭什么?”

    哭得她眼泪也是流个不停,心里心酸不已。

    齐奚先前正窝在祖母腿上打盹,父母一来,她祖母的腿就没她的份了,这时候见家里两个爱哭的女人又是一把眼睛一把鼻涕的,从来都不爱哭,连眼睛红都难得红一下的小姑娘坐在她阿父的腿上,悄悄问他,“阿父,我是不是也该哭一下?”

    “嗯?”齐君昀朝女儿挑眉。

    他阿父只一挑眉,迷恋他的小女儿立马就知道他的意思,抱着他的脖子摇头小声地笑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想哭。”

    说着又笑了一下,道,“找到舅舅们,这样欢喜的事,就由我来笑罢。”

    齐君昀未语,仅点了下头,轻拍了下小女儿的腰。

    齐奚见父亲的眼睛又移到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的阿娘身上去了,嘴角也是翘了起来。

    真好,她的舅舅父要回来了。

    听说他们都很疼爱她的。

    他们回来了,就如阿娘之前跟她所说过的那样,这世上,就又要多两个很爱她的人了。

    谢家两兄弟是十一月底到的京城,他们进国公府的那天,齐国公因极度繁忙的国事无法回家,在见到两兄弟的后,谢慧齐哭到昏厥。

    谢家大郎二郎已不是昨日的样子了,二郎谢晋庆为救其兄,一臂已断,人未老已满头白发,谢家大郎人是完整的,但满脸的沧桑冷酷,一见姐姐的面,就跪下磕头朝她赔罪,只磕了一下,头就已破了。

    两兄弟历劫而来,任人只看一眼,就知他们回来得有多不容易。

    谢慧齐抱着两个不复昨日的弟弟痛不欲生,没料到此情此景的人终是不堪心中重负,哭昏了过去。

    即便是老国公夫人这种轻易不变脸色的,也是在看到兄弟俩后泪流不止,老齐二夫人也是哭得身子都瘫软了下来,抱着谢家二郎的那满头白发的头,哭得眼都要瞎了。

    谢晋庆见女人们都哭了,眼睛红了的他也是无奈至极,末了,见大夫们把人围住后,他拉了小金珠出了门,坐在青阳院院门口的台阶上,撸着她红鼻子下面的鼻涕水,纳闷地与她道,“你小时候就是哭都是唬你娘假哭,我走的时候都跟你说了,莫要学你娘,怎地也这般爱哭了?”

    “我……我就是一时没忍住,”齐奚抽出手中的帕子擦了把鼻涕,抽抽噎噎地道,“你别说我嘛,阿娘说你以前也可爱哭的,你是她亲弟弟。”

    亲弟弟都爱哭,亲女儿也难免的嘛。

    谢二郎郁闷得很,把小外甥女搂到怀里,与她道,“我现在可不爱哭了。”

    他揉着外甥女乌黑的头发,跟她道,“哭得我心慌。”

    说完他抬起眼,看着天上的雪花飘落,嘴角却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回家了。

    他跟他大哥终于回到这个有人会为他们哭泣的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心谢谢大家,精力有限,就不一一回复大家的祝福了。

    还有跟大家说一下,写文是我的生计,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停更的,如果哪天没更新,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提笔了,还请大家能包容一下,谢谢你们。

第215章

    “舅父……”屋内,国公府的长公子熟练地给大舅父的额头拿着酒精消毒,擦药水,嘴里还笑着道,“这个我来就好,就让大夫们围着娘亲她们罢。”

    女人就该花团锦簇。

    谢晋平怔怔地看着他。

    小国公爷对视了他的眼睛一眼,嘴边笑意不减,“我手法不比左大夫他们差,阿父阿娘老逮着我打,我这早在自个儿身上练出来了。”

    谢晋平并没有因他轻松的口气笑,只是似藏着寒冰的眼睛柔和了一些。

    小国公爷也是看出来他大舅没有以前那般爱说话了,但他无所谓这个,舅父不爱说话,他爱就行,他仔细地拿棉签给舅父涂着药粉,嘴里话未停,“大舅父还记得我不?”

    不等舅父回答,他微笑着说,“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你以前最爱抱我了,小舅舅嘛,是最爱背我。”

    “家里人一直等着你们回来,阿娘说等你回来了,就让你来教教我,说小舅舅最听你的话,让我也学着些……”

    “记得的。”突然,回来一个字都未语的谢大郎开了口。

    齐璞的话止了,看向他。

    “都记得。”谢晋平淡淡道。

    他什么都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清楚,知道家在哪儿,知道有谁在盼着他们回去,所以他们兄弟俩哪个都不敢死,哪个都不敢放弃。

    为此,小弟弟为他断了手臂,也要带着他回来。

    就因为记得,他们兄弟俩谁也没有放弃。

    回不了家,是比死还恐怖的事情。

    “嗯……”齐璞的眼也有点快要红了,他低下头抽了下鼻子,再抬头来又是满脸的笑,“舅父,我给您包扎。”

    谢晋平点点头,头转身内屋的地方。

    里面还依稀听得见哭声。

    大外甥的手轻轻地,生怕他疼地拉动着纱布包扎他的头时,谢晋平闭上了眼……

    他们终于回家了。

    家里有人为他们哭,有人为他们笑,即便是还未长大成人的外甥,也知道疼惜他。

    这就是他跟二郎的家。

    **

    谢慧齐醒来就没让自己哭了,尽管身体还有点虚弱,手还是情不自禁地抖,但她还是强自站了起来,带着大郎二郎他们去了药堂。

    左让带着大夫们在里面给大郎他们检查身体,她就在外一条一条吩咐着事。

    谢府现在是不可能让大郎他们回去住的,没养好身体前,谢慧齐是绝不会让他们离开她的视线的,之前她已把大郎他们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先前本来以为只让他们住几天,现在看来是要让他们长住了。

    谢慧齐不放心,吩咐了小麦亲自带着人去再把院子收拾一次。

    她又让人去给休王府送消息。

    还把在谢府里等着大郎他们回来的蔡婆子和小红夫妻和阿菊叫过来。

    蔡婆子已经不行了,这几年谢慧齐让她安心养着等着大郎他们归来,也是费尽了诸多心思才把老家人的命吊住。

    她现在已经看不见,吃不了什么东西了,活着就是受罪,该让她看大郎他们最后一眼了。

    她跟下人说着话时,齐璞一直看着他的母亲,等到她说完把手臂撑到桌上,虚弱地吐着气的时候,他蹲跪到了她面前,推了推她的膝盖。

    谢慧齐抬头,就看到了大儿的笑脸。

    “阿娘没事,”谢慧齐不由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也微笑道,“这段时日,就帮阿娘跟着你的舅舅们如何?”

    她笑中还带着泪,齐璞想也不想地就点了头,“孩儿知道。”

    她应该知道的,他愿意为她,也为舅舅们做任何事。

    “诶。”谢慧齐抬头看了看上空,把眼泪忍了下去。

    大夫们很快就出来了人,告诉了她先检查出来的消息。

    谢家两个公子的身体很虚弱,但养养就好,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身上有伤没?”谢慧齐在出来报事的大夫说过之后,仅简单地道了一句。

    大夫迟疑了一下,低头道,“有。”

    “有致命伤?”

    “是。”

    “几处?”

    大夫迟疑着。

    “阿娘,别问了。”小国公爷不忍心,走到她身后拦了她的眼睛,低头在她耳边说。

    “我就问问,问完就不问了,言大夫,你说。”谢慧齐的指甲尖都掐进了手心里。

    “回夫人,有五六处。”药堂的接班人,左让的徒弟言令不敢细说,只含糊地道了一声。

    “好了,进去罢,有什么要紧事再出来说。”齐璞在他说完后打发了他走。

    “是。”

    这次谢慧齐没有再出声了,她重重地喘了口气,握着发疼的胸口,告诉自己不管如何,人回来了就好,已经发生过的事,没必要去较真了。

    可就是如此开解自己,她还是觉得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

    这一天的国公府愁云惨淡,下午齐国公还未回来,休王府就来了人。

    休王跟和宁郡主马上就要来国公府了。

    谢慧齐忙去上了妆,把哭红的脸遮盖了起来,而齐璞已经去了门边,去迎休王了。

    休王一进国公街,就听自己家先前去递门贴的人过来报,说齐国公府的长公子已经在门口等候良久了。

    休王下马车的时候,齐璞就帮着抬轮椅,等到他坐好,就与他一揖到底,“晚辈见过休王。”

    休王在国子监见过他,也知此子的风采,但在齐璞亲自仔细地抬着他进了门,又退到一边等着和宁走到他身后时,他还是朝这个晚辈点了点头。

    国公府的态度他是看在眼里了。

    休王父女刚入国公府的门口,老国公夫人带着老齐二夫人就匆匆来了,她们之前还在东堂忙府里必须处理的急事,一听到人快要到了,手上的事也是没顾了,快快来了门口。

    “休王爷。”齐容氏脸容冷淡,但这位忻朝再尊贵不过的老夫人还是朝休王福了下礼。

    “老夫人客气。”休王也从轮椅上起了下后背,向朝微倾致意,淡道。

    “休王爷。”齐项氏也是施了一礼。

    “客气。”

    “晚辈和宁,见过老国公夫人,二老夫人……”和宁郡主上前刚施半礼,就被齐容氏亲自扶住了。

    齐容氏仔细看了看眼前清秀的和宁郡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后要常来玩。”

    和宁微微一笑,搭着她的手再施了一礼。

    国公府的人不是多言之人,但老国公夫人跟长公子都亲自出了马,休王也是知道他们来这一趟,国公府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了。

    谢慧齐是在半途迎的他们,她收拾换了装打扮了出来,风华绝代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她之前身上的半点哀伤悲凄,这次他们把休王的人迎进了青阳院。

    谢家两个儿郎这时候还未从药堂出来,齐项氏一等人就坐下就跟休王解释道,“他们还在药堂让大夫们看着,刚才下人来报说在泡药浴,还要半个来时辰,还请王爷等等。”

    休王确实是带着女儿来见人的,来得急,在礼数上还是有欠妥当的,但国公府不介意,对他又甚是恭敬,老王爷心中的那点不妥也散去了,接话道,“无碍,本是我府叨扰了。”

    这厢休王刚进青阳院,府里也急传国公爷回府了,太子也来了。

    青阳院里这时候小辈里只有长公子齐璞在,双胞胎之前拉着小弟弟跟着祖母们在东堂,现在又跑到药堂去看舅舅们了。

    齐璞赶紧去了门口迎太子与父亲。

    不过只走到半路,就听到下人们来报人已经到了马厮了,齐璞转道跑到了马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第一次觉得自己家太大不是什么好事。

    温尊看到齐璞,第一句话就是问谢家两兄弟,“两位将军现在如何了?”

    齐璞点头道,“仍英勇不凡。”

    “阿父。”在齐国公看过他一眼后,齐璞叫了父亲一眼,这才简略地说了两位舅父的样子,又道,“休王已来,正在青阳院。”

    “嗯。”齐国公的步伐非常快,快得两位小辈施了全力也没赶上,最后齐璞看太子已经跑了起来还喘气,正要叫他阿父慢一步,但被温尊扯住了手,摇了头。

    齐君昀快步进了青阳院,一眼就扫向了母亲婶子和妻子身上,见到妻子较常还有气色艳丽一些的容颜,微微一怔,心里略松了口气,朝休王走去,“王爷。”

    “左相。”休王也举手作揖。

    齐国公毕竟不是寻常身份,他就是老王叔自持身份,也不能过于失礼。

    “如何了?”齐君昀在妻子身边的主位落座,低头朝她看去,才发现她脸上略施了薄脂,而眼睛里藏着丝丝缕缕的血丝,不仔细看的话看不清楚,看清楚了却能知她早就哭过了。

    “挺好的。”挺不好的,大郎看着就是有严重的心理阴影,而二郎失臂又白发,哪一桩都不好,但休王在,谢慧齐也不好与他说这些只有他们私底下才能说的话,仅简言了一句。

    “嗯。”齐君昀回头,朝休王道,“王爷最近身子如何?”

    “承蒙左相关心,甚好。”休王颔首道。

    “那,”齐君昀这时扫了站在他身后低头着的和宁郡主一眼,朝休王道,“这次见过人后,如若没有什么不便,年底成婚?”

    齐国公甚是直接。

    休王微讶,尔后点头道,“可行。”

    “嗯,那正好,趁王爷在我府上,就把日子定下罢。”齐君昀说着就朝门边的齐大道,“去叫汤尚书来府一趟。”

    “是。”齐大迅速出门。

    “汤正和?”休王道了一声。

    “嗯。”叫礼部尚书过来择日子,也称得上和宁郡主的身份了。

    这婚事要办,也要办得风光。

    省得有时间让她东想西想。

    至于她的两个弟弟,他自然能给他们最好的。

    “还不多谢左相大人?”休王与齐君昀也是有些交情的,自是知道他的能耐,听他这话的意思是婚事就是不大办,也必风光。

    和宁在他膝下多年一直未嫁等人归,就是一直呆在府中,风言风语也是听了不少,他也是有意让女儿风光大嫁,自是不会推拒齐君昀的意思。

    “多谢左相大人。”和宁出来给齐君昀施了一礼。

    齐君昀点点头,“郡主多礼。”

    说罢眼睛就往妻子看去,见她敛着眉头凝神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中已是想着婚事怎么办的事了。

    他要的就是如此。

    齐君昀朝母亲与二婶看去,见她们脸上也是不轻松,心中微凝,心道那两兄弟看来确实是惨。

    齐君昀并没有在自家寻他们的下臣那知道两兄弟现在的现况,所以等谢家两兄弟身着新裳,带着满身的药味来了青阳院后,他看着神情冷硬,身材高大却瘦得离奇的谢晋平,还有一臂已断,白发丛生的谢晋庆两兄弟,当下也是怔了一下。

    而这厢休王府的和宁郡主在见到人后,手握着嘴唇泪流满面。

    谢晋平在看到她,见到她的眼泪后,跪着朝姐夫行礼的人当下闭上了眼,不忍看她悲伤的脸。

    谢晋庆却在和宁的哭声响起后就朝人看去,随后,他咧嘴一笑,小声地朝她叫了一声,“嫂子?”

    和宁哭得更大声了,转过头去,不忍看这曾惊绝京城的两兄弟。

    齐项氏本来心潮就未抚平,一听和宁哭,眼睛又是红了,眼泪一串串地掉,心疼得不得了。

    “起罢,坐过来一点。”齐君昀让下人把凳子搬到了他们眼前,让两兄弟坐下,同时把妻子的手拉了过来,握在了袖下的手中。

    谢慧齐一被他握住手,就紧紧地捏着他坚实的大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时候二小姐,三公子跟小公子也都回来了,小金珠这时候在母亲眼神的示意下,去拉了休王家的和宁舅母坐了下来,又细心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和宁紧紧地抓着国公府小小姐的手,往前倾去,在她父亲身边小声地道,“父亲,孩儿想早点过去。”

    尽快早点,哪怕被人说她急不可待,她也想早点嫁过去照顾他。

    她没有叫他父王,而是叫父亲,语气里全是哀求,休王在心中轻叹了口气,也知道是留她不住了,朝女儿安抚地点了下头,让她放心,便朝轻皱着眉头的齐国公府看去。

    **

    礼部的汤正和很快就到了,日子择在了腊月的初十,离现在不过只有十二日,但这日子是在休王的属意下定的,齐君昀也是点了头,这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谢晋平先前一直在发怔,但和宁的眼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等日子一定,他看着和宁的眼睛,本想说婚事太仓促了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谢慧齐原本还想留两兄弟在国公府多住些日子,养好了再回去,但看来只能留下一个。

    休王他们回去后,齐君昀也送了汤正和出门,谢家两兄弟见了一直等候他们的老家人,但被抬来的蔡婆子已经不能睁眼了,气息还在,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在两兄弟握着她的手叫她的时候,她的手才动一动。

    阿菊站在一边,茫然地看着两兄弟,嘴里喃喃着,“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呢?”

    她都不明白,为何她好好地等她的大郎二郎回来,他们就不能好好地回来呢。

    阿菊很委屈,拿眼睛去雪找她的大姑娘,在找到后,她跑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姑娘的袖子问她,“姑娘,我有好好等的。”

    她听他们姑娘的话,在家好好扫着院子,喂着猪确着柴,好好地过日子等大郎他们回来。

    他们也该好好地回来的。

    没有几个人明白阿菊的意思,但谢慧齐一听就听明白了,她伸手抱住了阿菊的头,歉意地道,“对不住,是姑娘又说错了。”

    是她给了她错觉,给了她没实现的希望。

    阿菊把头埋在她的怀里,懵懵懂懂了一生的老姑娘不知道自己为何流泪,没完没了的眼泪浸湿了她家姑娘的衣襟。

    周围把已经软了脚瘫了下去的小红抱到了一边,小红捂着眼睛一直在流泪,她带来的长子趴在她的身边小声地叫着她,担忧地看着他的阿父。

    周围已经无心去管他们了,他跪到了两个公子身边,小声地跟他们道,“大公子,二公子,你们回来了就好,蔡婆婆心里已经知道了。”

    说着,他也是红了眼眶,“咱们一家人现在总算是在一起了。”

    “是啊,在一起了……”谢晋庆翘着嘴角,唏嘘,无奈地摇了下头,他又弯腰,用那只手抱了下那个把一生都给了他们家的老妇人,在她耳边又道了一句,“婆婆,大哥跟我回来了,你不怕咯,我们好得很。”

    在两兄弟在她卧着的床边起身后,蔡婆子的眼边流下了一行泪。

    隔日,蔡婆子在国公府谢家兄弟所住的小院过逝,这个随着谢家颠簸流离了一生的老妇人终是在她命运的终头等来了她视如所出的两个孩子的归来,安心地离开了这个让她曾年轻过,也给予了她死亡的世间。

    谢慧齐让两兄弟带着她回了谢府,把她葬在了父母的边上。

    腊月的初五,长哀帝叫齐国公夫妇进宫,跟他们道,“我给晋平写道贺旨罢。”

    长哀帝写了贺旨,也给了赏赐。

    在两夫妇要走的时候,长哀帝抬起眼,双眼渴望地看着他的兄嫂,只是,他那心软了一生的嫂子躲过了他的眼神,而他那个他敬爱的表兄也垂下了眼睛。

    在他们走后,长哀帝看着桌面轻叹了一声,跟桌子说,“嘟嘟很喜欢她的,你们就把她许给他罢,陪他一会罢。”

    如果不是他快要没命了,他不会这么为难他们的。

    连他都要走了,嘟嘟一个人在这个深宫里,多可怜啊。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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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齐国公夫妇出了宫,马车上,谢慧齐靠着齐君昀的头,一语不发。

    齐君昀握着她抱着小暖炉的手,间或轻吻下她的脸颊与耳,也是一句话都没说。

    这时候夫妻俩不用言语也知他们谁都是不可能把小金珠许给太子的。

    于齐家来说,不能再出一个皇后,那只会带累家族。

    而于谢慧齐来说,她再疼家嘟嘟,再把他当孩子,但她是个大人,大人的世界里,是不可能只有简单的温情存在的——孩子固然无辜,但她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血缘亲近,未出三服的表哥,且他的祖父,是造成她父母死亡,她弟弟们伤的伤,残的残的元凶。

    谢慧齐没那么大的心胸。

    在马车走了一段后,谢慧齐在他怀里回过头,沙哑着喉咙道,“这事,我不答应,但还是等女儿长大了,问问女儿罢。”

    她固然不答应,但在她这里,女儿毕竟是自由的,她的意愿也很重要。

    “嗯。”齐君昀知道她心里难受,轻拍了下她的手,在她看不到的上方,嘴角冷酷地翘了翘。

    他是不可能让女儿对温尊许意的。

    其中个中厉害,就是她没长大,他都会与他说道清楚。

    她母亲是个讲温情的人,但她是他的女儿,齐国公府如若在京中屹立不倒,他齐国公的女儿就不能是个不知世事的蠢姑娘。

    但这不是他想与妻子说的。

    相对女儿而言,齐君昀更不愿意让妻子去做什么选择。

    她已在他的护耶下,有他为她做主,不需她再去决择什么。

    谢慧齐一路都有些不好受,她是个对于亲近的人来说近乎软弱的人,她习惯照顾人,为人着想,很难拒绝她承认的人的要求,所以就是拒绝了,也还是心存愧疚。

    但谢晋平与休王府的婚事迫在眉睫,她一回去,又是扑到了准备事宜上,也没空多想什么,所以也没想到,等到隔日她一回谢府布置喜堂,她丈夫就把女儿叫到了书房呆了一个上午,她也更不知道她女儿出来的时候,神情平静得不像个小姑娘,只是在她父母的住处,把头抬起,朝宫中的那个方向看了好半天。

    她父亲也站在她的旁边,一直与她站在一起。

    久久,齐奚闭上了眼,她没有回头,把身子靠在了她父亲的身上。

    等她父亲那总是再坚硬不过的手臂抱住她的肩后,齐奚笑着缓缓睁开了眼。

    “阿父……”她叫了他一声。

    “嗯。”

    “你在我心中,”齐奚看向天际,微笑着轻声道,“是比那天还要高的存在。”

    齐君昀低下头,轻碰了下她的发顶。

    他依旧不动声色,齐奚却红了眼眶,“我会听您的话的。”

    没有人比得上他,她的母亲,她的哥哥弟弟们重要了……

    家人有这么多,嘟嘟表哥只有一个,她拿他在心里比了无数次,都发现,他没有她的家里人任何一个人的重要。

    所以,她只能如此了。

    尽管,他看向她的眼神很温柔。

    **

    谢府,来了半日就忙了半日的谢慧齐撑着头在看喜宴那天的菜谱,她已经看过数道了,这是最后一次,等这一次确定了,菜谱就不能修改了。

    谢晋庆走进事务堂的时候,对着国公府的那些下人用手抵嘴,示意他们噤声。

    国公府的下人总是要比别府的下人们机灵识趣些,一个个见到他见他示了意,都无声地福了礼,没发出声响来。

    这可是他们夫人最欢喜的小弟弟。

    谢晋庆一进来,就见他阿姐撑着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案桌上的册子,他轻步上了前,等走到她身边,叫了她一声,她才抬起了头。

    “阿姐……”见她讶异,谢晋庆没守礼法给她施礼,一屁股就坐到了她的身边,脸还往前凑,“你在看什么?喜菜?”

    “嗯。”谢慧齐转头看着他,忍不住抬头摸了下他没有肉的脸,“饿了没?”

    谢晋庆一天要吃七八顿,没一会下人就要端碗米粥或者参鸡汤过来让他进食,他简直就是吃怕了,一听她问,赶紧摇头,“刚吃,一点也不饿!”

    说完脸都是苦的,把头挨到他阿姐肩上,乞求道,“姐姐,我能不能少吃一点?”

    “不能。”谢慧齐淡淡地道,又朝小麦抬了下首,“端个炭盆到二爷脚边。”

    “阿姐,我不冷。”

    “嗯。”谢慧齐虚应了一声,明显没当回事。

    谢晋庆单臂搂了她,跟她抱怨,“你跟姐夫越来越像了。”

    连不答理人时候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谢慧齐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

    “他对你好吗?”谢晋庆忍不住问了一声,“这些年我没看着,他欺负你没?”

    谢慧齐听着笑叹了一声。

    他们姐夫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只有他们兄弟俩,才让她无时无刻不挂在心上,让她担心。

    小二郎都是二爷了,还是在意这些莫名的事情。

    可是,就是因着如此,她心里更是酸楚。

    就是残了臂白了发,她家的二郎还是二郎,并没有变多少。

    反倒是一声都不吭的大郎,比过去还更让她担心。

    “他倒是没有欺负我……”谢慧齐把肉菜划了一道出去,添了碗炖菜,嘴里淡淡地道,“这些年里,他一直陪着我。”

    没有他,就没有她。

    “哦……”

    见他长长地拖着声,谢慧齐眉眼不眨,嘴里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嗯,回头你还是要跟他混帐,我是定会袖手旁观不管的,你都这么大了,若是还被姐夫教训,到时候也莫怪阿姐罚你了。”

    “你还要罚我?”谢二郎怪叫道。

    这都叫什么事,被姐夫训还要被姐姐罚?

    谢慧齐又拍了拍他放在她腰间的手。

    二郎太重情了。

    都这么大了,还是把她又当母亲,又当姐姐地依赖着,这于理不合,可是他刚到家,她不忍心拒绝他的依赖,但也不希望他又犯小孩子脾气跟他姐夫扛上。

    国公爷也是有他自己的脾气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谢慧齐一行菜一行菜地琢磨着,嘴里也问着话。

    大郎成了家,有人陪伴,二郎若是没中意的,她这如母亲一样的长姐,也只能用长姐的权威给他挑一个了。

    她心中这时候也琢磨出人选来了,就等二郎说个喜欢的型,她再去从她属意的人里挑拣一个适应他的出来。

    “不娶,没心思,等师傅回来了再说……”谢晋庆搁在她肩上的下巴微动了动,还打了个哈欠。

    谢慧齐因此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我等嫂子过了门,在家里住两日,回头就住回国公府,等师傅回来,娶什么姑娘,阿姐你等我师傅回来跟我师傅商量去。”

    一看他阿姐一听这话就皱眉,谢晋庆笑嘻嘻地挤眉弄眼,“又皱眉头,好丑。”

    谢慧齐无奈地回过头,摇着头道,“该娶了。”

    “我得让我师傅帮我算算再娶……”谢晋庆心想着得等他师傅回来跟他窜通好,让师傅跟他阿姐说他这辈子不适合娶妻,只适合修道,这样的话,她就能死心了。

    反正他师傅以前也说过,他这世亲缘足,但没有子女缘。

    谢慧齐心道这事急不来,她又不愿意勉强他,遂点头道,“行。”

    京城的好姑娘也还是有的,出色的也有好几个,到时候二郎见了,若是有心动的,这比她说破了嘴皮强。

    “你大兄呢?”小弟弟没事就会粘上来,除了早晚的请安,就轻易见不着大弟弟的谢慧齐又问了一声。

    “送请帖还未回……”谢晋庆说到这也想起自己是要来干嘛的了,“阿姐,皇上召我们明日进宫。”

    “嗯,去罢。”

    “阿姐,我现在不想当官……”谢晋庆大概知道进宫是要去干什么的了。

    皇帝要封赏了。

    但他现在还不想当官。

    谢慧齐回头看他,对上了小弟弟疲惫的双眼,她愣住了。

    “大兄也是,阿姐,你帮我们跟姐夫说说……”二郎说到这轻叹了口气,没办法地道,“等我们好了,到时候再罢。”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现在连国子监的学子都要委派出去当官吏,为国尽力了。

    “阿姐,累,”谢晋庆在他姐姐身边这时候终于不再强撑着了,他轻声地道,“大兄一回来就绷着,让他再担点事,我怕他会累死,你都不知道,他这几年,没有哪一夜是睡着的。”

    谢慧齐听着已无力提笔,她把笔慢慢地搁在了笔架上,撑着头缓了口气,“知道了。”

    谢晋庆看着她伤心的脸,抬起头挠了挠她的脸,“对不起,姐姐。”

    谢慧齐摇摇头,脸上的伤心变成了淡淡的微笑,嘴里的话也有些无奈何,“阿姐没办法啊,你们啊,就跟长在我心上似的。”

    他们姐弟之间的牵绊太深了,也难怪她那国公爷这么些年来,也还是不喜她太过问他们的事情。

    可她也没办法,两个弟弟不仅是弟弟,更是她带大的孩子。

    这厢,送帖已回的谢晋平跟着来接姐姐的姐夫站在门口,听着门内他阿姐悠悠,又带着些许悲伤的话语,他抬目朝身边的姐夫看去。

    见姐夫面无表情,眉头却微皱,谢晋平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想恢复万字更的,但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只能更这么一点了。

    我这两天试试状态,尽力在这两天就把更新提上来,还请同学们包容下,容我多调整一两天。

第217章

    先前谢二爷悄无声息进去,所以站在门边的下人们见国公爷跟谢家大爷说着话拾阶而上,也是悄声行礼,没有打搅主子们的说话。

    这便让站在门口听到屋内说话声便止了声音的两人止了口。

    齐君昀微皱着眉头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妻弟的头靠在妻子的肩上,眉头更是拧了起来。

    “来了……”谢慧齐一见他,连忙起身,“今日朝中无事?”

    她忙上前去挽他的手,习惯性地又去握他的手。

    冬日风大,国公爷虽是个不怕冷的,但偏爱骑马不爱坐马车,也就跟她一道出去的时候坐坐马车,她生怕风吹着了他。

    见他的手不是冷的,谢慧齐也是松了口气,又朝小麦她们吩咐,“去端点参粥上来。”

    说罢就去看大弟弟,她嘴角翘着,眼睛里也有着温柔的笑意,“帖子送完了?”

    “还有几家明日送。”

    “不多了罢?”

    “不多了。”

    谢慧齐等他们姐夫在主位坐下,随着他也相继坐下,嘴里还问着话,“外面风大吗?”

    “有点。”谢晋平自进来就朝弟弟颔了下首,等姐夫坐下,见弟弟在身边安稳地坐下了,他那皱着眉头的姐夫似也没那么可怖了,心里头也略松了口气。

    有家姐在,当着她的面,姐夫就是装的,也不会拔他们的脸。

    “国公爷,你今儿还是骑马来的?”谢慧齐回头问人,又把桌前自己先前喝的那盏茶拿来,试了试温度,见还温热,就拿开了茶盖放到了他面前。

    “嗯。”齐君昀随意轻应了一声,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润了润口。

    “风大的话,就坐几天马车罢。”轿子就算了,她丈夫最不喜坐轿子那种比马车空间还封闭的东西了,“我怕你冷着呢。”

    “好。”齐君昀最听不得她这样讲话,她这般一开口,基本对她则是百依百顺。

    谢慧齐见他应了,也是笑了两下,把头在他肩头磨了一下,这才回过头去看两个弟弟,朝二郎道,“趁你姐夫来了,就跟你们姐夫说说罢。”

    谢晋庆一直在听她柔声柔气地跟姐夫讲话,嘴角歪撇着都扳不过来了,听她发了话,还朝她挤着鼻子皱着眉头,“偏心眼儿。”

    谢慧齐见他不改混帐,瞪了他一眼。

    “姐夫,皇上召我们明日进宫,这事你应当知晓罢?”谢晋庆不情不愿地张了口。

    “嗯,知道了,明日早朝我会替你们推了。”齐君昀看向那就是独臂在外也不改洒脱磊落,但在他们姐姐面前就跟个要不着糖就会生气的小孩的小妻弟,淡淡道,说罢转向大妻弟,“你的意思?”

    “回姐夫的话,与晋庆一样。”

    齐君昀点点头,不再多置一词。

    “那皇上那……”谢慧齐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我会跟皇上说清的。”面对她的担忧,齐君昀脸色温和了许多,也不赘言语,安慰着她道。

    这厢谢慧齐也不再多问,把手头的事处理好了,又带了两兄弟回国公府用晚膳。

    她是想着要到初八才让大弟弟住回来,平时还是搁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好。

    这晚用了晚膳,谢慧齐又把齐璞跟齐望还有小恶霸齐润交给了弟弟们带着回他们的院子,让孩子们跟弟弟们呆一块。

    回头看着像小仙女一样的小闺女,国公夫人也是感慨万分地跟婆婆她们道,“还好我肚子争气,生了个小闺女,若是生的都是惹是生非的男孩儿,我都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了。”

    搂着小金珠的齐二婶吃吃地笑,不断低头看着自家侄孙女的脸,也是感慨,“多好看啊。”

    一出去了,谁的眼睛都盯她身上。

    实在让她们这些当长辈的不放心。

    “你们回罢……”齐二婶见时候不早了,就催他们夫妻俩,“我们跟奚儿说会儿话也要睡了。”

    “阿父,阿娘……”齐奚赶紧从二婶的怀里站了起来,“孩儿送你们。”

    齐奚现在就住在青阳院,早不呆鹤心院了,但谢慧齐一般都还是等她睡了再走,这时候见女儿都赶他们,走到门口忍不住转身就捏女儿的小脸蛋,“大了,连阿娘都不要了?”

    齐奚笑了起来,把母亲的手拿到嘴边轻咬了一口,抬起明亮的双目与她道,“你又不把阿父让给我。”

    她也只好陪婆婆她们了。

    谢慧齐一听女儿又是要抢丈夫,当下就毫不留恋转过身去,“国公爷,咱们走。”

    齐君昀抬手摸了下女儿的小脸蛋,又抱了下她拍了拍她的头,这才与她一道离开。

    “阿父……”齐奚在后面叫着,又引得齐国公回头看向她,嘴角还有点笑。

    谢慧齐没好气回头瞪她,“坏丫头。”

    说着脚下步子都快了。

    走到半路,谢慧齐就拍齐君昀的手,“哥哥,脚疼。”

    姜是老的辣,当娘的比当女儿的要更会撒娇,齐君昀是二话没说半蹲下身,把人背到了背上。

    “你可以多疼疼她,但不要疼她甚过我。”就是人到了背上,谢慧齐还是不忘给自己争取权益,跟女儿争宠。

    人生百态,世间夫妻也是万万样,但能从她爱的人这里应该得的,她希望在这生这世里一点也不会少。

    齐君昀回头看她,眉毛微挑,“什么时候疼她甚于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谢慧齐略有些不好意思了,把头埋在他温暖的劲间蹭了蹭,咕噜着道,“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我们生小姑娘,本来就是要用来疼的,以后等大了,想放到跟前好好疼爱都不成……”

    一想以后小姑娘长大要嫁出去,谢慧齐就已经觉得不好受了。

    “嗯,奚儿的事你无需多想,想想璞儿他们罢……”

    齐国公一说,一想在外已经“盛名远播”到已经有媒人踏门的长公子,谢慧齐当下头就疼了起来,那本来再安宁不过的心也沉重了起来,嘴里也是喃喃着,“只有望儿才是好的,大的和最小的,简直就是来要我的命的。”

    齐国公因此笑了起来。

    听着他的笑声,谢慧齐又探出了点头,就着下人打起的灯笼的那点烛火下看着他的脸,眼睛都痴了。

    齐君昀回首,看着她痴然的眼,嘴角微微一翘,把轻吻落在了她的眼上。

    **

    腊月初十这天很快就到了,谢慧齐初九就住到了谢府,一大早,国公府下面属臣的夫人也是悉数皆到过来帮忙了。

    人是都到了,谢慧齐也还是只挑了先前打过招呼的楚,扈两家的夫人帮忙。

    她手下人多,还用不到用到属臣家的人。

    能用的,自是与国公府亲近的。

    这几年里头,天下大变,朝廷也是大变,国公府属臣下面的亲疏远近也是变了不少,最亲近的卫家因种种事情的发生,现已排在了扈家之后,而后来的楚家后来居上,眼看要超过卫家了。

    卫家自四年前卫老夫人过逝后,卫家大爷丁忧,九门提督之位便换了人当,现在守孝时期已过,但在长哀帝那,卫家先前的大爷,现在的大老爷还未在他那排上号。

    为着此事,卫家这一两年没少造访国公府。

    可卫家当年心属太子妃之位的事到底还是棋差了一着,这事卫家开了口,就不是他们想掀过就能掀过去的。

    卫家的大夫人也不是早前那个大爷夫人了,先前那位帮着卫家筹谋的卫大夫人已经过折,新夫人是续娶的,这续娶的夫人是个小姑娘,做事也没之前那位让谢慧齐顺心,便招呼了管事娘子把人腾得远远的,省得这等日子,小姑娘还没眼色,到她跟前没事找事。

    国公府来了十几个管事和管事娘子,宝丫夫妻这日也是来了,下面的事都有了人管,之前该操心的都操心完了,这日谢慧齐什么都无需过问,只需见见客,等着新娘子进门就好。

    这日她也是邀了那几个她看中的名门淑女家的长辈带着她们过来,也是为二郎掌眼,所以今天这客她是要陪的。

    谢家这次喜宴请了不少客,来的人甚多,这自有齐国公府国公夫人的心思在里面,但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许多人家不仅带了闺女,连孙女儿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带来了。

    齐国公府的那三个能随意进出皇宫,跟太子同榻而眠的公子个个都是她们眼中的香饽饽。

    想跟齐国公府结亲的人多得是,这时候想来博个眼熟的夫人都是一个带着五六个的大闺女,小闺女来了,谢府这还没半天,女客堂都挤满了。

    这人比以为要来的人不到半日要多出数倍来了,好在谢家大,这日每个房间都烧了炭盆,多腾出几间屋子来当客堂也是拿得出的,这才没人满为患。

    厨房里的吃食也是早早备了多的,多些人自也是无需担忧。

    只是谢慧齐是真没想到这些夫人把家里只要没嫁出去的大小闺女们都带来了,连四五岁的小女孩都也是带来了露脸,她这见的人也委实是多,一时也是看花了眼。

    孩子多了就是不妙,小孩儿哪有什么自制力,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就是有大人管着,在人多的时候也往往只会适得其反,不一会,因怕生哭成一团的小姑娘们拔高了嗓子都尖声哭着,一个哭出来,就有十来个附和的,那惨况看得跟在母亲身边的齐润小公子眼睛鼓得大大的,拉着他身边小哥哥的手都紧了,绷紧着后背如临大敌地看着这些个丑丑的小扭扭虫们。

    “不听话得很,”见这些扭扭虫们被伺候她们的婆子们一个个抱走了,直到厅里没有尖叫声了,吓出了一身汗来的齐润老成地摇了摇头,摇着小哥哥的手抬头与他道,“小哥哥,我看我们就是长大了,也还是别娶这些娇娇虫的好。”

    他们缩在主位母亲的大座背后,离下面的客椅有点距离,别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站在母亲的身边,他们前面的齐奚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回过头笑嘻嘻地与小弟弟道,“把哭得最凶的那个给你,可好?”

    “你莫吓我喽……”小公子一哆嗦,拉着小哥哥的手就往偏门走,“跟婆娘是讲不了什么道理的,小哥哥,咱们找大哥跟二舅舅去。”

    谢慧齐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自家的两个小公子溜了,也不管,示意盯着他们的护卫跟上,她则微微偏头与身边的小女儿轻声道,“你看如何?”

    “阿娘……”小金珠也是咽了咽口水,忍住掏耳朵的冲动,也是小声地道,“其实我也好想回祖母她们身边去的。”

    这些个夫人见着他们眼睛一个比一个亮,就差活吞他们了。

    那些小姐姐小妹妹哭的声音就差一点把她的耳朵刺破了,她也是怕的。

    后院状况不断,前面也是热闹非凡,谢府外面也是因要施粥一日,侧门那边更是人不少,等到傍晚新娘子进门,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挤在谢府门口了。

    这喜堂一拜,喜宴一开,鞭炮声理是震耳欲聋。

    谢慧齐也是在半时辰后,在鞭炮声的间隙得下人来报,说京城有一半的百姓都拿鞭炮过来放了,可能要放到宴后去了。

    谢慧齐一想,这时候也是没那么多银子打发这些来随喜的人,就让人拿油布包几把米,几把玉米包成一个包封,只要放了鞭炮的就打发给他们,也算是谢府一点心意。

    类似如此的情况不断,还好谢慧齐早做了准备,人手够,主事的也多,东西也准备得足够,场面是热闹了点乱了点,但事情还是能得到及时解决的。

    谢慧齐也是直忙到喜宴的末端,等外面的人没那么多,快要散的时候才去洞房看和宁。

    和宁早喝了枣粥,在谢府的下人们的服伺下半椅着软榻歇了一会了。

    谢慧齐身为国公夫人,在外确是个规矩大的,但在家里,她是怎么疼爱人就怎么来,自是不会委屈了她这个弟媳,早就吩咐了身边的人过去伺候小姑娘,不至于让她一嫁进来就必须坐在床沿一动不动等君郎来。

    算着大郎要进洞房的时间,谢慧齐快步过来跟和宁交待了些事。

    “等会大郎进来,应是会喝多,他姐夫今日要带着他不少大人的酒,这个是省不了的,醒酒汤就放在门口,沐汤也是烧着,就在你们的隔屋,这左边有道门,等会你们就从那直接进去就行,不用出去了……”谢慧齐见过和宁多次,也就不跟这个聪慧的小姑娘多废话了,一开口就很直接,“下人你吩咐他们就在门边候着,大郎要是还能走路,你们俩夫妻就好好呆着,若是不能,你就叫下人来帮忙,知道了吗?”

    “姐姐……”和宁从嫁裳里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点头道,“知道了。”

    大郎姐姐的嗓子都沙哑了,她在喜房里听了许久未停的鞭炮声,光想就已经知道外面有多忙了。

    “夫人……”外面,小绿在叫着他们夫人。

    谢慧齐也是知道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道,“伺候的人就在外面,有事你记得叫他们。”

    “是。”

    “国公夫人,辛苦您了。”陪嫁过来的和宁郡主的奶娘易氏跪了下来,给谢慧齐磕了个头。

    谢慧齐亲自扶了她起来,朝她微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今日我就不多说了,明日咱们还要呆一天呢,明日我还得把谢家的事交给弟妹,我听休王爷说,你是个能干的,这家里,以后也得你多为着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易奶娘听她这么说,惶恐得很,等谢慧齐走到门边还是跪下又磕了头。

    齐国公夫人和善,可就是过于和善,反倒让人惶恐得紧。

    喜宴那边也是散了,谢慧齐这厢忙着去侍候婆婆们睡下,今日国公府的主子们都来了,要等明天喝完谢府大媳妇的茶才回。

    谢慧齐一到婆婆们的客屋,见小金珠正坐在她们的面前,盯着她们泡药水脚,她不由笑了起来。

    小金珠一回头看到她,也是笑眼弯弯,还跟她告状,“阿娘,二祖母偷懒,说不泡脚,你说说她……”

    齐二婶指着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小没良心的,我哪有?我以为今日不是在家中,就省了这道便罢了,你倒好,还告我的状……”

    小金珠笑眯了眼,把放在祖母盆里的小脚丫抬起放到了二祖母的盆里,嘴里道,“二祖母,我问你,我踩得你疼不疼啊?”

    齐二婶都顾不上她们还隔着点距离,弯下腰就去亲她的小脸,笑得眼睛都成了条缝,“不疼呢,我的心肝小金珠。”

    谢慧齐笑着上前抱了孩子出来,坐到了下人飞快搬来的椅子上给小女儿拿干布擦脚。

    孩子还小,药水脚不能泡太久。

    “娘,二婶,今晚你们带小金珠睡啊,我跟哥哥就睡旁边,你们有事叫我们。”

    “好,把孩子给我罢,你现在就去歇会……”见媳妇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齐容氏伸出了手,把小孙女抱到了腿上。

    “诶。”

    谢慧齐见婆婆她们这边没事了,出了门就问来禀事的下人,“前面散了?”

    “回夫人,散了,”来禀事的管事赶紧道,“国公爷扶了舅大爷他们回来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舅家二爷好似喝多了,有点……”管事的吞吞吐吐。

    “耍酒疯了?”

    管事不语。

    “在哪?”

    “就在前面不远的如意庭。”

    谢慧齐这也是连口水都顾不上去喝了,加快了步子就往连着后院的如意庭走去。

    这人还没走远,她就听到她小弟弟的嚎声了,还有她儿子们的,一阵阵的鬼哭狼嚎的在冬日的冷风下显得格外的渗人……

    谢慧齐都顾不上这夜晚冷风有多冷了,迎着风就快步往前走,然后在被下人手中的灯提得一片灯火通明的小亭阁中,就见她小弟弟抱着他姐夫的手不放,正在哭着喊,“姐夫,你不把我阿姐还给我,那你至少得还我一个小外甥罢?我不要多的,你给我两个就行……”

    “给,给,给!”齐大的怀里,两颊通红的小醉汉,也就是齐国公府的小公子齐润拍着手鼓着双颊,瓮声瓮气地全力为他二舅舅鼓劲。

    丈夫儿子弟弟们都在,把亭子都挤满了,谢慧齐一看他们个个都脸颊通红,连她的小心肝小乖乖也是一脸的红韵,正抱着他阿父的腿,一脸的不想撒手……

    她快步进了亭子,心在这一刻都颤抖了起来,“怎么回事?”

    “给!”在齐管事怀里的小醉汉把头都点到胸口了,还不忘努力睁大双眼铿锵发声。

    “阿父,别给我,我要陪您和阿娘。”另一个小醉汉齐望泪眼汪汪看着他阿父。

    “姐夫,不还就给,给!”老醉汉谢二郎比划着手指,比划出了一个巴掌出来,晃了又晃,晃了又晃,打着酒嗝以气吞山河之势继续单方面的讨价还价,“一定要给足了这个数,不给,没门!”

    齐国公也是被人灌足了酒,这时候想吐得不行了,他闭着眼试图挽回一点心神,但饶是他自制力甚强,被妻弟摇晃着手的他也只差一点就要抽剑了……

    这时候,扶着自家大舅的齐小国公爷见他们娘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的样子,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扶着他大舅从另一个口子下去了,嘴里还道,“大舅,我今日只救得了你一个了。”

    剩下的,他就管不了了。

第218章

    “把二爷拉开……”谢慧齐忍住了想河东嘶吼的冲动,她这辈子最怕失态,实在不想破功,深呼吸给自己顺好了气,竭力平静地出了口。

    下人们得了她的令,这才一轰而上,去拉谢二郎。

    “不要拉我,不,不……”谢晋庆打着酒嗝,红红的眼睛圆瞪,“没看到我跟我姐夫在……呃,在在讲理!”

    “讲理喽。”小醉汉齐润凡是跟他阿父对着干的,他都支持,小巴掌拍得欢快无比,响得甚是轻脆。

    “齐大,你去。”谢慧齐把小儿子抱到了怀里。

    齐大看主母绷紧的脸,腰杆子下意识挺得笔直,几个快步就走到了谢晋庆的面前,把人硬生生提起放到了属下的背上,把人扛走了。

    “夫人,您放下,老奴会带人照顾好二爷,主子和您就安心歇息罢。”

    齐大请了安,在主母的点头下走了,这时睁开双目的齐国公深吸了口气,朝妻子走了过来,在一堆下人的注目下抱住了她,把头埋在了她的颈间不断地蹭着。

    齐国公最擅无声跟她撒娇,但这可不是让他抱着她不放跟她黏黏乎乎的好时候,谢慧齐一把拉开他的手,迅速把怀中挤成了肉饼的小儿子给了出去,这时候,抱着父亲腿的另一个小醉汉跄跄踉踉过来,金童一样无暇的小俊颜上全是红韵,“阿父,阿父……”

    他叫得伤心不已,他阿父不理他。

    “坏蛋,大坏蛋……”同时,差点被挤成肉饼断了气的齐小公子愤怒得两手都在空中飞,像是非要把他阿父撕了不可,同时,眼睛亮得可怕,“昨日还罚我抄书不算,今日把我挤成饼饼,我要跟我祖母二祖母说理去!”

    说着一手抱紧抱着他的齐恫的脖子,一手冲上天,“哎哟,走!”

    齐国公被妻子一推,皱眉瞪了她一眼,但好在他还没喝糊涂,神智还是有点,蹲下身把抱着腿不放的三子抱了起来,朝齐恫淡道,“先抱他回去睡。”

    等睡好了,明日他亲自去听听他怎么去跟他祖母二祖母讲理。

    “小绿,你跟着。”谢慧齐已经是无力生气了,要算帐也是明日的事。

    **

    这夜,谢晋平在妻子的怀里无声地痛哭了一场,把和宁的心都哭得碎了,紧紧抱着他没放手,她心疼难捺,却同时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庆幸老天爷让她喜爱的这个人终是回到了她的身边,没让她空等一场。

    不管回来的是什么,哪怕是他跟二郎一样断了手臂白了发,她都无所谓。

    只要人回来了就好,若不然,在这世道里,她去何处再寻一个与她心心相印的丈夫?

    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谢大郎了,还好,还好,他是真的回来了。

    两夫妻第二日醒来,两个人双眼都有些红,大郎在和宁妆扮好后挥退了下人,蹲下向握着她的小手,抬头看着她,淡道,“我以后对你好。”

    和宁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她脸是红的,但目光坦然,“你以前对我也很好。”

    他是她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男子,是她心中最独一无二的瑰宝。

    她等他那么久,不是在苦等,也没他们姐姐那样苦涩,只要想起他曾与她说过的话,呆过的时光,她的内心就很平静。

    “多谢你。”谢晋平握着她的手,心头那难以挥去的沉重还是因她轻松了一些。

    她不言不语,却给了他最大的抚慰与扶持。

    和宁伸手抱住了他的头,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她也很多谢他,终让她等到他。

    她也会对他好的。

    **

    国公府不能连着两日无主,谢慧齐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在谢府也不能多呆,一等新婚夫妻敬过茶,她就召了和宁说事去了。

    她早有准备,谢家的管事和管事婆子都到了事务堂,谢慧齐是一本帐册对一个管事,具有针对性地跟和宁交待谢府的大小事宜。

    她这些年给谢府攒了不少身家,外帐一交待完,就挥退了管事的,给和宁交待内帐。

    她一直说个不停,和宁听到半途都默然了。

    她不知道谢府现在的架子有这般大——便是江南也有铺子与坊庄。

    一直到傍晚,国公府来了人催了又催,谢慧齐才停了嘴里的话,沙哑着嗓子与她道,“这几日你就好好看看帐薄,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再来问我。”

    说罢就起了身。

    婆婆她们已经早一步回去了,她也是得早点回去,赶着一道晚膳才成。

    要不然,她家那国公爷就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姐姐,辛苦您了。”和宁见她说着就起了身,忙不迭起身朝她福礼。

    谢慧齐握了她的手,着重捏了捏,朝她笑了笑就走了。

    一出门,就见大院门口二郎在兜着圈,一见到她出来,就笑着迎上来了。

    “你是要留在家里,还是跟我回国公府?”谢慧齐见到他就停下了步子,等他一上来就冷冰冰地问。

    “阿姐……”二郎见她冷着脸,当作没看到,还是笑嘻嘻地凑上前来,“我当然是跟着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别不要我。”

    谢慧齐眉眼不动,听他说完就朝前走。

    “嫂嫂……”二郎又凑到了跟过来的和宁面前,嘴角翘着眉角扬着,“您今儿真好看。”

    和宁哭笑不得。

    也就谢家二郎能用这种口气跟亲嫂子说话,而不被人视为无礼了。

    “嫂嫂,我跟阿姐先回国公府住几天啊,回头就归家来,您跟我大兄就别盼我了,我住腻了就回来……”谢晋庆说到这,又压低了声音,跟他嫂子小声地道,“要是我被我姐夫打断了腿,你可记得提醒我大兄赶紧过来救我,我阿姐现在心狠得很呢,心都是别人家的。”

    他这声音虽是压低了,但没低到前面两步的人听不到,谢慧齐每个字都听进耳朵里了,眉眼也没动。

    她就等着把人带回去了狠狠收拾。

    和宁又是哭笑不得,只好笑着点头。

    国公府的马车早侯在谢府的中庭了,谢慧齐快要走到马车前时,谢晋平匆匆从会客的前堂赶了过来,送了她。

    “你们要好好的。”谢慧齐把大弟弟和弟媳的手握在一起,见到他们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淡定温柔,嘴角也是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她知道他们是定能过得好的,他们身上的特质足以让他们度过安好的一生。

    “过几天,我跟和宁就过来跟伯母二婶和你请安……”谢晋平看着他娇柔美丽的姐姐,就是这个看起来很娇弱的女子,用她所有的一切,保护了他与弟弟的一生。

    她给予了他们所有的一切,却从未想过要从他们身上得到过分毫。

    二郎总说她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娘,说来,何尝不是如此。

    “好。”谢慧齐笑着点头,又朝那看着弟弟不放的和宁望去,和宁也是朝她看了过来,朝她浅浅一福。

    谢慧齐朝她一笑,也未再多说,在夫妻俩的视线下上了马车。

    临走时,晋平拉了晋庆到一边说了句话,“别胡闹了,省得阿姐训你。”

    晋庆握着鼻子笑个不停。

    “听到了没有?”晋平拿他没办法。

    “知道了,”见兄长声音里全是无奈,谢晋庆也是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我就胡说几句,姐夫才不会跟我生气,他也知道我胡闹。”

    姐夫那么宝贝他们阿姐,怎么可能把她生的儿子让出来?谢晋庆自是懂得的,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闹闹。

    他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想当然了,对他来说,能回家,能回到他们阿姐身边,回到他跟兄长的家就已是万幸了。

    他闹闹,不过也是想引起他们多一些的注意而已,也是想不想让他们那么为他担心。

    他就是没了手,他还是当年那个可以意气风发,也可胡作非为的谢家二郎。

    他失去的只是手臂,而不是他的人。

    “不过,大兄,”谢晋庆又是凑到兄长面前给自己拉保障,“阿姐若是不疼我要训我,你可得来救我的命!”

    看着弟弟那双黑得发亮,但生气勃勃的眼,谢晋平怔了怔,尔后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的心又疼又欢欣,还有那么一点的释怀。

    无论二郎为他付出了什么,二郎都觉得那是应该的,就是到了现在,他还是用他的方法告诉他,他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原本啃噬着他心的痛苦与折磨在这一刻又淡了一些,谢晋平伸出手给弟弟的披风拉好,心中再痛苦不堪,心思再千转百回,他脸上依旧还是一片淡然,“别胡闹。”

    一如十年前,一如很多年前,叮嘱他莫要惹他们姐姐生气一样的口气。

    “啧,跟你说不通,你记得我说的就好。”谢晋庆说罢就跟着马车出去了,外面他那匹他从他姐夫那强要来了的战马正等着他,他一出去就翻身上了马,威风凛凛坐在了上面,护送着他阿姐的马车回了国公府。

    路上看到他的行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谢晋庆都乐呵地听着他。

    他拜的是当今的国师为师,耳目比一般人要聪敏无数,所以那些可怜他,说道他,甚至妒恨诅咒他的话都听得清楚。

    马车内的谢慧齐偶尔也能听到几字半句——京城并不是齐国公府的,人的嘴也不是那么好堵的,总有不怕死的人为了把话传到他们认为的所谓重要的人物的耳朵里恶心他们,就如国公府的马车路过酒楼时,上面不知道哪个久考不中的迂腐书生,或者被人指派的正义人士不忘拔尖了嗓子高声大呼齐国公府的不是和谢家二郎的报应之说,就差冲到她面前来告诉她说她有个残废弟弟,齐国公府休想一手遮天。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她家国公爷提拔了几个人,得了几个人的感激,就也得了那些不被征用的人的恨,谢慧齐也是想过,弟弟们不愿意现在就被封赏,也是为了他们姐夫着想,暂避锋头。

    谢慧齐的马车一路进了国公府,下人们的脸色不太好,当主子的倒还是云淡风轻,谢慧齐领着弟弟回青阳院时,看他脸色如常,嘴角依旧噙着笑,忍不住笑看了他一眼。

    到底是她的弟弟,他们父母生出来的好儿郎。

    齐国公晚了妻子半个时辰才归家,身后跟着他的那一串儿子。

    他们进来时,谢晋庆正在试他二婶给他亲手做的长靴呢,一见到大外甥一身的恶臭味进来,他不禁捂了鼻子,眼睛转得飞快,等看清楚了外甥们身上臭的臭,脏的脏,最小的那个手背肿得老高,眼角还含着泪后,嘴里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觉得这时候他若是敢搭一句腔,他的下场比他的小外甥们绝好不到哪里去。

    谢晋庆非常识相,眼明手快地挪着屁股就到了坑边边,没敢坐在主位再跟伯母二婶撒欢讨疼爱了……

    “祖母……”那眼角还含着泪滴的小霸王齐润这时候哀哀凄凄地叫了人,“二祖母……”

    声音悲切得很,足以能绕梁三日。

    他说着还不忘把两足被揍得肿得老高的肉手伸了出来,本来只含着泪滴的眼睛此时全是眼泪,让他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更是可怜了。

    齐国公冷眼看了他一眼。

    那小肉手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立马就缩回去了,小霸王还努力抽了抽鼻子,没让眼睛掉下来。

    他阿父说了,敢告状,敢哭,明天接着打。

    “祖母,二祖母,阿娘……”齐润努力不哭,一个个叫着,试图不说出他阿父欺负他的话来,也能让家里的人帮他做主。

    谢慧齐正坐在一边在看帐册,见到他们进来,也只是站起来解了国公爷身上的狐披,对大儿子跟小儿子视而不见,只牵了乖乖站在兄弟中间的二儿出了门,交待了门边的小绿带着他去洗漱,又跟下人吩咐了摆膳,就回了屋来,坐到了齐国公的身边。

    正窝在一边商量着二郎过年穿哪身新衣裳好的齐容氏,齐项氏自打儿孙们进来,嘴巴皆微张,愣了。

    小孙子诉苦,可被齐国公一进来就扫了一眼的她们这时候也是不敢多话,两个人也是坐立不安得很,她们也是知道小孙儿太霸蛮了,而他们的长孙儿在外那也是个一呼百应的主子,齐国公好多年都没出的风头,近两年都被大孙子出了,而小孙儿若是不管,出去了要是横行霸道,那他们齐国公府就热闹了。

    两个老人家齐齐把眼睛望向谢慧齐。

    只有最大的齐璞不以为忤,他今日被罚骑马单兵作战,以一对二十,被心狠手辣的禁卫军逮到了泥地揍了一圈出来还不许他换衣,他也无妨。

    他长这么大,就没什么事是他没做过的,何尝怕那几句闲言碎语,他阿父想挫他的锐气,最好是还有点别的招,若不改明天可别让他逮着时机,刺他老矣。

    谢慧齐一瞅他们那大儿子那微笑淡定什么事都不放在身上的脸就觉得碍眼,这孩子从小就怪,怪到了如今一点也没变,气她不算,还老气他阿父,恨得她牙痒痒的,却又拿这油盐不进的儿子没什么办法。

    儿子太聪明了,真没什么好处。

    谢慧齐扫了大儿一眼,这时候婆婆二婶盯着她眼睛就不打转了,她也只好朝那试图还想把小肉手放出来博同情的小儿子淡淡道,“怎么了?”

    “阿娘……”一得到回应,齐润马上迈着八字步过来了。

    他屁股被揍肿了,现在走路好辛苦,他阿父还不许护卫抱他,真乃一代凶父!

    “别!”谢慧齐马上把手放到了一言不发,冷眼看着他们的丈夫手里。

    “呜……”齐润扁了扁嘴,委屈地朝祖母们一踉一跄地跑去,“祖母祖母我的亲祖母……”

    齐国公眼睛跟着他走,看着他扑到了祖母的怀里,眼睛顺带扫了缩到坑角不言不语的小妻弟身上。

    谢晋庆一看他姐夫扫到他身上,马上垂下头,心里盘算着救外甥们于火水之中的计策与胜算。

    “怎么了?”谢慧齐再回过头去,看向自家国公爷,口气温柔甜美得很,眼睛也是柔了。

    她这明显语气截然不同的话一出,就见低着头的谢二爷嘴角不屑地撇了一下,小国公爷也是讥俏地翘起了嘴角,舅甥俩还心心相印地对视了一眼,很志同道合地满脸的嘲讽朝齐国公看去。

    只是他们一看,正好对上了齐国公看着他们的眼。

    齐君昀是妻弟一眼,大儿子一眼,两个人上下都看了一眼,嘴角也是泛起了温和的笑,眉毛也是略略往上扬了一扬,“你们俩人若是有话要说,出门好好说会。”

    此时寒冬腊月,一入夜,寒风吹得树头呜呜作响……

    “姐夫,我……”谢晋庆很想说我没什么话好说的,但一对上他姐夫那眼睛冰冷的眼,那话就说不出口了。

    我又没搭腔,就对个眼神就这样了,还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悲愤的谢二郎自认倒霉地下了坑,裹好披风,朝外走去的时候,眼睛还往他阿姐身上瞅,但瞅了好几眼,也没见他阿姐看他。

    “你不出去?”见大儿子还站在中间散发恶臭味,齐国公抬了抬眼皮,朝他淡淡道。

    被人打了一天,还冻了一天的齐璞闻言抬起眼睛朝房顶看了一眼,在心里低咒了一声,他没他小舅舅那般天真,还以为他那唯夫是从的阿娘能救他一命,干脆转身就大步出门寒风而立去了。

    “这……”他们出去了,齐容氏轻咳了一声,朝一脸冷洌,刚才让她都不敢出声的儿子小声道,“二郎身子骨还没好全呢。”

    “是啊,是啊。”齐项氏这时候也只敢附和,不敢说太多。

    她也是今早才从下人的口里听说他们家的小国公爷带着弟弟们喝了酒不算,还把大忻朝一半的王公贵族家的小公子们都灌醉了,有人回家去还得了风寒,高烧不断,想来这些人不出两天,都要上府来找麻烦来了。

    她也是拿她这个大侄孙儿有点发愁了,如侄媳妇所说,这天下就没他不敢干的事。

    而小公子齐润见大哥都被赶出去了,眼睛一溜,小身子一弯就跪到了地上,跪坐在两个祖母的中间,扯着她们的裙角拦住了脸,屏住了呼吸,想装作自己不在。

第219章

    小公子装蘑菇,两个当祖母的还不动声色拂了拂裙子,想把他挡严实点。

    大的毕竟有了岁数,还是习武之身,出去吹寒风之事她们拦不住就算了,可小孙儿毕竟太小,可不能让他出去遭这个罪。

    本来盘坐在炕里头正在绣着花的齐奚此时也是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眼睛也是滴溜溜地在屋里的人身上打转。

    “让他们站一会罢。”婆婆她们求情,谢慧齐也不拒,但也不允,微笑着朝她们道。

    跟两个满心都只护着孩子们的长者是没什么好道理可讲的,都依着她们,孩子那才是没法子可救了,但也无须去反对她们的想法,话说得和婉点,结果不变就是。

    儿子们都非池中之物,就是谢慧齐这个当娘的在他们面前,尤其在长子面前,她也很难觉得她能比能聪明几分——长子的反应力跟观察力非常的优秀,若说他现在最缺什么,无非缺的是阅历和实际的经验。

    但也因为他太聪明,人生至此,没受过任何的挫折,心比天高,他们当父母的都不把他的锐气挡下来,磨去一些,那到了以后他成为众矢之的的那一天,那就来不及了。

    磨,必须磨。

    长子已经大了,再不狠狠磨就迟了,所以丈夫下得了狠心,谢慧齐更是连片刻的心软也不允许自己有。

    她既然生了他出来,那就得把他教好了。

    而二郎也得训,不训训他,迟早翻天他姐夫头上去,到时候他姐夫真发火了,可不是站站就能解决的事了。

    齐二婶见她微微笑着,脸色平静得很,眼波如清水般清澈明亮,一点迟疑也无,也是知道她是下定了心了,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敢再说了,生怕说多了,她这侄媳妇把小侄孙都扔出去受罚。

    晚膳很快就摆好了,那站在寒风中的两个人没准入膳厅,不过谢二郎在膳后被召进去了,他被仆从带着进了浴房洗了个药水澡催出了一身的虚汗,随即又吃了奶羹,胃一下子就舒服了,听说还是他阿姐亲手做的,谢二郎把端来的说也是他阿姐亲手做的肉丝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连口汤都没剩,吃完还舍不得地伸出舌头在碗里舔了舔。

    好不容易依依不舍把碗搁下,还是把他幸福得他在炕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一点也没觉得刚才站的那一会是遭罪了,等下人说姐姐,姐夫要见他,他在路过还在寒风中站立的大外甥时,分外同情的看了大外甥一眼,但这时候他就完全没有跟大外甥有难同担的心思了。

    还是大外甥的难,大外甥担着罢。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他的乖弟弟的好。

    谢二郎摸着鼻子走了,齐璞也是要笑不笑地瞅着他二舅舅的背影,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他阿娘最会笼络人心了。

    他最难搞的那个任性冲动的小弟弟,也是只要她施以手段,小爆竹在她手里都能变成小兔子,天天把脑袋凑到她手底下,只求她多摸他两下。

    二舅舅也是他阿娘从小带到大的,想来也逃不过走一遭。

    再想想自己,每次不也是如此?

    想想,他也就没什么好嘲笑信誓旦旦要跟他一起与他阿父对抗到底的小舅舅的了。

    谢晋庆进了鹤心院的暖阁,谢慧齐在瞪着眼睛拍了下他的脑袋,骂了声“不听话”后,就把他推到的坑上,给他脚上盖好暖被,与他道,“跟你姐夫好好下会棋,说会话。”

    “哦。”谢晋庆看着她笑个不停,不知为何他现在看着她就乐,就想甩着腮帮子对她笑,她说什么都是好。

    “唉,被我惯的,”谢慧齐见他笑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这没好气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给她家静坐着不语国公爷整了整衣摆,又伸出手去摸了下他放在被下的脚,见是暖的就收了回来,与他道,“你别跟个混不吝的生气,他要犯浑,嘴巴不说人话,你就直接打,犯不着跟这种混小子多废一个字,浪费你口舌。”

    说着见她家国公爷看着她的眼睛里全是笑,谢慧齐也是笑了起来,她向来没法在他的笑眼下保持冷酷的神情,哪怕是装的都不能,“你直接抽就是,我就见不得别人糟忤逆你。”

    说着就把教训小儿子的马靴从高墙下取了下来,放到了他手边。

    “嗯。”在她取来马鞭后,齐君昀轻抚了下她的脸,问她,“要出去?”

    “外头不还有个混小子?”谢慧齐没办法地说。

    小弟弟是搞定了,但大儿子还站在外面“玉树临风”呢。

    虽然说她活扒了这小子的皮的心都有,但不可能真不管。

    “让他多站会,病了也没事。”齐君昀不以为然地道。

    就是病了又如何?死不了就行。

    谢慧齐知道他的意思,但知道归知道,实际却不能如此的,真病了,两个老人家得生闷气了。

    她不心疼混帐儿子,但得心疼家婆跟二婶。

    谢慧齐也就笑着点了头,没搭话。

    齐君昀摇摇头,也随她的意,“外面冷,多穿点,护手套好,别冻着了。”

    “知道的。”谢慧齐笑意吟吟,明亮的烛光下,她的容颜依旧如当年那般光彩夺目。

    她走后,谢晋庆一等她的背影消失,就凑过半张炕桌跟他姐夫献宝一样地说,“娶了我阿姐,是不是太值当了?”

    说着满脸的得意洋洋。

    齐君昀看着他,突然知道他小儿子拍着他那单薄的小胸脯,夸他自个儿是天下第一英俊的不要脸劲是像了谁了。

    “嗯,不值当的话,”齐国公淡淡地应了一声,让他动子,“也得把你给扔了。”

    不看在她的面上,哪能任他黏在他们夫妻的地方笑得像个傻子。

    因他的话,谢晋庆更是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他两嘴咧开,眼睛笑弯,神情依旧得意,“姐夫,你就别逗我了,你就说句你也喜欢我就那般难?”

    齐君昀忍俊不禁地翘起了嘴角,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这个哭能哭得悲伤,笑也能笑得痛快的妻弟。

    他也是明白为何在这么些年这么多人,为何司马独独选了他个妻弟当徒弟。

    无知亦无觉者,拥赤子之心不难;知世事天命还依旧纯粹赤诚,那才是难得之事。

    **

    这厢谢慧齐把儿子拉到了他的小院,把他赶到了浴房让下人拿温水泼了他几道,把他塞到浴池里搓了两把,又让仆从把他拎出来,一等他穿好单衣,她就亲自出马,捏着他鼻子就灌了他一碗浓浓的姜汤。

    小国公爷被她这么对待多次,经验十足得很,一口把辣得肠胃都疼的姜汤喝下去也面色不改,连呛都没呛着一口。

    喝完,小国公爷揉了揉被捏红的鼻子,淡定地道了一句,“您是我后娘罢?”

    也就后娘能这般不心疼人了。

    “我怎么就不是呢?”谢慧齐也是痛心疾首,想不明白,“要是的话,我得给天上的仙人献一辈子的香,给列祖列宗说一辈子的好话!”

    齐璞笑了起来,起身让她给他穿着锦衣,因眉眼之间的轻松,这个集父母容貌所有夺目之处的少年此时身上华光尽显,“看来,此事于你我都是憾事。”

    谢慧齐给他系着腰带,笑望了他一眼,随即也是笑叹了口气,“哪能不真心疼你?就是该罚得罚,你不知道难受,哪能知道别人的难处?”

    齐璞笑着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疼他——给他灌的姜汤是辣的,但从不烫嘴;给他穿的衣裳,从来没有哪身是不合身的,就像是知道他每天长高了多少一般。

    “我知道别人的难处……”齐璞拉过她半挽着的长发,绞了一缕在手间,淡道。

    “你知道什么?”谢慧齐忍不住没好气地又掐了把他的脸,“你说说你昨晚干的什么事?严家的那小儿子跟着你喝多了酒回去后受了寒,今日就传到了我们府的耳朵里了,你明知道严尚书最讨厌你阿父,你怎么连敌我都不知道分了?不知道他们会借题发挥啊?”

    朝廷都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就更不是他阿父的了,严家之前虽然也是站在了皇帝这边,但严承运这个吏部尚书那是出了名的看他阿父不惯的人了,家里办什么喜事都不给国公府送帖子,十年如一日地没事尽在他阿父后面给他阿父添堵,但他小动作不断,偏偏在大事上又带着他那几家姻亲站在他们国公府这边,谢慧齐也是每次一听严家又做什么小动作了就头疼。

    严家就是个不能打死,也不能好好处之的瘟神,她就不知道为何她儿子明知道情况,却非得招惹那家的儿子。

    “借题发挥那也是阿父的事。”齐璞不以为然地道,在她听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打了一下他后,他扯了扯那缕头发,嘴角更是翘得老高,“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我只管我的事。”

    “你……”

    “好了,别生气了,”齐璞刮了下她的鼻子,搭着她的肩往摆好了饭的桌子走,“严承运挺宠他那小儿子的,他那小儿子长得像他,他拿着当命根子看……”

    说着,还不忘跟她挤了下眼,“哪像你们,把我当捡来的糟蹋。”

    谢慧齐听着心塞至极,无法忍耐,在他坐下后又狠狠地掐了把他的脸,“谁家得你这么个儿子,都恨不得是捡来的。”

    至少能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齐璞看着她给他盛汤,脸上笑容不改,“别担心,严家要闹就让他闹……”

    他接给母亲递来的碗,见她不解地望着他,齐璞的笑容温柔了些,“你管你的就行,别管,我心里有数,若是不懂,你就去问阿父。”

    严家的小儿子,可是以他马首是瞻的。

    大人的事归大人管,但他们下一辈的事,是他说了算。

    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可不是永远都一成不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更这么点了。

    明天开始,恢复两更。

第220章

    儿子这么说了,谢慧齐也就点点头。

    他的事她也操心,但并不忧虑,现在他还在他们夫妻的眼皮子底下,就是摔倒了,他们还可以扶他起来,怕他犯错,舍不得他摔跤,拦着他什么事都不做,那才是弊大于利的。

    谢慧齐活了两辈子,也知道说一千道一万的真理,也不如切切实实地去干一件实事的领悟来得多。

    人只有自己经历过的,才是自己的。

    儿子有儿子的人生,再则,每一代有每一代人的想法,与独属于他们的世道。

    很多在他们这代想当然的事情,在后辈这一代并不件件都行得通。

    长子在他们的这一代里说是呼风唤雨也并不为过,比他父亲当年并无不及,谢慧齐也就不打算用她那点自以为是的世故去指导他跟他的小伙伴们相处,相比而言,他的阿父对此更有发言权,而她有什么不懂的去问国公爷好,就不跟儿子多噜嗦了。

    见他阿娘点了头就又给他盛面,齐璞闻着香味就知道是她做的,忍不住看着她就笑。

    他阿娘与别人的娘亲总是那般不同,他何其有幸。

    谢慧齐见他笑个不停,也是什么打击他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安安心心看着他用饭,陪着他没动。

    一天到晚,她也就只这种时候能偶尔抽点时间陪陪他了。

    等他再大点,母子俩相处的时间只会更少。

    谢慧齐不是个控制力强的母亲,对于儿女,她前期给予了富足的感情和关注,每一个她都管得甚严,也不吝向他们表达出她对他们的珍爱,但也从来不愿意粉饰太平,她比国公爷更愿意让他们看清楚外面的世道,知道严寒酷暑,哪天就是没有了他们夫妻也能迎风屹立不倒,那才是他们的人生,也才是他们夫妻用心教出来的孩子。

    “在外不要太出风头了。”临走时,谢慧齐还是叮嘱了他一声。

    齐璞想了想,道,“就这一两年,孩儿出够了,到时候有了后来者,孩儿就是再想出,怕也是不成了。”

    谢慧齐听了眉头都皱了起来,心道那后来者的其中一个不要是她家的小霸王才好。

    她半生走得安安稳稳,不出头不冒尖,可不是为的让儿子们把风头都出尽的。

    齐璞一看她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住大笑的冲动,捏了捏她的耳朵,笑道,“你在想咱们家的小公子?”

    谢慧齐又掐了他的脸一把。

    “阿娘,省不了的,你就别想着省了。”齐璞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双手搭着她的双臂偏头看她,“你是怕阿父担得辛苦?没事,轮到咱们家小公子出风头的时候,已是我为府中奔走的时候了,气不着,也累不着你的心肝国公爷。”

    谢慧齐哭笑不得,扯着他的鼻子道,“这话可莫在你阿父面前乱说。”

    要不,罚他再臭一天,站一晚都是轻的。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她家心肝国公爷在外面一皱眉,十个看到了起码有八个是提心吊胆的,但他这几个被他严得甚严的儿子,就没一个真怕他的。

    “知道。”

    “那阿娘走了。”

    “我送你。”

    “不用。”

    齐璞也不再说了,送了她到鹤心院的门口,看着她进了门,回头朝他挥手的时候,他这才提步。

    这次,换谢慧齐看着儿子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往暖阁走去。

    谢慧齐回去后,被弟弟拖着跟他下了把棋,她棋艺不精,哪是弟弟对手,把丈夫扯过来帮着她下,这才把棋下完。

    看她回了,齐国公也没什么耐心,速战速决,把谢二郎在短时候内就打了个流花流水,一把所有的棋堵死,国公爷抬首就朝门扬了一下。

    谢晋庆抵死不从,他不想走,把头都凑到了他阿姐跟前,“阿姐我睡不着,你再跟我下一盘。”

    谢慧齐一言不发就下了地,扯着他的脸蛋儿就往外走,把赖着不走的谢二郎撵了回去。

    门口,谢晋庆还在哀求,“阿姐,就再下一盘,半盘也可。”

    “不回,明早罚你不许上桌用膳。”

    “阿姐……”

    “还不走!”

    齐君昀听着妻子的暴喝声,背着手往门边走去。

    他这步子刚迈到门口,就见抱着他妻子手臂不放的妻弟一瞄到他,就跟兔子一样地一蹦一跳地跑了。

    谢慧齐见他跑了,也是松了口气,回头就扑到他怀里呻*吟,“怎么就都养不大啊?”

    “嗯,”齐国公想了一下,这确实是个问题,但,“你不是说你惯的?”

    谢慧齐听着头更疼了。

    “不过,没事,你养他们,我养你。”

    谢慧齐抬头,眼睛因笑意泛着盈盈水光,“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齐国公嘴角浅浅一挑,轻颔了下首,把妻子有点揶揄的赞美笑纳了下来。

    **

    朝廷要到腊月过小年那天才休朝,齐君昀算了算,他应是要到大年三十那天,才能归府,他休沐的时间比朝臣不多,只会更少。

    老帝过逝前后他有很长一段时日想过把时间更多的放在府里,只是在灾年里他于国还有事情要做,随即沉弦上位,他也无法坐视不管,这忙来忙去,也只得了个每日能归家的时间,更多的就没有了。

    清晨他要去上朝,妻子依旧打着哈欠给他穿朝服,这在多年前,本来下人来即可,只是这么些年他也让她为他穿习惯了,所以就是想让她多睡会,也就由她了。

    “今日有些忙,就在宫里用晚膳了,夜了会回来,你们无须等我。”他伸着手,看着她的脸不放道。

    她鼓了鼓腮帮子,不置可否。

    “前两日耽搁了些事,皇上要与我再多议几番。”他解释道,明知道她知道,但见她不说话,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晋平的婚事让他多耽搁了两日,这几日得补回来,临近年底,要决策的事太多,他这里拖一天,于底下就是几月的事了。

    “知道了。”

    见她脸上没个笑,他在她给他束腰带的时候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怎么不笑?”

    “我困。”妻子笑了起来,还有点无可奈何。

    “嗯。”齐君昀这才有点放心。

    他是有点怕她埋怨他的,惹火了她,她恼极了,哪怕当着母亲她们的面跟他恩恩爱爱,但一回到他们的院子,她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睡到半夜还会去榻上睡,跟他分床。

    这滋味他尝了几次,实在不好受,齐君昀不怎么想再尝试一遍。

    “你今日要做什么?严家要是找上门来,你找楚夫人上门,让她来应就是。”见她今日不主动与他说道,齐君昀自行说道了起来。

    “好。”

    “你今日要做什么?”

    见她忍不住笑,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揉着脸,齐君昀嘴角也勾了起来。

    “你别噜嗦!”她嘟囔着。

    “我就问问。”虽说他会打发下人盯着来禀他,但他还是想问问,听她亲自说。

    “我想想啊……”妻子偏了偏头,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哈欠,齐君昀看着妻子绯红的脸,低头亲了亲她,引得她又是发笑不止。

    “你别捣乱,让我好好想一下。”本来还没怎么醒的齐夫人这下是醒透了,她是爱笑之人,人本就灵动,一笑,眉目就像早晨阳光下的园林一样清新明亮,齐君昀被她带笑的眼瞥了一眼,手就抬了上来,放在了她的颈后,扶住了她的脖子。

    “好。”

    “等会去跟娘她们用早膳,把大郎他们送出府,我就去东堂,上午表姐和表弟妹要来,在家里用午膳,下午的话,就跟她们说说过年要用的物什,严家的人不管来不来,我也要叫楚夫人她们几个来府里一趟,给她们发点南方昨日到的珍奇,前日晋平喜宴来的客人实在多,她们先拉了她们家的吃食米粮过来当数了,我给她们先补一道。”

    “哪几家?”

    “楚,扈,卫,还有刘家。”

    “嗯。”齐君昀心里有了数。

    “哥哥,这右相的位置,是年前宣,还是年后去了?”

    “年前。”

    “哪家啊?”

    “祁阳赵氏赵益楼。”

    “啊?”见她刹那呆得嘴都忘合了,齐君昀笑了起来,探手伸了进去拔弄了下她的舌头。

    “那个没事就上个奏折跟皇上说不用还咱们家数万良田的赵迂腐?”一说到田土的事,齐夫人就激动得不像平时那个雍容大度的国公夫人了,声音都大了,眼睛也更大了。

    “嗯。”不过,不止不还他们家的罢,是整个豪强拿出来的土地都不还了罢?看来他这妻子对赵益楼很看不上眼,齐君昀略一挑眉,带笑看着明显不喜欢赵家的娇妻。

    “为什么定他?皇上选的?”齐夫人激动得都不抱他了,把他一把就推开,一脸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选的。”齐君昀把人搂了回来,忍不住在她因激动而格外艳红的嘴唇上又吻了一下。

    “呃,你给我说明白,为何选他……”

    齐君昀无奈地看着双手把他推开,一脸莫名其妙的妻子,想了想便挑眉道,“因他跟我作对做的好?”

    “国公爷!”

    “赵益楼有新策要献,等他上来了,那些我说一句就有三句话等着我的各位大人应该就没那么多时间跟我道齐相这,齐相那了……”齐君昀淡淡道,“明年就该轮到赵相官途平坦宽广了。”

    那些被赵益楼触了逆鳞的大人们就该往死里参赵相了,比起对付他这个皇上根本不看弹劾他的奏折的左相来说,右相就好对付多了。

    祁阳赵氏是十来年前就没落的破落世族,因出了一个通古识今的天才,看着是有冉冉升起之势,齐君昀也打算把天才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看这在大忻周游了二十年,在灾年里作为非凡,四处皆得了盛名的赵益楼在朝上的作为。

    齐君昀已经不难去想明年朝廷上各位大人们那跟泼妇一样的高声大嗓了,他们未先语,音已缠绕在了他耳边。

    “那就是用他当耙子,也犯不着用他啊?他到时候给你添的堵绝对要比你挡的箭要多!”

    “见不到人给我添堵?”齐君昀笑了起来。

    “国公爷!”

    见她怒了,齐君昀轻咳了两声,又只好多道了一句,“他有四方学子联名举荐,不用他,就有人要道为夫心胸狭窄了。”

    “管他们。”反正从来都不缺看他们家碍眼的人,或者说,从来不缺馋他们家权势富贵的人,被人说道惯了的齐夫人很淡定。

    “再说,他那套也行不通。”她又飞快地道了一句。

    “嗯?”齐君昀听她这般说,头就往外头看去,“齐大?”

    “是我,主子。”今日当差的齐恫在外头沉声道。

    “带着人远点。”

    “是。”

    齐君昀回头,见她皱着眉不想说话,拍了下她的脸,哄道,“说罢。”

    她这下连鼻子都皱了起来。

    齐君昀拉了她去榻上坐着,咬了下她的嘴,轻声哄她,“说说。”

    与其听那些各怀心思的朝臣在他耳边嚷嚷,他还是比较想听她又怎么埋汰那些在她眼里肚子里的肠子肥得打结,只想着痛快了他们这一世,不管死后洪水涛天的朝臣们的。

    尤其她这次要说的是赵益楼。

    “说了也不顶用。”

    “嗯,我就听听。”

    “他以少补多?你不觉得可笑,”齐夫人看起来是被他逼急了,恨恨地扯了下他的下巴后,就快快地说道了起来,“就是我们愿意给,但到时候地方官员他能管着不贪?地方豪强就不抢?我们倒是能做到清心寡欲了,不得不顺他赵益楼这股势而为,但底下的人都听他的?说得不好听点,这朝廷到了中央的虽说哪个都不清白,但我们几代世代累积,还不到失衡需要重布局面的时候,但底下那些及第当官的,一家门楣就靠着他们发扬光大,这么多的土地分下去,你道他们没心思,不贪?到时候是把我们世代的积累分了,富的可是这些小官小吏的小家小族了罢?”

    “赵益楼会道……”

    “会道他会责令严加看管的罢?”齐夫人脸上笑是冷笑,“什么看管,不过是多出条一道分羹的利益链来罢了,就是赵益楼管得了他自己,他管得了底下所有的贪心贪嘴?都用不着你们出什么手,这些人就会把他们活埋了。”

    “但……”

    “不但了,”齐夫人不想说了,拦了他的嘴,没好气地道,“上你的朝去,才不愿意管你的那些个糟心的事。”

    齐君昀微微一笑,还是道了一句,“赵益楼也在民间周游了数十年了。”

    “周游了数十年?这人心都看不懂,哪个角落钻出来的活天才……”齐夫人说到这皱了眉,停了步子,看着他满脸的严肃,“我也不全然是被损利益者才这般说,哥哥,我与你说,如果把土地真分到了人的手里,国富民强,我比谁都高兴,我们家那些铺子那些行当也能继续干得下去,我们家所得的,只会比现在更多,但我觉得赵益楼的主意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把中央的权利下放到了地方,你不觉得此举会让中央丧失对地方的控制力?”

    削弱了中央权贵的势力,壮大了地方世族,都当中央势力好欺负了,地方势力更是无所顾忌,在地方世族的控制下,想苛捐杂税就苛捐妖税,于真正的平民百姓那才叫民不聊生。

    他们能分到真正的土地才怪,到最后,不过是沦落到中央与地方势力的角逐,中央一旦失去控制,战事就会因此而起,国家也会因此分裂。

    外面道这个赵益楼是个天才,但在齐夫人眼里,怎么想那要么是个自命不凡,刚愎自用的蠢货,要么就是个脑子有毛病的老天真。

    妻子的话,最终让齐君昀脸上的笑没了。

    “下面呼声很大,”他淡道,“这些年来他四处游走,赵氏也带着几家富绅在他身后施财,他在民间得了盛名,现在朝廷只是收到了几方的誉表,年后怕是更多。”

    “赵家这根本就是先有图谋?一图谋就是几十年?”

    齐君昀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想说了,点了下头就道,“这事我已心里有数,你别烦。”

    “呵……”齐夫人摇了摇头,给他拿狐披,送了他到门口与他道了最后一声,“如是本就有图谋,提上来就更舍不得下去了。”

    “嗯,”齐君昀沉吟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淡道,“但暂时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到时候弄到万民请命,朝廷就更不好收拾了。”

    那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要弄下去就得用点时间了,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动子。

    齐君昀见她点了下头,摸了下她的脸,笑了笑打算提步,但走了两步,又被她扯住了衣袖。

    “刚才我乱说的。”她脸色不太好,但嘴角有笑。

    齐君昀摇头失笑,干脆拉了她出了鹤心院的门才让她停,这才自行离去。

    齐夫人谢慧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因刚才的谈话轻叹了口气。

    万民请命,要的是谁的命,也不知道万民心里,有几个人是清楚的。

    就是在后世那样民智全开,信息一目了然的时代,一项政策最后能落到实处都要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与牺牲,个中曲折岂止是万万,而于现在因灾年根基不稳的大忻而言,让一个野心家上台,最后牺牲的,不过也是万民而言。

    作者有话要说:从齐国公方面写点政事。

    十点左右还会更一小点。

第221章

    世事也是荒唐,有空四处游走的得了盛名,做实事的反倒要夹起尾巴做人——谢慧齐一想灾年这些年里,她家这位在外面被人传独权的国公爷回家的次数和他们家为国家所做的,心肠都不由要硬上几分。

    不过,她家国公爷做了他想做的,行得堂堂正正,坐得稳稳当当,她也就觉得值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能把这段困难的特殊时期扛过来,最后把浮在半空摇摇欲坠的忻朝轻放在了地上,平安着陆。

    这也是谢慧齐尽管埋怨他不归家,但他没做到也从不会拿此抱怨的原因。

    他做的事于民于国如何,她并不在乎,但她就是为他就是做到极好于他也是平平常常,并不值得言语说道半句的样子迷得神魂颠倒。

    为此,比起她喜欢他多喜欢他一点,也并不是什么难的事。

    送了儿子们上了进宫的马车,谢慧齐进了东堂,没一会,就听下人说她表姐带着表弟妹来了。

    谷芝堇带了一马车的各种干果过来,都是拿药草烹制而成的花生瓜子等物,是新制好的,送到国公府还带着热气。

    谢慧齐留了她们用午膳,膳后楚家那几位夫人都来了,几人围在珠玉堂吃着点头说着话,谢慧齐又是听了一下午的热闹事。

    “夫人,”在笑闹过来,坐在谢慧齐最近的楚夫人朝谢慧齐轻道了一句,“有件事跟您说一下。”

    谢慧齐笑看着前面扈卫两家夫人的谈话,轻颔了下首。

    “有人拿着您身边的得意人,编了绘本,是那种的……”楚夫人把帕子盖到了手上,又拿了下来。

    春宫图?

    谢慧齐略挑了下眉,嘴边笑意不改,嘴唇微动,“谁?”

    “原娘子。”楚夫人低着头,轻声道。

    那就是小麦了,还真是她身边的得意人,侍候她都十来年了,原本的丫鬟,现在身边最得力的媳妇子,还是要侍候她一生的世仆。

    这满府的下人,确实没有谁比小麦更得她意的了。

    “书呢?”

    “放在给您送的那块绢布的里头。”楚夫人笑看着朝那几个说笑着突然朝她们看来的夫人瞧去,轻声说罢,扬高了声音又与那几个望着她不放的夫人笑道,“我跟夫人讲几句悄悄话,你们要不要来听?”

    “你这捉狭鬼!”扈夫人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夫人,楚家夫人莫不是在你耳边说道我们的不是罢?您可别听她瞎说,我这里才有她的稀罕事说给您听,您容我说一嘴罢?”

    扈夫人此言一出,楚夫人抚着胸脯笑了两声,乐道,“我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行了行了,以后有什么话,我一定拉上你一道再说,行不?”

    “一件一件来,我都爱听得紧。”谢慧齐也是笑着道,笑眼望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打着嘴仗。

    天色差不多时,几位夫人先告退了,谷芝堇带着弟妹走到了最后,谢慧齐送了她们到了门边,谷芝堇在临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朝表妹看来。

    “姐姐?”谢慧齐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怔了一下。

    谷芝堇先挥退了她身边的下人,迈开步子,走到了门边的一角,谢慧齐飞快跟了上来。

    她表姐从不是个会做出人意碑事的人。

    “姐姐。”

    谷芝堇朝她身后看了看,见她的仆妇们已经把人带到了一边,离她们远远的,她握了表妹的手,看着她瓷白的手腕淡道,“你这些日子,可让府里的大夫把了老夫人的脉?”

    “我娘?”谢慧齐讶异。

    “嗯。”

    “平安脉一月一次,怎么?”谢慧齐的心提了起来。

    “我中午在青阳院那阵,不是摸了她的手么……”谷芝堇淡淡道,“我摸着时,听她心脉一阵强一阵弱的,不正常得很……”

    说着她抬起头,看着谢慧齐,“这事我也已知晓了,我知道你们府里不缺药,但小英那最近得了好药,可是让我送点过来,呃?妹妹……”

    谢慧齐听了这一刻简直就是魂飞胆丧,脚都软了。

    谷芝堇说到此,见她转眼之间就血色全无脸色苍白,也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怔之后道,“你不知?”

    “姐姐,还得留你一会……”谢慧齐这下腿都是软的,她连路都不敢走了,召来了轿子带着表姐表弟妹又去了青阳院。

    末了,谷芝堇把过齐容氏的脉,还是朝谢慧齐摇了摇头。

    药堂给府里主子请平安脉的左让这时候也到了。

    “若不,让小英也来一趟?”谷芝堇看着探上老夫人脉的左大夫惨白的脸,朝身边的表妹轻启了嘴唇。

    谢慧齐回头,小麦对上视线后赶紧福身,“夫人,我这就去请。”

    齐项氏坐在一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见这表家姑娘探过脉,又见自家的大夫一脸的惨白,她茫然地看了看嫂子,又望了望侄媳妇。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下意识就不敢出声。

    “阿娘……”齐奚本来站在祖母的身边,这下也是换到了坐在椅子上紧盯着祖母的手不放的母亲身边,拉着她的手叫了她一声。

    “啊……”谢慧齐回过了点神来,咽了咽有点发苦的嘴里的口水,朝女儿微笑道,“去外面帮阿娘问问,看你小舅舅访友回来了没有,这都要夜了,没回来你差人去叫他回来,就说你表姨在家里要用膳呢,让他回来也陪陪。”

    齐奚平静地看了笑容虚浮的母亲两眼,尔后低下头,轻“嗯”了一声,她回头朝祖母望去,刹那笑靥如花,“祖母,我替阿娘办差事去了,等会就回来。”

    一家人心神不灵的,齐容氏脸色也没变,朝孙女儿点了下头,“去罢。”

    她眼睛追着孙女儿出了门,又淡定地放到了大冬天的额上冒了虚汗的左让的老脸上。

    “出事了?”老国公夫人淡定地问。

    她年过五旬,但面如四十妇人,看起来不老,出去了,也还是那个冷若冰霜,敬而远之,美得就像座石雕的齐国公府老夫人。

    她眼角便是连笑纹都无,比起老齐二夫人,她还要年轻些许。

    可左让这时候根本不敢看她的脸,当下放开了手,就跪在了地上,“是老奴无能。”

    “左大夫,”谷芝堇这时候开了口,她沉声道,“你上次把脉的时日是初二?”

    她记得国公府请平安脉的时间是初二来着,国公府一直都是这个日子请,想来也没变。

    “回谷表小姐的话,是。”

    “你就没探出什么不对来?”

    左让不语,只是朝地上狠狠地磕了下头。

    “到底怎么了?”齐项氏这时候高声叫道了起来,眉毛也倒竖,整张脸都变得凶狠了起来,“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谷芝堇看着国公府的二老夫人就跟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凶狠,在嘴里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没说话。

    这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回二老夫人,”左让的眼泪都已经出来了,“老夫人得了严重的心疾之病……”

    “你这老嘴胡说八道什么?”齐项氏啐了他一口,如若不是左让跪趴着,她得扇他一巴掌不可。

    齐容氏却是淡定得很,连眼睛都未眨,只见她偏头想了想,淡道,“嗯,应是,这几天夜里惊夜,喘不上气醒来了几次。”

    齐容氏朝左让看去,淡淡道,“起来坐着罢,都一把老骨头了。”

    说着回头朝脸色不善的弟媳妇道,“以前也有过,不是与你说过?”

    齐项氏听了点头,朝左让冷冷道,“小毛病就让你说得这般严重,你是活不耐烦了罢?别仗着你上了年纪就能在主子面前胡说八道,下次再说什么出了问题,我要你的老命。”

    说着就朝谷芝堇看去,脸上也挤出了点笑,“府里的人不成器,让你见笑了,你可是有什么好方子?”

    谷芝堇朝齐项氏福了福身,“回二婶,小英不一会应是能到。”

    “好,好,好,有神医来看,我也放心。”齐项氏当即就笑了起来。

    齐容氏这时候拿了她的手轻拍了拍,又回忆道,“以前偶尔一次而已,这几夜倒是频频。”

    “吃点药就好了,你别乱说,”齐项氏耐着性子跟她轻声道,“君昀慧慧多忙?咱们当长辈的,就别给他们添乱了。”

    齐容氏轻颔了下首。

    很快,齐奚回来了,紧接着,谢晋庆也归了家。

    等到余小英过来把了脉,看余小英抿着嘴坐在那不语,一屋子的人脸色都不好了。

    “老夫人,您跟我说老实话,您这样几天了?”余小英在数次把脉后,满脸肃容地看着齐容氏,语气很严厉。

    齐容氏又想了想,尔后,她轻皱了下眉,道,“三天。”

    比以前多,但不够多到她要叫大夫来请脉。

    “我得再看看……”余小英这时候朝一言不发,眼睛直盯着他不放的表妹望去,坦然道,“我得守几天,才知具体的病情。”

    齐君昀收到府里妻子打发人过来的报信后,急匆匆从宫里出来了,这次,连长哀帝都让太子放下手中的事,便服跟着他过来了。

    “怎么回事?”齐君昀一进府里就问从青阳院出来的余小英。

    余小英示意他到边上说,等站定,他朝齐君昀坦然道,“表妹夫,老夫人情况很不好,她这样的病情我曾亲眼见过,从发病到过逝不过三五天,下一刻倒了,就永远醒不来。”

    说着,他在齐国公猛地迸裂出压迫之势的眼神下闭了闭眼,以为他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22章

    但齐国公并没有动手。

    低着头的余小英睁开眼,看到齐国公袖子上多了只白皙的手,再抬头看到了谢家表妹后,也是暗松了口气。

    谢慧齐这厢扯着丈夫的袖子,在袖下与他五指紧紧交缠,朝表姐夫冷静道,“姐夫,可有好法子?”

    “得看。”余小英苦笑了一声道。

    “好。”

    “这几日我都会留在府里。”

    “多谢姐夫。”谢慧齐朝他施了一礼。

    “岂敢。”余小英赶紧弯了腰,不敢担当她的大礼。

    这时,即便是谷翼云都来了,谢晋平也是带着妻子匆匆赶来了,青阳院的暖阁挤满了国公府最亲的亲人,齐容氏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神情来,但她大郎看看,二郎看看,儿孙们也都近在跟前,她样子看起来竟透着几分轻快。

    谢慧齐站在旁边看着儿子们或蹲惑乱坐在祖母旁边,每个都轻声细语,急先恐后地跟她说着话,而婆婆的神情竟能看出欢快来,她鼻子也是酸了。

    她拉了拉一直面无表情的国公爷的手,拉着他出了门。

    “诶,”她抱着他,头抵着他的胸膛把眼边滑过的泪抹去,“哥哥,不管多忙,以后还是要多在家的好。”

    等到人没了,他就是想陪,又去哪陪?

    “嗯。”齐君昀闭了闭眼,抱紧了怀里的温暖身躯。

    “要做到才好……”婆婆突如其来的病让谢慧齐的脑子都乱了,短短一来个时辰里她什么想法都有,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她得抓住重点。

    婆婆大半生都耗在了国公府,一生只得一个儿子,谁都及不得上国公爷在她心里的重要,她是为了他,才甘愿被国公府这座府邸困住她的一生,从未想过挣脱。

    是她的牺牲,才成就了现在的国公府的齐国公。

    “于娘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谢慧齐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再也不想见到有一天你悔恨的样子,祖母走的那几天我已经为你的悲伤心碎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来一次,我会受不了的,哥哥你知道的,是吗?”

    她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国家,百姓是重要,可是,母亲没了,国家百姓能再给他一个亲娘吗?

    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

    “我知道,”齐君昀把她的脸抬了起来,抹去了她眼角含着的那滴泪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处理好的。”

    谢慧齐闻言抽了抽鼻子。

    屋内,齐容氏都顾不上说话,谁跟她说话,她就朝谁看去,等晚膳一开,她连饭都不想吃,拿着公筷一个个给孩子们夹菜,等孩子们也挑了她爱吃的菜送到她碗里,她就专心地吃着,眼睛都是眯的,看起来像是在笑。

    齐项氏在一旁看得也是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的心酸。

    她从来没见过她嫂子如此的高兴过。

    这夜等到亥时,在谢慧齐的开口下,大家才从青阳院退出来。

    齐容氏在泡脚的时候拉着小孙女的手,跟身边的弟媳淡淡道,“病病也挺好的。”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多的人喜欢她,愿意围在她的身边,跟她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儿子就是一句话不说,但坐在她身边不离,她朝他望去,也总能迎上他温柔看着她的眼。

    如此过得几日,其实她就是死了也是无妨的。

    不过这句话,齐容氏也知道不能跟弟媳说。

    说了,弟媳妇会哭的。

    **

    姐姐带着媳妇去安顿表姐表弟一家人去了,谢晋平带着弟弟跟随姐夫回了鹤心院。

    “明日我与和宁回休王府一趟,”坐下后,谢晋平朝姐夫道,“回头到家里收拾下,想搬来府里住几天,还请姐夫为我们腾处住处来。”

    “那年也在这边过了?”谢晋庆问他兄长。

    “是,年在府里过了。”谢晋平朝弟弟温和地道。

    “大伯娘最疼你。”谢晋庆看着桌面,淡淡道。

    谢晋平沉默了下来。

    “她最喜欢你陪她了,知道你要住,不知道有多高兴。”谢晋庆抬起头来,脸边有点笑,“不过我也不嫉妒你,伯娘也是喜欢我的,还有二婶最喜欢我。”

    听他争宠一样的口气,谢晋平嘴角微挑了挑,无奈地摇了下头,朝他一直都很沉默的姐夫看去。

    齐君昀半垂着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齐国公现在的心思除了妻子已是没有几个人能看得透了,有时候便是他娘也常困惑看着他,谢慧齐以前就说过他,说他在母亲身边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了,短得他就是他母亲生的,他的母亲都已无法看透他了。

    他没有给她时间让她熟悉他,让她知道他。

    “姐夫……”谢晋平叫了他一声。

    “好,”齐君昀这时候抬起了眼,淡道,“住着罢,住处的话,等会我就让你阿姐给你定,你就是明日过来也会有地方住。”

    晋平带着媳妇住进来得有单独的住处,不能住在他以前跟二郎住的小院了。

    “好,”谢晋平点了头,又道,“姐夫有什么是让我做的?”

    谢晋庆在旁听了看兄长一样,也朝姐夫望去,点头道,“还有我。”

    他们听到了他们阿姐让姐夫在家里多呆点时间的话,但现在这关头,他姐夫手中的事太多,不是那么好脱手的。

    既然如此,那他们兄弟俩也不能闲着了。

    就是因着难,一家人这时候就得相互扶持着才成。

    这夜余小英带着谷芝堇在齐容氏的房里守了一夜,把着齐容氏的脉一夜未睡,谷芝堇在他身边也是记了一夜的笔录,夫妻俩全神贯注,连个盹都没打。

    谢慧齐也是跟着丈夫在榻上守了一夜,半夜在丈夫的怀里醒过来,看着不远处床上睡得香甜的婆婆,瞧得久了也是痴了。

    她年纪小小还未成婚就进了国公府,是这个面脸心不冷的婆婆接纳了她,连二婶都刁难过她一两次,可婆婆从来没有。

    她刚进府处理事务时有些事她也并不是做得那么好,二婶对此有话说,婆婆也只会轻描淡写一句他们家的主子输得起。

    没有这个女人对她的耐心与包容,她跟弟弟们不可能在国公府呆得那么惬意,后来弟弟们进了国子监,他们在国子监没遇到太多困境,谢慧齐也知道是婆婆私下暗中操纵的原因,连休王那边注意到大郎,也是因她给休王去的信。

    那时候,她家哥哥需要喜欢她,也费心栽培弟弟们,但在最开始,花的力气最大的却是婆婆。

    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的好,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明白的——可就也是因为她面冷,从不知笑为何物,外面的人都怕她。

    所幸的是这些年来丈夫没有时间,但她跟儿女们一直陪着她的身边,也算是排谴了她的一点寂寞,但这是不够的,孙儿们长大后又都一个个往外跑了,她成日忙于事务,小金珠也有各种事情要学,在她们身边的时间其实也不是那么多的。

    而国公爷更如是,连她这个当妻子的也是常常在早晚才能见他一眼,更何况是只能偶尔得他一个请安的婆婆她们。

    谢慧齐想着回头望去,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铺的位置,她也没劝他,又合上了眼去睡了。

    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办呢。

    余小英夫妻一夜未睡,第二日一早,余小英把老夫人的膳谱都定了下来,夫妻俩又跟药堂的小徒弟们说好药膳的各种作法与份量,一直到太阳升起,这才回屋去睡。

    齐容氏觉得这一夜未睡的夫妻俩怪可怜的,把媳妇放在她屋里的那几床蚕丝被挑了两床又大又好看的送去了两夫妻的屋里,叮嘱下人好好侍候着他们,让他们睡饱也吃好。

    齐容氏确实是怪高兴的,所以哪怕午膳她吃的那份清淡的食物吃着连点盐味都没有,她也是不吃桌上别的菜,只是动着筷子给她的孩子们夹菜。

    她那膳食她也吃得香,用到最后连滴汤都未剩。

    因此,她眼睛都是亮的,看着完全一点也不像个病人,反而兴致勃勃,精神旺盛得很。

    齐项氏守在她边上,在下人们撤桌的时候,见府里的小国公爷还细心地剥了桔瓣上的那层外皮让她吃里面的蕊,她都有些嫉妒了。

    “好吃罢?”等她一吃完,齐项氏酸溜溜地凑上前去,问,“可甜是罢?”

    她都吃不着。

    齐璞笑了起来,轻刮了下二祖母的鼻子,也给她剥了一瓣。

    齐项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伸头就着他的手就吃了,咽下直点头,“确实香得很,甜得很。”

    “是大哥的最香呀?”随母亲拿来了果盘的小金珠这时候也是走到了祖母面前,故意朝那眼睛望着哥哥笑个不停的二祖母道。

    齐项氏一听,赶紧拉了她过来,满脸的疼爱,“哪是,是我家小金珠剥的才最香。”

    齐奚咯咯笑了起来,转过身抱着二祖母的脸香了一口,大言不惭地道,“那还差不多,也不枉我觉得您也最香最甜一场了。”

    齐项氏乐了起来,抱着她在怀里直搓揉个不停,“诶呀,我的心肝儿。”

    她其实是明白嫂子的高兴的,如果天天有这么多的人围着她,跟她说欢喜的话,眼睛里都只有她一个,她也会欢喜得整个人都是飘的。

    那么多的高兴,人怎么可能不快乐?

    齐君昀上午带着妻弟们进宫去了,直到下午才回来。

    大郎他们未回,现在在宫里与长哀帝说事,要到晚上才归家。

    当然细节的东西齐君昀是不可能与母亲说的,只是道大郎他们有事要晚上才回来陪她用晚膳,齐容氏听了也不多想,点头道,“那我等他们回来,与他们一道用膳。”

    多晚她都等的。

    温尊也是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了长哀帝的赏赐,其中还有一副江南的大幅画篇,画的是齐容氏熟悉的风景,是江南容家的房子。

    容家也用百年望族,他们家的房子在当地也是一景,这是当年谷翼云画的江南地域画里的一图,藏在深宫,这次经谷翼云提起,长哀帝就让人找了出来,让温尊带了过来。

    画像很大,只有半个暖阁这么宽,齐容氏站在画像前看了许久,眼泪慢慢地从眼边流了下来。

    齐君昀擦了母亲眼边的眼泪。

    齐容氏看着他,淡淡地道,“我都不记得了。”

    家乡真是太久远之前的事了,如果不是看了画,她都不记得她曾经在那样的地方生活过。

    她从未留恋过以前的日子,但那里曾经是她的家。

    而时间让她把它都忘了。

    这些年来,家里的那些亲人们在她这里没讨着好,都把她忘了。

    她也快把他们忘了。

    “就是让你看看,没让你记得。”齐君昀扶着她坐下,让大夫给她把着脉,他坐在他身边握着她的另一手淡淡道,“你也不用记得什么,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只要记得我们就行。”

    齐容氏点点头,一下子,她心里的那点难过顿时就没了。

    是,现在这里才是她的家,而且,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哪怕她不会对他们笑。

    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她的亲人们都很爱护她,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得到了最好的一切了,岁月在无声无息中已经恩待她许多年了。

    “我知道。”她跟儿子点头,见他眼底是青的,眼睛里还有着血丝,她抽出手摸向他眼底的那抹青色,看着他淡淡道,“你别担心我,这些年我很好,以后也会很好,我活得很开心,哪怕走了也是开心的,你也是,也要开开心心的,你不开心的话,那才是娘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说到这她顿了一顿,想了想,看着儿子看了好一会,才轻轻地道,“你给了我所有。”

    她是直等到生了他,才知这世间还是有美妙的事情在等着她的,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抱着她安慰她说会养她一辈子,看着他娶子生子陪伴她,看着他就是国事当天,也把她放在第一位……

    他给了她所有。

    这是她想告诉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抱歉,大家给了我这么多,我连个好好的萌都没给大伙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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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温尊又来了,祖母被父母和兄弟们围着不放,饶是如此,齐奚也是偏着头想了许久,才走到温尊身边,笑道,“嘟嘟哥哥,我带你去玩罢。”

    难得他出趟宫。

    她以后也不能那么随意进宫了,也许往后一年三载,他们才能见着一次。

    温尊愣了一下,随后点了头,跟着她悄无声地在屋子里离开了。

    齐奚在临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正好对上她母亲看过来的眼神,母亲眼神平静,齐奚便朝她嫣然一笑,在母亲平静移开眼神,装作什么都不知后,齐奚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温尊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她的笑容不放。

    齐奚带了他去厨房,挑了几样温在火上的糕点,又泡了一壶果茶,叫下人端着,带他去了府中的水榭,把放在水榭中父亲的钓竿给了他。

    钓竿都生灰了,齐奚抹干净给他后有些可惜地道,“小时候阿父以前最爱钓阿娘来夜钓了,我们要是赖着来,也是随我们,只是这几年都不来了。”

    温尊拿着钓竿的手一怔,看着她小声道,“国事繁忙,表伯父也是没什么办法。”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齐奚笑着点头,又带了他去湖边的地里去挖蚯蚓。

    “我也有自己的钓竿,我阿娘帮我做的,我叫人去我房里取了,等会让你看看。”齐奚笑道。

    “嗯。”

    齐奚的钓竿一来,果然与众不同,竹秆上印了不少的花花草草和蝴蝶,末端还挂着花结,一看就知是女孩子的用物。

    “如何?”齐奚把她的钓竿给他看。

    “甚好,独具匠心。”温尊点阔大,确乃是别具一格之物。

    “这些都是染房的师傅印上去的,我阿娘取来给我时,我高兴得晚上都是抱着它睡的。”齐奚笑着道。

    “嗯。”

    “嘟嘟哥哥,咱们钓鱼罢。”

    “好。”

    水榭的钓鱼台下人已经打扫好,铺上了暖垫,放上了炭山,左右和后边也挡了风,遂这大寒的天气里坐着也是不冷。

    “嘟嘟哥哥,你喝茶。”

    “好。”

    “哥哥,你自己吃点心,别让我催。”

    “知道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就是冬寒天冷,也还是在下人叫他们回去时钓上来了三条鱼。

    这几条鱼都是齐奚钓上来的。

    回去的路上,温尊对齐奚道,“那三条鱼送给我罢。”

    留个念想。

    她家人那么好,她对他们来说又那般珍贵,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觑瑜,但这不妨碍他要点小念想,而他也不会拿着身份去压他们。

    她要的,他都会给她的。

    “好啊,哥哥喜欢拿去就是。”齐奚点头,笑眼灵动又明亮,温尊在看了她好几眼后才别过了眼神。

    多看一眼,不舍就要多一分。

    傍晚,国公府没留太子的饭,着府里的护卫跟着宫里的禁卫军送了他回去。

    长哀帝跟着太子看着他把三条鱼亲自放到了圆缸里,跟着他去了御花园扯了草,回来的路上,知道是谁送的鱼的长哀帝喜得两嘴都合不拢,眼睛都笑眯了,“小金珠给你的啊?”

    定情信物啊,真好。

    他也是这个年纪跟儿子娘定的情的。

    温尊微微笑着,没答话。

    “那你给了她什么?”长哀帝瞄瞄他腰间的从小带到大的玉佩还在,又问道。

    温尊没说话,长哀帝只好又叫了他一声,“孩儿……”

    他很想知道。

    温尊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给,鱼是我要来的。”

    “哦。”长哀帝困惑。

    他精神没以前好了,这一路跟来让他已经累极,身板也没以前挺直了,这时候走着路人都是驼着腰的。

    温尊把手中的草篮子交给了随身的内侍,站到了他父亲面前,“父皇,我背背你。”

    长哀帝愣了一下,尔后,他趴了上去。

    温尊背着他稳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再稳妥不过地往前迈着脚。

    “她说家里人对她很好,我就要了她几条鱼,就回来了。”温尊淡淡道。

    她自是不会为谁背弃家人的,而他要的,也就这几条鱼,他父皇打发他去国公府见小金珠的心思,还是只能浪费了。

    长哀帝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先前他初见鱼儿的欢喜有强盛的,现在的失落就有多大。

    “那……那真是太可惜了。”半晌,他趴在儿子并不强壮的肩头,喃喃道。

    他的太子这么好,他表哥不把女儿许给他,多可惜啊。

    表哥应该知道的,他的太子是真的会像他们一样珍惜小金珠,一生只有她一个的啊。

    像他,若桑走了这么久,现在还是每日都活在他的心间。

    **

    过了两天,余小英只能跟齐国公道这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他也是没有根治的办法。

    就是药,齐老夫人也都不能乱用,只能用些温良的药物,吃错了药可能更让病情不可预料——谢慧齐大概也知道婆母得的是心梗之类的疾病,可她到底不是医生,这些病情也不在她所知的常识范围内,就是在后世,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说能让谁活谁不活,这时候她也是明白表姐夫所说的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只能如此了。

    等过了几天,看婆婆还算康健,谢慧齐就让表姐,表弟一家回去了。

    谷府不能这么久都没主人。

    余小英的药铺要打理,家里还有不少事,谷芝堇也没多说就回去了,只是夫妻两一日都要来府里一趟,给老夫人把个脉。

    这年的小年过后,齐国公还是要进宫,但也只去下午半日了,上午他就呆在青阳院。

    谢家大郎与二郎则是大半天在外,小半天才能回府,顶多只能与家人用个早晚膳。

    谢慧齐因此对和宁愧疚得很,新婚夫妻没好两天,新婚夫婿就得把时间浪费在姐姐的家上了,因此她对和宁越发的好,很多时候都把人带在身边,带着她处理庶务。

    和宁也是趁着这段时日,问了不少交到她手中的那些产业的事。

    见她有问的,谢慧齐也是心里宽慰。

    她当然不介意和宁平平和和,安稳度日,当个贵夫人,但如果和宁愿意处理这些事,她其实更乐意——不管如何,女人握着产业,跟没握着的女人的眼界是天差地别的,就连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知道处理事情的女人更自信不是假的,这样的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自然也更是能跟人承担风雨一些,再往深里说,就是哪天人会背弃她,但她手里掌握的这些东西是不会离她而去的。

    谢慧齐是喜欢和宁的,这种喜欢不是握着她的手,说你多好多贤淑的喜欢,和宁比她小,但和宁一直给她的观感是与强大的,在灵魂上跟她是平等的,和宁其实很不同这世道的女子,但她的表现不激烈,她不会哭哭啼啼地为人守贞,也不会为别人对她的指三道四失魂落魄,谢慧齐没有时间跟她这个弟媳去相处,培养感情,但她对和宁一直是欣赏的,这种欣赏也让她愿意看在和宁是和宁,而不是弟媳的份上教她一些更细致的东西。

    当然,这也是和宁听得进去,也愿意去做,而且更要紧的一点是,她跟得上谢慧齐的步伐。

    谢慧齐身为国公府的夫人,在外面她最大的名声就是齐国公唯一的嫡妻,而就是她就是唯一的那个嫡妻,也并不是因为她深爱夫君宠爱,而是齐国公随了他的祖父,不想像他的父亲那样纵情声色败坏根底才杜绝纳妾之事,谢慧齐本人的能耐是一直笼罩在齐国公的光环之下的,就是这些年她把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外人看来,也是她应该做的,并不算什么能耐。

    对很多人来说,尤其那些与谢慧齐同代,身份在同一个等级的夫人们来说,她们兴许还要比谢慧齐更要厉害一些。

    和宁自不是这样想谢慧齐的,但她之前确实与谢慧齐打交道打得很少,她也受外边的说道影响,觉得大郎二郎敬佩的这个姐姐除了贤淑,惹人怜爱之外,确实也觉得她是个幸运至极,受老天眷顾,赐了她一个好夫君的人。

    但住进来后,日日跟着谢慧齐行走青阳院与鹤心院,这才发现,她之前对谢家大姐的感觉大错特错。

    在国公府这个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听这个大姐命令的不算,且就是国公爷,也是按着她的话来做的——这点看起来不明显,但和宁自看到阿姐让国公府哪个时辰归家,呆在青阳院跟老夫人呆在一起要怎么做等等章程国公爷连头都没点,就一一照办后,她确实是心惊的。

    等到阿姐交她做帐册,查帐册,告诉她数百种物价,告诉她怎么判定物价的起伏后,和宁就把以前对大郎这个姐姐自以为是的感觉都收了起来。

    只有亲眼见了,亲身体会了,她才知道大郎二郎他们这个姐姐的学问,就是比起她父亲来也不会低上些许,且在有些方面要比她父亲更要高明几分。

    这高明几分体现在她的务实上,她甚至清楚知道万里之外江南年每月的物价波动,二十年之前的有,十年之前的脸,一个月之前的也有。

    但饶是如此,她也道她知道的不能算通透,因为人算的变化是跟不上形势的变化的,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而人所能做得出的最稳当的办法就是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多给自己留几条退路,但往往,很少有人能具备这种能力。

    就是国公府这种一等伯侯家,能做到的最好的就是随着世道的兴衰而兴衰,过了,就过犹不及,迟早被人清算。

    和宁受其父亲教育长大,本身见识不凡,跟着谢慧齐学了几天,大波与她父亲相似,但又不同的学识与观占向她袭来,所以一天醒来最想做的事是收拾打扮好去阿姐那,大郎要出去,晚上是不是会回来都不是她最关心的事了。

    谢晋平问清楚她跟阿姐在学什么后,道了好之后嘴角还有笑,清晨两夫妻的床都起得早,和宁还迷迷糊糊,他还能帮和宁穿好衣裳,都用不着和宁的丫鬟。

    一般富贵家里的下人都是贴身跟着主子们的,但谢晋平是跟着姐姐长大,后来也是呆在姐姐,姐夫身边长大成人的,姐夫两夫妇屋里是从不留下人的,他阿姐对此的说辞是夫妻俩呆在一块亲近的时间都不够,哪有下人的什么事,所以他成婚后,跟和宁商量了一下,也把和宁身边的几个下人打发到了外边,顶多就是让下人睡到对屋去守夜。

    国公府大,但最大的还是当属鹤心院了,国公府夫妇的内卧跟外屋隔着好几丈,都是普通人家一家那么大的距离了,所以仆人守在外屋也是离得甚远了,但谢晋平夫妻俩住的院子没那么大,和宁带过来,侍候她的下人住在外屋也离得近,但一察觉到主子们醒来就进来的仆人在头几天也是被姑爷连着吓了,她们进来不是看到姑爷在帮郡主穿衣裳,就是帮郡主在梳头,这天一进来还看到姑爷在帮郡主穿鞋……

    下人们都吓傻了。

    和宁倒还好,自大郎说过他是这般照顾二郎长大的,就是现在他偶尔也帮二郎穿衣梳头后,她也就受着这份好了。

    大郎爱照顾人,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也是会照顾他的。

    她就知道,她等的人,世上独一无二。

    和宁求学如饥似渴,醒来穿戴好就被大郎牵着去青阳院跟老夫人请安,请完安就探着脖子往外边瞅,想看看姐姐来了没有。

    大郎这日跟大伯娘说好了要晚上才归家的事,刚说完,说到了这几日姐姐教和宁的事,这话还没落音,就见外面的下人在叫道,“二爷来了,二爷您好,二爷……”

    二爷这时候就已经进门了,雪白的头发束得高高,外面可能已经下起了雪,雪花飘了几瓣在他的鼻尖上还未化干净,他身上今日披的是他阿姐小年给他的那件白色狐披,毛耸的边领,脚边绣的是暗金色的花纹,被二爷穿得煞是好看,他风风火火地进来,就像从来了个烈性子的白衣仙君,三步并作一步自天上来人间撒野来了……

    齐项氏一见到他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着手中的小金珠就朝他道,“哎哟,瞧瞧,我家的仙郎儿从天上的雪山上下来了呀?”

    谢晋庆正站在那让他大哥给他擦脸,一听这话就朝齐项氏看来,眼睛也是笑眯了,“二婶,可不就是,今日下雪,我看着雪大,您今儿可别出去了,冷着了您我可心疼了。”

    齐项氏忙快步过去,拿了大郎手中的帕子给他擦脸,脸上也全是笑,“好,好,二婶不出去,你今日要出去啊?”

    “嗯,去校尉营办点事,晚上还要跟那群将军们喝夜酒,回来得晚,您和伯娘莫要等我用膳,你们自己吃,您帮我看着点伯娘啊,让她多吃一些,可莫要我不回来了,这膳都不好好用了。”谢二郎说着见二婶擦干净了脸收回了手,就蹲下身把齐奚单臂抱了起来,朝笑得乐不可支的小外甥女挤了挤眼,道,“你二舅我是不是俊得世上独一无二?”

    齐奚摸着他挺直的鼻子哈哈大笑,“二舅舅你得跟我们家小公子打一架才成,他也觉得他俊得世上绝无仅有……”

    “那就我们两个最俊,不用打架,我们商量好了就成。”谢晋庆耸耸肩,抱着她就去跟大伯娘请安,“伯娘安,您看看我,今日是不是特俊?”

    齐奚从他的怀里滑了下来,坐到大舅母身上就跟大舅母咬耳朵,“难怪我阿娘看着弟弟就喘不过气来,我今日是知道他是像谁了。”

    和宁也是闷笑不已,但她身为嫂子还是要护着弟弟的,轻咳了一声也小声回了外甥女一声,“你二舅确实很俊。”

    “那倒是。”齐奚一回来,就看到她二祖母吹着碗里的茶水,生怕他烫似的送到他嘴边让他喝,她也是吃吃地笑了起来,“跟个小孩儿似的,弟弟长大了还要这般,你看我阿娘不打断他的腿。”

    和宁这些日子也是跟小外甥打过交道的,那是个会跟他阿娘说“你看我今日这般俊,你是不是要多给我几颗糖带着才好”的鬼灵精,但他娘可从来不纵着他,一下手就打他打得飞起,她也是见过好几次小公子被他娘揍得捧着屁股乱窜的情况了……

    不过,孩子虽然调皮了点,但和宁也是觉得他被教得很好,孩子正在换牙的时候,不能多吃糖,只能他阿娘给几颗就吃几颗,但和宁听大郎说了,齐润进了宫里,是从不要吃的,连提都不会提一声,有人给也只会道谢拒绝。

    宫里什么没有?可就是再爱吃,小公子也受得了那个诱惑,不得不说,这国公府的公子爷被教得甚好,哪怕最调皮捣蛋的小公子也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给昨日等更新的同学说声抱歉,确实是我对不住了。

    昨天上午本来是打算写更新的,只是下午又发烧了,眼睛看不清楚东西,头又疼,当时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所以就没上来请假了。

    真是抱歉,还请见谅。

第224章

    不一会,齐璞就领着两个弟弟来了,他手里牵着齐望,但最小的齐润小公子则是自己一蹦一跳进来的。

    齐润先跳了进来,还不忘拉小哥哥一把。

    齐润看着他笑个不停,嘴里温声道,“弟弟要小心点。”

    “知道的,小哥哥你也是。”

    齐璞跟小弟弟性子相似,他们是不管在家中还是在外头都是只有别人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主,但齐望性子谦和,在齐璞跟齐润两兄弟眼里,他们府里的三公子那是必须他们看着一点才不会让人欺负的人,所以齐璞平时对三弟弟多加照顾一些,齐润也不嫉妒,相反也还要护着他小哥哥一点。

    国公府许多奇景,小弟弟反过来要照顾他的小哥哥一些就是其中一列。

    三兄弟一进来,就排成一排给齐容氏和齐项氏磕头请安,齐容氏让下人快快扶了他们起来,就让他们赶紧吃点奶羹垫垫肚。

    她这里早早备下来了,一等孩子们来了就让下人把奶羹赶紧抬上来。

    齐璞小时候吃奶羹这种东西吃太多了,长大后就不太爱吃了,齐望却还喜欢,齐璞就把他的那碗给了他。

    “大兄,你不爱吃,就给我呗。”而谢晋庆自个儿碗里的刚吃了一口,眼睛就瞄到了他兄长碗里去了。

    “给你。”和宁连忙把她的那碗递过去。

    “嫂嫂,香得很,你吃,我不吃你的,我吃大兄的,他不爱吃这个。”谢晋庆眼巴巴地看着他哥那碗。

    谢晋平笑着把他那碗给了他,还道了一句,“吃慢些,别烫着舌头了。”

    “知道。”谢晋庆手伸得比什么都快,把两个碗都摆在桌前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和宁见两兄弟都高兴也不语,微笑着吃了两口,就盛了一勺送到了他嘴边。

    谢晋平看了她一眼,启了嘴吃了一口,与她温声道,“你自己吃。”

    和宁笑着点头,但还是吃一口又喂他一口,两夫妻一起把一碗奶羹吃完了。

    谢慧齐这厢在门边接了上早朝的丈夫回来,众人看到夫妇俩回来,最混不吝的谢二爷就撇嘴开了口,“天天见着都要去门口接,啧,我姐夫这金贵命啊!”

    二爷刚说罢,就被他大兄敲了下头。

    谢晋庆也不以为忤,回过头找齐容氏评理,“伯娘您说是不是?都恁大个人了!”

    这时候齐容氏已经让出了主位让齐国公过来坐,齐国公明明坐到身边了,她也点头,“是的。”

    等媳妇在她身边坐下,她还不忘朝媳妇也叮嘱了一声,“不要打他。”

    “我不打他,打他我还嫌手疼,费我劲。”国公夫人淡淡道,眼睛朝那几个小的看去,见他们身上衣裳工工整整的,随口问了句,“谁穿的?”

    “自己穿的!”齐润挺起小胸脯,小脸抬得高高,“你看,腰带也是我自己挑的系的,你看你看……”

    他摸着自己腰带间那颗闪亮鲜艳的红宝石,显摆给他娘看。

    “挑得棒不棒?”他不忘要夸奖。

    他娘挑剔地看了一眼,看了把自己打扮得闪亮发光,俊俏好看的小儿子一眼,又瞧了瞧朴素简单的大儿子的三儿子,在嘴里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在婆婆身边轻声道,“我看不管着他,他得把值钱的都带身上不可!”

    “这倒不会,”齐容氏摇了摇头,淡道,“他眼光高得很呢,挑不了几样带着。”

    还惯着,谢慧齐笑叹了口气。

    这时候下人来报早膳已经摆好了,齐君昀扶了母亲起来,跟身边的大妻弟继续说着他刚才说的话,“你等会出了宫就去趟广大尉家,跟他聊聊,差不多下午就带他进宫,就说皇上跟我在宫里等着他。”

    “好。”谢晋平点了头。

    “你说咱们家今天的年夜菜是不是得重新定一下?我看多添几道菜的好,菜谱我都拟好了,等会你听我说说。”齐项氏牵着小金珠跟侄媳妇道。

    “诶,好,都听您的,”谢慧齐点头,“今年家中什么都有,昨儿个我还叫人多送几趟新鲜食材进府,等会我看看您拟的菜谱,若是有缺的,尽早拿了回来。”

    家中就两个长辈,谢慧齐对她们所做的决定无不称好,哪怕浪费点也无碍,老人高兴顺心就成。

    “家中是什么都有,我拟的都是家中有的,用不着再去找了,你只管忙你的。”齐项氏摇了头,她不是出来给侄媳妇添事的,侄媳妇事够多的了。

    “好,知道了。”谢慧齐点着头。

    和宁在后面跟着她,一路专心地听着她们说话。

    她也是发现了,他们姐姐退一点让长辈顺了心,而长辈们退的时候可是一大步两大步的,都是完全不给她添事的。

    一家人说着话进了膳厅,等用了早膳,谢家大郎带着几个男孩子们去宫里念书去了,而齐国公牵了小女儿的手,带着两个老人家回了青阳院,谢家二郎要去校尉营,临走前顺走了他姐姐做给小外甥儿吃的一大包水果糖,还扛了两大包腊肉去校尉营见人去了。

    谢二郎带去的水果糖和腊肉遭到了校尉营所有校官的轰抢,一个官职三品的将军没抢到糖跟肉,盘腿坐在校台上骂了一下午的娘。

    这厢谢慧齐则带了和宁去东堂处理事务,听和宁说道家中长辈体贴,别人家的乌烟障气时,她想了想,与和宁道,“那也是咱们家的才如此。”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还是与和宁说了最直接的,“咱们家的人是有人疼,有人爱,又有吃有喝,退一步是真的能海阔天空,所以大家都觉得退一步无妨,而大多数人家退一步就直接是死路,退一步代表就会有欺负到你的头上来,只能斤斤计较。”

    和宁出身好,休王体弱只有一女,所以整个休王府的万千宠爱都系于她一身,谢慧齐当然也知道和宁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也知道她有强大的内心,只是和宁出身毕竟高贵,灵魂也高洁,有些不了解的东西觉得不入她的眼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

    但谢慧齐与她不一样,她是多活一辈子的人,这辈子也在泥泞里打过滚,她是遇到了最好的人,丈夫与婆婆他们都是,她自己也是能审时度势,知道跟人怎么相处,所以这么年些来,一家也是和和睦睦过来了,但他们家的这种和睦太少数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这并不是常态……

    “就换你来说,”见和宁挨过来仔细地听她说话,谢慧齐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握着她的手道,“若是有人跟你抢大郎,你是无所谓,放手,还是就是拼死一博也要拼一下?”

    谢慧齐认真地看着她。

    和宁则想也不想地回道,“休想与我抢!”

    她等来的丈夫,谁也别想抢去一根手指头。

    “那你看,到了时候,你不得争,不得斗?”谢慧齐淡淡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好,但做人还是要设身处地想一下的好,我是嫁给了国公爷,他本身是律己之人,是给我省了不少事,所以我很幸运,但如果我没有这份运气呢?等我轮到她们那个境地,我兴许也不比谁慈悲善良。”

    姿态这种东西,只有没被触犯到利益的时候才摆得出来的,且她就是府内无忧,但跟外面的人斗时,她何时又真心慈手软过?

    和宁还是只看到了表皮。

    和宁还是与她相处的时间少了,不知道她对人好,是因为她有余力对人好。

    等哪天她要为一日三顿烦恼,为一身新衣裳要奢想大半年,她又如何能淡定得起来?

    “你也一样的。”谢慧齐拍着和宁的手,温和地道。

    为了活着,每个女人都在用她的方式在生存着,或许女人之间有利益之争,有胜败之分,有高低之别,但是,其实很多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不愁吃穿,有人爱,有一个家,有一个能疼爱自己一生能陪伴自己的人,这些都是很多女孩子打小就有的一种本能的欲*望。

    而这些说起来容易的欲*望,但做到和得到的人没几个,事实就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在争,在抢,在拼命努力得到的路上,从而人生百态,才有神佛说被欲*望折磨的世人可怜。

    “姐姐的意思是……”和宁还没跟上谢慧齐的想法,有点懵懂。

    “嗯,”谢慧齐听着也是笑了,她这话确也是说得有点不明不白,“姐姐的意思是,不要觉得那些人家里头的手段卑劣你就看不上,等到哪天事情真临到你头上,你的看不起就会让你大意失池城,到时候悔都来不及了。”

    和宁骨子里还是很高傲的,就跟她家儿女一样,那种高傲真的说是与生俱来的也不为过。

    不过高傲是说得好听,说得不好听一点的就是看不起别人——这是古往今来很多贵族的通病。

    看不起人久了,哪天被他们看不起的人从云端打倒在混地里,那才叫好看了。

    谢慧齐觉得她现在所在的朝代因着朝廷不稳,齐国公府更如是,所以齐国公府就是身为王公贵族之身,也必须以身上阵博一条出路出来,没有现成的富贵可享,所以这奋进的精神一直都是在的,她生的儿女们虽说身为国公府的传人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在他们夫妻的棒棍子下没往着纨绔那边发展,现在看着也还是好的。

    但他们属臣家的儿女们现在则跟他们夫妇的儿女们很不同了,属臣家的儿女偶尔被他们母亲带来见她时,谢慧齐也从那一个个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言语中听出了他们那看不起人的口气。

    就跟和宁刚才跟她说别人家乌烟障气的口气一样,带着很自然的嫌弃。

    只是和宁比他们更高一个级别罢了。

    谢慧齐也知道和宁有一天也终会被世事磨练得更知世事一些,和宁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知道很多道理,但和宁能听得进人的话,她也不妨早点说透了,让她少走点弯路,“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和宁这时候也是若有所思,点头道,“是的,是的。”

    是这样没错,她家大郎终不是寻常人等,而她也不是,她是她父王唯一的女儿,往后就是谢府中安宁,外面的事情也少不了,按她现在只管过好自己日子,休管他人污脏的想法,那毕竟是行不通的。

    她还是把有些事想得太简单了。

    **

    中午谢慧齐先打发了弟媳妇回青阳院,她则处理了一下外面的事情——有人在拿她身边的丫鬟开刀,现在不处理了,就有人胆大包天要拿她开刀了。

    谢慧齐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她那国公哥哥又每日事多,她早习惯了大事情跟他商量着,小事情就自行处理了,这次也不例外。

    等齐昱把查出来的人报上来后,见又是卫家的人惹出的事,她还笑了笑。

    卫家现在的长子跟她家的大郎二郎一同在国子监求过学,还是有深交的。

    但卫家前面已经出了事了,这次祸事如若还出在卫家的话,卫家也只能完了。

    一个人败坏一个家族也没什么奇怪的。

    “再查一遍祸头,如若确切再来禀我。”谢慧齐也没草率,让齐昱再去查一遍。

    “是。”齐昱点头。

    谢慧齐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是何事起的因?”

    “回夫人,这个老奴也查过了,”齐昱淡淡道,“应是那个卫六公子在府中调戏过小麦不成,回去又受了他那些酒肉朋友的撺掇,这才叫了那写书之人写了小麦的名。”

    是有心之人利用,但卫六也不无辜就是。

    “嗯,小麦?”谢慧齐转头朝那跪坐在桌边给她研磨的丫头。

    小麦跟她跟得久了,她本是性格内敛之人,这些年来就更加沉稳了,她自齐昱进来听着齐昱的话也是纹风不动,现在见夫人开了口,才开口淡道,“夫人,是有此事,那事我避过去了,也就没拿这种鸡皮蒜皮的小事来烦扰您了。”

    若是她们下人遇到的这等小事都要到夫人面前去说,那夫人也就不用做什么正事了,她这个给主子添乱的下人也就不用当了,但她确是没想到,卫家人的脑子这么不管用。

    看来以前的教训还没有吃够。

    谢慧齐也点了点头,淡道,“那就再查一遍罢。”

    再查一遍,确凿无疑,那就该对卫家下手了。

    卫家还真是经得住蛰伏,却经不起风光。

    谢慧齐在午后婆婆午睡的时候,在榻上跟齐君昀商量了下处置卫家的事,两夫妇咬着耳朵说了好一阵的悄悄话,总算是把卫家的事定了。

    卫家本有望年后出任要职,但现在是要压下去了,至于提上来的是谁,谢慧齐暂且也不关心。

    没几天也是过年了,国公府的属臣这几天也是陆续过来再送道年礼——这时候因要等着过年的时候再过来拜年,所以这多的一趟也是下人送来的。

    在齐昱再来报事情无假后,谢慧齐让下人把卫家的礼送了回去,也把卫六的事顺道告知了卫家老爷。

    才知道卫门之事的卫家因此天翻地覆,卫家现在的当家卫大老爷气得当场昏了过去。

    卫家再来人,国公府拒不相见。

    大年三十这天下午,长哀帝跟要走的齐国公道,“表哥,今日让我回国公府过最后一个年罢。”

    本转了身的齐君昀转过头来,看着他久久未语。

    长哀帝把手伸出来给他看,淡道,“你看,我的手已经都握不住笔了。”

    齐君昀眼前那只洁白修长,却又有着无数伤痕的手这时候抖个不停……

    长哀帝一直是把它握在袖中的,这时候他却不想掩饰了。

    “好。”齐君昀点了头。

    “你且去,我们这就来。”长哀帝嘴角有了齐国公熟悉的笑容,灿如星光,又遥不可及。

    **

    长哀帝要带太子去国公府过大年三十。

    长哀帝身边的老人叶公公和于公公因此带着人仰马翻,为这临时决定的出行准备着。

    温尊给他父皇换常服,看着他父皇高兴不已的脸,他嘴边也是笑意不止。

    “也不知道国公府这夜做什么好吃的……”长哀帝念念着,“想来知道我们要去,你伯娘也会做些我们爱吃的罢?她是知道我们父子俩口味的。”

    “是,想来会做。”温尊点头。

    国公府那头,谢慧齐知道长哀帝跟太子要来也是愣住了,过了一会,她轻叹了口气,去了厨房点了菜。

    如长哀帝所猜,她是让厨师做了皇帝太子所爱吃的菜,也给若桑做了两道。

    团圆团圆,这样的日子,就让一家人在一起罢。

第225章

    国公府的仆人这些年来都是老仆了,难得进个新仆,那也是下面经过重重关卡进来的。

    仆人少,主子打发他们的就多,同样的东西,十个人分,比一百个人分的时候总要多些。

    齐国公回来,国公府里的护卫已经集合在了前堂,等国公爷回来在堂内主位坐定,护卫们就一个个进来领他们今年的奖赏。

    每人皆能得一千两银与布匹三宵,粮食一担,肉菜一担,银子在堂内发,布宵与粮食等在门外领。

    国公府大堂的前坪堆得像座小山,护卫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但饶是如此,看到从仓库里搬出来的年货,也是有不少人都咽了口水。

    护卫们卖的是命,所以给他们的总要多些。

    有几个今年有功的,从齐国公眼前一过,等国公爷尊口一开,还能多领一份回去。

    多领一份的喜上眉梢,没领到的心里也琢磨着明年的差事自个儿还是要多用些心的好。

    国公府死士数百,就是一个个过来走个过场也要花费不少时辰,这厢等到齐国公从前堂起身天已入黑,前堂的仆人赶紧去后院禀道这边的事已完,国公府可归后院了。

    后院那边接到消息,布菜的仆人就开始忙着上菜了。

    齐君昀回到后院发现皇帝跟太子已到了,长哀帝正半卧在炕上的软垫上跟谢二郎下棋,谢二郎虽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只手却挡着皇帝那边,齐君昀一进去就听到他那妻弟正在嘟囔,“皇上你是当皇上的,别赖皮,当着太子的面你悔棋好吗?”

    皇帝不管,退着下错的棋轻描淡写道,“无碍,朕棋德向来甚差,太子知道的,朕已告诫过他莫要学朕!”

    “哎呀,哎呀呀……”谢晋庆看着他退掉的棋肉疼地叫,“我都快赢了!”

    “让朕赢一回,大过年的。”

    “不都是皇上让臣子的吗?怎地让我让你?”谢晋庆不服,拿着手中的棋子愤愤道,“我姐夫都让我呢。”

    “哎呀,别小气,让朕一回。”长哀帝见他噜嗦个不停,手又动了,“你再废话,朕还得悔一步才成。”

    “你别动别动……”

    “就悔一步,你别拦着朕,诶,别拦……”长哀帝挡开他的手,手颤颤抖抖地又悔了一步棋,悔棋的心甚是坚定。

    “没法下了,我不下了。”谢晋庆把棋扔回了棋碗,回头就朝他哥大叫,“大兄,这棋没法下了!你看看!你过来看看!”

    谢家被兄姐宠惯了的谢二爷大叫着叫他兄长过来为他出头,全然忘了坐他对面的主子是这天下的至尊。

    长哀帝笑眯眯地看向谢晋平,这时候齐君昀正站在门边跟妻子耳语着府里的事,见他们吵大了,就抬起头朝谢二郎看去,淡道,“别嚷,接着下。”

    说着他朝皇帝也看去,淡道,“沉弦,下棋就好好下。”

    随后他转头看向坐在炕边的太子,“尊儿,把你父皇的棋退到原位。”

    温尊摸摸鼻子,轻轻拍了下他父皇的手安慰了一下,就伸手恢复棋子去了。

    “这才对嘛,太子,我以后跟你下棋。”谢二郎立马乐了。

    “那现在就我下罢……”温尊干脆脱鞋上了炕,先服伺了他父皇从横躺着移到了竖躺,给他脚上盖好薄被,就与谢二郎下起了棋。

    谢二郎的笑颜立马变成了苦瓜脸。

    这厢谢慧齐也是要立马去膳厅去看下人摆桌,她也是放心不下,叫着晋平过来道,“你坐过去看着晋庆,别让他赖太子的帐。”

    她小弟弟比皇帝又能好到哪儿去?赖起皮来他说天下第二谁敢说天下第一?

    见姐姐嫌弃的口气,谢晋平无奈地笑,爱弟心切的兄长的还不忘为弟弟辩驳一句,“二郎也不是时常都如此的。”

    他也是会看人脸色的。

    “你看着就是,有那苗头立马给我掐了!”谢慧齐明显不信任她那个一把岁数还孩子气十足的小弟弟。

    谢晋平只好摸着鼻子笑着点头。

    二郎确是如此,虽说大了之后是懂事了,但一有亲人在身边护着他,他就很容易得意忘形,也是个仗着宠爱就脑子发热易冲动的。

    “阿娘……”这时候齐奚把剥了一手的瓜子仁塞到太子手里,就拍拍手过来了,“我跟你去。”

    谢慧齐看了眼她,点了下头。

    自皇帝太子一进门,皇帝就拉着女儿跟太子说话,还出口让女儿陪着太子说话,这一说话也说了好几句了,女儿愿意自己脱身跟着她,她当然是不可能推拒的。

    这种日子,她是什么都不会说,败了喜兴,但她也不会放任皇帝的想法就是。

    谢慧齐带了女儿出去,齐君昀也是没时间耗在暖厅里,他跟齐容氏说了几句话,又握了握她温热的手,见没冷着,又把了下她的脉,见心跳平和,又出门去主院的偏厅见庶弟们去了。

    打发出去了的庶弟们受他的召令回来了几个,齐君昀进了偏厅跟他们说了皇帝太子与他们吃团圆饭的事,接着与他们道,“见着了按规矩行了礼就是,无需大惊小怪。”

    “是,大哥。”来的那五个庶子皆弯腰恭敬地道,其中包括张异小女儿所嫁的那位庶子。

    国公爷的庶子们已是各自都有自己的产业,齐君昀没留他们在府里,但这些年来给他们的机会不少,只要不是仗着国公府的名声为非作歹,自己愿意做点事的,国公府也都给他们行了方便。

    这几个庶子倒也出色,在外也不显山露水,但在他们所做的事上也是成就非凡了。

    齐君昀也与他们多闲聊,就带着他们进青阳院拜见皇帝母亲去了。

    长哀帝受了庶子们的拜礼,听着齐国公跟他一一说道他这些庶兄弟的名字,再对应上他所知的这些庶子们做的事,他也是点了头,道,“也是出路。”

    共中一个庶子有全京城最大的漆坊,数得出来的出名的漆料都来自他的漆坊里,就是皇家的漆料也有些是从他那里采办的。

    国公府的这些个庶子一一拜见过皇帝,得了皇帝两句问话,也是个个都心口猛跳。

    见到庶子们,齐容氏也还是依旧如常面无表情,不过她还是亲手把媳妇给准备好的红包发给了庶子们,齐项氏见到她那房的那两个,虽说脸上没笑容,但也是在他们行礼时点了头,把红包也给了。

    齐国公府的团圆饭只叫了庶子们回来,所以人也是不多,一共三桌的桌子的,男丁一桌,女眷一桌,庶子们一桌,所以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饭就摆在了原本家人所用膳的膳厅,一家人坐在同一个厅里。

    等到放完鞭炮鸣了乐鼎,开了膳,长哀帝看到女眷那桌表嫂的手边放了一幅空碗筷和一个空椅子,他看了许久,方才转头对身边的太子道,“等会去你娘的位置坐一会,给你伯娘她们敬杯水酒。”

    “是,父皇。”

    这一年光景好了许多,夜晚放鞭炮的也比以往几年的多,国公府占地广,左右邻居也离得远,但偶尔也还是零星地能听到远远传来的鞭炮声。

    国公府放鞭炮的时间是在子夜,每年的惯例是一放就放一个时辰,国公府里住了不少世仆,但也是只有主人家才能放鞭炮的,所以孩子们想提前放鞭炮玩耍的话,也得小主子们带了头,才能跟在后面玩耍。

    谢慧齐一等晚膳完毕就放了谢晋庆带着家里的小公子给满府的小孩子们去发鞭炮放鞭炮去了,又怕这一大一小的胡天胡地,又叫了管事的带着人在身边守着,生怕他们放鞭炮放得把自己都给炸了。

    长哀帝见谢晋庆带着最顽的国公府小公子出去了,也是走到谢慧齐身边道,“嫂嫂,让嘟嘟也跟着去玩会罢。”

    明年,想来无父无母的儿子就是再想跟人玩耍也是没有机会了。

    长哀帝恨不能把他所有能给的给他的孩子,只可惜他就是天下至尊也不能全都做到,现在他能做到的,也无非就那么几样了。

    他已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嗯,好。”谢慧齐随即点了头。

    “奚儿去不?”长哀帝又乐呵呵地道。

    谢慧齐哑然。

    齐奚正在外面给府里的小姑娘们发五彩缤纷的发带头饰呢,从谢慧齐所在的暖阁看去,她还能看清楚女儿那带着甜美笑容的脸。

    “她去。”谢慧齐看了笑得开心的女儿几眼,转过头又对长哀帝点了头,又对安静站在他父皇身边,嘴边带笑不语的温尊道,“你看着妹妹一些,莫让她跌跤了。”

    “是,孩儿知道了。”温尊听了就弯了腰,恭恭敬敬对他这个表伯娘行了一礼。

    谢慧齐扶了他起来,摸了下他的手,顿了下道,“夜里风大,添件衣裳再出去。”

    “好。”

    “去你表弟屋里换罢。”谢慧齐叫来了正在跟大舅舅说话的齐璞,“带着你表哥去添件衣裳,就拿你常穿的那种青色薄袄就好,给你哥哥挑件新的。”

    “好。”齐璞抱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嗅了嗅她,“娘亲你真香,等会你要作甚去?”

    “干嘛?”谢慧齐回头笑看着他。

    “你打花牌吗?”

    “打啊。”

    “那我来帮你打……”

    见他缠着她,谢慧齐也是笑了,摸着下他的头道,“阿娘知道你想陪会我,不要紧,你玩你的就好。”

    小子哪有什么时间陪她打花牌,等会住在左右两边的公子哥都会特地过来一趟跟他打招呼,隔得不远的都会想办法过来,她都已经叫人备好薄酒瓜果吃食了,连给他准备的暖厅都已经全点上灯火了。

    “那我真不陪了?”齐璞扬眉看她。

    谢慧齐点头。

    “那阿父若是不陪你,你当如何?”小国公爷不满。

    谢慧齐笑意都快忍不住了,她赶紧轻咳了一声,忍着笑意还是不忘揭露真相,“他敢,不陪我我就跟你祖母告状去。”

    齐国公正扶着母亲的手沿着暖厅兜圈子消食,听到这话的时候差不多要兜到他们这边来了,这时候他走了几步走到他们跟前,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抬手狠狠抽了大儿子的脑袋一下。

    他那一下抽得是用了力气的,啪的一声又响又亮,而他抽着人步子也没停,抽完人也就走远了。

    齐璞摸着头回头也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朝他父亲挤眉弄眼了一番,又朝回过头来看他的祖母露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等她回过头去,他又对看过来的太子摇头道,“表哥,你现在看到了吧?”

    看到他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吧?

    温尊闻言不禁轻笑了起来。

    **

    这夜夜间,温尊先跟着表妹去放了炮竹,随即,小表弟们又领了他去夜间爬树,摘国公府最大的那颗树上的冰果。

    这冰果是冬天才结的果子,果子皮厚,内里却是白白的果肉,微甜但有些涩口。

    他们摘了果子,温尊就跟着表弟们把果子送到了厨房,这时候他表伯娘就带着表妹还有府里的几个女眷候在厨房了。

    “等会阿娘就会煮饺子,做甜羹……”在路上齐璞跟太子表哥解释府里大年三十子时会做的事,“等会阿父也会帮着抬食盘,我们也要跟着做,等盘子摆好,我们就点火放头炮,等第一道炮火过了,我们就回去吃饺子喝甜羹,这甜羹就是用我们摘的冰果子做的。”

    “甚好。”温尊点头。

    他都不记得他小时候在国公府度过的那两年了,想来他也曾如此幸福过的。

    这厢青阳院的女眷们也不打花牌了,谢慧齐也开始准备起子夜放鞭炮的各种事宜了,齐君昀也叫醒了卧在屋子里睡觉的长哀帝。

    长哀帝醒来见到他,听身边的于荆说国公府来了好一会,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的书了,闻言靠着枕头不由朝他表哥笑,“府里的暖炕真暖和,也不燥。”

    “工部的人盘的水火炕,添了水就没那么燥上火了,回头宫里修整,叫他们也盘一样的就是。”齐君昀淡道。

    “这个我从折子上看过,确是好,回头就叫他们这么整。”

    “嗯,起罢,时辰快到了。”

    长哀帝点点头,等穿到最后一道披风时,他见到齐国公拿过内侍手中的披风亲自给他披的时候,长哀帝蓦地眼睛一红,直到齐国公的手离开都未说话。

    “走罢,都在等着你。”齐君昀见他傻站着不说话,拍了下他的肩。

    “以前宫里过年东宫也是冷清的,燕帝不喜欢我,宫里的人就故意冷着我……”长哀帝点了头,出了门时他开了口,低低地跟身边的人道,“那时候只有若桑陪着我,听我胡说八道,给我做饺子面条吃,跟我说终有一天我会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现在她走了,也就没人给我做这些了,还好她给我留了一个儿子陪着我,要不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得多用力才能熬到头。”

    齐君昀跟着他慢慢踱着步往青阳院主堂走,嘴里没有搭话,神情也是不冷不淡。

    “我也知道,你对我也好……”长哀帝说到这停了步子,把哆嗦不停的手搭到了他表哥的肩上。

    宫人们见他有话要说,带着国公府的人退得远远的。

    长哀帝看着神情依旧不分明的表哥,凄然地笑了笑,“是不能再多给一点了是吧?”

    “不能了,”齐君昀终是开了口,他把皇帝的手自肩上拉了下来,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良久,他忍住了心头的悲怆,才冷静出声,“你也知道的,奚儿若是跟了尊儿,尊儿是有人陪了,但搭上的却是我们全家,还有整个大忻皇朝……”

    “除非,我不当这个左相了,退避京城……”齐君昀说到这,目光冷然地看向长哀帝。

    没有他坐镇朝廷,皇帝走后,温尊又如何镇得住这个朝廷?

    到时候,他的太子就是怀拥他所爱的人,他有那个能力护住他爱的人?

    到最后,大忻还是会乱。

    他们知道这事该如何抉择。

    “我知道,我知道……”长哀帝说着也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明知道但也还是想求一求,想着也许老天看我这么倒霉透顶,兴许会对我开恩一次。”

    他一辈子都没跟老天认过输,求过情,所以想老天能不能看在他从没求过的份上对他格外开恩一次……

    可想来老天对他残忍惯了,早忘了其实也可以对他手下留情一些的。

    他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只能得到那一点属于他的,从出生到死去都只能如此。

    “表哥啊,”长哀帝在被他表哥有力的手扶住身体后,他又笑了笑,道,“求过了,我也安心了,没办法的事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我走了之后,你能不能看着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还是把尊儿当家人,而不是当皇上……”

    皇位那么高,又没人陪他,他孤伶伶的孩子一个人会冷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226章是防盗章,晚上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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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齐人家介绍:
大忻朝被外放到藩镇当提辖的谢进元在一次捉贼后受了剧伤,把两小儿子交给了家中大姑娘谢慧齐,两腿一蹬含笑死了。
作为一个皇帝不喜,节度使大人也不喜欢的武官之女,本来穿越过来没几年就没娘了已经够惨的了,看着不剩几个子的家底,还有两个看着大姐就像看着亲娘求抚摸求养育的两个弟弟,自没娘后就跟个奶妈子一样操心,没过几年好日子的谢慧齐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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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苦逼的穿越女,一生致力于过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看看下人骂骂她主子不慈,小妾们看着她就是咬碎了牙也得道声“夫人万安”的日子,却从来未遂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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