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破城
隋军加紧赶造竹伐,而且故意将切割下来的废竹料和绳头扔进江里,任他们漂流下去。
颉利见到这些东西,又见林南迟迟不进谷,知道他是要铁了心渡江了,不得以只能将埋伏的人马撤回来。
而哈达云的大军在谷里其实早已经狼狈不堪了,首先的问题就是粮草供应十分不便,再者谷中寒冷潮湿,兵士多出癣疮疾病,所以等他们接到命令撤离之后,全都精神抖擞,很快就撤进了谷里。
消息传到隋军大营,林南马上下令停止造伐,迅速挺进九龙谷,不给颉利喘息的机会。
所以哈达云的大军刚刚撤入萧关,隋军便已经在萧关南面三十里扎下营寨。
休息了一日,翌日,林南便亲率大军挺进萧关,在城下摆开阵势。
颉利知道要守住城池就要先激励大军的士气,所以也率军出城,和隋军两面对阵。
林南今天换了一条沧海白龙枪做兵器,他的一套枪法得众家之常,尤其是秦彝和樊伯当传授的最多,所以如今他马上对敌的功夫也已经是属一属二的了。
只见他敛容出阵,缓提缰绳,坐下白马嗒塔几步上前,脸上也显得极是漫不经心,其实他是故意这样,为的就是激怒对手,好乘机找寻他的弱点。
颉利不知是计,见他竟丝毫不把自己大军放在眼里,顿时双眼如铃,勃然怒道:“来将何人?”林南连正眼也不瞧他,只稍微藐了他一下不屑的道:“朕便是杨羽,那个不要命的敢来一战。”
突厥大军人马将他是大隋皇帝,全都争先恐后的抢出来观瞧,而颉利也吃惊的望着林南,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皇帝竟然会出战对敌。
的确,要不是林南执意,恐怕这世上还真没有一个皇帝会愿意挺身赴险。
“你真的是大隋皇帝?”虽然皇帝是没人敢冒充的,但颉利还是不怎么敢相信,林南看他模样知道他不信,不禁冷笑道:“朕的名号也是别人敢冒充的么!”突厥军中哈达云见林南如此狂妄,顿时勃然怒道:“管你是谁,也要将他砍了!”话未毕,马已飞出。
他提一杆混铁枪,也算是突厥军中有名的虎将了,而他座下那匹马显然也是匹宝马良驹,起步极快,四蹄飞驰而出,哈达云仗着脚力迅捷,一杆混铁枪迎胸刺来。
眼见哈达云如虎扑来,林南却仍旧慢提马缰,显得毫不在意。
诸将大惊失色,只有林南几个高手知道原由,所以也不甚担心。
“呼!”混铁枪裹着一股劲风向林南胸前袭来,眼见枪尖闪着黑光就要透胸而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机,林南忽然向马后一仰,身子水平的躺在马被上,两脚紧勾住马镫,左手握紧亮银枪,枪尖点在地上。
哈达云正自狂喜着把大隋皇帝刺死了,却见林南如此姿势,他自为将以来从没见过这种招式,登时目瞪口呆,长枪悬在林南胸脯之上有半秒工夫。
林南要的就是这半秒工夫,只见他左手忽然抬起,亮银枪直奔面门,速度之快,另哈达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映。
“当!”哈达云最后只能弃了手中长枪,林南微一侧身另长枪滚落地面。
“你这是什么招式,怎么全无规矩!”哈达云似乎忘了自己没有兵器,还指着林南喝问。
“只要能打败对手的都是好招式。”随着这句话,林南的马已经起动了,一杆亮银枪如蛟龙出海一般,枪头映着日光,直取哈达云眉心。
哈达云吓的魂飞天外,他没有兵刃自是无法抵挡,只能拔马便走。
两人一追一逃,哈达云座下的良驹显然比林南座下的白马奔行迅捷,眼见林南是追不上了。
众将暗叫可惜,谁曾想哈达云正自庆幸逃过一捷,林南竟飞身而起,一跃三丈,举枪直追哈达云背心。
“啊!?”两阵上无论是武将还是三军兵士,全都塄立当场,根本没有一个人见过这到底是什么招式。
哈达云隐隐觉查出异样来,待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影横空而至,手中长枪如出洞灵蛇直刺背心。
“不要!”哈达云惊恐已极,一对牛眼瞳孔放圆,紧接着就感觉背心一凉,意识随即消失。
“啊!”林南一声爆喝,空中连刺十三枪,哈达云背心如莲蓬一般,喷出十三道血注来,人也随着倒撞马下。
“哒。”林南此时方才缓缓落脚,背后白袍迎风抖展,银枪斜指地面,面色冷傲,霸气震慑全场,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霸王神现!”
“爹!”整个三军都呆滞在那里,这时一个黑甲小将忽然打马而出,手中提一杆红缨枪,看样子是哈达云的少子。
林南大步一跃,飞身而起,脚尖一点马背跳上哈达云宝驹,那小将显然报仇心切,一赶红缨枪只顾往林南胸前直刺,两下马头相交,林南向右一闪,用左臂夹住他枪杆,紧接着向后一提,那小将不知弃枪,身子顿时相前一倾,林南正赶上这机会,左臂向前一探,大手抓住他领口用力一提,将他身子提离马背。
“啊!啊!”小将被提离半空,吓的手足乱瞪,脸色青紫一片。
“啪!”林南抄手将他重重的掷在马下,那小将背脊几被摔裂,痛的嗷嗷乱叫,两军众将正看的心惊胆战,林南忽然猛地一提马缰,马头昂起希聿聿长嘶一声,一对前蹄跟着跃起。林南趁势一拨马身,那马后蹄错了一步,身子正踏在那小将身前,一对马蹄狠狠的踏在他背上,登时踩的他吐血而亡,血肉模糊一片。
“我的天那!”对面突厥勇士们将就好象刚看了一场本世纪最恐怖惊悚的电影一样,一个个全都吓的脸色煞白,身子发抖,连刀枪都快提不住了。
这边隋军也都个个心惊肉跳,连候君集都忍不住惊呼道:“皇上莫非霸王转世!”众人全都失惊,没一个回的出话来。
林南左手提缰,右手扬枪厉声喝道:“那个敢来与朕一战!”
“阎王殿里的厉鬼来了!他不是人,是魔鬼,我们快逃吧!”突厥阵中不知那个勇士发一声喊,全阵尽都丢盔弃甲,抢入关去,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有的副将怕抢的慢了,竟在马上挥刀乱砍,就连颉利已经预先安排好的几个神射手也不敢射了,一个个的只顾逃命。
林南见势,长枪向天一指,隋军顿时士气大振,在林南的率领下,纷纷策马扬刀,疯狂地大喝着向突厥军冲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隋突厥两方数十万将士如同两股洪流一般冲撞在一起,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浪花,相较于没有指挥的突厥军,隋军却是志气高昂,阵形齐整,在林南和侯君集的率领下,便如一柄锋锐的尖刀,狠狠插入了突厥军之中。
“将士们,杀光突厥贼,活捉颉利!”林南前些日子在战场上没有得到丝毫好处,掩面有损,心中早有一口恶气,如今抓住机会,顿时发泄出来。
他一边怒吼着,一边用力挥舞着长枪,左刺右挑,突厥军士碰之倒毙者不计其数。
林南身后,数十万隋军也是丝毫不弱,手中的钢刀寒光闪烁,不断收割着突厥军的性命。
一时间,隋军如同战神附体,以一当十,勇猛非凡,直将突厥军杀得人仰马翻,鬼哭狼嚎。数十万突厥军很快便被隋军分割开来,阵形完全散乱,伤亡速度直线上升。
“杀光突厥贼,杀。杀,杀!”这两月来,大隋基本处于全面战败之势,士卒们心头早就憋着一股子邪火,如今得了机会,他们终于得以大杀四方,痛击突厥军,心中自然激动欣喜,虽然己方伤亡也不小,但他们却是越战越勇,完全将突厥军压制在了下风。
“隋狗休要猖狂,杀!”时间不长,突厥军的援军便已来到,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怕是不下五万人,如同褐色的洪流一般,汹涌澎湃,气势骇人。
眼见自己这边再战下去恐怕讨不着什么便宜,林南顿时下令:“好了,后队变前队,往回撤!”说完,他便掉转马头,向着来路冲去,亮银枪上下翻飞,将拦在面前的突厥军纷纷刺飞出去,一路突飞猛进,无人敢挡,好不威风。
隋军将士也不再恋战,迅速变换阵形,向着后方撤去。
“追!”
“隋狗休走,有种回头再战!”
“杀!”眼见隋军要逃,突厥军如何能肯,顿时使出了全部的气力,发足狂奔,追杀而来。
然而就在突厥军即将即将追上隋军时,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突厥军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头上正有密集如雨的箭矢飞射而下,在众突厥军还未来得及躲避时便狠狠插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
“退,快退!”不得已,突厥军只能狼狈地向后退去,撤到了安全之地,一脸愤恨地看着远远退去的隋军。
林南率军一路回到大营,大伙都对今天的胜利欣喜不已,不过突厥军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在措手不及下被隋军杀得节节败退,但隋军却也有近五千人永远地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当颉利在手下一干将领的拱卫下来到城下,看着尸横遍野,血流满地的场景,看着死不瞑目的哈达云的尸体,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握着马鞭的手咯吱作响。
颉利仰头,远远的望着昏暗的天空,眼神霎时变得冷冽无比。
……
萧关城中,突厥军大营,帅帐。
“大汗,是属下等疏忽,才导致今日哈达云将军阵亡,我军战败,还请大汗降罪!”诸将一脸沉重地跪倒在地,诚挚而愧疚地说道。
颉利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摆摆手,叹息道:“算了,诸位都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本汗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家伙,如何不知,此次战败,说到底也不过是本汉我轻敌之故,若说责任,本汗才是最大的啊!”
“大汗。”诸将既是感动,又是惶恐,急促地呼唤道。
“诸位,都起来吧!”说着,颉利站起身来,转身看着挂在书案后的,较为详尽的隋国地图,有些感叹地说道:“原以为此番南下可以势如破竹,却不想之间竟有诸多波折,想来杨羽也不是这么好惹的啊。”听颉利言语间有萧索之意,似是想要退兵,诸将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焦虑之色。
这时,左可汗拓跋脱脱尔忽然说道:“大汗所言有理,只是如今我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此时班师而回,这两月的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虽然隋军今日侥幸胜了一场,但杨羽此次乃是倾巢而出,只要能击破其大军,擒住杨羽,隋国便会就此覆亡,再无抵抗之力。”
顿了顿,拓跋脱脱尔接着说道:“然而我们一旦退兵,让杨羽得到喘息之机,今后若要再行南下,只怕要难上加难,还望大汗一定要三思啊……”
“左可汗所言本汗也有所考量,但如今我们若是不退,却又如何击破杨羽大军?当然,本汗绝对相信,以我十几万精锐突厥铁骑,定可以剿灭隋军,但伤亡必定也将极为惨重,这却是本汗所不想看到的。”颉利目光灼灼地看着拓跋脱脱尔道:“虽然这两年本汗励精图治,我突厥国富民强远胜往昔,但我突厥周边依旧是虎狼环伺,倘若伐隋惨胜,到时其他诸部趁虚而入,只怕就要招致大祸啊!”
“大汗考虑得是!”拓跋脱脱尔赞同的点点头,然后道:“但微臣以为,我们万不能就此轻易撤军,还可以想想其他的办法。”
“左可汗有何高见,速速道来!”颉利双目一亮,不由急促地说道。
“臣之愚见,还需大汗考鉴!”拓跋脱脱尔谦虚一句,接着说道:“隋军自恃****,向来喜欢邀买人心,以人心为重……”拓跋脱脱尔说到这顿了顿,嘴角浮上一抹玩味的笑容:“自古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战争的最高境界,杨羽既然想要收拢民心,我们为何不以此作突破?”
“噢?”颉利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看向拓跋脱脱尔问:“这么说,做可汗可是有什么奇计?”
“奇计算不上,不过微臣却是有一计,定叫杨羽首尾不能相顾,几十万大军皆都死无葬身之地……”
……
三日后,通州城外。
“将军,求求您,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去吧!”
“大人,您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城吧!”
“儿啊,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娘在城外冻死,饿死吗?”
“阿郎,娘和孩子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难道你真的如此狠心,要让我们都活活饿死在城外吗?”
……
通州城外,西、南、北三面城墙下,都聚集着数以千计的老弱妇孺,不断地大声哭诉哀求,希望守城的将士能开启城门,将他们放入城中。
……
“高将军,我们求求你了,放百姓们进城吧,他们可都是我们大隋的子民啊。”
“是啊高将军,你不能这样啊,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是突厥派来的什么奸细。”
此时,负责镇守通州的杨羽心腹大将高德弘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手下所有人都在要求自己放百姓进城,可这些百姓到底有没有问题,却只有天知道。
“算了,皇上从来都教导我们要仁义,眼看着百姓们在城外受苦,传出去怕是对我们大隋的名声不好。”
一念及此,高德弘终于点头道:“好了,既然城下的都是我们大隋的子民,就将他们都放入城中吧,不过你们需将他们安置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切勿叨扰城中其他百姓。”
“是!”诸将得令,兴冲冲的就开城门去了。
……
是夜,天晴月朗。
高德弘回到帅府,刚刚换下铠甲,几个侍婢还没有将洗脸水端上来,城中却忽然火光冲天,紧接着传来阵阵喊杀声。
“怎么回事!”高德弘大惊失色,来甲胄都来不及穿,拎过宝剑来就出了帅府,这时,手下的几个副将匆匆跑来,其中两个还受了很重的伤,眼看着命将不保。
“不好了高将军,百姓……咱们白天收进城中的百姓,他们竟然是突厥奸细,趁夜杀了守城兵士,开了城门,现在突厥军已经入城了,李将军和刘将军正在率部拼死抵抗,但也已经要挡不住了。”
“什么!”高德弘猛的一咬牙,捏紧双拳道:“可恶,当真可恶,真没想到,我大隋百姓,竟然会如此帮助突厥狗贼,当真恬不知耻。”
“别说了高将军,赶紧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几个副将焦急的道。
“撤什么!”高德弘脸色一变,愤然道:“我高家世授皇恩,向来忠君为国,且当今圣上待我恩重如山,委我镇守通州重地,如今通州失守,我又有何面目去面见圣上,今日纵然身死,我也定要与突厥狗贼们拼个鱼死网破!”
说这话,高德弘拔出剑来,看看身后几人道:“你等趁乱速速逃出城去,向陛下报信,我自引军去抵挡突厥狗贼,你我兄弟他日再见!”
“将军!”几人还想再劝,高德弘已飞步奔去,几个副将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两个伤重的摇摇头道:“我二人已必死,不如回去再赚几个突厥人头,你们几个趁夜赶紧突出去,尽快向陛下报信。”
“好!”几人也不再多做客气,迅速分头而去。(未完待续。)
第270章 血战
萧关城外三十里,隋军大营。
林南脸色铁青,一脸怒容,看着伫立在旁边的众将。
“如今突厥军突袭通州得手,高将军阵亡,我军粮草之余数日,卿等以为,该当如何?”
听到这里,诸葛治忽然出列道:“陛下,正所谓哀兵必胜,如今高将军新丧,三军缟素,人人思与突厥君一战,正是与颉利决一死战的好时机,陛下不若倾力一搏,一举解去萧关之围,击退突厥狗贼!”
“诸位还有何意见?”林南皱眉思索半晌,然后看向其他人说道。
“臣等附议!”众人相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答道。
林南脸上神色微微一僵,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道:“既然诸位都赞成诸葛大人的意见,那朕便与颉利一战,叫他知道,我大隋男儿也绝不是易与之辈!”
……
“颉利,你身为突厥可汗,却不想竟然使出如此卑劣伎俩,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萧关城外,林南一身戎装,目光灼灼地看着里城上的颉利,沉声说道。
“杨羽,战争岂是儿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又何须废话!”颉利轻笑着答道:“杨羽,如今你大军缺兵少粮,难以维系,本汗劝你还是早早投降,以免到时刀兵相见,生死难料。本汗向来宽宏,只要你愿意举众而降,本汗愿封你为右可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以为如何?”
林南哈哈大笑,面色一冷道:“颉利,废话少说,朕今日便要拿下萧关,踏平突厥,
“拿下萧关,踏平突厥!”林南话音刚落,呼延赞便立即高举右拳,大声喝道。
“拿下萧关,踏平突厥!”五十万隋军顿时齐声附和。声浪滚滚,直冲霄汉,其中的怒气与杀气让颉利脸色攸沉。
感受着身边士卒身上透出的浓浓战意,林南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看着颉利的目光中也有了些得色:“颉利,你这自大张狂,不可一世的匹夫,可敢与阵一战?”
“有何不敢?”颉利眉头一挑,高昂着头大喝道。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他内心的骄傲,都不允许他拒绝来自林南的挑战。
“好!”林南大笑道:“颉利,一个时辰后,朕进兵萧关,等你出战!”
“一言为定!”颉利脸色深沉地怒喝一声,紧接着转身便回到城中安排去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在双方士卒愈发紧张,萧关城上空的气息愈发肃杀凝重之时,随着城头上沉重的鼓声响起,厚重的萧关东城门终于缓缓开启。
在林南等诸将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十万突厥军雄赳赳气昂昂,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慢慢走出城门,最前面的是一员金甲大将,正是突厥如今的可汗颉利。
“颉利匹夫,准备好受死!”林南端坐马背,遥遥看着里许外的颉利,瞠目大喝一声,然后猛然向前一挥手。话音方落,林南便策马狂奔,一马当先地向着突厥军冲去。
“杀啊!”见堂堂大隋之主如此英勇,隋军将士顿时化身为饥渴的狼群,高声呐喊着冲向突厥军,那凶悍的气势,凛然的杀气让人不由胆寒。
“生擒隋主,踏平中原,冲!”颉利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宝剑一挥,身后十几万大军立即咆哮着向隋军冲去,如同汹涌的洪流一般,声势骇人。
“将士们,突厥人咄咄逼人,欺人太甚,占我土地,欺我百姓,今日我们便叫他们血债血偿,给我杀!”林南此时纵马驰骋,手中一杆亮银枪挥舞得虎虎生风,杀气纵横,往来如飞,迅捷无比。
随即,呼延赞,秦彝,樊伯当等一杆武将冲杀上来,将突厥军杀得鬼哭狼嚎,狼狈逃窜,直让远处的颉利目瞪口呆。
林南以身作则,隋军将士如何不拼力死战,虽然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和突厥勇士有着天壤之别,但士气盈天,众志成城之下所爆发出的战斗力却也是极其惊人,短时间内竟然将突厥军压在下风。
“颉利狗贼,你家爷爷在此,受死!”呼延赞杀得兴起,张目看见颉利,不由得厉喝一声,一刀将面前拦路的突厥军劈开,一抖马缰便向着百十米外的颉利冲去。
“好贼厮,恁的张狂,胡吹大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在这时,颉利身侧却突然窜出一员中年将领,相貌清奇,双目明亮无比,精光闪烁,竟让人不敢逼视。
“你又是谁,竟然在此大放厥词?待本将军先斩了你再擒颉利狗贼不迟!”呼延赞面色一沉,杀气腾腾地怒喝道。说着,他便一催战马,手中铁槊轻颤,如风般略向那中年将领,一路上的突厥军士卒尽皆被劈飞出去。
“杀汝者突厥右可汗突利是也,你可要记清楚!”那中年将领哂笑一声,双足一磕马腹,竟然毫不退缩地冲向呼延赞。
“找死!”呼延赞勃然大怒,厉斥一声,更是奋力催动战马,眼中杀意甚浓,手中的铁槊带着森森寒光,自上而下,似是欲将突利劈成两半。
“嘿!”就在两人相聚两米时,突利却突然低斥一声,挺直的身子突然直直向后倒去,而他手中的一杆长枪却如灵蛇一般探出,一点寒星闪过,接着便听呼延赞胯下的战马一声惨叫,却是被突利一枪洞穿了一只眼睛。
呼延赞胯下战马被突利一招击毙,顿时瘫软在地,前者猝不及防,身子顿时不受控制地凌空而起,向前冲去。
突利大喝一声,眼疾手快,猛然探手一把拽住呼延赞的衣领狠狠向着地上摔去。
“碰”的一声闷响,呼延赞立时惨叫一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晕脑胀,半天爬不起身来,而突利则纵马而立,手中长枪紧紧贴在呼延赞的脖颈上,厉声喝道:“降是不降?”“突厥贼,纳命来!”就在这时,突利身侧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却是呼延赞的副将淳于焉冯策马杀来,一对双剑寒光闪烁,直奔突利的后脊刺来。
“呔!”突利顿时怒容满面。扬声暴喝一声,身子迅速一扭,头也不回,手中的长枪却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后刺去。
“噗!”淳于焉冯张狂的叫声顿时戛然而止,化作一声痛苦的呻吟,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突利,只见后者手中的长枪竟透胸而过,汩汩而流的鲜血很快便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
“嗬嗬……”淳于焉冯张大嘴巴,想要说话,但鲜血止不住从他口中泉涌而出,让他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眼中的神采迅速淡去,终于完全灰暗下来。
呼延赞瞧得真切,惊骇欲绝,此时得了喘息之机,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回跑去,然而他的脚步方才迈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暴喝,犹若平地惊雷,直让他脚下一个趔趄再次栽倒在地上。
“哪里走!”当亲眼目睹淳于焉冯一招便被突利毙于枪下后,呼延赞便再没有一丝与之一较长短的勇气,想的便是如何逃走,保全性命。
然而当突利的声音传至耳边时,呼延赞整个人瞬间便被恐惧笼罩,浑身冰凉,双腿发软,竟是再也爬不起来。
“嘿,你倒是接着跑啊!”突利驱马来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呼延赞,枪尖直指后者的咽喉,嘴角噙着浓浓的讥笑,玩味地道。
“将军饶命,我投降,不要杀我!”看着那近在咫尺,正不断向下滴着着殷红血珠的、锋锐的枪尖,呼延赞浑身便禁不住一阵战栗,他连忙跪伏在地,一边冲着突利磕头,一边语无伦次的哀求着。瞧他那浑身衣甲散乱,灰头土脸,摇尾乞怜的模样,哪里像个统帅一方的将军,倒更像个落魄的乞讨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所谓忠臣,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无所谓背叛,只是因为筹码不够多,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世上又有谁能够真的无动于衷呢?看着呼延赞如狗一般跪伏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突利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畅快之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清亮高亢,响彻天际,让鏖战的双方战士都不由驻足侧目,突利持枪而立,张狂大笑,眼中精光湛然,浑身杀气四溢,竟让隋军士卒面露惊容,一时不敢接近。
“突厥的勇士们,加官进爵,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杀尽隋狗,生擒杨羽,杀啊!”突利大笑一阵,然后猛然一震长枪,接着长啸一声,便再次纵马奔出,向着混乱的人群中杀去。长枪抖动,寒星点点,顿时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直让隋军将士鬼哭狼嚎,退避三舍。
闻听突利的笑容,颉利也不由将目光投向他处,带看见阳光下,一身黑甲,肩宽背阔,霸气外漏的突利时,双目顿时一凝,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异色。
突利于战场上奋勇杀敌,连败敌军两员大将,使之一死一降,骁勇威猛的形象让颉利赞赏之余,心中却也不由得有些担忧。
“脱脱尔,你觉得突利如何?”颉利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大杀四方的突利身上,轻声问道。拓跋脱脱尔心中一紧,不知道颉利此言何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半晌,这才仔细斟酌着语气,缓缓道:“右可汗勇猛善战,实为难得!”颉利淡淡瞥了拓跋脱脱尔一眼,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复又将目光投向战场。另一边,颉利心腹大将汉颜阿拔却对颉利说道:“大汗,突利此人面相奇异,将来必反;若是小王子如大汗这般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自然无碍,否则……”顿了顿,汉颜阿拔接着说道:“只怕就算大汗将来您有万里江山,迟早也是他人的嫁衣啊!”
颉利双目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微沉,嘴唇紧紧抿着,半晌没有说话,好一阵,他才低声说道:“上天倘若另有指令,如之奈何?”
“这……”汉颜阿拔还欲再说什么,拓跋脱脱尔却是连打眼色,这才让前者住口不语,只是二人眼中都蒙上一层淡淡的忧色。
自己的儿子罕贴摩性格暴虐,骄狂奢靡,远没有帝王的气度与才能,对此,颉利虽然有所察觉,但却也无能为力。
他子嗣不多,唯一年纪合适,身份合适继任汗位的也只有罕贴摩一人,故而颉利对儿子罕贴摩向来严厉,派的都是草原上有名的智士,但后者却是表里不一,瞒上欺下,屡教不改。虽然颉利有所交代,但罕贴摩毕竟是他的儿子,将来的突厥大汗,那些智士又当真敢认真管束于他?大汗的家事,外人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插手呢?久而久之,虽然私下里突厥众人总是摇头叹息罕贴摩是扶不起的阿斗,但明里却少有人劝说颉利另立世子,但有一个人却是除外,那便是汉颜阿拔。
当年处罗嚣张跋扈,专权独政,颉利韬光养晦,准备了几年的时间才在汉颜阿拔等人的协助下一举将处罗诛除,这才得掌大权,汉颜阿拔本身颇具才华,又是出身草原名门大户,再加上诛灭处罗的功劳,他便成为了颉利的心腹之臣,突厥大事,多有问计。
大汗的宠信,高贵的出身,赫赫的功勋,让汉颜阿拔很多时候有些言行无忌,这也给他自己埋下了隐患,正所谓祸从口出,许多时候,要人命最多的并不是刀枪,而是自己这张嘴。
……
“右可汗,不若咱们比试一番,看看谁杀得人多?”就在突利大战雄威时,身侧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突利抽空一看,便见数十米外,一员身形极其壮硕的将军正冲自己哈哈大笑,此人一身铠甲虽然没有多少光泽,更是沾染了许多鲜血和黄沙,但看上去却更是剽悍,手中一对硕大的梅花亮银锤左辉右打,在隋军中穿梭来去,游刃有余,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阿兰将军既有此意,突利安敢不奉陪?”突利笑着答道,眼中顿时爆发出更为璀璨的光芒,让那名左可汗都不由有些失神,微微一怔。
那左可汗姓阿兰,名哲别,与突利年龄相仿,不过现在还只是拓跋脱脱尔手下的一员猛将。
“多谢右可汗,哈哈!儿郎们,给我狠狠地杀,活捉杨羽那个匹夫!”阿兰哲别闻言大笑,一抖马缰继续向前冲去,手中的梅花亮银锤顿时化作一片银色的光幕,但凡触者便是骨断筋折,惨叫连连。
“弟兄们,擒拿隋主杨羽我们如何能落于人后,给我冲!”突利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再次奋力向前冲去。
隋军一方因为林南亲自参战,士气可用,是以刚开始倒也甚是勇猛,与突厥军厮杀在一起不仅未落下风,反而稍微占据着上风。
但隋军毕竟良莠不齐,训练日短,在突厥军精锐稳定而凶猛的攻势下,随着时间的延续,前进的势头顿时被遏止住。
当淳于焉冯毙命,呼延赞投降后,隋军士气顿时受挫,渐渐便露出了败相,虽然林南在侯君集,秦彝,樊伯当等一干猛将的陪同下依旧杀得突厥军上窜下跳,但却依旧不能挽回整体战局的事态。
“大隋的勇士们,为了我们的家园亲人不受践踏欺凌,杀啊!”林南心急如焚,不由大声喝道,手中的亮银枪挥舞得愈发急促凶猛。
一番的浴血厮杀,杨羽身上的金甲早已染满了鲜血,在阳光的哦照射下是那样的触目惊心,也让他看上去更加凶悍。
“为了大隋,为了陛下,杀!”侯君集等人纷纷仰天怒吼着,红着眼睛,奋力搏杀。
“杨羽,受死!”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喝声,犹若平地惊雷,竟将周围的喊杀声掩盖下去。
众人一愣,循声看去,就见阿兰哲别双目圆瞠,眼中精光湛然,一脸冷峻,手中一把长弓张如满月,引弦待发,森冷锋锐的锋矢正遥指杨羽,就在那喝声放落之时,只听“咻”的一声尖锐长啸,乌黑的羽箭便如黑色的闪电离开弓弦,风驰电掣地向着杨羽射来。
杨羽为阿兰哲别气势所摄,一时竟未反应过来,眼见那羽箭到了近前,就要透胸而过,值此千钧一发之际,樊伯当顿时扬声大喝一声:“陛下小心”的同时,身子已自马背上跃起,向着杨羽扑去。
“狗贼休要放箭!”“陛下小心!”秦彝,侯君集等人见状,皆是惊骇欲绝,目眦欲裂,不由都瞠目大喝,与此同时,他们都拼命地冲向阿兰哲别,身上那浓重的煞气似是要将空气都凝结。
碰!林南终于醒过神来,但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扑下马背,狠狠摔在地上,浑身疼痛欲裂,气血翻涌。(未完待续。)
第271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
林南用力的甩了甩头,昏沉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他正要挣扎着起身,却突然感觉到额头上正有一股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
他伸手轻轻在额头上一抹,再拿至眼前,便见手掌上满是殷红的鲜血,温热的触感直透心底。
“受伤了?”这是林南的第一反应,心中不由一沉。
然而此时他整个人都被摔得七荤八素,凭感觉却是不知具体伤在何处。
就在这时,林南感觉身上突然一轻,接着便看见了樊伯当那张极其苍白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林南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向樊伯当身上看去,便见他左胸口上正有半截箭头,其突厥围很大一片衣襟都被鲜血浸透。
“陛下,末将怕是不能再追随您左右了,您一定要自己珍重啊!咳咳……”樊伯当强打起精神,艰难地扯动着嘴角,似是想笑,但剧烈的痛楚却让他的嘴唇不断颤抖着,始终无法勾勒出一个弯曲的弧度。
此时的他是那样的虚弱,每一句话似是都能耗尽他全部的力气,随着嘴唇的翕动,嘴角溢出的鲜血也是越来越多。
“樊将军,你怎么样?”林南心神巨震,双手紧紧把着樊伯当,焦急地大吼道:“你不许死,朕命令你活下去,你还要为朕杀敌呢!起来,你快起来!”
“樊将军!”突厥围的大隋士卒纷纷失声惊呼,眼圈泛红,声音甚是悲切。
“陛下,末将去了,您保……保重!”樊伯当眼中的神采突然明亮了一下,但却很快就暗淡下去,最终归于黑暗和空洞,整个人再也没有一丝生息。
看着樊伯当张望着天空,那双似乎还残留着遗憾与留恋的眼睛,林南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以言表的愤怒与压抑。
在这一刻,面对着死在怀中的樊伯当,他仿佛才真正明白自己如今肩膀上的责任,战胜突厥军,不只是为了活命,为了保住祖先的荣耀,更是将士们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希望。
林南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惨烈而混乱的战场,激烈厮杀在一起的阿兰哲别、侯君集等人,猛然仰天咆哮道:“大隋的勇士们,驱逐仇寇,死战到底!”
“驱逐仇寇,誓死不退!”看着重新骑乘在战马上,振臂高呼的林南,大隋的将士似乎在刹那间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心中的恐惧,纷纷仰天怒吼起来,那低迷的士气再次高涨起来。
“杀啊!”
“突厥贼,杀人偿命,死来!”
“大隋的儿郎们,今日但能诛杀阿兰哲别,为樊将军报仇者官升三级,赏金万两!生擒突厥可汗颉利者,封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杀!”林南此时就好似战神下凡,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亮银枪挥舞得霍霍有声,寒气森森,如同一个巨型绞肉机,直让突厥军鬼哭狼嚎,纷纷退避。
侯君集目眦欲裂,血涌双目,整个人如同一头癫狂的猛兽,攻向突利的一招一式都是那般狠厉,完全是以命搏命,此时的他,生龙活虎,力大无穷,疲惫在他身上似乎已经找不到丝毫痕迹。
相比起侯君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玩命心态,突利却是大有不如,虽然在功夫,气力上来说他不比侯君集弱,甚至还有可能更甚一筹,但此时此刻他却是落在了下风,被侯君集杀得节节败退。
另一边,秦彝也是不弱,势如虎狼,招招搏命,虽然身上添了不少伤口,但却也将阿兰哲别的势头压制下去,让他无法再前进一步。
在林南,秦彝,侯君集等人的爆发下,大隋军顿时舍生忘死,奋力进攻,再次爆发出极其惊人的战斗力,竟然在片刻之间将败局扭转,重新取得了上风。
突厥阵营处,看着形势突然转变的战局,颉利面色倒是没有出现多少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道:“杨羽虽然身为皇帝,功夫却着实不俗啊。”
“虽然杨羽有些能耐,不过要想战胜大汗您的十几万精锐之士,只怕还相差甚远!”拓跋脱脱尔的言语中不乏对颉利的吹捧,但他陈述的语气却似是说着理所当然的事实,让颉利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汉颜阿拔手搭凉棚,远远地看了一眼远方交战的两军,低声道:“大汗,隋军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呵……”颉利眉头一挑,不屑道:“没想到隋朝数十万大军竟如此不堪一击,真真是叫人失望。”
“倒也平常。”汉颜阿拔淡淡的道:“想当初,汉王刘邦亲率七十三万大军北伐霸王项羽,却不想被项羽三万人马杀的人仰马翻,险些丧命。”
“好了。”颉利摆摆手,然后看向拓跋脱脱尔,沉声道:“脱脱尔,时间差不多了,发动最后的进攻,准备一决胜负,本汗要在日落之前看到杨羽的首级。
“是!”拓跋脱脱尔面色一紧,严肃地应道。
隆隆的鼓声响起,厮杀中的突厥军士气顿时一振,继而迅速开始变换阵形,分散的突厥军迅速开始收拢,稳步向前,慢慢向着隋军压迫而去。
酣战之中的突利和侯君集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顿时爆发出一团炙热的精光。
“侯君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纳命来!”突利大喝一声,一改守势,手中精钢打造长枪突然被他当作长棍奋力地照着侯君集当头劈下。
侯君集顿时猝不及防,感受着那势大力沉的攻击,脸色变了一变,连忙架起刀兵向着突利的长枪撞去。
“当”的一声脆响,侯君集手中的兵刃顿时被荡了开去,身子晃了一晃,胸前空门大开,如此大好机会,突利又如何会错过,只听他空中轻斥一声,手中的长枪顿时化作一点寒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地刺向侯君集的胸口。
“休想!”此时侯君集旧力方去,新力未生,想要格挡已是不及,却不想他竟猛然怒吼一声,身子侧扭,宽厚的左手猛然向着突利刺来的长枪拍去。
“碰!”“噗!”虽然侯君集将突利刺来的长枪拍偏了几分,但后者锋锐的枪尖却依旧刺入了他的右侧肩胛,殷红的鲜血顿时如泉水般汩汩而流。
“下来!”肩膀上剧大的痛楚让侯君集面部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大汗淋漓,但此时他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厉喝一声,左手死死攥住长枪用力一拽。
突利始料不及,身子顿时向前倾倒,眼看就要栽下马背,他却突然松开了长枪,迅速抱住了马背,终于避免了被拽下马背的结局。
侯君集本就受伤,突利一松手,他却是用力过度,一下坠落马背,半晌爬不起来。
“侯君集,你败了!”突利看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的侯君集。似是感叹般地说了一句,猛然抽出马鞍上的宝剑,狠狠地向下劈去。
“候将军!”眼看着侯君集就要毙命,附近的隋军顿时惊呼出声,亡命般地向着他冲来。看着飞速放大的剑芒,侯君集双目瞳孔一缩,奋起余力向着一旁滚去,虽然姿势甚是狼狈。但生死关头又哪里顾得上这许多。
“啊!”一番惨烈的厮杀,侯君集早已是精疲力竭,此时又深受重创,反应远不及往日,突利的长剑虽然依旧未能划破他的咽喉,但他的右臂却是随肩而断,刺目的鲜血顿时迸溅得到处都是,而侯君集也因为巨大的痛苦惨叫一声,就此晕厥过去。
“候将军,您一定要挺住。挺住啊!”侯君集麾下的将士终于赶到,一起拦住了突利的进攻,同时护送着侯君集迅速向后退去。
“护送候将军回大营救治,这里交给我来应付!”不远处的秦彝见状,顿时大声吩咐一声,手中的攻势更是凌厉了一分。
此时此刻,他浑身的征袍早已被鲜血浸透,呈现出紫红的色泽,让剽悍的他看上去如同来自炼狱一般恐怖。
“杨羽,休得张狂,让我拓跋阿虎来会会你!”就在秦彝陷入突利与阿兰哲别的围攻之中,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之时,林南身侧不远处却突然爆发出一道震天的怒吼。
此人差不多年方三十,相貌英伟不凡,骑乘着一匹通体血红的战马,手中使一对凤翅镏戟,左劈右斩,风驰电掣地向着林南奔来,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拓跋阿虎突然自侧翼杀来,顿时让隋军阵形大乱,眼看林南就要陷入敌军的前后夹击之中,隋军中顿时有人慌乱地惊叫道:“保护皇上,快撤,快撤!”
“诸葛治,拦住他,不许退!”林南勃然大怒,不由瞠目怒吼道。
“陛下,快退吧,在不退就来不及了!”诸葛治一脸惧色,一边焦急地大声呼喊,一边迅速向后退去。
“诸葛治,你敢违抗命令?朕要诛你九族!来啊,冲上去,拦住那突厥将!”林南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大声怒吼着。
“杨羽,你如果这么说,就别怪我对不起你了。”诸葛治说到这,忽然大喊道:“众将士,突厥势大,咱们顶不住了,不如一起投降,还能保全性命。”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拓跋阿虎也是微微一怔,继而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诸葛将军,不如你我一起擒了杨羽,也算是大功一件啊!哈哈!”
“敢不从命。”诸葛治狞笑一声,恶狠狠地看着林南道:“昏君杨羽,还不下马受降?”
“逆贼,安敢如此猖狂!”诸葛治瞬间的倒戈相向让林南气愤不已,浑身颤抖着,大声咆哮着,那一张沾着不少血迹的脸完全扭曲在一起,看上去凶神恶煞,狰狞可怖之极。
“诸葛将军,皇上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行事,难道当真要背信弃义?”
“诸葛治,你这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之徒,今日我必杀汝!”
“诸葛将军,休要听信突厥人的花言巧语,你就算投降也无法活命,只有死战到底才是上策!”
“诸葛治,难道你真的要遗臭万年,让祖宗蒙羞吗?”附近的隋军将领都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诸葛治,纷纷出言劝阻,或是愤怒的斥责,或是诚恳地规劝。
“荒谬!”诸葛治冷笑一声,不屑地远远看着林南道:“林南,你这昏君,暴虐自大,荒淫无道,只有你才是这天下的最大祸害,就凭你的秉性,大隋空有百万大军,永远都无法战胜突厥!”
顿了顿,诸葛治继而道:“大隋的将士们,如今通州已破,我大军已无粮草,且援兵不至,与其白白送死,不若举城降了突厥,也免得无谓的伤亡。大势所趋,非人力可当,大家还犹豫什么?难道当真要为昏君杨羽继续卖命,甚至搭上父母家人吗?”
“来人,将那叛贼擒来,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林南再也忍耐不住,愤怒地咆哮一声,手中兵刃一挥,就要向着诸葛治冲去。
“陛下,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还请您三思而后行啊!”一直护卫在林南身边的李靖一把拽住林南的马缰,一脸焦急地劝说道。
“滚开,朕今日若不严惩那叛徒,今后如何服众?”林南瞠目大喝,眼中满是狞厉之色。牙齿更是咬得咯吱作响,显然是对诸葛治愤怒仇恨到了极点。
面对林南的呵斥,李靖非但没有后退,而且将缰绳攥得更紧,继续劝阻着林南:“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万金之躯,不能涉险,退吧!”
“难道你也想造反吗?让开!”林南此时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所想的就是将诸葛治格毙,又哪里能听得进别人的劝阻。他的脸色愈发阴沉,身上的杀气也愈发浓郁起来。
“陛下……”李靖一脸哀求地看着林南。
“滚开!否则。朕判你与诸葛治同罪,杀无赦!”林南眼中的血光越来越盛,说出的话更是冷冽无情。
这时,仅剩下的秦彝忽然高声喊道:“突厥势大,速速撤回大营,保护好皇上,快!”
李靖听到这心中一松,立即扬声高喝一声,强拽着林南的马匹就向萧关城奔去。
“还未战胜突厥军,如何能退?谁敢后退,杀无赦!”林南犹自大喊着,这时秦彝策马过来高声提醒道:“陛下,难道你想葬身此处,将大隋江山拱手让人吗?如果知道你是如此不及,当初我和伯当就不该投奔你!坚持,陛下。只要再坚持两日,我相信会有援兵赶到的。”林南浑身一震,眼中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头脑为之一清。
看着正被突厥军不断压缩,缓缓退却的隋军阵营,再看看正向着自己疯狂冲杀而来的诸葛治,拓跋阿虎二人,林南眼中不由划过一抹深深的仇恨之色。
“撤!”林南深深看了心有余悸的李靖一眼,大喝一声,打马就走。
“陛下,隋军退了!”拓跋脱脱尔一脸平静地看着隋军迅速向后退去,淡淡地说道。“传令下去,全速追击,朕今日便要剿灭隋营,活捉隋主杨羽!”颉利双目陡然一亮,猛然抽出腰间的宝剑,沉声吩咐道。
“是!”拓跋脱脱尔与汉颜阿拔同时应声。
“突厥的勇士们,与大汗我一同冲入隋营,活捉林南!”颉利仰天高呼一声,高举的宝剑便狠狠拍在马臀上,下一刻他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隋营奔去。
“必胜!”“杀!”随着颉利话音落下,突厥军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高涨的气势更是在瞬间攀升至顶峰。
数万将士在颉利的率领下,如同汹涌澎湃的滚滚洪流,挟着无匹的气势向着隋营涌去。
“突厥军来了,快跑,跑啊!”隋军本就处在下风,诸葛治的反戈更是极大的震动了军心,面对突厥军疯狂的追击,他们心中的斗志刹那间土崩瓦解,深深的恐惧再次席卷了他们的身心,他们惊叫着,哭嚎着,拼命地向着隋营冲去。
沙场鏖战,局势一息千变,当秦彝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后,战争的结局也许便已注定。
看着颉利帅旗接近,突厥军如排山倒海一般攻来,而己方却是骚乱一片,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伤痕累累的秦彝心中发狠,顿时扬声高呼道:“弟兄们,大隋已到了生死危难的紧要关头,就让我们为国最后一战吧!”
“陛下,为我们报仇!”秦彝遥遥看了一眼刚刚进入城中的林南,凄厉地大吼一声,旋即便调转马头,复又向着突厥军冲去。
“颉利,要想踏入隋营,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大隋的勇士,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死战不退!”
“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虽然秦彝浑身是伤,早已精疲力竭,但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却是深深震撼了所有人,
“誓死追随秦将军,死战不退,杀!”一个,两个,是个,百个,千个……越来越多的隋军放弃了逃向大营,而是回过头,追随在秦彝身后,疯狂地吼叫着,迎面向突厥军冲去。
“杀!”秦彝终于与突厥军相撞在一起,他那单薄的身体瞬间便被褐色的洪流所湮没,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
“秦将军!”
“为将军报仇!杀!”看着秦彝挺拔的身体慢慢的坠落马背,在他身后的隋军将士顿时发出惊天的悲鸣,那凄厉悲切的声音直让人心神震动。
秦彝的死并未让他们恐惧,反而让他们完全忘记了心中的恐惧,体内涌起了无穷的力量。
近万隋军将士呐喊着冲向汹汹而来的突厥军,虽然不断有人惨叫着倒地,但他们却前赴后继,忘乎生死,场面何其惨烈而悲壮?
这一刻,空气中似乎弥散着一股悲壮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心尖微微颤抖着,就连阳光也悄然钻入了云层之中,灰暗的天空中,呼啸的寒风拂动着脸庞,撩动着发丝,却无法让滚烫的心变得冰凉。(未完待续。)
第272章 罗家军
“秦将军!!”
林南悲呼一声,双目含泪。
这一刻,他也如普通的士卒一般被深深震撼和感动。
生死面前,秦彝能够放弃生还的希望,毅然决然地返回去阻挡突厥军的前进,如此大无畏的勇气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即便他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丰功伟业,但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却足以让历史记住他,让萧关十数万百姓,甚至是全大隋人民所铭记。
“大隋的勇士们,杀回去,为秦将军报仇,杀!”林南死死地盯着营外突厥军中,那猎猎作响的,可汗颉利的帅旗,振臂营呼一声,就要挥舞着亮银枪向营外冲去。
“陛下,如今之时,您实在不宜出营涉险,末将愿意以死阻敌,决不让突厥军踏入我大营一步。”侯君集义子韩天虎见林南情绪又有些失控,连忙劝阻道。
“陛下,突厥军已经发动了总攻,东、南、北三方都有人马来攻,陛下理当坐镇营中,指挥全局,以免让突厥人有可乘之机。”刘文静此时已经飞速下得营来,一脸沉重地对林南说道。
林南闻言,神色顿时一肃,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忧色:“营外的将士还在浴血厮杀,朕又如何能弃他们于不顾啊?无论如何,朕都要出营一战,与将士们同生共死。”
林南身边众人眼中不由露出感动的神色,韩天虎眼底更是闪过一抹决绝:“陛下,您身系天下百姓,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倘若我大军当真全军覆没,高将军,秦将军等人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末将虽然不才,但却有一身热血,即便无法战胜突厥军,但也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陛下,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下令吧!末将也愿意出营阻敌!”就在这时,刚刚醒来过的侯君集也挣扎着走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南说道。
虽然他的脸色异常苍白,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但语气却是坚毅无比。
“候将军!”看着如同血人一般,断了一臂的侯君集,林南不由惊呼一声,然后坚决地道:“君集,你已受重伤,还是好好下去将养吧,朕不会盲目行事,一定会守住大营的!”说道这里,林南将目光投向韩天虎,一脸郑重地沉声道:“既然这样,韩将军,那一切就只能拜托你了!”
“定不辱命!”韩天虎咬了咬牙,然后坚定地答道。
“这匹马给你,保重!”林南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韩天虎,然后深深地看了韩天虎一眼,留下一句“珍重”,便迅速向营前走去韩天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翻身上马,望着营外百余米外的突厥军,顿时振臂营呼道:“弟兄们,为了大隋,与我一同杀出去!”
“大隋万岁!”
“杀!”韩天虎身边约莫三千甲士顿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挥舞着兵刃,嗷嗷怪叫着向营外冲去。
……
“想不到隋军中也有如此将领,如此精神倒也叫人钦佩啊!”看着隋军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拼死反扑,拓跋脱脱尔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也许在拓跋脱脱尔看来,韩天虎的举动无异于螳臂挡车,无济于事,但他的意志却不得不让人尊重与佩服。
“传令,让北部的执利斯摩将军派一万人马来西营。”见韩天虎再次率众冲出营来,拓跋脱脱尔眉头一挑,沉声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
颉利亲自率军向西营门中冲锋,统御全局的责任自然便落在了拓跋脱脱尔的身上,如今隋军溃散,营门大开,正是突厥军突破的最佳时机。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旦让隋军反扑成功,重新关闭营门,突厥军要想再次突破,所花费的代价只怕会大上许多。
是以,虽然突厥军在隋军舍生忘死的反扑下,一时间无法突进,损失更是巨大,但拓跋脱脱尔不但不放松,反而加大攻势的缘由,而在东、南、北三方面,突厥军的攻势也甚是迅猛,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极大地牵制住林南以及营内的兵力,让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阻止颉利进营。
隋军虽然还有数十万人马,但只要突厥军进营,长驱直入,失败便在所难免。
林南虽然算不得什么贤明的君主,但他在此时此刻的表现,却也比许多皇帝要好的多,危难当头,林南没有畏惧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想着弃营而逃,而是奋力一搏,虽然这之中有形势所迫的原因,但他能做到这一点也实在难得。
到了营前,林南顾不得休息,立即便投身于战斗当中,此时的他奔走如飞,一柄亮银枪更是寒光闪烁,不断收割着冲进营前的突厥军的性命。
林南身先士卒,无疑极大的稳定了军心,激发了隋军的斗志,虽然他们缺乏训练,此时的指挥调度也有些混乱,但在毕竟人数要远胜于突厥军,且气势如虹,所以营盘三面却也还守的住。
火油烈火,飞石箭雨不断从隋军大营中射出,给突厥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在拓跋脱脱尔机敏灵活的调度下,突厥军的进攻节奏控制得极好,给隋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狭路相逢勇者胜,踏平隋营,活捉隋主,就在今日!”隋军西营前,踏入营门,看着营门内密密麻麻拥挤着的隋军,颉利一边从一名隋军士卒胸膛中拔出染血的宝剑,一边厉声大喝道。
“突厥必胜,杀!”汗颜拓跋紧紧地守卫在颉利身边,一边劈砍着附近的隋军,一边大声道。
“杀!”在颉利的带领下,面对隋军的疯狂反扑,突厥军没有丝毫畏惧和退缩,所有人都紧跟着那营营飘扬的帅旗,疯狂地怒吼着,杀戮着。
“颉利,有我韩天虎在此,你就休想踏入我大营半步!”韩天虎一刀将一名突厥军劈成两段,一边红着眼睛,仇恨地看着数十米外的颉利厉声道。
“无名小卒,休要出言不逊,阿兰哲别在此,哪里容得你猖狂?”阿兰哲别一拨马头,狠狠将一名隋国士卒踩踏在马蹄之下,冲韩天虎怒骂道。
“阿兰兄,咱们就比比,看看谁先拿到韩天虎的狗头!”这时突利在另一边笑着说道。
“二位将军,算我一个!”罕贴摩长枪一摆,傲立马背,大笑道。
“尔等贼寇好大的口气!”韩天虎顿时被气得不轻,一脸酱紫,怒极反笑道:“韩天虎大好头颅就在此处,倒要看看尔等有什么本事,莫不要只是嘴上的功夫了得啊!”
“插标卖首之徒,本将军来了!”突利不屑地一笑,一抖马缰,便冲着韩天虎冲去。
“等等我!”罕贴摩与阿兰哲别也不示弱,纷纷催马疾驰,同时手中的兵刃挥舞不停,将拦路的隋军尽数击退。
虽然隋军士气如虹。拼死反击,但能够独当一面的猛将却是不剩几人,韩天虎即便使尽浑身解术,但在突厥三大年轻将领的围攻下,还是很快就落在了下风,摇摇欲坠,身上更是添了许多伤口。
突然,韩天虎一个不慎便被阿兰哲别抓住破绽,乘机扫落马下,罕贴摩和突利眼疾手快,顿时轻斥一声便欲斩下其头颅,身后却突然传来颉利的声音:“住手!”众人回头看去,便见颉利已经率领大部来到近前,营外的隋军已所剩无几,大量的突厥军顺着开启的营门涌入,不断地将隋军向营内压缩着。
地上已经堆满了厚厚的尸体,鲜血更是汇聚成一条条红色的小溪,但此时却没有人关注,只是忘我地呐喊着,厮杀着,只为脚下那方寸之地的得失。
“韩天虎,本汗念你忠义勇武,实在不忍杀你,如今大势已定,杨羽已无力回天,你还是投降吧!”颉利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血污,被罕贴摩三人牢牢制住的韩天虎,一脸真诚地说道。
“一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韩天虎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投靠你这荒野蛮族!”韩天虎冷笑一声,眼中突然蒙上一抹异样的光彩。
汗颜拓跋看的真切,心中一突,正要说话,便见韩天虎突然暴起,一掌拍开架在脖子上的大刀,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毫无戒备的颉利,口中疯狂地大吼道:“颉利,受死!”
“保护大汗!”汗颜拓跋惊骇欲绝,一边惊呼,一边向着颉利身前冲去。
“喀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罕贴摩,突利二人震惊之时,却见一道黑影闪过,空中的韩天虎却突然停滞,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颉利更是被淋了一头一脸。
“好险!”众人心头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方才出手的正是号称突厥第一勇士的阿兰哲别。
颉利赞赏地看了阿兰哲别一眼,再看看躺倒在地,不断抽搐的无头尸体,眼中的失望一闪即逝,顿了顿,颉利高举右臂,大声喝道:“韩天虎已死,隋军败了,冲!”
“隋军主将尽亡,隋军败了,冲啊!”突厥军心神一震,顿时高声呐喊一声,再次鼓足力气向着隋军大营中央冲去。
耳听着韩天虎身死的消息,林南浑身一震,这时,无数突厥军正蜂拥着向营内涌来,营前的隋军不断被突厥军湮没着。
“来人,随朕冲上去,一定要将颉利赶出去!”林南心沉海底,但还是强作镇定,大声说道。
“陛下,您看!”刘文静也是忧心忡忡,正要说什么,却突然看见西营外的天际处出现了一道遮天蔽日的土龙,而在土龙中,则是若隐若现的红色,如血一般的红色。
“援军,是援军,陛下,援军来了!”刘文静满脸潮红,激动不已,有些语无伦次。
林南浑身巨震,连忙停下脚步登上箭塔向西方看去,果然如刘文静所说,天地连线处,漫天的烟尘下,正隐隐有一条红色的长龙飞速的向着大营接近着,红色,正是隋军军服的颜色。
“援军来了,大家坚持住,杀!”林南紧张低迷的心绪顿时一松,体内再次焕发出蓬勃的力气,手中亮银枪用力一震,扬声大喝道。
营中的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大喜,霎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低沉的士气骤然营涨,本被突厥军逼得节节败退的势头也瞬时扭转过来,隋军的变化顿时让颉利心中一紧,他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几分,大隋竟然真的有援军来了。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隋军援军出现对突厥军委实不妙,且不说援军的出现将会打乱颉利全局的部署,更能极大的激发隋军残军的斗志,使即将分出胜负的战争再次变得未知难测起来。
虽然颉利相信,拓跋脱脱尔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一切突然的变故,但战场之上,瞬息千变,谁又能做到万无一失呢?
“不要顾及身后,一鼓作气杀进营去!”颉利看了一眼汗颜拓跋,眼中闪过一抹决然。沉声吩咐道。
“是!”汗颜拓跋重重地点点头,然后收拢队形,集中火力,开始抢占西营门处的重要据点。
“突厥的勇士们,隋人已是强弩之末,胜利就在眼前,杀啊!”颉利怒吼一声,手中宝剑横劈竖斩,将浑身的气力提升至极致。
一个优秀的统帅,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拓跋脱脱尔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注在颉利身上,但身后甫一出现变化,他便立即有所警觉。
“传令鞑靼,命他率领五千步卒阻击敌人援军,无论如何,在大汗夺下隋营前不得放一名敌军来到营下!”拓跋脱脱尔眸子中神光连闪,微一思索,然后沉声说道。
“是!”随着命令的传达,时间不长,萧关南部便飞出五千步卒迅速向着隋国的援军迎去。
……
萧关西侧,十里之外。
“成儿,让弟兄们放慢速度,节省体力,有朋友来了,咱们需要好生招待一番。”罗艺银盔银甲,稳稳当当地骑乘在匀速奔驰的骏马上,一边整理着衣甲,一边对身边一脸严肃的罗成说道。
“是!”罗成答应一声,然后举手做了几个动作,身后的五千骑兵顿时放缓了速度,令行禁止,整齐划一,再加上他们身上那肃杀凝重的气息,足可见这五千士卒都是精锐。
“父帅,来人大概在五千人,我们只需一次冲锋就能击溃他们。”顿了顿,罗成续道:“看情形,突厥颉利已经攻入营内,时间拖得久了,只怕陛下危矣!”
“全速进军!”罗艺高喊一声,大军迅速向萧关挺近,就在这时,前方的褐色洪流终于在一里之外停下了脚步,同时传来一道清朗的喝声:“来者止步!”
“停!”罗艺朗声长喝一声,身后的骑兵顿时隋刷刷停住脚步,期间竟无一丝杂音发出。
“突厥鞑靼在此,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鞑靼约莫三十岁,身形不营,样貌普通,但穿着一身厚重的锁子甲的他却有着一双眸子却甚是深邃,身上更是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遥遥看着那令行禁止的隋军,看着那高高飘扬的,写着一个大大的“罗”字的帅旗,鞑靼心中不禁陡然一沉,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眼中反而露出更为强盛的战意。
驱马上前,鞑靼目光灼灼地看着一里外,隋军阵营前那一抹银色的身影,身上的气势逐渐变得强盛。
“鞑靼?”听见这个名字,罗艺双目陡然一亮,同时低声对罗成说道:“成儿,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带兵却是不俗,需得小心应付。”
“是。”罗成神色顿时一肃。
“鞑靼?没听说过,想来也是无名小辈!”这时罗艺驱马走上几步,张狂地大笑几声道:“大隋北平郡王罗艺在此,识相的就快快下马授降,否则休怪本王手下无情!”
“果然!”鞑靼心神巨震,心中的猜测果然得到了证实,罗艺之名,对于突厥人来说绝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因为他曾经三十七次击败过突厥的进攻,是突厥最惧怕的大隋将军之一。
而今,当得知自己所面对的是罗艺时,鞑靼除了短暂的震撼之外,更多的却是兴奋,甚至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于一个喜好戎马倥偬的生活,身处乱世的将军来说,强大的敌人更能激发他心中的战意。
“罗艺,今日撞见了我,你的好运便将终结!我必定取你性命,好洗刷你带给我突厥的耻辱!”鞑靼眉头一挑,厉声大喝道,双目中陡然爆发出极其强盛的战意。
“本事不大,口气却不小!”罗艺不屑地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光彩:“鞑靼,本王大好头颅就在此处,有本事你便来取!”
“怕你不成?”鞑靼眉头一扬,大声说道。
话音放落,鞑靼手中钢刀用力向前一挥,大声道:“前进!”五千突厥军立即行动起来,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但却极其稳定,步兵对轻骑兵发动冲锋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虽然鞑靼对于罗艺的轻视甚是愤怒,但他却也没有因此失去理智。
罗艺眼中光芒一闪便明白了鞑靼的意图,他脸上的笑容不由浓郁了几分,似是对鞑靼举措颇为赞赏。
鞑靼如此做,不仅可以拖延时间,达到拓跋脱脱尔的目标,还可以使罗艺一方骑兵冲锋的距离缩短,大大削减骑兵的锋锐之气。
要知道,失去了速度和冲锋,轻骑兵对于有着密集阵型步兵的优势将会完全消失,他们的优势更会成为劣势。
战场交锋,扬长避短,正是制胜的关键。
“鞑靼,既然你怯懦不前,本王可等不及了!”顿了顿,罗艺语气顿时一肃,大声道:“弟兄们,突厥人猖狂卑劣,夺我城池,辱我百姓,我等大隋臣民如何能坐视不理?敌人就在眼前,众兄弟随我一起冲,誓将一切仇寇扫荡!”
“杀!”话音方落,罗艺双脚用力一踢马腹,胯下战马顿时四体攒动,如离弦之箭一般蹿将出去。
随着罗艺的动作,罗成等五千早已磨刀霍霍的轻骑兵再也按捺不住,隋声呐喊着便催马向前冲去。
隆隆的马蹄声下,沙粒尘土四散飞溅,大地都轻轻地颤抖起来,最是惊人的却是这五千士卒身上那无匹锋锐,冰冷至极的煞气。
经历过无数战火的洗礼,这五千骑兵身上所积蓄的煞气已经达到了极其骇人的地步,鞑靼首当其冲,看着万马奔腾的洪流,面色顿时变了再变。
如果说刚才还怀疑罗艺的威名是侥幸使然,如今却再没有一丝怀疑,从突厥到萧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锐的隋军,其身上的气势,纵使比之突厥最精悍的骑兵部队也不遑多让,能统御,训练如此军队之人,又岂能是浪得虚名之辈?(未完待续。)
第273章 痛击
“狭路相逢勇者胜!”虽然罗艺一方的表现出乎了鞑靼的预料,但他的脸色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深邃的双目愈发明亮,自始至终都没有畏惧之色。
就在双方相距二百米时,鞑靼猛地按住马头,手中钢刀高举过头,大喝道:“盾阵!”随着鞑靼的的命令,奔走中的五千突厥军迅速停下脚步,围拢成一个硕大的圆形。外围的刀盾手将盾牌相叠,组成一人半高的盾墙,每一面盾牌都由三名身体粗壮的士卒共同掌握,而从盾牌衔接的缝隙处,则探出一根根锋锐无比的长矛。
铜墙铁壁,锐气森森,这圆阵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受惊的刺猬一般,将自身紧紧地保护起来,让人无从下口。
“抛射!”看着鞑靼摆出的阵形,罗艺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大声说道。
随着罗艺的命令,他身后的五千骑兵顿时松开了双手,张弓搭箭,斜举四十五度,动作齐整麻利,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鞑靼远远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是震惊又是赞叹,在鞑靼甚至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能够单凭双腿御马的,其骑术必定都是非同凡响,除了像他们一样自幼生长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汉民族极少有人能做到如此。
尤其是,在双马镫,高桥马鞍出现之前,骑兵完全凭借双腿上的功夫稳定身形,这便导致了骑兵训练的艰苦和来之不易。
三国时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曹操的虎豹骑,人数不多,但却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士,然而如今,罗艺身后的五千骑兵不用手照样可以得心应手地操纵马匹,这又怎能叫鞑靼不震惊。
尤其是从那五千支箭矢上遥遥传来的、冰寒的杀气,更是叫他心沉海底。
“放!”当接近五十米时,罗艺冰冷的声音霎时响彻天空。
“咻咻咻!”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五千支羽箭顿时如同狂风暴雨般携带着无匹的杀气,铺天盖地地笼罩向鞑靼组建的圆阵。
“叮叮当当!”密集的金铁之声中,无数火星四溅。
无数箭矢无力地顺着坚实的盾牌无力地滑落,但也有不少箭矢从缝隙中射入突厥军的身体之中,哭声喊声此起彼伏。
罗艺刻意选择了抛射,不仅增加了射程,更可以借助重力的作用,使箭矢具备更快的射速,而且也能避免过多的箭矢被盾墙阻挡住。
“快点,快点,再快点!”虽然身边不断有士卒惨叫着倒下,但鞑靼的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罗艺等人,心中暗自呐喊着。
虽然鞑靼统御的不是重步兵,对上轻骑兵并无太多的优势,但他采用密集的圆阵,以盾牌为依托,长矛手为攻击利器倒也能缩小不少劣势。只要罗艺不能一举撕破鞑靼的圆阵,那一根根由长矛必将化作一柄柄死神的镰刀。
“分!”
然而就在鞑靼火热的眼神中,在距离突厥军圆阵还有二十米时,罗艺却突然大喝一声,与身边的罗成对视一眼,一拨马头便向着右奔驰而去,罗成则以同样迅捷的速度向左而行,而随着罗艺与罗成的分离,他们身后的五千骑兵也极有默契的,一半朝左,一半向右纵马飞奔而去。
鞑靼的一个“杀”字正要脱口而出,但却见到罗艺等人在几乎贴上圆阵之时突然甩尾,悠忽而去,如此突如其来的做法惊得他生生咽了回去,闻着空气中呛鼻的烟尘,鞑靼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自大叫一声“不妙”。
“放箭!”就在这时,罗艺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便听见在弓弦嘣嘣的嗡鸣声中。无数箭矢破空而来,狠狠地钻入突厥军阵营中,再次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罗艺,你这胆小鼠辈,难道就不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吗?”鞑靼看得目眦欲裂,一口钢牙几乎咬碎,暴跳如雷地怒吼道。
“鞑靼,只要你肯撤了阵形,咱们便来一场君子之间的正面交锋,你肯吗?”罗艺奔驰在鞑靼的右翼,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大声说道。
“呃……”鞑靼顿时语塞,一张脸涨的通红,如猪肝似的,步兵对骑兵发动冲锋,除非鞑靼头脑发热,神魂颠倒,尤其是面对罗艺手下这如此犀利的弓骑兵,正面冲锋无异于白白送死。
是以,一开始鞑靼便没准备与罗艺正面硬捍,而是尽可能地阻挠拖延罗艺的前进,为颉利的进攻争取时间。
只是罗艺的狡猾出乎了鞑靼的预料,而他手下骑兵的精锐程度更是让鞑靼震撼,甚至是骇然,如此迅猛灵活精悍的骑兵,再配合上一个精明诡诈的统帅,只怕再给他五倍的人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鞑靼,罗某要去见你家大汗了,恕不远送!”就在鞑靼呆滞之时,罗艺的声音再次传来,听着这温和的,客气的语气,鞑靼却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羞愧愤怒的情绪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看着突厥军的狼狈模样,罗艺身后的骑兵们顿时张狂地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让突厥军几欲抓狂,恨不得散开阵型,扑上前来与罗艺痛快地厮杀一番。
“将士们,罗艺实在太过嚣张,欺人太甚,今日我鞑靼纵使一死,也决不让他踏入隋军大营半步!给我杀!”鞑靼再也忍耐不住,咬牙切齿地大声道。
“和他们拼了,杀!”突厥军顿时齐声怒吼,迅速散开了圆阵。
在鞑靼的指挥下,四千突厥军立即化作两条长龙,坚定而迅速地向着罗艺与罗成压迫而去。
“想要反包围?哪有那么容易!”看着突厥军的变化,罗艺不由轻笑一声,手一挥,他身后的两千五百骑兵立拨马向着右侧疾驰而去,另一边厢,罗成采取了同样的方法,让鞑靼的算盘落了空。
“成儿,鞑靼既然要战,那你便陪他好好玩玩,我得去大营见颉利,让他久等可不是好事!”罗艺遥遥地看了一眼二里之外的罗成,朗声说道。
“父帅自去便是,儿绝不辱命!”
“好!”罗艺大笑一声,话锋突然一转,大声道:“列阵,冲锋!”话音放落,罗艺便再次纵马飞奔起来,方向正是东面的隋军大营。
罗艺身后,原本排列成一字长蛇阵的骑兵迅速聚拢,形成三角形的锋矢阵,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人,但他们身上所凝聚的煞气却是极其惊人。
“弟兄们,我们的国家正遭受着敌人的践踏,我们能容忍吗?”罗艺身子微伏,身后血红的披风猎猎作响,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至每一个人的耳中。
“不能!”
“我们的同胞,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正饱受着敌人的蹂躏,我们能容忍吗?”
“不能!!”随着震天的怒吼,众骑兵脸上都浮上一抹兴奋的红晕,就连狞厉的眼眸中都渐渐浮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这是嗜血的颜色,尤其是他们身上的煞气也愈发浓郁起来。
“好!既然不能容忍,那就用你们手中的刀告诉敌人,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不是他们的花园,而是他们的坟墓!”伴随着“呛啷”一声,罗艺猛然拔出腰间的钢刀,仰天怒吼道:“英勇的战士们,让我们把每一滴血都流进我们大隋的土地,杀!”
“把每一滴血都流进大隋的土地。誓死杀敌,永不后退!”
“杀!!!”罗艺部的气势顿时攀升至顶点,虽然他们只有五千人,但所爆发出的气势却不亚于数万人。
看着那一个个凶悍无比的骑兵战士,感受着他们身上那排山倒海一般的煞气,鞑靼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容。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这一刻,所有的话语似乎都显得多余,只有如同野兽一般歇斯底里,野性十足的嘶吼,痛苦的哭号才是战场的主旋律,杀死眼前的一切敌人才是最根本的目标。
……
“杨羽,你难道还要继续负隅顽抗吗?”隋军大营中,颉利一边在汉颜拓跋,罕贴摩,阿兰哲别等人的护卫下迅速向着城头杀去,一边远远地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林南大声说道。
“颉利,你休要多费唇舌!”林南冷笑一声:“听见了吗?朕的援军已到,今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若是现在退走或可保留一命,否则只怕是要成为朕的瓮中之鳖!哈哈哈哈!”
颉利双目陡然一凝,脸上的表情不由僵了一僵。
城外罗艺那惊天动地的呐喊他又如何听不见,但成功就在一步之遥,让他就此退走他又怎能甘心。
“传令,今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擒杀杨羽,杀!”说着,颉利抬手抹了下脸,手上的血污顿时糊在脸上,胡须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凶悍了不少,杀气腾腾的,让人心头发怵。
“杨羽,受死!”阿兰哲别等人顿时精神大振,双目顿时绽放出汹汹的血光,手中的兵刃挥舞得愈发迅猛凌厉。
“坚持住,援军就到了,坚持住!”虽然援军到来的讯息城中隋军已经知晓,但在颉利等突厥军发狂的攻击下,隋军依旧不可避免地被压制在下风,林南身前的士卒越来越少,更有些被突厥军疯狂的攻势吓破了胆,丢盔弃甲就要逃走。
林南不禁惊怒交加,一边为众人打气,一边厉声斥责,稳定局势,无论是他还是颉利,如今都在和时间赛跑,等待着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的援军。
……
把每一滴血都流进大隋的土地,誓死杀敌,永不退缩!”听着罗艺部那如雷般的怒吼声,拓跋脱脱尔浑身巨震,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眼中满是深深的震撼之色。
拓跋脱脱尔戎马数十载,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无数,论及体魄,也许他们比之好勇斗狠的突厥人还有些差距,武功也不一定能胜过突厥最精锐的战士,但他们身上所爆发出的气息,战必胜的狂热与决心却是拓跋脱脱尔生平仅见。
把每一滴血都流进大隋的土地,多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其中所流露出的决心任谁听了都会为之震撼,为之震撼而感动。
罗艺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和能力,能训练出如此精悍而忠贞的钢铁战士?虽然双方乃是敌对,但这却不妨碍拓跋脱脱尔对罗艺的赞叹与佩服,这更是在他那颗已经有些苍老而平淡的内心深处激起了阵阵波澜,让他迟暮的躯体中猛然爆发出蓬勃的活力和无边的战意。
“如果可能,一定要斩杀罗艺,否则必将成我突厥之大患!”拓跋脱脱尔平定了一下激荡的心绪,然后缓缓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暗自说道。
“将军。隋军杀来了!”就在这时,斥候一脸惊慌地大喊道。
拓跋脱脱尔心中一紧,立即打眼看去,果不其然,一身银甲的罗艺一马当先,已然来到己方百余米外。
隔着很远,拓跋脱脱尔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浓重的煞气与血腥味。
“传令,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谁若后退,定斩不饶!”拓跋脱脱尔猛然抽出腰间的佩刀,振臂沉声喝道。
“决不后退!”围攻隋军大营的共计十七万人,分成四部分后每一面差不多有四万余。而作为突破点的西侧则更多,约莫有五万人。
然而方才林南率军出战,身先士卒,激发了隋军的战意与士气,使他们战斗力大增,这给突厥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之后秦彝毅然赴死的举措再次唤醒了隋军低迷的士气,让他们纷纷以死相搏,是以,在近一个时辰的杀戮中,隋军损失了近三万人马,突厥军也有两万余军士永远无法回到故土,如今除了随颉利攻入隋军大营的两万将士,拓跋脱脱尔身边仅有八千人。
虽然人数依旧数倍于罗艺,但拓跋脱脱尔却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许久不曾出现的紧张再次袭上他的心头,让他的手心都微微有些汗意。
罗艺已经极为接近,要想从他处调集兵马已是不及,而拓跋脱脱尔也不敢再抽调其他方向的兵马,他很清楚,一旦其他三面的攻击有所减缓,让林南得到喘息之机,隋军很可能反败为胜,将颉利赶出营来。
随着拓跋脱脱尔急促而严肃的命令,八千军士迅速行动起来,排列成一个密集的方阵,最前方依旧是刀盾手与长矛手,后方则是弓箭手,虽然罗艺一方来势汹汹,气势骇人,但这八千突厥军也绝非乌合之众,他们并未被罗艺一方的气势所震慑,一个个严肃而凝重,眼中含着丝丝杀气,静静地等待着战争的到来。
遥遥看着拓跋脱脱尔率领八千军士严阵以待,罗艺没有丝毫犹豫和畏惧,双眸愈发深邃而冷静,嘴角那悲悯的笑容在银色而冰冷的铠甲的衬托下显得那样邪异,隐隐透着彻骨的寒意。
“弓!”随着罗艺的命令,两千五百名骑兵立即张弓搭箭,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远方的敌军,目光冰冷中夹杂着渴望胜利,渴望鲜血的灼热。
“目标弓弩手,自由射击!”
“放!”当罗艺率领骑兵来到突厥军一箭之地以外时,手中高举的钢刀猛然向前一挥,接着见无数箭矢如同过境的蝗虫一般,挟着呜呜的尖啸声,如风似电,铺天盖地般地将拓跋脱脱尔身后的两千名弓箭手笼罩。
“咻咻咻!”
“噗噗噗!”无论是突厥军还是拓跋脱脱尔显然未料到,罗艺一方所用的弓箭乃是他仔细改造过的,无论是射程,还是射速都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弓箭,所以甫一照面,突厥军便吃了大亏。
锋锐的箭矢借助马势,速度更快,射程也更远,只是一轮箭雨就几乎就有近千名突厥军倒下。
而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箭雨,临近的危险,许多士卒更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弓弦,但射出的羽箭没有丝毫准度可言不说,更是达不到有效的杀伤射程。
“放箭!”所有骑兵在松开弓弦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看敌人有没有中招,而是自马鞍上的箭囊中取出箭失,虽然罗艺两次的命令不过相隔两次呼吸的时间,但所有骑兵还是完美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嗖嗖嗖!”突厥军还在为第一轮箭雨手忙脚乱,哀嚎痛哭之时,罗艺的第二轮箭雨便已到得近前,让他们根本没有喘息之机。
虽然因为刀盾手的存在,对骑兵们的精准度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他们的杀伤力却依旧十分可怕。
两轮箭雨过后,突厥军的两千弓箭手无恙的仅有五百人,虽然真正阵亡的只有五六百人,但其他人却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战斗力直线下降。
历史上的成吉思汗铁木真之所以能够纵横欧亚大陆,所仰仗的就是弓骑兵,弓骑兵机动性强,灵活而多变,而且杀伤力巨大,所以很得铁木真的器重。(未完待续。)
第274章 转机
拓跋脱脱尔看得心惊不已,虽然他早就知道为了给颉利争取足够的时间,己方必须要与罗艺正面对垒,伤亡一定十分惨重,但两千名弓箭手几乎在刹那间被歼灭依旧超乎了他的预料。
对此,拓跋脱脱尔除了痛心,愤怒之外,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形势所迫,他只能咬牙而上,硬悍罗艺。
“罗艺小儿,今日有我拓跋脱脱尔在此,你休想再前进一步!”拓跋脱脱尔肩膀一抖,声若洪钟般地大喝道:“将士们,拔刀,迎敌,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突厥军顿时齐声怒吼,一双双眸子更是浮上浓重的血色,似欲将罗艺等人撕碎。
“架弩!”罗艺却是没有答话,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至每一个骑兵的耳中,所有骑兵立即将长弓挂在身后,迅速取出挂在马鞍两侧的劲弩,平举着对准突厥军。
“放!”在距离突厥军还有三十米时,所有士卒都扣动了劲弩上的扳机。
随着“嘣嘣”的机簧声响,顿时自五千架劲弩上飞射出无数乌黑的弩箭,直奔突厥军而去,看着那一片如同乌云一般扑面而来的弩箭,听着空气中那凄厉的尖啸声,饶是拓跋脱脱尔久经阵仗也不禁豁然色变,眼中充满了惊惧之色。
“叮叮当当!”
“噗噗噗噗!”
“啊”
刹那间,弩箭与盾牌撞击的金铁之声,利刃入肉的声响以及士卒痛楚的嘶吼哀嚎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天空。
无数突厥军惨叫着倒下,空中飘洒着一朵朵凄艳的血花。
“拔刀,杀!”一轮弩箭过后,罗艺便来到突厥军近前,随着他的命令,众骑兵立时收了劲弩,拔出了精钢打造的弯刀。
随着两千五百雪亮的弯刀出鞘,罗艺一干人身上的煞气陡然攀升至顶点,如同怒海浪涛一般汹涌澎湃。
“杀!”罗艺一马当先,瞠目厉喝的同时,手中的钢刀自头顶狠狠劈下,一道雪亮的刀芒闪过,如同一道匹练,又似是闪电一般,几欲将天地撕裂。
“碰!”首当其冲的两名突厥军手中的盾牌顿时应声碎裂成数块,而他们的身子更是凌空向后飞去,手臂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形状,胸前更是深深凹陷下去,口中血流如注,还未落地,这二人便已气绝身亡。
“凿穿,杀!”
“杀!”在罗艺的率领下,两千五百名骑兵便如同一柄锋锐无比的钢刀,只是刹那间便狠狠插入了突厥军的阵营,将他们构筑的第一道防线狠狠撕裂。
刀切豆腐也许有些夸张,但罗艺等人突进的速度实在太快,尤其是罗艺一人一马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竟没有一人活着,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横流的鲜血更是染红了大地,场面极其凄惨可怖,好似人间炼狱。
“斩马腿,收缩阵形!”拓跋脱脱尔脸色变得极其凝重,眉头紧皱着大喝道。
被罗艺当头一棒打得有些发懵的突厥军恐慌之情顿时消散不少,数人之间相互配合,将攻击重心放在了众骑兵的战马上。
“好一个拓跋脱脱尔!”罗艺眼眸中冷光一闪即逝,可当他的余光看见,己方有两名骑兵疏忽之间被突厥军斩断了马腿,狠狠摔在地上,被一拥而上的突厥军砍成肉泥后,心中陡然爆发出一股骇人的戾气,他那双深邃而冷漠的眸子中顿时涌上一层浓重的血色,身突厥的煞气犹如实质一般,几欲将空气冻结,让附近的突厥军都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吼!”罗艺顿时仰天咆哮一声,左手一用力一带马缰,战马顿时嘶鸣一声,四体攒动,飞跃而起。与此同时,罗艺右手的钢刀则如同闪电般再次劈下,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哀鸣。
“嘶啦”
“啊!”罗艺身在空中,一刀斩下,方圆一米之内的所有突厥军竟然都在他这一刀之下如同布帛一般被撕碎。
一刀之威,十数人竟数毙命,而其中居然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碎裂的残躯四处飞溅,温热的鲜血更是如同泼墨一般在大地上勾勒着凄艳之极的画卷。
“杀!”罗艺伸出舌头轻轻将嘴角的一颗血珠****干净,殷红的嘴唇再次勾勒出一个悲悯的弧度,但从他口中迸出的话语却如同万载寒冰一般冰寒。
澎湃的煞气如同飓风一般自罗艺身上席卷而出,直让突厥围的突厥军心惊胆战,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就连处在后方的拓跋脱脱尔都为罗艺的残酷暴戾而失神了刹那。
“杀!!!”
敌人的难缠,同伴的死亡不但不能叫众骑兵恐惧胆怯,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愤怒与嗜血。
随着一声惊天的怒吼,他们身上那凛凛的戾气竟然再次浓郁了几分,出招也更为凶狠刚猛。
罗艺双手各执一柄钢刀,随意地在突厥身舞动,似慢实快,尤其是闪闪的刀光之间竟隐隐有雷霆之声,面前的突厥军便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银甲早已染上了一层红晕,钢刀已经卷刃,但罗艺的身子却依旧稳定如山,舞动的双臂仍然迅疾如风。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此时的罗艺便如同那来自九幽地狱的杀神,每前进一步便会掀起无数腥风血雨,拦在他面前的突厥军便如割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虽然罗艺身后的骑兵没有他的本事,但疯狂的他们也如同聚集在一起,在罗艺的带领下如同一座巨型的绞肉机般,所过之处,群雄退避,万鬼哭嚎。
虽然突厥军谈不上羸弱不堪,但与罗艺等疯狂如同猛兽般的家伙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尽管拓跋脱脱尔不断调整队形,鼓足士气,但这却依旧无法阻挡住罗艺前进的势头。
“拓跋脱脱尔,受死!”终于,罗艺经过一番疯狂的杀戮,浴血来到拓跋脱脱尔近前,瞠目大喝一声,他左手中的钢刀顿时脱手而出,直奔帅旗下的拓跋脱脱尔而去。
与此同时,罗艺的身子也自马背上跃起,如同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紧随那飞出的钢刀之后扑向拓跋脱脱尔。
“脱汗小心!”见罗艺气势汹汹地扑来,拓跋脱脱尔身边的护卫顿时惊呼出声,同时纷纷拔出兵刃将拓跋脱脱尔紧紧护在身后。
“当!”一名护卫终于击中了罗艺抛来的钢刀,但他的身子却在一声尖锐的巨响中踉跄着倒退了五大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精神甚是萎靡。
“滚开!”罗艺身在空中,陡然瞠目暴喝一声,便如平地间春雷炸响,惊天动地。
拓跋脱脱尔等人首当其冲,被罗艺的声浪震得耳晕目眩,气血翻腾,提聚的气力也消散了不少,就在这时,罗艺骤然从天而降,手中的钢刀猛然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
“呲啦”
金属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尖啸,火星四溅中,最前方的七八名护卫顿时如断线的纸鸢向后抛飞出去,顿时将拓跋脱脱尔暴露在罗艺面前。
“拓跋脱脱尔,接招!”罗艺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身子顿时如利箭一般再次扑向拓跋脱脱尔,锋锐的刀锋如同一点森冷的星光,逐渐在拓跋脱脱尔的眼中放大。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拓跋脱脱尔反应过来时,扑面而来的凌厉的劲风几乎让他无法挣开眼睛,而罗艺身上那浓重的煞气更让他如坠冰窟一般,浑身沉重,几乎无法动弹。
“休想伤害我家将军!”就在那森冷的刀芒即将触碰到拓跋脱脱尔的咽喉,就要将之割裂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天的怒吼,接着便见拓跋脱脱尔猛然被一股巨力连人带马撞飞出去,而他原先的位置上却出现了一员十分魁梧的突厥将,怀中正抱着一杆冲天的大旗,正是突厥军的帅旗。
“噗!”被罗艺灌注了浑厚真气的钢刀如同盗窃豆腐一般撕碎了那突厥将的胸甲,透体而出,殷红血箭顿时自伤口喷出,溅了罗艺一脸。
“嘿!”罗艺心中微微一震,眉头轻挑,轻斥一声,猛地将钢刀抽出,同时顺势一斩,砍在那突厥将怀中的旗杆上,只听“喀嚓”一声响,那高高飘扬的帅旗顿时应声折断。
“不!”那突厥将双目登时瞪得溜圆,凄厉地大喝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与绝望,他的双臂舒展开,十指剧烈地蜷曲着,似是想要挽救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带着无尽的怅然与失落缓缓跌倒在地。
“阿史那利!”拓跋脱脱尔刚稳定住身形,便见到突厥将惨死的情形,顿时凄厉地大吼一声,举着宝剑便向着罗艺疯狂地冲来,双目血红,似欲将罗艺生吞活剥一般。
“罗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杀!”
“来得好!”罗艺轻声一笑,脚步轻移,身子迅速扭动,手中的钢刀一拨一挡,便将突厥边护卫的攻势悉数化解,身子则继续向着拓跋脱脱尔迎去。
“突厥军败了,突厥军败了!”
“活捉颉利,杀啊!”罗艺那气息悠长的声音顿时传遍了全场,就连晋阳城中的颉利也是惊了一惊。
而在城外的突厥军,当看见帅旗倒下的时候,心中不由恐慌起来,本就被罗艺等人杀得心惊胆战,此时更是六神无主,无论进攻还是防御之间都失去了章法。
“罗艺受死!”拓跋脱脱尔虽然年岁不小,但愤怒中的他所爆发出的气势倒也委实骇人一跳,狮子再次露出了他的獠牙,森冷的长礁即无比地向着罗艺的脖颈划去。
罗艺却是轻哼一声,虽然拓跋脱脱尔借助马势,居高临下,但他却没有丝毫畏惧,嘴角依旧带着悲悯的笑容,眼神深邃而冷漠。
就在罗艺即将与拓跋脱脱尔相撞时,他的身子却突然在拓跋脱脱尔眼前攸的消失不见,拓跋脱脱尔心中顿时一突,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动作,便觉一股巨力自身下传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凌空向前抛飞出去,却是罗艺以极为迅捷的速度避开了正面,转至侧方,斩断了拓跋脱脱尔胯下战马的前腿。
“嘿!”拓跋脱脱尔身在空中,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黑影,下一刻他的身子便重重的摔落在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口气喘不上来便就此昏迷过去。
“保护脱汗!”眼见拓跋脱脱尔倒地不起,突厥围忠实的护卫顿时发狂地向着罗艺冲来。
“找死!”罗艺冷哼一声,右足一顿,身子顿时如同扑食的饿虎一般冲入人群,钢刀挥舞,再次奏响了死亡的旋律。
“拓跋脱脱尔已死,突厥军败了!”罗艺的身形只是几个闪烁便冲开了数十名突厥军的围攻,身子凌空一跃便重新回到马背,他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再次被突厥军护在身后,人事不醒的拓跋脱脱尔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猛然长声喝道。
“杀!”突厥军本就被罗艺杀得胆寒,如今又传出拓跋脱脱尔战死的消息,凝聚的士气顿时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丝毫的斗志可言。而罗艺则抓住机会,率众猛然向着隋军大营冲去,很快便将八千突厥军冲散。
“幽州刺史,辽东郡王罗艺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罗艺还未来到城门前,清朗的声音便远远地传至林南的耳中。
长时间的杀戮,林南早已神尽痞竭,成了强弩之末,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曾经无数次怀疑过要谋反的罗艺,如今竟然能引兵来救,这让他着实震惊不已。
如今听见罗艺那响亮的声音,林南精神顿时一振,心头的紧张也舒缓了不少,不由放声大笑道:“郡王来的正是时候,速速挡住颉利的去路,今日朕要瓮中捉鳖。生擒颉利!”“末将领命!”罗艺答应一声,严肃地喝道:“弟兄们。休要走了颉利,杀!”
“颉利狗贼,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林南看着被罕贴摩等一干突厥将紧紧护在中间,脸色极差的颉利,张狂而得意的大笑道。
虽然身体的疲惫让他气喘如牛,大汗淋漓,但此时他的一双精亮的眸子中却是精光熠熠,显然是为战局的逆转而欣喜自得。笑了一阵,林南好整以暇地看着颉利道:“颉利,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束手就擒,朕保证留你一命,还可封你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突厥王,荣华富贵依旧享之不尽!”
颉利勃然大怒,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双目似欲喷火地看着林南,忿恨地道:“无耻鼠辈,猖狂至极!今天本汗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亡!”顿了顿,颉利猛地厉声道:“勇士们,给我杀,今天本汗一定要将杨羽挫骨扬灰,踏平隋营!”说着,颉利爆吼一声,持剑便再次向前冲杀而去。
“大汗且慢!”颉利的身子还未冲出,便被一人死死抱住,那人正是汉颜拓跋。
汉颜拓跋一脸焦急而担忧地看着暴怒的颉利,大声道:“大汗您一定要冷静啊,如今隋军援兵已至,此时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如不速速退出城去,必有大祸啊!”
“放开本汗,今日本汗定要和那昏君决一雌雄,看看究竟是他死还是我亡。”眼看成功就在一步之遥,偏又横生枝节,在被林南一同奚落羞辱,颉利连日挤压在胸中的怒气再也克制不住,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咆哮着。
汉颜拓跋看着已经极为接近城门的罗艺,充满焦虑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决然,他沉声说道:“大汗,得罪了!”说着,汉颜拓跋抬手便重重击在颉利的脖子上,后者一脸惊愕,微微挣扎了下,但却迅速昏迷过去。
“汉颜拓跋,你做什么?”突厥众将哪里料到汉颜拓跋竟如此大胆,不由惊怒交加地厉喝道,手中染血的兵刃也纷纷对准了汉颜拓跋,杀气四溢。
汉颜拓跋对众人的喝骂却是置若罔闻,一脸严峻地看着罕贴摩,突利,阿兰哲别诸将喝道:“诸位,如今情况紧急,汉颜拓跋迫不得以行此下策,一切责任有我一人承担!为今之计,我们要拼尽一切护送大汗出城,还请诸位同心协力!”说着,汉颜拓跋将颉利交于突利之手,郑重地道:“诸位,大汗就交给你们了,定不能有所闪失,我在此为你们断后!”
“汉颜将军!”突利众人皆是动容惊呼。
“情况紧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快走,一定要保护好大汗!”汉颜拓跋看了一眼已经出现混乱的城门处一眼,眼中忧色更重了一分,厉声说道。“汉颜将军……”突利还有些犹豫,想要说什么,身旁的阿兰哲别却是出言打断道:“汉颜将军,后方就拜托你了,阿兰哲别愿作开路先锋,纵使拼得一死也要将大汗安全送出城去!汉颜将军,保重!”
“保重!”汗颜拓跋双手抱拳:“诸位,尔等拼死也要定要护得大汗周全,我汉颜拓跋在此,拜托诸位了!”(未完待续。)
第275章 末路
听着汗颜拓跋的话,阿兰哲别一挥手,便率领着麾下的将士迅速向着营外奔去。
“汉颜将军保重!”罕贴摩和罕贴摩对视一眼,知道此地不宜逗留,遂一同向汗颜拓跋庄重施了一礼后便将颉利扶上马背,在许多突厥军的拱卫下向着营门外杀去。
“颉利要跑?”林南正等着颉利送上门来,却突然看见突厥军往营门外冲去,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心中不由一惊,忙高声喝道:“休要走了颉利,快拦住他们,杀!”
“杨羽,将你的命留下!”汗颜拓跋手中长剑一震,大喝一声便率众迎面冲向林南。
“突厥的勇士们,我们尽忠的时候到了,杀!”
“杀!”负责断后的约莫有两千人,乃是追随汗颜拓跋多年的死士,汗颜拓跋选择断后,已是存了必死之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众人既知必死无疑,遂纷纷爆发出最大的潜力,纷纷怒吼着,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向着林南杀去。
“敌将何人,突厥阿兰哲别在此,你还不速速让开去路!”阿兰哲别策马来到城门前,看着涌进城中的骑兵猛然厉声大喝道。
他的面貌本就十分清奇,一双眸子又灿若星辰,此时含着怒气的喝声倒是颇具威势,让罗艺的骑兵身上那浓重的煞气缩了一缩。
“我当是谁,却原来是草原第一勇士阿兰哲别,真是失敬!”爽朗的笑声响起,罗艺打马走上几步,深邃的眼中波澜不兴,就这么静静地,一脸温和地看着阿兰哲别。
“罗艺?果然是你!”罗艺现身,阿兰哲别双目陡然暴起一团精芒,眼角急剧地跳动几下,厉声道:“以前数次与汝交手,均未分出胜负,今日定要取汝首级,以慰我亡命在汝手下的突厥勇士们的在天之灵。
“阿兰将军,你我难得一见,你又何必生如此大的火气?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拓跋脱脱尔已死,颉利成了瓮中之鳖,突厥军必败无疑,阿兰将军何不早做打算?”顿了顿,罗艺又续道:“阿兰将军尽管放心,只要你能诚心归顺我大隋,吾皇一定不会亏待与你的!”
“住口!”阿兰哲别一脸愠色,两道浓重的剑眉几乎直直竖起,其上隐隐透着锋锐的气息,“本将乃突厥之人,如何能与你等汉人为伍?罗艺小儿,今日本将必斩杀汝!勇士们,杀!”说着,阿兰哲别立即打马向着罗艺冲去。“杀!”罗艺眼中冷芒一闪即逝,右手钢刀在空中轻轻一颤,毫不畏惧地向着阿兰哲别冲去。
“小儿受死!”阿兰哲别一声怒吼,手中的长枪抖出一串枪花,如同毒蛇一般向着罗艺的咽喉刺去,又快又狠。
对于罗艺,阿兰哲别心中不仅一丝好感也欠奉,更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因为就是这个家伙,竟然数次击败过突厥的将领,是以此番见面,阿兰哲别对罗艺的杀意非常强烈,下手毫不容情。
“着!”罗艺怡然不惧,嘴角笑容不变,对于刺向咽喉的长枪不闪不躲,手中钢刀自上而下劈下,目标直指阿兰哲别的头颅。
“疯子!”看着罗艺那深邃得没有一丝畏惧的双眼,感受着头顶上那凛然的杀意与凌厉的劲风,阿兰哲别不由暗骂一声,手中的长枪猛然一抖,折转向上,重重击在罗艺劈下的钢刀上。
“当!”一声脆响,罗艺的钢刀终于没能落下,阿兰哲别的身子却也晃了几晃,脸上浮上一抹血气,心中猛地一沉,暗道:“这厮好大的力气,好狠的心。”
世上真正不怕死的实在不多,而对于大富大贵的人来说性命尤其重要,罗艺虽然也怕死,但常年在生死边缘奔走的他却能在战斗中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正因此,他才能存活至今。
就算论功夫,他不是最厉害的,但生死搏杀之中,最终活下来的也必然是他,是以,面对罗艺同归于尽的攻击,阿兰哲别露了怯,甫一照面便处在了下风。
“再来!”一招得势,罗艺又怎会给人喘息之机,口中轻喝一声,罗艺手中的钢刀再次斩下。
“怕你不成!”阿兰哲别大怒,厉吼一声便擎枪迎上。
“当当当!”阿兰哲别曾在北方边界与蒙古人有过交手,手上的功夫也甚是硬朗,与罗艺缠斗在一起,虽然失去先手,但刀来剑往,倒也有进有退,却没有明显的颓势。
“你不是我的对手!”二人相斗了数合,罗艺眼角余光看见一个金甲长须的将军正要乘乱出城,双目顿时一眯,突然轻声说道。
阿兰哲别见面前的刀影骤然消散,心中不由一怔,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便见罗艺轻斥一声,手中的钢刀竟快若闪电般当头斩下,空中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
“尔敢!”阿兰哲别瞠目大喝一声,鼓荡起全身的气力,猛然挥枪向上迎去。
“咔嚓!”一声巨响,阿兰哲别手中儿臂粗细的枪杆顿时折断,而那雪亮的长刀只是微微一滞便继续向下劈来。
“吾命休矣!”看着那在眼中逐渐放大的刀身,阿兰哲别眼中顿时浮现出浓浓的不甘,谁知这时阿兰哲别手中的动作忽然一缓,在刀身即将劈中阿兰哲别的刹那改劈为拍,用刀脊拍在阿兰哲别的胸口上。
“碰!”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阿兰哲别惨叫一声,身子顿时凌空飞起,重重地落在突厥军之中,口中血流如注,脸色有如金纸,气息萎靡至极。
“阿兰将军!”
“将军!”附近的突厥军纷纷惊呼,连忙将阿兰哲别紧紧地包围起来,一脸警惕愤恨地看着罗艺。
罗艺遥遥看着重伤不起的阿兰哲别,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但很快便归于平静,而是将目光投向身穿金甲的颉利。
虽然罗艺知道,阿兰哲别不除,以后必成大患,但想到他实在是个可用之才,心中的杀意便悄然散去。他相信,即如此是纵虎归山,自己将来也一定能战而胜之。
“穿金甲的是颉利,不要跑了颉利,追!”就在这时,林南终于率众冲破了汗颜拓跋的阻截向着城门奔来,口中扬声大喝道。
虽然罗艺手下的骑兵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但毕竟数量有限,在阿兰哲别的拼死阻挠下,依旧让罕贴摩和罕贴摩得了机会冲出了城门。
“阿兰将军!”罕贴摩虽然奋力向城外突围,但心神却也一直注意着不远处的阿兰哲别,当看见后者被罗艺击飞出去,狂喷鲜血的情形,不由失声惊呼起来。
听得罕贴摩的呼喊,罕贴摩等人手上的动作不由一缓,前进的速度顿时一滞,阿兰哲别看得真切,心中不由大急,忙高声喊道:“不要管我,快护送大汗出城,快!”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而颤抖,中气更是缺缺,显然被罗艺伤的不轻。
“唉!”罕贴摩双目微微泛红,嘴唇颤了几颤,想要说什么,最终却都化作一声似是悲痛,又似是无奈的长叹,牙关一咬,继续策马护送着颉利向城外奔去。
“阿兰将军保重!”罕贴摩深深地看了神情委顿的阿兰哲别一眼,旋即便看向前方,眼神坚定而执着。
“突厥的将士们,坚持住,父母妻儿正在远方翘首期盼着我们回家,随本汗一起杀出去,回家!”就在这时,颉利的声音远远传开,突厥军先是一愣,继而纷纷欢呼起来,慌乱的心绪霎时消散不少,低迷的士气更是大振。
“大汗,您醒了?”罕贴摩和罕贴摩不由惊喜交加地看着颉利道,颉利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看看陷入苦战中的阿兰哲别,以及不断惨叫着倒下的突厥军士卒,双目不禁微微有些晶莹,双拳不由紧紧握起,咯咯作响。
虽然汗颜拓跋出手击昏颉利乃是权宜之计,但后者毕竟是突厥大汗,汗威岂能轻犯,是以汗颜拓跋出手并不重,颉利也只是昏睡了极短的时间便清醒过来,而经过这短暂的休息,目睹阿兰哲别被罗艺重创,颉利心中的怒气也散去了不少,更是意识到了形势的危机与严峻。
“将士们,随本汗回家!狭路相逢勇者胜,杀!”颉利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眼神变得一片冰寒,冷冽得让人心旌都不自禁有些动摇。
“回家,杀!”罕贴摩和罕贴摩同时仰天怒吼,二人双骑并驾隋驱,如同两头洪荒猛兽,风卷残云一般地向着城外冲去,拦路的隋军顿时被装得人仰马翻,纷纷退避。
只是奇怪的是,随着罗艺一同杀进城中的骑兵此时的表现却是平平,远没有城外的刚猛凌厉,在罕贴摩与罕贴摩的猛攻下不断后退。
阿兰哲别虽然身受重创,但此时却是强打精神,端坐马背,在亲卫的护送下,大声指挥着手下的士卒阻挡罗艺的进攻,且战且退。
“众将士听令,休要放走一个突厥军,擒杀颉利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眼看着颉利就要率领残余完全突破隋军的围追堵截,逃脱而去,林南不由焦急地大喝道。
“颉利,哪里走!”罗艺眼中神光一闪,手中钢刀一摆,大声喝道:“弟兄们,给我杀!”
“杀!”随着罗艺的喝声,精神陡然一振,立即放弃了与敌人纠缠,迅速集结在一起,再次形成了一个密集的冲锋阵型向着已经出城,正仓皇向着西南方向逃跑的颉利追去。
突厥军帅旗被罗艺一刀斩断,拓跋脱脱尔又被重伤,隋营西边外的突厥军早已溃不成军,混乱一片,当颉利冲出隋营,看着惶惶如丧家之犬,狼狈之极的部下,心中是又恼又恨。
一切都是罗艺,若非他突然杀至,隋营如何不破,杨羽又如何能如此猖狂?“罗艺小儿,本汗当天立誓,此生若不杀汝,誓不为人!”颉利回头看了正紧追不舍的罗艺一眼,不由咬牙切齿地说道,双目中几欲喷出火来。
“颉利小儿,休要胡吹大气,你若有种便停下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一决生死!”罗艺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掉在颉利身后,不屑地高声说道。
“好个猖狂的家伙!”颉利顿时语塞,如今突厥军气势跌至低谷,军容不整,隋军却是声威浩瀚,气势如虹,停下来不啻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他又如何能做。但罗艺言语中的蔑视与奚落却让他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罗艺一边控制着马速,一边继续调侃道:“想不到堂堂******大汗颉利也不过是无胆鼠辈,丧家之犬,实在叫人失望之极!”他的声音十分宏亮,传出老远,直让隋军哄声大笑,突厥军羞愤难当。
“噗!”颉利气怒交加,再也忍将不住,一口逆血喷吐出来,脸色更是变得煞白。
“大汗!”罕贴摩和罕贴摩顿时惊骇欲绝,连忙关切地问道。
“罗艺鼠辈,休要猖獗,今日就让我罕贴摩来会会你,看看你这只会逞口舌之力的黄口小儿有何本事!”较之突利的谨言慎行,罕贴摩的脾气更为火爆一些,颉利再三被罗艺羞辱,他便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就要驻足与罗艺一决雌雄。
“不要冲动,中了敌人的奸计!”颉利却是一把拉住了罕贴摩的马缰,一脸阴沉而严肃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走!”突利也是一脸郑重地劝说道:“小汗王,此时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当务之急乃是护送大汗离开!”
罕贴摩迟疑了下,这才强忍着怒气,重重哼了一声,继续埋头赶路。
“罗艺将军,金甲者是颉利,休要走了他!”林南一直紧紧注视着颉利的行踪不敢有丝毫放松,当他看见后者有越逃越远的趋势时,心中不由一急,连忙高声喝道。
“金甲者是颉利,不要理会其他人,追!”罗艺闻言立即大声呼喝一声,胯下的战马速度陡增,紧紧掉在颉利的身后。
颉利闻言,不由亡魂尽冒,他身穿金甲本是为了彰显身份威仪,如今却成了战场上最显眼的活靶子,瞧着后方那如狼似虎般追来的隋军,饶是颉利见惯了大风大浪,心中也难免一阵冰冷。
“大汗,快快脱下铠甲给我!”就在这时,阿兰哲别终于自后方追赶上来,有些急促地喊道。
颉利只是微一迟疑便不再犹豫,在罕贴摩的帮助下迅速脱下了身上的金甲交于阿兰哲别。
“快帮我穿上!”阿兰哲别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有些虚弱地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分散逃走才能为大汗创造机会,我已经身受重伤,终究会被隋军追上,与其白白死去,不若临死前再为大汗引开一些追兵!”
“阿兰将军”颉利大是感动,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罕贴摩与突利也是一脸敬佩而震撼地看着阿兰哲别,双目泛红,嘴唇轻颤,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情况危机,大汗您快走吧,保重!”阿兰哲别迅速将金甲披在身上,决然地说道,话音方落,阿兰哲别便迅速一抖马缰,率众向着西方逃去。
“颉利往西逃了,快追!”眼见“金甲颉利”改变了方向,追击的隋军登时纷纷大喊起来。
“颉利休走!”罗艺也是双目一凝,高声厉喝着向着身穿金甲的阿兰哲别追去。
很快,随着阿兰哲别与颉利的分道扬镳,追击的数万隋军也分成了两拨,大部分都朝着前者追去,其中最卖力,紧紧咬着不方的正是罗艺。
“错了,错了!”虽然阿兰哲别的李代桃僵之计几乎骗过了所有人,但自始至终都将目光紧紧锁定在颉利身上的林南却是没有上当受骗。
当发现罗艺带着大队人马向着假的颉利追去时,他不由气得捶胸顿足,大声道:“快回来,长髯者才是颉利!”虽然林南已经竭尽所能地大声呼喝,但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他的声音还是很快便被喊杀声掩盖下去,罗艺等人也是越追越远。
不得已,林南只能亲自率众追击,然而,从早上到现在的一番惨烈鏖战,无论是林南还是其他士卒,早已是精疲力竭,饥肠辘辘,他们只追出去十数里便再也坚持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颉利一干人等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另一边厢,罗艺一路追击阿兰哲别整整跑了三十里,而后者也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坠落马背,经过这一番猛烈地追逐,阿兰哲别身边的人也是所剩无几,只有十数名亲信,也是累的气喘嘘嘘。
而罗艺一方,除了骑兵的队形还算完整,其他隋军却是早已看不见踪影。
“在这里等我!”罗艺让身后众人在阿兰哲别三十米外停住,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打马慢慢向前走去。
“站住!”
“不要过来!”见罗艺这尊杀神靠近,虽然阿兰哲别身边的护卫心中甚是恐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喝道,只是虚弱的声音和他们伛偻的身体让这些话总有些色厉内荏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你们散开吧!”阿兰哲别挣扎着站起来,然后艰难地越众而出,虚弱地说道。“将军!”众人不由焦急地呼唤道,一脸忧色。
“退下!”阿兰哲别摆摆手,然后挺直身子,又向前走了一步,直直地看着罗艺,嘴角露出一丝无奈而不甘的笑容道:“大隋如今也只有靠你罗艺撑着,才能不至灭亡啊。”
“将军谬赞了!”罗艺微微一笑,既不倨傲,也不自卑:“只要将军愿意下马受降,我愿在陛下面前为你担保,可护你性命无忧。(未完待续。)
第276章 放虎归山
阿兰哲别冷冷一笑,看着罗艺道:“你们汉人有一言,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侍二主,我阿兰哲别生是突厥的人,死的突厥的鬼,焉能屈膝投降。”
“好,说的好。”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罗艺和阿兰哲别忙回头看去,只见林南带着大军正飞马赶来,罗艺连忙下马拜道:“臣罗艺拜见圣上。”
“罗公快快请起。”林南急忙下马伸手扶起罗艺,感激的道:“今日若不是罗公赶来,我此时怕已是颉利的刀下之鬼了。”
“陛下严重了。”罗艺摇摇头道:“陛下洪福隋天,定能化险为夷。”
“唉……”林南叹了口气,转而又看向阿兰哲别,走了过去。
“隋主。”阿兰哲别看着林南,皱眉道:“我今日落于你手,自知必死,倒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恳求你能放我这几位兄弟一条生路。”似是想到了什么,阿兰哲别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会逼他们立下重誓,此生不再从军,更不会踏入隋国疆土半步,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
“将军,我等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又如何能独自苟活?”
“不求与将军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还望将军成全!”
“对,誓与将军同生共死!”阿兰哲别身边的众亲卫顿时感激涕淋,纷纷跪伏在地,大声说道。
“好兄弟,好兄弟,既如此,今日我等便共赴黄泉,来生在做好兄弟!”阿兰哲别一脸感动地跪倒在地,与身边众人把臂互视,虎目含泪,言辞恳切之至。
“好兄弟,哈哈哈!”众护卫闻言顿时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壮豪迈之情。
林南看着相拥一起,忽哭忽笑的阿兰哲别等人,不由得黯然的叹了口气:“阿兰将军。我有说要杀你吗?难道你不想活了?”阿兰哲别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惊疑地看着林南道:“什么意思?”
“你走吧!”林南轻轻摇摇头,然后掉转马头,带着罗伊等人慢慢地向着来路走去,空中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阿兰哲别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林南整理队伍,打算离开之时才反应过来,不由高声问道:“为什么?”
“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朕此生最敬重将军这种人,不过若得他日战场相逢,朕定不会轻饶于汝。”话音方落,林南右手便猛然一拍马臀,口中大喝一声“驾”,当先策马向着萧关奔去。
在他身后,罗艺等人摔着众骑兵也纷纷策马奔腾,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漫天的烟尘。
阿兰哲别如遭雷击一般,呆滞地看着林南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然而他的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手足更是一片冰凉。
“将军,您怎么了,不要紧吧?”一名护卫见阿兰哲别脸上阴晴不定,额头上满是虚汗,不由关切地问道。
“呼”阿兰哲别醒过神来,忙将心中的想法驱散,长出口气道:“没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是!”众护卫立即答应一声。然后将阿兰哲别扶上马背,继续向着西方行去。
回去的路上,林南一直很沉默,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身后的罗艺率着众人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地行进着。
“陛下!”这时,一声急唤惊醒了沉思中的林南,“停!”林南一挥手,罗艺和身后的骑兵顿时齐齐停住,一起将目光投向前方正疾驰而来的一骑。
来人很快便到了近前,林南隐约认出,这人好像是侯君集手下的一个副总兵,名叫宇文成都。
“陛下!”不等马匹停稳,宇文成都便利落地翻身下马,稳稳地落在林南面前,一脸恭敬地施礼道。
林南摆摆手道:“不用多礼,有什么情况就直说吧!”
“是!”宇文成都一拱手,然后道:“回陛下,萧关战事已经结束,萧关已破,我大营之围已解,此次一战,突厥军被俘者四万余,其他的都已经逃往燕山,突厥大汗颉利也没能生擒。”
林南轻嗯一声,然后叹息着看向罗艺道:“今日若非罗公及时赶到,我命休矣。”
“陛下严重了。”罗艺恭敬道。
这时,宇文成都又继续道:“罗小公爷此次也表现不俗,非但生擒了突厥大将鞑靼,而且还率军趁乱袭取了萧关。”
“好!”林南连连点头:“虎父无犬子也。”
“陛下谬赞了。”罗艺恭瑾道。
当林南再次出现在隋营城下时,城外的战斗虽然早已结束,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未完全干涸的斑斑血迹却依旧向世人展示着战争的凄惨与激烈。
此次大战,永远倒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数超过二十万,有隋人,有突厥人,有将军,有士兵,无论他们身前处于何种阵营,多么的显赫或者渺小,死了也终究只能化作一缕幽魂,一抔黄土。
嗅着空气中那浓重而刺鼻的血腥味,听着那呜呜的,似是冤魂哭诉般的北风的呼啸声,林南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而伤感。
虽然他几个位面历经数十战,手下的亡魂也成千上万,但每一次看见疮痍满目的战场,他的心还是不自禁微微抽搐。
人类是万物之灵,世上最多情的生物,但却也是世上最残忍的生物。虽然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乃是自然界亘古不变的法则,但是人类的战争却不是纯粹的为了生存,很多时候,他们的表现是那么的残忍而冷酷。
“哎……进城。”林南大手一挥,大军陆陆续续进城而去,而此时,远在六十里外,突厥大汗颉利却是愁眉苦脸,气急败坏,脸色难看之极。
六十里已是士兵的极限,而颉利也对隋营之败心有不甘,遂下令在此休整,同时集结溃兵,与众将商讨对策。
自从四年前设计诛杀兄长处罗以来,颉利执掌大权,生杀予夺,龙威无人敢犯,这些年,在他的治理下,突厥国力日益强盛,西败吐谷浑,东压契丹,让蒙古都不敢轻视。然而这次南下,颉利却在萧关这里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大败亏输不说,还差点被林南生擒活捉。
胜败乃兵家常事,颉利雄才大略,气度宽宏,自然不会输不起,只是输的如此凄惨,惶惶如丧家之犬,如此狼狈还是生平第一遭,实在是奇耻大辱,让他愤恨难平。
最可气的是,那个一直受隋主猜忌,怀疑他要蓄意谋反的辽东郡王罗艺,竟然在最紧要的关头杀到,将战局完全逆转。
想想自己竟然在此时落败,颉利就羞愤难当,郁闷得几欲吐血。
颉利经过简单地梳洗便来到了临时的中军大帐,而他刚坐下,早已侯在帐中,已经清醒过来的拓跋脱脱尔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惭愧地道:“大汗,此次战败,都是微臣之过,微臣愧对大汗的重托,让罗艺冲入隋营,致使大汗功亏一篑,微臣实在罪不容恕,还请大汗降罪!”
颉利藏在袖的双拳不由紧了一紧,呼吸也是微微一滞,眼神更是变得十分凌厉。若说此次失败,拓跋脱脱尔实在难逃其咎,若是他能阻住罗艺,隋营也许早就落在他颉利的掌中。
“大汗,微臣有话要说!”就在颉利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拓跋脱脱尔,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时,突利却突然迈步而出,一脸恭敬地大声道。
“讲!”颉利心中怒气未消,说话的口气自是非常生硬。
“是!”突利微微沉吟,整理了下思路,这才继续道:“陛下,此次我军大败,虽然左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却不能完全怪他。”
“那你倒是说说,应该是谁的责任?”颉利一脸冰冷,咄咄逼人地注视着突利,让后者心不由一紧。
“微臣以为,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突利保持着镇定,淡淡地说道。
此言一出,帐所有人呼吸均是一滞,突利这话明显提到了颉利,容不得他们不小心翼翼,伴君如伴虎,可汗的威严又有谁敢挑衅,更何况颉利此时明显怒火冲天。
果然,听见此言,颉利霍然起身,一脸愠色地看着突利冷喝道:“突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责朕的不是!”
“微臣不敢!”突利恭敬地跪倒在地,不过却是一脸无畏地看着颉利道:“陛下,此战失利皆因罗艺这个最大的变数,这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尤其是他麾下骑兵的强悍,更是丝毫不弱于我突厥最精锐的士卒,我等没有阻挡住罗艺的救援,实属不该。”顿了顿,突利接着道:“再者,微臣认为,大汗不应该以身涉险,亲入隋营,您乃万金之躯,关乎十数万大军之气运,一旦有所差池,势必会动摇军心,影响战局。”
“好,好,照你这么说,都是朕的责任了?”颉利怒极反笑,浑身都止不住颤抖起来,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呼吸甚是粗重,众人顿时浑身一颤,尽是跪倒在地,噤若寒蝉,深深地垂下头去,王者一怒,风云变色,伏尸百万。
就在颉利暴怒不已,帐中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时,气氛愈发凝重而压抑时,帐外却突然传来了门卫的声音:“启禀大汗,阿兰哲别将军求见!”颉利一怔,脸上的愠色迅即变成惊容,疾步绕过书案,急促地道:“快请他进来!”
门卫领命退下,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帐帘挑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缓缓漫步走入大帐。虽然此人蓬头垢面,浑身血污,狼狈的如同乞丐,但所有人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突厥第一勇士,草原之王阿兰哲别。
阿兰哲别原本身形魁伟健硕,但如今却是伛偻着身子,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从他那蹒跚的步伐便可知此时他很是虚弱,当来到大帐中央时,阿兰哲别脚下突然一个趔趄,似是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汗,臣幸不辱命,能看见大汗安好如故,臣纵死无憾矣!”阿兰哲别的声音异常嘶哑低沉,而且带着颤音,说完后他便趴在地上粗重的喘息起来,不过乱发下那张沾满血汗尘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嘴角却泛着真诚而欣慰的笑容,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却也暗淡无光。
“阿兰哲别将军,你身上有伤,快快免礼!”颉利一脸激动地走上前,弯腰紧紧抓住阿兰哲别的双臂,一边将他搀扶起来,一边温和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多谢大汗关怀!”阿兰哲别感动地笑笑,话音未落,人便昏了过去,软软倒在了颉利的怀中。
“阿兰哲别,你怎么了?”见此情景,颉利一惊,连忙大声喝道:“来人,速传医官,快!”说完,颉利见拓跋脱脱尔等人还有些呆愣,不由怒喝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扶阿兰哲别将军下去!”拓跋脱脱尔等人立即醒过神来,连忙涌上来,七手八脚一起将阿兰哲别送入帅帐旁的军帐中。
这些人久经宦海,自然都是心眼活络之辈,只是方才突利大胆包天,指责颉利的不是,让众人心神不宁,惶恐不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如今得了颉利的命令,自然不敢再怠慢,各自分工,很快便安排好了一切,而此时随军的医官也来到了军帐中为阿兰哲别号起脉来。
颉利静静地站在行军床旁,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虽然脸色已经恢复了镇定,但拓跋脱脱尔等人还是从他轻轻皱起的眉头看出他对阿兰哲别的担忧,对于阿兰哲别,颉利心中以前是不怎么亲近的,毕竟汗颜拓跋等人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阿兰哲别有叛乱之相,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所以阿兰哲别虽然在突厥声名赫赫,却并没有封汗。
然而今日之战,颉利对阿兰哲别的印象却是大为改观,阿兰哲别在战场上的骁勇,临危时表现的果断无畏都让他十分欣赏,尤其是他毅然决然地冒死引开追兵更是表现出他的拳拳忠心,虽然只是简单的变化,但拓跋脱脱尔等人却知道阿兰哲别在颉利心中的地位已是水涨船高,日后阿兰哲别的仕途一定十分光明而辉煌。
拓跋脱脱尔默默地站在颉利身后,眼帘低垂,面无表情,看上去似是昏昏欲睡,但眼中偶尔闪动的精光却让人不能忽视这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怎么样,要紧吗?”当医官松开阿兰哲别的手腕时,颉利便开口问道,此次颉利安全逃脱隋军的追击,阿兰哲别功不可没,颉利自是十分感激他。
而他对阿兰哲别如此关怀,之中自然难免有些做戏的成分,一个上位者如果完全不去顾虑下属的感受,又如何能让他人替他卖命?
“肋骨折断三根,好在没有伤及心肺,主要还是太过劳累,体力有些过度透支。”那医官向颉利行了一礼,缓缓道:“阿兰将军虽然伤得不轻,但只要好好调养一阵便能康复,大汗不必太过担心。”
“如此就好,汗颜拓跋将军为了本汗生死未卜,本汗不能再失去阿兰哲别,否则本汗心难安啊!”颉利眉头舒展了些,颇为感慨地说道,脸上闪过一抹伤痛之情。
顿了顿,颉利口气甚是严厉地对那医官道:“你一定要悉心救治阿兰哲别,他若是有什么事本汗唯你是问!”
“大汗放心,微臣一定竭心尽力,不敢有半点疏忽!”那医官立即恭敬地回答道。
颉利轻“嗯”了一声,然后摆摆手,示意医官退下,而他的目光复又落在阿兰哲别那张满是病态的脸上,眼中的伤感之色加重了一分,口中喃喃道:“汗颜拓跋,你还活着吗?”
虽然汗颜拓跋在隋营城对他不敬,但颉利又怎会不知他的用意,只是往日侍奉左右的亲信如今却生死难料,如何不让颉利伤感难过。
“大汗,汉颜将军吉人天相,一定能够化险为夷,您不必太过忧虑。”拓跋脱脱尔眼皮动了动,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突利接过了话头,轻声劝慰道。
颉利不为所动,眼神有些迷离,但脸上的伤感之情却依旧浓郁,“父汗你也切莫太过伤心,汉颜将军舍生取义,是我突厥的英雄,他如果活着,我们只要再次攻破萧关便能救他出来,倘若他已不幸身故,泉下有知父亲汗您安然无恙,想来也一定甚感欣慰。”说话的是罕贴摩,他此时正一脸真挚地看着颉利,眼中闪烁着浓浓的钦佩与尊敬。
汗颜拓跋的举动不仅仅是救了颉利,也可以说是救了他罕贴摩,对于前者的勇气与毅力,罕贴摩这直爽的汉子打心底敬佩,颉利眼中的伤感微微收敛了一些,叹息道:“希望汗颜拓跋将军还好好的活着吧!”(未完待续。)
第277章 庆功
此时,颉利便再次恢复了以往那宠荣不惊,镇定自若的表情,淡淡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拓跋脱脱尔的脸上,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左汗,如今的局势你怎么看?”
拓跋脱脱尔猛然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颉利,嘴唇轻颤,迟疑着说道:“大汗,在下”拓跋脱脱尔还未说完,颉利便打断了他:“左汗,你身为此战总指挥,战争的失败你虽然难逃其咎,但本汗也不是胆小怯懦的无能之辈,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如果本汗不是求功心切,亲率大军冲入隋营,也不会如此被动,让隋军有可乘之机,最终导致大军军心动荡,全线溃败。”顿了顿,颉利接着道:“你的罪责本汗先记下,等到此次伐隋之后再做清算,目前本汗命你戴罪立功,谈谈你的看法!”
“在下谢大汗不杀之恩!”拓跋脱脱尔感动不已,双眼都有些微微泛红,一拜到底,颤声说道。
“突利,你不畏本汗的权势,敢于直面谏言,本汗甚是欣慰啊!”颉利又将目光投向突利,温和地笑着道。
“大汗英明!”突利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放松,直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却是冷汗沾湿了衣襟所致。
“大汗圣明!”突利等人也都松了口气,一起冲颉利行礼道。
“都起来吧,随本汗去大帐,不要打扰了阿兰哲别休息!”说完,颉利便率先走了出去。
回到帅帐,众人的心情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经过阿兰哲别的打岔,颉利的怒气终于消散了不少,这对他们来说不可谓不是好事。
虽然颉利雄才大略,气量宽宏,但他毕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乐,就有七情六欲,做事难免会有情绪带入其中。
如今,颉利能勇于承认错误,众人心中对他更是钦佩,在主位上坐下后,颉利没有太多的迟疑,再次问道:“诸位首领,对目前的形势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大汗,在下以为我们完全可以使一招回马枪!”众人沉默了一阵,拓跋脱脱尔率先开口道。
“回马枪?”颉利皱着眉头重复了一句,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一亮,身子也不由挺直了一分,沉声道:“不知左汗有何妙计,本汗洗耳恭听!”
“大汗谬赞,在下也只是有一点愚见。”拓跋脱脱尔并没有因为颉利的夸奖而沾沾自喜,脸上依旧是那副镇定平坦然的神色,微微沉吟了下,他接着说道:“大汗,今日我军虽然大败而归,但隋军却也是惨胜,他们所付出的代价绝对在我们之上,这也让我们有机会反败为胜。”
颉利没有说话,但却是认真地看着拓跋脱脱尔,静待下文,拓跋脱脱尔微微一笑,接着道:“虽然罗艺的到来,稳定了民心,激发了隋军的士气,但罗艺毕竟也只有五千人马,且如今萧关物资匮乏,而且城中却并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如果没有援军相助,我们只需再次围困萧关,不消多少时日,萧关必定不攻自破。”
“然而如今不止罗艺率军来援,据说就连隋王杨侑也亲率五万大军奔赴萧关,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尽可能在旦夕之间击破萧关,到时候有了萧关为依托,纵使隋王骁勇善战,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拓跋脱脱尔眼中不禁爆发出一团璀璨的精芒,身上陡然散发出强大的战意与自信,那逼人的气势让众人都不由有些吃惊,戎马数十载,大大小小的战事不下百场,又岂是寻常之人。
颉利眼中光芒连闪,心中却是十分欣慰,虽然他方才没有追究拓跋脱脱尔战败的责任,但心中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无论拓跋脱脱尔曾经多么辉煌,但他毕竟年事已高,不再如年轻时那般勇而无畏,然而从拓跋脱脱尔现在的神态,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颉利却再次看到了屹立数十载而不倒的战神的风姿。
看着拓跋脱脱尔那胸有成竹的神色,颉利心中仅存的怒气悄然消散,而对于前者口中的计策也愈发感兴趣,颉利从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可以撤军后退,但却决不愿被敌人穷追猛打,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前者是战略选择,后者却是奇耻大辱,对他大汗的威严最大的打击。颉利不甘心失败,这也是他没有选择继续撤退,却在原地休整的真正原因。“既如此,左汗便说说你的计策吧!”颉利脸上多了一抹笑意,淡淡地道。
拓跋脱脱尔道:“大汗,在下以为,隋军新胜,必然会得意忘形而生出骄横之心,从而放松警惕,我们正可以利用这点反攻萧关,出其不意,以点破面,一定可以拿下萧关!”
颉利继续问道:“那依左汗所言,什么时候进攻合适呢?”
“明日黎明。”
“为何?”颉利眼神微动,面色却依旧平静,继续问道。
拓跋脱脱尔略微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今日大战,我军已颇是劳累,而且士气受挫,此时反攻力不从心,实为不智。而隋军大胜,士气正盛,此时攻击,于我军不利。”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隋军良莠不隋,尽是乌合之众,远不如我军将士精锐,一旦放松,他们锐气必泄,黎明之时,天地最为黑暗,也是人最放松的时刻,我军在那时攻击,一定可以出奇制胜,让杨羽措手不及。”
颉利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其他人,淡淡地问道:“你们如何看?”罕贴摩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皱眉思索起来。
良久,突利才开口道:“大汗,在下以为此计可行,杨羽此人,张狂自大,必定会因为今日侥幸得胜而沾沾自喜,大肆欢庆,我军正可以乘机夺取萧关!”说到这,突利昂然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颉利道:“大汗,我军兴师动众,不远千里就是要诛灭大隋,断不能因为一时失利便畏缩不前,这势必会影响军心,末将不才,愿领五千死士,担当破城之职!”
“大汗,末将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此时说话的却是突厥安达部首领哈里布达,他一脸凝重,眉头微微皱着,语气也有些沉重:“今日若是没有罗艺,只怕如今隋主早已丧命,然罗艺只率五千骑兵却能轻易冲破我军的阻截,配合隋主杨羽两面夹击,最终反败为胜,足可见他麾下兵马之精锐并不弱于我军,甚至更强。”顿了顿,哈里布达接着道:“罗艺如今驻扎在萧关,且隋王杨侑旦夕便至,杨侑身经百战,威名赫赫,倘若我军不能一战攻破萧关,而被杨羽缠住,一旦杨侑赶至,后果怕是不堪设想。是以,在下以为此计过于冒险,我们应当先速速撤回通州,再做打算!”
听了哈里布达的分析,众人不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拓跋脱脱尔说的不错,依着杨羽孤傲自大的性子,萧关防范必定会出现松懈,给突厥军可乘之机,但哈里布达的话又不得不引起他们的重视,身经百战的杨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听到这话,颉利再次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是突厥大汗,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整个突厥的兴衰,千百万人的生死,他必须要谨慎小心。
从私心来讲,颉利更偏向于拓跋脱脱尔的计策,虽然有些冒险,但富贵险中求,世上又有什么事不需要冒险,尤其是颉利心中咽不下这口恶气,从掌控突厥权势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受到如此大的屈辱。然而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哈里布达的建议无疑是最稳妥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战场上一时的胜负算不了什么,只有笑道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思索良久,颉利还是踌躇不定,不知该退还是该进,就在这时,突利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打断了颉利的沉思。
“右汗,你这是做什么?”颉利有些惊疑地看着突利问道,突利双目中精芒闪烁,直直地看着颉利,沉声道:“大汗,数月征战,全军将士早已疲惫思乡,如今的天气又是日渐严寒,此时若是撤退,军心必定动荡,若是再想南下,短时间怕是不能,我们经年的筹备岂不是付诸东流?”
“近年来因为与隋国交恶,给了蒙古可趁之机,使之不断壮大,如今已是尾大不掉,渐成我突厥最大的祸患,自大汗荣登汗位以来,我突厥日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兵强马壮,但若是与隋国僵持太久,无疑会大大损耗国力,于未来有所不利。在下知道大汗雄才大略,志在天下,我等也希望追随大汗纵横天下,完成统一大业,是以,在下以为,我们必须要尽快覆灭隋国,即便付出代价再大也再所不惜!”顿了顿,突利再次道:“大汗,在下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攻破萧关,愿以死谢天下!”突利字字铿锵,坚定有力,足见他主战的决心与信心。
颉利浑身一震,受到突利的感染,他体内的鲜血开始沸腾,心绪也开始激荡起来,此时正是剿灭隋主的最佳时机,若是错过,只怕再能寻觅,念及此处,颉利的眼神不由变得灼热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粗重,心中的天平也在瞬间向着拓跋脱脱尔偏移。
……
且不说萧关的林南喜不自胜,颉利心中战意熊熊,在萧关东南方一百里的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却有一个规模不大,但却戒备森严的军营,军营外的山顶上,此时却立着一个红衣人,从其窈窕婀娜的身形上看,却是个青春动人的女子。
冬日寒风不断,山坡上尤甚,但女子却是感觉不到寒冷似的,任由凛冽的寒风吹散一头青丝,再白皙细嫩的脸庞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她却是呆呆地看着西北方,紧紧抿着唇,一动不动。
她不知站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日,就如同雕塑一般,就连那迷离而伤感的眼神都未曾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与周围荒凉的景象融为一体,更显凄凉。
“莎,莎!”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山坡下再次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她正向着山顶的女子走来,莲步轻移,闲庭信步,白衣飘飘,如同谪落凡间的仙子。
她的移动看似缓慢,但每一步跨出身子却会向前飘荡数米之远,时间不长,那白衣女子便攀上了山顶,在红衣女子的身后站定。
“云妹妹,外面风大,你已经站了许久,还是下山去休息吧!”白衣女子容貌极美,只是神色清冷,似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只有眼神中偶尔闪过的温情才让人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温度。
“雪儿,隋主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值得你如此帮他?”红衣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是。”白衣女子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
冬日的夜早早的便降临大地,与之相伴的是更加酷寒的天气,西北风呜呜的呼啸着,肆虐在有些荒凉的大地上,但萧关的皇宫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白天林南大胜颉利,使后者狼狈而逃,连日来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终于消失,而林南也得以扬眉吐气,正是得意非凡之时,他遂下诏犒赏三军,更是在皇宫中设宴庆功。
罗艺身为此时扭转战局的关键角色,自然是林南的贵客,座位就在林南的左侧首位,与刘文静正好相对,自突厥南下后,冬日的夜早早的便降临大地,与之相伴的是更加酷寒的天气,西北风呜呜的呼啸着,肆虐在有些荒凉的大地上,但萧关城的皇宫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繁华。
这皇宫本是敬帝杨广的行宫,如今正好成为林南的皇宫,虽然只是一处行宫,但前任主人杨广可是挥金如土,奢侈无度的主,这皇宫就算比不上帝都的宫殿,也是不遑多让。
亭台楼阁,山水花草一样不少,都分外的精致华贵,白天林南大胜颉利,使后者狼狈而逃,连日来压在萧关百姓心头的巨石终于消失,而林南也得以扬眉吐气,正是得意非凡之时,他遂下诏犒赏三军,更是在皇宫中设宴庆功,罗艺身为此时扭转战局的关键角色,自然是高长恭的贵客,座位就在林南的左侧首位,与刘文静正好相对。
自突厥军东伐后,隋军便一直处于下风,失地丢城,一败再败,而今终于取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让颉利大败而逃,对大隋百姓来说是振奋人心的大胜,对于林南来说也是他坐稳皇位,赢得民心的筹码,也难怪他会如此亢奋。
“诸位爱卿,今次朕能击败颉利,解除萧关之围,使萧关恢复和平安宁,全赖诸位以死相拼,同心竭力之功,请诸位与朕一同满饮此杯,恭祝此番大胜!”林南穿着宽大而华贵的黄袍,满面红光,举着一只华美的酒樽,因为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我等只是尽忠职守,又如何敢居功,都是陛下指挥有方!”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天地庇佑,颉利不过莽夫野仔,又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陛下骁勇无比,实乃我大隋第一勇士,无人能敌!”
……
听着大殿中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和林南那自大张狂的笑声,罗艺眉头轻皱,脸上隐有不悦之色。
萧关之围得解,罗艺功不可没,可林南却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到自己身上,还是让罗艺很是不忿,大殿中没有拍林南马屁的除了罗艺外还有一个人,便是罗艺对面的刘文静,他是大隋为数不多的,比较务实的官员,而且目光长远,对如今的局势并没有林南这么乐观;
罗艺只是看了刘文静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哄闹的大殿,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文武大臣滔滔不绝地恭维称颂着林南,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
在罗艺悄悄观察着众人的时候,刘文静也在观察着他,虽然罗艺白天的倨傲姿态让他心中不喜,对他的评价大打折扣,但当刘文静发现罗艺并未人云亦云,眼中露出嘲弄有的眼神时心中却突然一突,隐隐有些不安。
“诸位爱卿,让我们共饮此杯!”林南笑成了一朵花,眉飞色舞,红光满面,说着,他率先举杯,一饮而尽,罗艺等人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随,待众人重新落座,林南接着道:“这些天来诸位卿家辛苦了,今夜只管开怀痛饮,一为庆功,二为休整!”说完,林南冲角落中一摆手,丝竹管弦之乐顿时奏响,也标志着庆功宴的正式开始。
“刘爱卿,此次我军击退突厥军,多亏你坐镇主营,指挥调度,朕敬你一杯!”待侍女满上酒水,林南温和地看着刘文静,眼中满是赞赏之意。(未完待续。)
第278章 魔音
对于刘文静,林南心中还是怀着一分感激的,因为今日若不是他及时鸣金,自己只怕也早已性命难保。而且刘文静善于调度,无论是对后勤的供给还是临阵的指挥都很出色,着实让林南省去了不少麻烦。
“陛下抬爱,微臣愧不敢当!”刘文静连忙站起身来,一脸谦虚地道:“此次我军之所以大胜,都是陛下您身先士卒,振奋军民士气,微臣只不过在后方摇旗呐喊,寸功未立,受之有愧!”
“刘爱卿太谦虚了!”林南闻言哈哈大笑:“喝酒,喝酒!”
“是!”刘文静也不再推辞谦虚,率先举杯,一饮而尽,林南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遂也将杯中佳酿饮尽。
“光饮酒也甚是有些乏味!啪!啪!啪!”似是感觉到气氛稍有些沉闷,林南皱着眉头拍起掌来。
众人顿时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上方的林南,只听殿中的乐声突然一遍,继而是一阵环佩叮咚的脆响由远及近,与之相伴的还有急促细密的脚步声。
众人困惑不解地循声望去,便见大殿两侧的帐幔后突然有数十名女子鱼贯而入,当看见他们的着装时,殿中所有人呼吸都不由一滞,眼神也变得灼热起来。
这些女子各个身姿窈窕柔软,如同扶风细柳,面容清丽精致,肌肤更是细腻而晶莹,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然而最吸引人的却不是她们的美貌,而是他们此时的装扮,如今已是寒冬时节,天寒地冻,但这些女子身上却只着一袭轻纱,赛雪的肌肤若隐若现,着实让众人血脉喷张,眼神发直。
众女来到大殿中央,先是冲林南福了一福,然后便开始扭腰摆臀,随着乐声跳起舞来,她们身上穿的本就不多,随着曼妙的舞姿,更多的春光泄露出来,配上他们脸上似羞似喜,眉目间欲拒还迎的神态,殿中的文武百官顿时色与魂授,不知身在何处。
罗艺此时一脸痴迷地看着场中,眼中满是渴望的火热,就连手中的酒杯何时跌落在衣袍上也不知晓,刘文静只是怔了怔便醒过神来,恢复了平静,当他看见罗艺眼神呆滞,微张的嘴角隐有涎水滴落的痴傻模样,不由摇头叹息。
传言辽东罗艺虽然用兵如神,但却贪财好色,胆大妄为,如今一见,果然不虚,而此时,林南则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边享受着侍女的服侍,一边惬意地欣赏着殿中诸女的舞姿,似是早已忘记先前的不快,但若仔细看却不难发现他眼底的冷意。
就在殿中众人如痴如醉,沉浸在满堂欣悦之中时,乐声突然停止,便见殿中起舞的曼妙女郎立即停下动作,顷刻间向四突厥散去,如同一只只翩跹的蝴蝶,带起一阵阵香风。
罗艺等人不由愕然,炽热的目光紧紧追逐着女郎们,眼中满是不舍和贪婪。
“铮!”安静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婉转的琴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飘渺而空灵,带着奇异的力量,让沉迷在女色中的众人心神为之一清。
众人情不自禁地向四突厥张望着。想要寻觅那奇异的琴音,但却不得其果。就在众人失望至极,打算放弃之时,耳边再次传来那悠扬的琴声。
“铮!铮!铮!”琴音清脆悠扬,飘渺空灵,似是山涧的小溪,潺潺细细,瞬间便将众人心头的火气涤荡一空,如同置身于深山绿水之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让人不自觉放下了心中的烦恼与包袱,整个人都变得慵懒而放松,浑然忘我。
林南眼中露出一抹惊奇之色,但却是一闪即逝,他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毫变化,而是如同其他人一般,带着恬淡而纯粹的笑容,静静地聆听着着美妙的乐声,只是他表面虽然一片平静,但内心却还是有些吃惊,甚至十分警惕。
初听这琴音时林南心中只是好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南却愈发警觉起来,这琴音不普通,分明就是以内力操控,拥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似这般琴曲,武昭仪似乎也曾经弹奏过,到底是什么人?林南心中暗自皱了皱眉头,但他却没有表露出分毫,依旧静静地聆听着,眼神迷离,似是已经完全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之中,不知身在何处。
不知何时,大殿外突然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形,他穿着一袭简洁的白衣,白纱照面,怀中斜斜抱着一柄做工精致,古朴的琵琶,纤细晶莹的双足,迈着细碎的莲步慢慢向着殿中走来,但却白净无暇,没有一丝尘泥,寒风中,衣袂飘扬,配上她出尘的气质,便如同谪落凡间的仙子一般,飘飘渺渺,如梦似幻。
随着女子的行进,悦耳的音符便自她那白皙修长的双手中飘散而出,直透心底,让包括罗艺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已如痴如醉。
此时此刻,场中还算清醒的便只剩下林南一人,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虽然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只凭这一分出尘脱俗的气质,林南也能想像到她一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
虽然林南对这女子怀着深深的戒心,但并不精擅音律的他也不得不对女子的技艺而惊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白居易的《琵琶行》来。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如同来自天宫的乐声中不能自拔时,女子终于踩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大殿之中,而那曼妙的琴音却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林南率先“清醒”过来,她一脸惊叹地看着场中的女子,眼中的痴迷之色毫不掩饰:“不知小姐来自何方,竟有如此神技,实在叫人叹为观止!”
“啊!”随着林南的话语,殿中众人也相继清醒过来,纷纷惊叹出声,很多人都是一副意犹未尽,失魂落魄的样子。
“民女武曌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女子收了琵琶,微微欠身,轻薄的面纱下传出珠玉般饱满清脆的声音。
而当林南听见“武曌”两个字时。整个人都犹若雷击,双目豁然大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心中的震骇无以复加,若非他定力不错,只怕都要惊呼出声。
武曌,这个名字,对于唐朝以后的炎黄子孙来说又怎么会陌生,华夏历史上第一位女皇,也是唯一的女皇,她聪明机智,博学多才,更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会是她吗?应该不可能吧,毕竟这个时代还是大隋,而且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隋
……
林南暗自深吸口气,将激荡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双目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着武曌。不知为什么,林南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是激动,惶恐,又似是期待。
“好了,起来吧。”
“谢吾皇!”武曌再次杆一福,声音清脆悦耳,一如她的琴音一般婉转动人。
对于林南的赐座,她并没有表现得诚惶诚恐,受宠若惊,而是一副平淡若水的态度,虽尊敬,但却不畏惧。
“朕虽然不擅音律,但却也听过不少名家演奏,但今日见识了武小姐的琴技,始才明白什么是音律,今后他人的乐声怕是再不能入耳啊!”待武曌在林南上首落座,林南才一脸感叹地说道。
“陛下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武曌的话语虽谦虚,但语气却依旧淡淡的,“不过既然陛下愿听,小女子便再奏一曲,一祝此番大胜突厥军,二祝陛下洪福齐天,早日一统江山!”
“如此甚好,甚好啊!”林南一脸喜意,击节而赞道。
武曌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再次将琵琶轻轻抱在怀中,春葱般细嫩的手指抚上琴弦,所有人心神一凝,纷纷屏住了呼吸,深怕惊扰到弹奏的佳人,脸上也很快露出陶醉欣喜的神情来。
不过林南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对与那摄人心魄的琴音置若罔闻,而是将心神完全锁定在了武曌身上,虽然自始至终女子没有向自己看上一眼,虽然那女子一直未展现出超绝的武功,但林南还是从她那举手投足间感受到一种浩如烟海的深沉,更是从她身上感觉到隐隐的危险气息。
林南出生入死多年,对于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十分笃信,起初,琵琶上流转的乐声还是婉转悠扬,但却很快转入低谷,让人不自禁有种压抑的感觉,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般,恍若身处即将开战的沙场之中。渐渐的,琴音变得急促高亢,隐隐间竟有杀伐之气,让人如同置身在未知的黑暗之中,杀机四伏。接着琴音再变,如同疾风骤雨,琴音高亢尖锐,似欲开金裂石,让人气血不畅,喘不过气来。
好在林南一直运转着武昭仪传与他的《嫁衣神功》,保持着灵台的清明,但随着耳边乐声愈发急促激昂,一直坐在旁边的罗艺的双眼中却渐渐迷离了起来,皇宫大殿中,在所有人沉浸在乐声中时,罗艺却浑身颤抖,坚毅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浑身杀气四溢,平静的眼中更是厉芒闪烁,猩红无比,只是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挣扎。
罗艺身侧的武曌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面向罗艺,一双黑亮的眸子璀璨若星辰,神情甚是凝重,她的双手飞速地弹拨着琴弦,在空气中留下一团幻影,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的衣袍此时竟无风自动,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极其强盛的气息。
血色终于完全弥漫了罗艺的整个眼睛,他眼中的那一丝挣扎也逐渐消散,终于完全消失,“铮!”就在这时,武曌唇角突然溢出一丝血迹,漫天的幻影也瞬间消散,与此同时,一声直穿云霄的尖锐的声音响彻大殿,乐曲戛然而止,而众人紧绷的心神似是也随着这尾音刹那间绷断,无数杀机自四突厥掩杀而至,恐惧与绝望埋葬了所有的心智。
“杀!”罗艺仰天嘶吼一声,右掌狠狠地收拢,似是要将天地都捏碎。
“啊!”大殿之中,罗艺猛然仰天嘶吼一声,随手一掌便拍在面前的桌案上,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宫廷中上好的梨花木制桌案便在罗艺的巨力下四分五裂,其上的美酒佳肴。杯盘碗筷纷纷散落在地面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啊,看罗艺!”
“嘶……”方才,所有人都在武曌的琵琶声中沉沦迷失,心智为恐惧与绝望所夺,此时终于被罗艺弄出的巨大声响惊醒过来。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去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罗艺的样子却让所有人震惊而恐惧,大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而今的罗艺,双目已经如血般通红,往日睿智深邃的眼眸中如今却只剩下无边的杀戮与疯狂,他那张坚毅的面容此时却是赤红无比,而且已经完全扭曲起来,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沉的黑气,浑身散发着狞厉而冰冷的,犹若实质一般煞气,直让所有人都止不住微微颤栗。
“吼!”罗艺再次发出一声怒吼,随着这怒吼声,他身上的气势竟再次攀升起来,与此同时,罗艺浑身的骨骼更是不断咔吧作响,周身的肌肉也在逐渐鼓胀起来,将身上那件宽松的白衫撑得满满当当。
罗艺周身萦绕的煞气虽然无形,但随着罗艺粗重的喘息声吞吐不定,却是忽强忽弱,直让所有人感觉似是有一座大山压在头顶,让他们胸闷气短,站立不稳,众人本就因为武曌的琵琶曲而心神不属,精力萎靡,此时再被罗艺那疯狂的气势压迫,无疑是雪上加霜。
距离罗艺最近的武将还好,几名文臣当场便被压迫得口鼻溢血,直接晕厥过去,“嘶啦……”破帛声响起,却是罗艺身上的衣衫被不断鼓胀的肌肉筋骨胀裂,如同推翻了多米诺骨牌一般。
随着这声音,罗艺周身各处的衣衫迅速破裂开来,“嗷……”随着一声震天动地长啸,罗艺上身的衣服竟在刹那间爆裂成齑粉。
此时罗艺的身形壮硕了一倍不止,浑身肌肉如同花岗岩一般坚硬,尤其是虬结的,如同小蛇一般盘踞在身体上的血管异常的狰狞可怖,让他浑身充斥着霸道而狂野的气息。
“噗!”在所有人莫名地惊恐中,罗艺手臂上竟突然暴起了一团血花,殷红的血花顺着他那粗壮的手臂滑下,落入一只残存着酒业的酒杯中。
“呲啦……”罗艺的血液与酒液接触竟发出如同热油遇水一般的声响,这该有多高的温度啊!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罗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此时的罗艺,浑身赤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身上更是占满了鲜血,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来自炼狱一般,极其狞恶可怖。
“杀!”罗艺嘶吼一声,右足顿地,一声巨大的闷响直让众人心神颤动,而整个大殿更是簌簌轻颤起来。
就在众人恐慌至极,不明所以时,罗艺的身形却突然消失不见,“啊!”众人正诧异间,大殿中却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却见罗艺的右爪刚离开身边一名侍卫的头颅,数道红白相间的液体正顺着后者的额头慢慢流淌而下,很快便将他眼中的神光掩盖。
“杀人了!”
“罗艺,你要做什么?”随着那士卒睁着空洞的双眼直挺挺倒下,所有人才完全清醒过来。
惊悚,愤怒顷刻间袭上心头,包括林南在内的所有人都察觉出罗艺的不正常,众人不由怒骂出声。
“全都该死,该死,杀!”罗艺低头看着染满鲜血的右手,口中发出嘶哑而低沉的呢喃,嘴角上却流露出一抹嗜血而残忍的笑容,话音未落,罗艺的身子再次移动起来,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另一名侍卫身前,在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罗艺的左掌便已将后者的胸膛贯穿。
“魔鬼,他不是人,快跑啊!”如此残忍的一幕瞬间击浪众人的心神,他们再也顾不上呵斥责骂罗艺,纷纷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地向着大殿外逃去,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哈哈哈哈!”罗艺嘶哑的笑声响起,而他的身子则如同鬼魅一般悠忽来去,每一次闪烁便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却变得极为狼藉,尖叫声,惨呼声连成一片,殿中多数都是达官显贵,但在生死面前,他们的风度与贵气却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本能展露无遗。
“好厉害的曲子!”林南脸色一变,看着罗艺和犹在弹着曲子的武曌,心中冷笑。
“杀!”这时,罗艺好像是终于看到了林南,转身朝他走来。
……
罗艺慢慢向着林南走去,他的步子不快,但每一步却都极其沉重。
“大胆罗艺,你敢对朕出手!”林南厉喝一声,罗艺却是闻若未闻,脚步不停,依旧坚定地向着林南走去。
这一刻,罗艺已经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戾气与杀意,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戮,将面前的一切生命都彻底摧毁。
“嗤……”就在罗艺距离林南只有两米,林南即将出手的那一刻,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空气被撕裂的声响,林南只觉眼前突然一花,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身前,将罗艺那无匹的气势完全阻隔,那人正是武曌。
“吼!”林南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听见罗艺突然发出一声疯狂的怒吼,他的身子也在刹那间踉跄着向后退出几步,罗艺双拳紧握,粗重的喘息竟隐隐带着雷霆之音,他扭曲的脸庞剧烈地颤抖着,似是因为胸中的怒气,更是因为体内那如同山洪一般爆发,四溢穿行于经脉中的内力。
罗艺的双眼瞪得老大,眼角更是有些撕裂,鲜血顺着眼角留下,让他看上去更加狰狞。罗艺受伤了,在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罗艺一时不察,竟被武曌一剑刺中了胸口,若非来自融入血脉的本能反应,让他在长剑及体的霎那偏了偏身子,只怕武曌手中的长剑就要将他整个洞穿,即便如此,罗艺的右胸上却还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鲜血如泉涌般汩汩而流,甚是骇人。
“狗贼罗艺,今日我便杀了你,替我夫君报仇!”武曌虽然纤细如拂风拂柳,但此时她身上却散发着一道极为强劲的气势,虽然还远不及罗艺,但比之没有陷入癫狂中的罗艺却是不弱多少。
“罗艺,纳命来!”随着一声冰冷的娇斥,武曌的身子猛然腾空而起,如同扑食的猎豹般挟着冰冷的杀气,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化作一点璀璨的寒星直奔罗艺的咽喉而去。
“杀!”感受到敌人的挑衅与杀意,罗艺却是怡然不惧,仰天咆哮一声,不退反进,挥舞着砂钵大小的双拳,如同一头癫狂的洪荒猛兽迎向武曌。
武曌的眼神一片冰冷,纤细的手中,那长剑却如有灵性一般,上下翻飞,构筑起一团银亮的光幕,将罗艺整个笼罩其中,空中不断发出“嗤嗤”的声响和罗艺的雷霆般的怒吼声。
罗艺此时失去了理智,争斗只凭本能,虽然力大无穷,但却只知横冲直撞,不懂如何变通,武曌的武功偏向轻灵诡异,而且她十分清楚罗艺的状态,遂只围绕着罗艺不断游走,并不与罗艺正面硬悍,直让罗艺暴跳如雷,但他却始终未能击中武曌,平白在身上增添了几道创伤。
“罗艺,受死!”激斗了十数合,漫天剑影突然散去,罗艺还来不及欣喜,便听武曌口中发出一道冰冷的喝声,再次擎剑向他胸口刺来,这一剑如风似电,似是一道惊艳的长虹,贯穿天地,让万物为之黯然失色,其上锋锐无匹的气势更是完全将罗艺笼罩,让他根本无从逃遁。
罗艺癫狂的脑海被这锋锐之气一击,竟然清醒了一分,然而长剑已近在咫尺,他即便想要躲闪却也是不能。
好在此时,林南出手了!(未完待续。)
第279章 夜袭
“死吧!”武曌身随剑走,人剑合一,如同坠地流星一般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撞向罗艺,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激动,一丝兴奋。
由于速度太快,她身上那飘逸的白衣猎猎作响,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将她凹凸有致的诱人身段展露无疑,她蒙面的面纱此时也高高飘起,露出隐藏在其下的,那圆润细腻的下巴和性感精致的朱唇。
“大胆,竟敢在朕面前行凶!”就在武曌的长剑将将就要刺穿罗艺胸膛的那一刻,只见一个人影闪动,武曌只感觉胸口剧痛,人已直飞出去十几米,狠狠地撞在宫殿中一根硕大的梁柱上方才止住了去势,口中连续吐出几口鲜血,落地之后竟然未能迅速站将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此时武曌脸上的面纱已经掉落,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庞,只是此时她的脸色却异常苍白,秀眉紧蹙,嘴角沾血,一身白衣更是落红斑斑,看上去是那样的娇弱凄迷。
“没有人能在朕面前杀人,更何况你要杀的还是朕的重臣。”林南冷眼看着她,这时殿外已经有大批军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是高德弘的弟弟高德昌。
“臣救驾来迟,险些让皇上为逆贼所伤,实是罪该万死。”
“好了。”林南看了高德昌一眼,指着那女子道:“先将这女子押往行狱,然后将罗公爷带回房间休息,你们都退出去吧。”
“是。”高德昌战战兢兢的答应着,将两人分别带了出去,而林南则若有所思的坐回龙椅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
入夜三更,在这黎明前天地最为黑暗的时刻,突厥大汗颉利去而复返。
率领着十六万大军再次向着萧关挺进,寒冷的北风在大地上呼啸,掩盖了突厥军行进发出的声响,白天一战,先胜后败,一溃千里,不但是颉利莫大的耻辱,更是突厥数万将士的无法忍受的屈辱。
夜虽暗,风虽劲,但突厥军将士却感觉热血滚烫,心绪激荡,他们要报仇,要踏平萧关,斩杀罗艺,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洗刷白天的耻辱,重新挣回属于他们的荣耀。
“停!”颉利挥手止住大军行进,远远地看向二里外的萧关。
城头上零星的几只火把,在寒风的凌虐下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能熄灭,雄壮的萧关此时却显得有些荒凉,安静,似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报!”就在这时,夜色中出现一名黑衣骑士,很快来到颉利面前。
“萧关情况如何?”颉利神色肃然,声音甚是低沉。黑衣骑士单膝跪地,恭敬地答道:“回禀大汗,萧关城头空旷一片,守备甚是松懈。”
闻言。颉利脸上不禁一喜,用力一挥拳道:“真是天助我也,传令……”
“大汗且慢!”颉利话还未说完,身边的拓拔脱脱尔便打断他,凝重地道:“大汗,当心是敌人的诱敌之计,我们还是小心从事。”说完,拓拔脱脱尔冲那黑衣骑士严肃地问道:“你到看到了什么,全都如实说来!”
“是!”黑衣骑士认真地答道:“萧关城头的隋军并不多,而且没有严格地警戒,小的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酒味,还听见了城头隋军的交谈,据他们说隋主今夜犒劳三军,酒肉管够,就连城上值守的将士也未落下。”
“好,好啊!”不止是颉利,就连老成持重,谨慎非常的拓拔脱脱尔也不由喜不自胜。
“拓拔脱脱尔!”
“微臣在!”
颉利“呛啷”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严肃地宽道:“本汗与你十几精兵进攻绕到萧关北门,待隋军被我军吸引至西城时便全力攻城,此战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攻破萧关,一雪前耻!”
“微臣定不辱命!”拓拔脱脱尔郑重地看着颉利,语气铿锵有力。
颉利想攻破萧关,覆灭隋国来挽回自己的威严,完成毕生的宏愿,拓拔脱脱尔更想攻破萧关,击败罗艺,不如此,他的罪责便无法洗清,也唯有如此,他方能对得起颉利的宠信,对得起突厥十几万勇士的信赖。
“出发!”颉利深深地看了拓拔脱脱尔一眼,便不再言语,率领着十几大军策马向着萧关行去。
来之前,颉利就严格要求过麾下所有将士,棉布裹足,马衔环,人衔枚,行进间发出的声音极小,许是隋军因为白天的胜利过于兴奋,太过放松,再加上黑夜的掩映,是以当突厥军接近到萧关一里时,城上的隋军却依然故我,觥筹交错,欢笑阵阵,丝毫没有察觉到敌人已经近在咫尺。
离得近了,颉利已经能看清城上的情形,果然如斥候所说,城头上戒备甚是松懈,隐隐还能看见不少隋军三五成群,围绕篝火开怀畅饮,手舞足蹈,大声谈笑,好不轻松惬意。
目光移动,借着城上摇曳的火光,颉利清楚地看到,冰冷的城墙下竟然黑压压一片,横七竖八,满是死尸,看着他们褐色的衣衫,看着那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冰冷而苍白充满死气的面孔,颉利的心不禁一阵抽搐,他的双拳一点一点收紧,牙关紧咬,咯吱作响,眼中杀气涌现,愈发浓烈。
看着无数曾经的兄弟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十几万突厥军也不禁红了眼睛,呼吸粗重而紊乱,身上杀意澎湃,不能自已。
自四年前颉利执掌突厥以来,南征北讨,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惨败,一日光景,倒在萧关下的突厥军将士竟然不下两万,这个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罗艺,杨羽,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朕一定要荡平萧关,将尔等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颉利双目似欲喷火,心中疯狂地呐喊着,当他听见墙头传来的张狂的笑声,胸中的杀意与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便不再迟疑,猛然扬声大喝道:“突厥的勇士们,我颉利请求你们与我一起,拿起刀枪,去捍卫我突厥的威严与荣耀,剿灭隋狗,征服天下!”
“富贵荣华就在眼前,你们还等什么?勇士们,随我一起,杀啊!”说着,颉利手中高举的宝剑用力向前一挥,大喝道:“弓箭手掩护,刀盾手,攻城!”
“杀!!!”随着颉利的动作,十几突厥军顿时沸腾起来,喊杀声犹若闷雷阵阵,惊天动地,刹那间就将这漆黑的夜空撕裂,也打破了萧关的寂静。
与此同时,十几突厥军迅速向着萧关逼去,因为是夜袭萧关,颉利并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械,只是临时赶制了许多云梯和冲城车,虽然如此一来他们破城的能力降低了许多,但敏捷性却也增加了许多。
“敌袭,敌袭!”突厥军如此巨大的阵仗,自然惊动了城头的隋军,当西面城墙上的隋军看见城下如潮水般涌来,凶神恶煞的突厥军时,顿时失声惊呼起来。
他们何曾料到突厥军竟然有胆子去而复返,再攻萧关,城头上的隋军先前只顾着饮酒作乐,队形散乱,衣甲不整,如今敌军突然来袭,他们不由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不少人都是醉意朦胧,腿脚发软,城头更是混乱一片。
看着城头上稀稀疏疏,骚乱一片的隋军,颉利心头一阵火热,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也越来越有信心。
只是颉利未曾发现,西城门附近二百米范围内的一段城墙却显得十分平静。
“投石车,弓箭手!”
“放箭,快!”
“咻咻咻!”城头上的隋军怒吼声声,箭矢石雨自城头上倾泻而下。
只是慌乱中,隋军的远程武器无法形成阵势,准头也是奇差无比,所能形成的杀伤力也实在差强人意,根本无法阻止突厥军前进的势头。
“嗖嗖嗖!”突厥军憋足了火气,此时敌人就在眼前,心中的杀意遂彻底爆发出来,五千弓弩手接近城墙,密集如雨的箭矢向着城头上抛射而去。
空气中弓弦的震颤,箭矢的尖啸声竟将风声都盖过,惨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在突厥军一轮箭雨下,无数隋军悲鸣着倒下,更有些醉酒者浑浑噩噩间被箭矢无情地夺取了生命。
“杀光隋狗,踏平萧关!”突厥军气势如虹,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刀盾手很快便冲到了城下,将云梯架在城墙上。
“咚!”一人怀抱粗细的巨木终于在三十名突厥军隋心协力下狠狠撞击在城门上,一声沉闷的巨响,萧关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城墙上沙尘顿时簌簌而下。
“小公爷,是时候该出手了吧?”藏身箭塔之中的高德昌一边看着如同蝗虫一般涌到城下的突厥军,一边向身边的罗艺之子罗成请示到。
“传令,放火箭!”罗成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走出箭塔。
随着罗成的命令,早已磨刀霍霍的千余人纷纷从掩体后钻将出来,人手一柄长弓,千余火苗成片窜起,城头顿时亮如白昼。
颉利看得真切,心中忽然一沉,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城门上方的火箭便倾泻而下。
“轰!轰!轰!”火箭落地,萧关西城门外空旷的大地上猛然有千百团火焰冲天而起,风助火势,火借风力。
千百团火焰飞速向着四突厥席卷而去,只是刹那功夫,萧关外方圆三百米竟化作一片火海,无论是颉利还是突厥军都只向着速战速决,蜂拥到城下,何曾料到隋军竟然会从城上放火,而这火却又如此之大。
“快跑啊!快跑!”无论突厥军多么精锐,当面对无法抗拒的力量时,颉利的命令,富贵荣华便统统被抛在脑后,他们想的只是逃,拼尽全力地逃亡。
“怎么会?”颉利呆滞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看着在那熊熊烈火中苦苦挣扎,痛苦嘶喊的将士,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脸色惨白无比,嘴唇轻颤,喃喃自语。
“颉利,朕已恭候多时,你终于来了!”就在颉利惊骇失神时,萧关头却突然传来一道极其清朗的声音。
颉利猛然惊醒过来,双目透过火光死死地盯着高高站在城头上的那一道挺拔的身影。隋主杨羽!就算是他化成灰颉利也能认出来
颉利目眦欲裂,面部剧烈地扭曲着,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突,眼神中充斥着无尽的怒火与仇怨。
“颉利,不枉朕等你一夜,十六万大军,朕要了!”林南的声音淡淡的,但听在颉利耳中却极是刺耳,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放箭!”
“撤退,快撤!”
林南一声令下,城头的千余人迅速向着两边移动,随着他们的移动,千百支火箭再次倾泻在萧关西门前空旷的大地,使得火势愈发猛烈。
绵延数里的城墙,竟然很短的时间便被熊熊火海保护在后,城上隋军本被突厥军的突袭弄得惊慌失措,如今己方却突出奇兵,杀得突厥军措手不及,狼狈而逃,他们紧张慌乱的心绪迅速平定下来,继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不用颉利下令,在那铺天盖地的火势下,十几万突厥军顿时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去。来时他们气势汹汹,士气如虹,然而如今的他们却是惶惶不安,毫无斗志可言。
两百步,整整两百步,萧关西城门外两百步的范围内彻底化为一片火海,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小半个萧关,而冲天而起,滚滚的浓烟更是让天色愈发漆黑,空气中飘洒着浓郁的烤肉味,在凛冽寒风的作用下飘出老远,然而这香气却无法勾起任何人的食欲,只能让他们闻之欲呕,心情也是愈发沉重。
两万将士的遗骸被林南顷刻间付之一炬,而此番葬生在火海中的军兵更是不计其数,颉利没有功夫理会身边逃出生天,惊悸不已的突厥军,双眼死死地盯着被火海残酷吞噬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目眦欲裂,心如刀绞,胸中积蓄的怒火与仇恨几乎要将胸膛炸裂。
一日之间,他堂堂突厥大汗颉利竟然连续失败两次,这几乎是不可容忍的。
“颉利,朕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喜欢?”林南居高临下,遥遥看着惊魂甫定,阵型散乱,灰头土脸的突厥军,戏谑地说道。
“无耻小儿,只会用这等卑劣的手段!”颉利脸色铁青,仇恨的眼神如钢刀一般剜在林南身上,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听见颉利怨毒的谩骂,林南却是仰天大笑起来,声浪滚滚,直震苍穹。
笑了一阵,林南这才不屑地看着颉利道:“颉利,世人都说你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如今一见,不过尔尔!”
“颉利,你这老匹夫,骄狂自大,不可一世,实在叫人失望至极!倘若处罗大汗尚在,又如何会让你将突厥带至如此境地?可惜,可惜啊!”说着,林南竟作垂泪状,一脸的遗憾和惆怅。
“狂徒找死!”颉利如被触到了逆鳞,顿时暴跳如雷,面目狰狞地向林南怒吼道:“杨羽狗贼,今日本汗当天立誓,若一日不能将萧关夷为平地,将你挫骨扬灰,朕便一日不返突厥。”
连续的失败本就让高傲的颉利怒火攻心,而林南却又提起一个让他忌讳的名字,这个人就是他的兄长处罗。
因为颉利正是谋害了处罗才当上的突厥大汗,自然不许人提及此事,林南如此说,目的便是彻底激怒颉利,失去理智的人虽然能爆发出很狂猛的力量,但同时也会暴露出更多的弱点。
颉利果然中计,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彻底爆发出来,此时此刻,颉利便如一头暴怒的雄狮,双目血红,獠牙外露,似欲择人而噬。
林南轻轻指了指脑袋,不屑地笑道:“朕大好头颅就在此处,匹夫只管来取!”
“狗贼,休要猖狂!你所仰仗的火海很快便会消散,本汗倒要看看是你的狗头硬,还是本汗的刀快!”颉利咬牙切齿,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浑身杀气凛然。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林南淡淡一笑,然后脸色陡然一肃,扬声喝道:“时机已到,三军,出击!”滚滚声浪直冲霄汉,传遍了整个萧关。
与此同时,离林南不远处的罗成抬手一扬,尖啸声中,一道蓝绿色的焰火顿时冲天而起,带着绚丽无比的尾翼,划破夜空,好一阵才消失在天际。
“杀!”随着焰火落下,萧关南门处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喊杀声,紧接着,颉利便感到大地轻轻震颤起来,南方天际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红色的洪流,正风驰电掣地向着己方扑来。
“列阵,迎敌!”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平萧关,本汗誓不返突厥!杀!”颉利没有丝毫畏惧,双目死死地盯着那挟着滚滚烟尘而来的洪流,眼中有的只是浓重的杀意。
“杀啊!”虽然突厥军还因为面前已经熄灭大部的火海心有余悸,但在颉利的命令下,他们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操持着兵刃,无畏地向着飞扑而来的骑兵们冲去。
……(未完待续。)
第280章 围城
黎明中,西南天际处,此时已经出现了一片红色的海洋,招展的旌旗连绵数里。粗略看去,怕是不下三万人,虽然隔着老远,但他们身上却散发着冰冷肃杀的气息,凌厉非常,而在最前方,则是一杆冲天大旗,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杨”字,铁画银钩,遒劲有力,当看见这面帅旗时,颉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无。
自从燕王杨昭身死之后,整个大隋,还能有如此雄兵的人,恐怕就只剩下侥幸逃出京师,一直处在封地的齐王杨侑了,颉利乃是突厥大汗,率领的是最精锐的突厥铁骑,天下间又有何人能让他心生畏惧?但从愤怒中清醒过来的颉利却清楚,凭借己方此时的兵力,若想战胜齐王杨侑绝非易事。
即使十六万突厥军能击败齐王杨侑,自身也会受到极其巨大的损失,想要攻破坚固的萧关将再无可能,而失去了大部精锐,颉利此次南下之战也只能就此作罢,如此看来,与齐王杨侑的交锋便没有多少意义。
“突厥军败了,突厥军败了!”就在颉利权衡利弊之时,形势再变,萧关北城上突然传来惊天的欢呼声,颉利震惊地回头看去,便见整个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红通通一片。此情此景,颉利再明白不过,方才他便担心林南在北面放火,如今那担心却果真实现,让颉利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发凝重。
“后阵变前阵,收缩阵形,撤退,撤!”尽管颉利心中十分不愿,但他还是下达了这个艰难的命令,虽然颉利竭尽全力想要收拢阵型,缓缓后撤,但本就惊慌失措,丧失了斗志的突厥军却再也抵挡不住恐惧的侵蚀,只顾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颉利的命令。
“颉利,今日你必死无疑,哈哈哈哈!”见突厥军撤退,林南不由张狂地大笑道,滚滚声浪伴随着淡淡的晨曦彻底将夜空撕裂,颉利纵然雄才大略,长袖善舞,但此时也是回天乏术,在突厥军的裹挟下狼狈地向着西方奔逃而去。
听见林南那不屑的笑声,颉利胸中的怒气屈辱再也压制不住,不禁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栽下马背。
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突厥军全线溃退,林南又如何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翻身跃上一匹战马,与城中冲出的一千骑兵回合,一边大声呼喝,一边纵马急追。
“长髯者是颉利,休要跑了颉利狗贼!”此时,齐王杨侑率领三万大军也终于赶至,训练有素的齐军在齐王杨侑的命令下顿时如同看见猎物的狼群一般,疯狂地向着突厥军杀去。
虽说齐军的战斗力和突厥军还有较大差距,但此时突厥军全都只顾着亡命奔逃,士气低迷的他们又如何能是齐军的对手。
这是一场屠杀,血腥的屠杀,在齐王杨侑,林南,罗成等人的追击下,突厥军惶惶如丧家之犬,哭爹喊娘,不断有突厥军倒在血泊之中,在隋军的脚下化作肉泥,但却又更多的突厥军胆寒而跪地投降。
林南直追出百里才让众人停下脚步,一则前方已要靠近通州,怕突厥军还有援军在,二则齐王杨侑的齐军远来奔袭,身疲力乏,在追下去也不能有多大的成效。
虽然依旧让颉利逃遁,但林南却并未有多少遗憾,颉利数十万大军南下,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万人狼狈逃回,已是元气打伤,短时间内怕是再难进犯了,直到逃入通州境内颉利才放心停下脚步,举目一看,身边竟然不足五千众,而且各个粗喘如牛,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大汗,我们败了,都是微臣愚笨致使此次突袭失败,折损十万大军,微臣愿以死谢罪,还望大汗成全!”拓跋脱脱尔跪伏在地,一脸凄哀,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倍,颉利一脸灰暗,想要说什么,口中却突然喷出一口逆血,身子晃了晃,猛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就此昏厥过去。
如火如荼的战场上,尸山血海之中。
“颉利,你已是穷途末路,还往哪里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林南浑身浴血,面目狰狞,猩红的双眸中闪烁着疯狂与嗜血的光芒,手中的钢刀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寒意。
“你休想,本汗还没有失败,本汗要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将萧关夷为平地!”颉利气喘如牛,双目丝丝地盯着数米外的林南,声音极其嘶哑。
此时,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卷刃,身上的铠甲更是有多处破裂,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征袍,看上去分外凄惨狼狈。
然而颉利的眼神却依旧充斥着熊熊怒火,倔强而高傲地凝视着对面的敌人。
“去死吧!”林南厉吼一声,身子猛然窜出,雪亮的刀光瞬间让颉利失明。
“吼!”颉利不甘地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拼尽全力向前挥去。
如雷的喊杀声突然消失不见,凌厉的劲风也无影无踪,颉利茫然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在一处恢宏的陵墓中,肃穆而悲凉的气息瞬间将他笼罩。
“哈颜汨罗……”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颉利霍然一惊,自己的这个本名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叫过了,想到这,他急忙回头望去,便见数米外正站着以为白发垂髫的老者,虽然一身黄袍,难掩贵气,但却是面容枯槁,极为虚弱。
当看见老者的相貌,颉利浑身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哈颜汨罗,你太让父汗失望了!”
“父汗!!”颉利激动地呼唤一声,老者却是不去看他,一脸沉重地说道:“覆亡隋国,一统天下乃是我哈颜氏毕生的心愿,祖宗几代的积累,但你却功亏一篑,屡屡败在黄口小儿手中,你还有何颜面见先祖?”
“父汗,微臣无能!”颉利跪倒在地,羞愧不已地道。
“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老者却是摇摇头,身子慢慢向后退去,身影缓缓消散。
“父汗,别走,别走……”颉利深处双手想要挽留,但老者的身影却终究消散于虚空之中,就在颉利羞愤难当,痛苦难耐时,眼前的场景却再次变化。这是一片虚无的空间,天与地没有明显的界限,四周灰蒙蒙一片,潮湿阴冷的空气让人不自禁地发颤,而寂静得没有一丝声息与活物更叫人心生恐惧。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突然回荡起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如夜枭一般让人难耐。
“颉利,我的好弟弟,你终于下来陪我了,哈哈哈哈!”
“什么人,滚出来!”颉利扬声怒喝。
“才几年工夫,你就不认得为兄了吗?”一个鬼魅一般的白影攸的出现在颉利面前,披头散发,猩红的舌头长长吊在下巴上,和他惨白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颉利惊得一屁股坐到在地,后脊寒气直冒,不由颤声说道:“处……处罗,是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想做人,可惜你让我做了鬼,还是怨气难平的厉鬼!”处罗龇牙一笑,涅更是恐怖,
“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你下来陪我了,嘎嘎!”说着,处罗陡然伸出长着漆黑指甲的双手,猛然掐向颉利的脖颈,颉利想要躲闪,却突然感觉肢体突然不受控制,看着狞恶的处罗,不禁失声惊呼。
“啊!!”
……
颉利悠悠地睁开双眼,刺眼的光芒让他再次迅速闭上了眼睛,迟滞而混沌的脑海慢慢清醒过来。
“我死了吗?”颉利不禁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想到这里,颉利刚闭上的双眼又立即睁开,环顾四周,有些急促而惶恐地喝道:“处罗,你在哪?”
“大汗,您醒了?大汗醒了,快来人!”迷蒙中,耳边传来惊喜地呼唤声,接着颉利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面前很快便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大汗,您终于醒了!”这是拓跋脱脱尔的声音,此时的他脸色极是憔悴,双目布满血丝,整个人看上去苍老颓唐了许多,再没有原先的沙发果敢,精神矍铄的模样。
颉利轻轻摇摇头,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浑身酸软无力,几乎动弹不得,大脑更是昏昏沉沉,反应迟钝。
“左汗……”声音十分干涩而嘶哑,显然颉利此时的身体极其虚弱。
“大汗,臣在!”拓跋脱脱尔颤声说道,跪倒在床榻旁,浑浊的双眼中闪烁着激动欣喜的光芒,其中更是涌上一抹莹润的水光,让他眼珠上的血丝淡化了不少。
“这是哪里?本汗昏迷了几天?”颉利侧首虚弱的问道,从身边诸位臣子脸上的表情颉利大概明白,自己一定昏迷了不少时间,而之前那些惊险的事情应该都是噩梦。
只是清醒过来后,颉利的心情却是愈发沉重,他败了,败在了一个小辈手中,而且是那般狼狈,颜面全无。
“大汗,这里是通州,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苍天庇佑,大汗您终于醒了!”拓跋脱脱尔的情绪此时已经平复了许多,不过从脸上依旧能看出明显轻松了许多。
“三天?这么久?”颉利一怔,喃喃自语一声,然后话锋一转,有些急切地道:“左汗,那天本汗昏迷后都有何事发生,萧关又有什么动向?”闻听此言,拓跋脱脱尔不由沉默下来,身边的诸位将领脸上的激动欣喜之色也收敛了不少,变得有些沉重而严肃。
“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颉利心中一紧,呼吸愈发局促紊乱,苍白的脸上突然浮上一抹病态的嫣红,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子刚离开床榻便又重重地跌落下去,亏得拓跋脱脱尔眼疾手快将他搀住,这才没有再受到皮肉之苦。
“大汗,您身上有伤,不宜激动,快躺下!”拓跋脱脱尔紧张而关切地看着颉利,待后者僵直的身子放松下来,激动的心绪慢慢平缓下来才接着道:“大汗,昨日隋主杨羽和其兄隋王杨侑率领四十万大军已到达通州境内,如今正在城外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暂时并未向城池发动进攻!”顿了顿,拓跋脱脱尔忙接着说道:“右汗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防御工作,城中物资充足,若是隋人胆敢轻犯,必定讨不了好去!”
“杨羽!!”颉利不由攥紧了被褥。眼中尽是怨恨愤怒的神色,咬牙切齿地说道。“十六万大军,回来的还有多少?”颉利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拓跋脱脱尔看着颉利,犹豫良久才迟疑着说道:“不足八千。”颉利浑身巨震,双目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十六万大军,整整十六万大军,就这么全军覆没了,多少年来,多少年来突厥都没有如此惨重的失利……颉利的心在滴血,心脏剧烈地抽搐着,巨大的痛楚让他浑身禁不住轻轻颤抖着,呼吸也愈发艰难起来,颉利刚欲开口说话,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大汗……”拓跋脱脱尔等人登时失声惊呼,侍女七手八脚地帮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随军出征的医官则立即为颉利号起脉来,所有人都紧张不已,一颗心刚刚放下又再次悬将起来。
不过,站在众人身后的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人脸上虽然也是惊慌而紧张,但眼中却闪烁着一股莫名的色彩,场中众人心神俱在颉利身上,并无人看见,这人却是突厥第一勇士阿兰哲别。
三天的修养让他恢复了不少,三天来,他顾不得身体的伤痛,一直在侧与一干文武守候着颉利,直到后者此时醒来。
“大汗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不宜打扰。”医官仔细诊为颉利检查了一遍身体,这才神色凝重地对众人说道。
说完,医官深深看了拓跋脱脱尔一眼后便当先起身离去,拓跋脱脱尔神色一动,关切地看着颉利道:“大汗,萧关失利,皆是微臣指挥不当之过,微臣甘愿接受您的任何惩处,只盼大汗您早日安康!”
“呼……”颉利闭上双目,疲惫地摆摆手,缓缓道:“此事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固守通州,左汗,拜托了!”拓跋脱脱尔脸上的羞愧自责愈甚,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猛地一拜到底,斩钉截铁地说道:“大汗,您安心修养,微臣就不打扰了!您放心,但凡微臣还有一口气在,断不会叫隋人踏入通州城一步!”颉利没有说话,呼吸也变得悠长而平缓起来。
拓跋脱脱尔默默起身,嘱咐侍女好生侍候颉利后便挥手示意众人一同离去,当拓跋脱脱尔回到通州原有的刺史府中自己暂居的院子时,先前为颉利治病的医官如他所料,早已经在门口候着。
拓跋脱脱尔与医官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同步入屋内,拓跋脱脱尔屏退众人,这才关上门,压低声音问道:“王医官,大汗身体情况如何?”颉利身系突厥兴衰,万民生死,容不得拓跋脱脱尔不小心谨慎,尤其是此时突厥军新败,军心浮动之际,任何一个小小的变故都可能引起巨大的动荡。
王医官脸色黯然地摇摇头,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道:“大汗本是气怒攻心,又受了风寒,致使心肺受伤很重,身体极其虚弱,最令人担忧的是,大汗心有郁结,若是不能化解,想要完全康复甚为困难。如今隋军压境,只怕……”虽然王医官没有说完,但拓跋脱脱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霎时变得极其严肃而凝重,他明白,颉利病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萧关之战失败,不仅是颉利饱受打击,就连拓跋脱脱尔也是难以接受,数十年来,拓跋脱脱尔从未有一次输的这般狼狈凄惨,突厥此次的损失也是空前的惨重,前前后后十六万大军葬送在隋国的土地上,而如此大的损失所换取的只是区区一个小小的通州,与预期的目标相差何其之大。
此次萧关之战,拓跋脱脱尔的指挥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失误,真正的原因实际上是他对敌人的估计和认识不够。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拓跋脱脱尔和颉利原本以为他们已经足够了解杨羽,但事实上他们还是看轻了他,同时也看轻了罗艺和杨侑。
“王医官,此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一定不能叫第三人知晓!”拓跋脱脱尔双目灼灼地看着王医官,浑身杀气吞吐不定,寒声说道。“左汗放心,下官绝不敢胡言乱语!”王医官浑身一颤,惶恐地答道,十一月的天气,他的额头上竟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煞白。
见王医官如此回答,拓跋脱脱尔脸色稍霁,语气不由温和了许多:“王医官,大汗的身体就有劳您多操心了,需要什么尽管与老夫提!”
“下官明白,下官告辞!”王医官诚惶诚恐地答应一声,旋即告辞离去。
目送王医官离去,望着重新关闭的门扉,拓跋脱脱尔浑身的气势顿时散去,整个人变得沧桑而悲凉,眼神迷茫而萧索,口中喃喃道:“难道这是我命中的劫数?是突厥的劫数?”
“不,纵使粉身碎骨,也得保得通州万全。”拓跋脱脱尔涣散的眼神陡然变得坚定起来,浑浊的眸子放射出耀眼的精光,浑身杀气凛然,“杨羽,我到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何能耐!”
……通州城外二十里处,隋军中军帅帐。
“通州有什么消息?”林南负手凝视着桌案上的一卷地图,正是通州全境的地图,山川河流,郡县乡镇都标注得十分清楚,这地图乃是林南找人暗地里测绘,远比如今流通的地图详尽得多。
“陛下,虽然拓跋脱脱尔竭力地封锁了消息,颉利的情况我们无从知晓,但微臣断定,颉利一定出了变故。”顿了顿,罗成一脸笃定地道:“事有反常既有妖,颉利三日没有主持军务,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南点了点头,又问道:“罗将军以为我们此时进攻通州有几重胜算?”
“陛下,微臣并不认为此时是进攻的最佳时机!”罗成微笑着摇头道。
“哦?”林南转过头,一脸询问地看着罗成,罗成抿嘴一笑,笃信地道:“陛下,虽然以我们大军的优势拿下通州城或许有望,但一场厮杀难免会让我们损失巨大,这可不是好事。当前形势逆转,主动在我,我们只需慢慢向通州施加压力,便可让突厥军自乱阵脚,不攻即溃!”(未完待续。)
第281章 退兵
阴郁的天空下,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矗立在大隋西北方的通州城显得愈发苍凉而萧瑟,一如通州城上下二十万百姓此时的心情,惶恐不安,压抑而烦躁。
高德弘的身死导致了通州城落入突厥人之手,然后突厥人入城后竟然秋毫无犯,这倒令通州百姓很是惊讶莫名。
然而,就在通州百姓想要将属于大隋的记忆慢慢淡忘深埋时,时间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大隋居然一扫颓势,反败为胜,隋主林南竟然转而兵临通州城下,对突厥军虎视眈眈起来。
通州城百姓不禁陷入了迷茫矛盾之中,既希望可以回顾祖国的怀抱,又害怕战争会为他们带来更深重的灾难,林南大军窥伺在侧,不仅让通州城中的百姓躁动不安,对突利和拓跋脱脱尔来说也是一种无比艰难的煎熬。
颉利重病不起,通州的担子尽数落在二人的肩头,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两人就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一般,挺直的背脊有些伛偻,步履也不似往日般干练利索。
“左汗,大汗的身体好些了吗?”突利与拓跋脱脱尔并肩立在通州城头,远远地眺望着隋军连绵数里的营盘,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愈发深刻,语气也甚是低沉而凝重。
拓跋脱脱尔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眉头紧紧拧着,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愁云。
“怎么?”突利双目陡然一凝,神色愈发郑重严肃。
这些天来他一直忙于通州布防工作,对于颉利的情况倒是没有拓跋脱脱尔了解得清楚。拓跋脱脱尔先是向四突厥看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大汗心有郁结,又染了风寒,昨日才醒转过来,不想一夜过去,他竟又上吐下泻,方才再次昏迷过去,看上去更加虚弱了。”
尽管突利心有准备,但却未料到颉利病得如此之重,颉利正值壮年,身强力健,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之所以如此虚弱,只怕还是因为萧关失败,心结不解之故。
“左汗,这事须得谨慎处置啊!”突利凝重地看着拓跋脱脱尔低语道,拓跋脱脱尔点头道:“我已调换了大汗屋外的守卫,并且传下令去,大汗需要静养,严禁他人前去探视,想来能瞒过一阵时日……”
说到这里,拓跋脱脱尔便住口不语,再次低叹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闻言,突利脸上岁月的沟壑又深刻了一分,惆怅焦虑的眼中闪过一抹希冀,“但愿大汗能够早日康复,不然时间拖得久了,不止这通州有变,突厥恐怕也……”突利没有明言,但拓跋脱脱尔又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想的更多的不是如何固守通州,而是尽可能减少损失,不让此次的失败引起太大的动荡。
“左汗,虽然我不惧隋主,也有信心保得通州不失,但隋主毕竟并非易与之辈,我等还是早作打算才是啊。”顿了顿,突利接着道:“大汗万金之躯,身系突厥万千黎民百姓万不能有任何差池,依我之见我们还是趁早将大汗送回突厥,一则突厥无论是医官数量还是药材物资都远远多于通州,对于大汗恢复大有裨益,二则突厥安静安全也更适合大汗调养。”
“右汗所言甚是,杨羽虽然目前没有动作,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围困通州,到时候形势只怕十分严峻,要想守住通州这座孤城,难,难,难!”拓跋脱脱尔一连说了三个“难”字,可想而知通州所面临的困难之巨大。
颉利挥兵三十万东伐大隋,光折损在林南手中的就有十四十万之巨,再加上在通州损失的人数,总计损失了不下十七八万,剩下的人马也分散布防在各个州县,通州如今能用之人已不到十万,林南如今率领四十万大军,且携大胜之势,士气如虹,斗志如火,兼之身后有整个大隋帝国支撑,物资补给充盈,与士气低迷,物资匮乏的突厥军截然相反。
昨天本来应该有一匹物资运至通州城,但直到今日却还是不见踪影。想到罗成罗艺父子麾下那支来无影去无踪,杀人如麻的骑兵,拓跋脱脱尔便已经料想到那批物资最终的结局,而且拓跋脱脱尔也能断定,通州城的一举一动一定都在林南的监视之下,任何消息想要传递出去恐怕都绝非易事。
“右汗,待得今夜大汗情况好转,你便率人护送大汗返京,我自会全力以赴为你阻挡追兵!”脑中迅速权衡了当前的形势,拓跋脱脱尔眼中的忧色顿时一收,恢复了往日那般指挥若定的神色,严肃地对突利说道。
“左汗,你别这么说,断后阻敌的任务理当交给我。”拓跋脱脱尔正要出言反对,突利却极其郑重地阻止了他,继续说道:“您经验丰富,又德高望重,不仅能平安护送大汗返京,更能在必要的时候压服四方。”拓跋脱脱尔紧紧地注视着突利,后者同样目光灼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决绝,也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良久,拓跋脱脱尔才一揖到底,肃然道:“好,一切就有劳右汗了!”
“左汗放心!”虽然只是四个字,但突利却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随着这四个字吐出,他那伛偻的背脊刹那间挺得笔直,身上颓唐的气息也突然消散不见。
拓跋脱脱尔正要说话,身后突然有士卒来报:“左汗,阿史那将军求见!”
“什么?”拓跋脱脱尔与突利豁然转身,一脸惊诧之色。
“阿尔汗部首领阿史那思摩将军求见左汗!”那士卒还当拓跋脱脱尔不知阿史那思摩是谁,遂再次说道。
拓跋脱脱尔与突利对视一眼,终于明白到自己并没听错,阿尔汗部首领阿史那思摩,处罗手下第二名将,与草原诸葛执斯思利隋名,整个突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前些时日阿史那思摩突然消失无踪,杳无音讯,拓跋脱脱尔等人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想今日竟来到了通州城,这在连日来有些惨淡压抑的通州城来说无疑是个大好的消息。
“快,快带本汗去见他!”拓跋脱脱尔心中激动,不禁有些失态,失去了往日的稳重,拓跋脱脱尔情迹如此,足以可见阿史那思摩在他心里重要的地位。
很快,拓跋脱脱尔与突利便下得城来,看见了等候多时的阿尔汗部首领阿史那思摩。此时的阿史那思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风霜而沧桑,哪里有那个意气风发,老当益壮,挥斥方遒的大将气势。
若非引路的士卒笃定地说此人正是阿史那思摩,拓跋脱脱尔和突利还真不敢与之相认。“左汗,右汗,能再次见到二位,实在是苍天有眼,待我不薄啊!”见拓跋脱脱尔和突利出现,阿史那思摩顿时激动地扑上前来,双目含泪,感慨地说道。“阿史那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您如此落魄凄惨?”拓跋脱脱尔扶住阿史那思摩的臂膀,一脸诧异地问道。“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阿史那思摩一脸苦涩悲怆,摇头叹道。突利道:“左汗,阿史那将军一路奔波劳苦,不若请他先梳洗一番再说,同时我们也能一起商议一下对抗隋主的对策!”“也好!”……
“原来如此。”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拓跋脱脱尔和突利听完了阿史那思摩的话都不由得站了起来。
原来,这个草原第二名将之所以会失踪,竟然是被颉利抓了起来,而且还差点没了性命。是拼死才逃出来的。
明知颉利要杀自己,可阿史那思摩依旧来到通州,这让突利和拓跋脱脱尔不由得更加敬佩。
“左汗,右汗,竟然你们有此想法。那就让阿史那思摩护送大汗出城吧。”
“阿史那将军……”两人同时震惊的看向阿史那思摩。
“左汗,右汗,你们二人放心,阿史那思摩绝不会同大汗为仇,今次就算身死,也必护得大汗突厥全!”
“左汗,既然阿史那将军这么说,我以为我等还是尽早将大汗送抵突厥吧,恐怕迟则生变啊!”突利无比凝重地说道,这是他第二次向拓跋脱脱尔提出这个建议。
作为一个戎马大半生的将军,各人生死突利早已置之度外,但他却不能让颉利在通州出现任何不测,否则不只是他自己,就连整个部落都会成为突厥的罪人,从此在无容身之地。
“右汗所言甚是。”拓跋脱脱尔点头道:“这样,一会你与我一同去城上检校操练兵马,吸引隋军的注意力,然后挑选五千精锐勇士由阿史那思摩将军率领护送大汗偷偷溜出城去,尽量走小路,不要引起隋军的主意。”顿了顿,拓跋脱脱尔又道:“同时让城中所有骑兵集中待命,一旦隋军有所异动,我们便主动出击,无论如何都要将大汗平安送出城去!二位可有疑义?”虽然拓跋脱脱尔是询问的话,但无论是语气还是说话的神态都是果断干脆,不容置疑。
“一切谨遵左汗吩咐!”突利与阿史那思摩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算是郑重地领了军令。
目前情势危机,颉利又昏迷不醒,不能主持政务,拓跋脱脱尔无论是地位还是威望都要超过二人,由他来主持大局最好不过。
“既如此,二位便快些准备吧,晚饭后开始行动!一切就拜托二位了!”拓跋脱脱尔郑重地抱拳还礼,言辞恳切地说道。
……
“听说突厥军阿尔汗部首领阿史那思摩将军突然来了,不过却是孤身一人,好像还衣衫褴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只如此,咱们大隋皇上据说乃是战神化身,数日前自城头凌空飞渡数十仗,一人便击杀了突厥军数千将士,就连突厥帝颉利都险些被他擒住。”
“你说的不对,我听人说是因为突厥国太子想要篡位,伙同突利,拓跋脱脱尔勾结外敌,故意让突厥大汗中了敌人的奸计,颉利气怒攻心,才一病不起!”
“突厥大汗颉利数日没有现身,恐怕伤得不轻,也许早已经驾崩了,但突厥将却秘不发丧也大有可能。”
“咱们皇上亲率四十万大军进攻通州,就算颉利依旧活着,恐怕也避免不了失败的结局。”
“突厥军败了,这通州城上的旗帜就又要变了!”
……
从阿史那思摩踏入通州城开始,不过短短三个时辰,城中便是谣言四起,愈演愈烈。
拓跋脱脱尔、阿史那思摩、突利三人再聚首,三人的脸色都是极其阴沉,眸子中满是怒火,拓跋脱脱尔眼角的肌肉轻轻抽搐了几下,强自压抑住怒气道:“查清楚了吗,究竟是什么人在故意散播谣言,刻意生事?”
突利摇摇头,无奈而又有些抓狂地道:“这些谣言是从城中各处传播开来的,源头根本无法找到,我已经派人控制了一批传播谣言的人,只是却不能抓遍城中所有人。”
“该死!”虽然明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但当突利说出这个事实后,拓跋脱脱尔还是禁不住恼恨,咬牙切齿地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杨羽,好毒的心机啊!”依拓跋脱脱尔三人的才智,如何不明白这谣言都是林南找人散布,目的不外是动摇突厥军军心,打击他们的士气,让他们自乱阵脚,通州不攻自破。
假话的最高境界便是七分真,三分假,倘若颉利能完好地出面,动荡的军心必然会顷刻间安抚下来,一切的谣言也将不攻自破,但问题是颉利确确实实重病不起,昏迷不醒,拓跋脱脱尔想采用铁血手段镇压,但他却不敢,通州系属突厥军新得,民心不归,一旦拓跋脱脱尔的行为过激,必然会招致百姓的剧烈反弹,到时候城中混乱,林南乘势出击,通州必破无疑。
“左汗,这个计策真能瞒过林南吗?”通州城刺史府中,阿史那思摩深深皱着眉头,甚为忧虑地问道。
“如今满城风雨,谣言愈演愈烈,而城中的粮草物资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时间拖得越久情况越不利,与其坐以待毙,不若突围出城,弃城而去,如此还可尽可能保存我方实力。”
拓跋脱脱尔一脸黯然,对于目前的窘境他也是束手无策,诚然,拓跋脱脱尔可以使用强硬的手段控制谣言,从城中百姓手中收征粮草,但这却只能是饮鸩止渴,非但于事无补,更可能使得通州城破得更快,己方损失更加惨重。
如今林南还未围城,若是突厥军弃城而去,不战而退于名声有损,但却能将损失将至最低,最重要的是可以将颉利平安地送返突厥,哪怕通州城内的四十万人全军覆灭也不能让颉利出现丝毫的差池,这是拓跋脱脱尔做出任何决定至高的先决条件。
突利重重地点头,神色肃然地道:“左汗所言甚是,我也是如此认为,我身为突厥右汗,愿留下为二位将军断后,希望二位能将大汗平安送抵突厥!”
“不妥!”突利话音未落,拓跋脱脱尔便断然否决,皱眉道:“昨日我曾在大汗面前保证,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这断后阻敌的任务理当由我来担当!”
“左汗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隋人的狡诈超乎我们所料,通州必败无疑,左汗乃是三军副帅,如今大汗昏迷不醒,您必须为城中十万将士性命考虑,万不能意气用事啊!”突利毅然地看着拓跋脱脱尔沉声道。
拓跋脱脱尔坚决地摇头道:“无信不立,正因为我是三军副帅才更要主意自己的言辞,不然何以正军威?如今我军人心惶惶,士气低迷,我留下来断后正能极大地鼓舞士气,我们冲出隋军的阻击也更有胜算!”
“这……”突利还欲出言反驳,屋外突然有亲卫来报:“左汗,大汗有旨,要求您与右汗速去面圣!”拓跋脱脱尔三人先是一怔,继而对视一眼,眼中陡然爆发出激动而兴奋的神采。在这个风雨欲来的时刻,颉利清醒过来显然是一件不能再好的好事。
“走!”说着,拓跋脱脱尔便当先抢出们去,运步如飞地向着颉利修养的院子冲去,突利与阿史那思摩二人也不怠慢,纷纷加快脚步跟在拓跋脱脱尔身后而去。
……
“微臣拓跋脱脱尔、阿史那思摩、突利,参见大汗,愿大汗早日安康!”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当阿史那思摩看见躺在并穿上的颉利时,心下还是有些惊骇。
原本高大威武的帝王,不过几天时间竟然苍老了许多,颧骨高突,脸上更是蒙着一层青灰之气,屋子里的碳盆烧得火红,但颉利身上却盖了厚厚的两床被子。
“起来吧?”听见响动,颉利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原本明亮的双目此时竟然有些灰暗,而且带着淡淡的死气,他的声音更是虚弱无力,再不似从前那般威严厚重。
“阿史那思摩,你……你还活着……”这时颉利才发现阿史那思摩的存在,暗淡的眼神猛的一亮,有些吃惊地说道,只是激动之下,颉利不禁有些呼吸急促,轻轻咳嗽了几声。
阿史那思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羞愧万分地说道:“大汗,罪臣阿史那思摩私自逃离,望大汗赐罪!”
“朕败了,突厥败了啊!”颉利轻微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算了,别说这些了,一切等到返回突厥再说!”
“大汗!”拓跋脱脱尔三人心神巨震,吃惊地看着颉利。
“朕都知道了,通州难以保全,撤军吧!”颉利粗喘了几声,稍微休息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左汗,一切都有劳你了,不要让太多的突厥勇士埋骨他乡!”颉利的声音中充满了萧索与迟暮的意味,听在拓跋脱脱尔三人耳中却极是震动。
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忧和不安。
“大汗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拓跋脱脱尔答应一声,然后与突利、阿史那思摩二人一同行礼告退。(未完待续。)
第282章 暗度陈仓
冬天的太阳总是迫不及待地坠落西山,十分吝啬它的温暖与光明,时间还早,天色便暗淡下来,北风似乎愈发凛冽,冰冷地空气肆虐在大地上,张狂的叫嚣声传遍四野。
然而通州城外的隋军大营中,箭塔岗哨的卫士却是挺直如松,纹丝不动,任由刮骨的寒风将黝黑精瘦的面颊锻造得愈发坚毅,刚猛。
在大营中心,数百顶大铁锅在烈火地****下烧得通红,而锅中则是沸腾的肉汤,肉香与炊烟被寒风吹散,传出老远,但营中操练的士卒却是一脸肃穆,浑然忘我,似乎丝毫没有被浓郁的肉香所吸引,嘹亮的口号声震得山响,更是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人闻之热血沸腾,心情激荡,即便身处寒风之中也无所畏惧。
当“开饭”的口令下达后,训练中的士卒没有一哄而散,紧张而严肃的神情也没有片刻放松,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甚为严格而标准,绵延数里的军营竟然井然有序,没有一点混乱,林南手下军队的伙食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在这个纷乱的年代,能填饱肚子已经是一种幸福,更何况是能够开荤,隔三差五还能大口吃肉,大碗喝汤,对于这一点,众将原本并不太赞同林南这种近乎败家子的做法,虽然知道他这是爱惜士卒,但毕竟大隋没有太多的钱财来供养军队,人不吃肉哪有力气,更何况是刀口舔血的将士,他们为我卖命,我就应该详尽一切办法让他们过得更好,战士可以忍受残酷的环境,忍受孤独的凄凉,甚至可以漠视自己的生命,但这是因为他们必须如此做,去守护自己所珍爱的人或事。
对于这些,林南深有体会,所以他麾下的将士无论待遇还是地位都比别处高了几倍,甚至几十倍。
……
“呜……”集合号响起,所有士卒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以最快的速度在校场前集合完毕。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当四十万剽悍的壮士整隋肃立在面前,冲天的煞气扑面而来,饶是林南杀人如麻,历经生死,心中也不禁暗自感叹自己的渺小。
“弟兄们辛苦了!”林南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朗声说道,清越的声音穿透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士卒的耳中。
“保家卫国,万死不辞!”众人隋声怒吼,滚滚的声浪震颤苍穹,刚猛无铸,霸气绝伦的气势似乎让寒风都要颤抖,出现了刹那地停顿。
待众人喝声收歇,林南脸上的笑容攸的一收,脸色陡然变得极其严肃,威棱四射地扫视哦众人一眼,林南才道:“众兄弟,我们来到通州已经三天,想必枯燥的等待早已让你们急不可耐,迫切地渴望战争的到来,解救陷入突厥人手中的通州。”
顿了顿,林南双目陡然射出湛然精光,扬声大喝道:“今夜,大战临近,收复失地的机会就将到来,告诉我,你们的精神是否养足?”
“是!”
“你们的钢刀是否已经擦亮?!”
“是……”
“必胜!必胜!!必胜!!!”四十万大军体内的热血霎时沸腾起来,如潮的喝声如同山崩海啸,直让天地变色,大地震动。
所有人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身上那狂猛而肃杀的气势扶摇直上,凝聚成一座虚无的巍峨高山,厚重而压抑,让人凛然生畏。
看着台下群情激奋,杀气盈天的四十万将士,林南心中震撼欣喜的同时,心中也涌上一股挥斥方遒,威凌天下的豪情壮志,浑身的血液也沸腾起来,高昂的战意与杀气融合后弥散开来,让他看上去愈加威严霸气,便如一尊霸气无双的战神一般。
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就该纵马扬刀,驰骋天下,即便身死沙场,马革裹尸才不枉此生,尽管林南发自内心的厌恶杀戮,但他那属于勇者的血液却注定了他一辈子都将站在风口浪尖,不停地搏击长空,超越极限,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待众人的呼喝声稍止,林南放声大笑道:“各位兄弟都是好样的,果然是帝国百里挑一的勇士,是真正的英雄,有诸位在,任凭敌人多么强横,我们也能战而胜之,保护我们的家园亲人不受欺凌!”
说到这里。林南脸上的笑容完全敛去,变得前所未有地虔诚而庄重,语音低沉但却分外坚决地说道:“我,大隋皇帝杨羽,愿与诸位一同保家卫国,誓死方休!”
“保家卫国。誓死方休!”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四十万隋军如同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炸裂,不过这爆炸的却是他们的激情与热血,杀意与斗志,所有人都竭力地嘶吼着,向他们的将军表达着胸中的炽热的情感与昂扬地斗志。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纳兰雪婷婷而立,站在角落之中,远远地看着高台上那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将军,双目不由痴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又何尝不爱英雄?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男人总是那般好斗,而且乐此不疲,也终于明白,为何隋军能反败为胜,驱逐突厥,林南许多思想在很多人看来总是有些异想天开,行为更是离经叛道,然而也正是他异于众生的地方征服了万千的猛士勇将,让一个个娇柔娇艳的女子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
誓师完毕,林南正准备去选马,却见一身戎装的纳兰雪迎面走来,看她的样子似是已经在此等候了不少时间。
纳兰雪性情坚毅果敢,如今穿上戎装,身上更多了几分飒爽英气,魅力无限,只是此时佳人娥眉轻蹙,神情恍惚,看见林南时露出的笑容也甚是勉强。
“雪儿,你身子不舒服?”林南走上一步,轻轻握住纳兰雪的柔荑,关切地问道,纳兰雪螓首轻摇,看着林南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道:“陛下,愿你得胜归来。”
“好!”林南重重的一点头,转身而去。
……
通州城,刺史府议事厅中。
突厥一干重要将领依次列坐,就连身体刚刚康复了些的阿兰哲别也在其中,虽然此番战斗中阿兰哲别并没有取得可喜可贺,亮人眼球的战绩,但他于危难之中挺身而出,帮助颉利逃脱敌人的追堵,却也赢得了颉利的最大的信任。
“诸位,想必这几日对于大汗的情况大家都略有耳闻。”拓跋脱脱尔端坐首位,威严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语音平缓而低沉,深邃的双眼似是能洞悉一切一般。
众人顿时心中一紧,神情变得愈发严肃,就连呼吸也刻意压抑得十分轻微而低缓。
诚然,这些天来他们对颉利的事情做了诸多猜测,尤其是今日四起的谣言,让他们的思维格外混乱,不过如今却不敢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
“传言不假,大汗确实身体有恙!”拓跋脱脱尔此言一出,除了知情的少数人,其他人皆是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大张着嘴似是想要说什么,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众人的变化拓跋脱脱尔尽收眼底,但他脸上却依旧淡定从容,泰然自若,威严地道:“大汗之所以重病,并非因为萧关之战的失利,也非是城中鼠辈谣言所说,而是身中杨羽小贼的毒箭,经过这几天的悉心调养,大汗恢复了许多,只是身子依旧很是虚弱,伤口不能见风,是以才不能亲自部署军令。”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但众人还是相信了大半,毕竟,颉利是他们的主子,没有人希望他有任何差池,从而让自己的荣华富贵,甚至是身家性命出现问题。
见众人情绪明显有些舒缓,拓跋脱脱尔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换上一副恼怒而仇恨的神情,拓跋脱脱尔双目杀气四溢,恶狠狠地道:“杨羽猖狂至极,咄咄逼人,先是伤了大汗万金之躯,如今又陈兵通州城外,扬言要将我十万大军全歼在此。”顿了顿,拓跋脱脱尔面目扭曲,义愤填膺地道:“诸位将军,尔等身为突厥肱骨,难道能容忍小人得志,恣意践踏我突厥威严?”难道堂堂我突厥竟无一勇士,任由黄口小儿如此猖獗?”
“左汗,末将愿率三千甲士前去取了杨羽的狗头进献大汗!”
“末将愿往,管叫隋人有来无回!”众将顿时激愤莫名,火气暴躁些的更是当场挺身而出,大声请战,拓跋脱脱尔言辞激烈,挑唆众人敌忾之气,目的正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忽略颉利重病不起的事实,也是为了让众人战意高昂,低迷的士气有所回升。
拓跋脱脱尔任由下面的纷乱持续了一阵才再次开口说话,言辞恳切而真挚。
“诸位,本汗知你们对突厥忠贞之心,也知你们报国杀敌心切,但大汗宽厚仁慈,考虑到将士出征日久,思乡心切,遂决定撤兵西返。”
众人心中感动不已,纷纷出言道:“左汗。大丈夫战死沙场乃是无上的荣耀,我等身强力壮,精气十足,还可再战!”
“左汗,我们如今如今人马少于隋军,但我军有通州为依托,就算林南四十万大军来犯,我等又何惧之有?”
“不若冲出去,与隋军决一雌雄,倒要看看杨羽如何猖獗!”
……
“士气可用,士气可用啊!”成功地挑起众将的战意与怒火,拓跋脱脱尔心中甚是欣喜,但脸上却依旧十分严肃,沉声道:“诸位都是我突厥的勇士,你们的心情本官也十分理解,只是圣命不可违,方才大汗传下旨意,今夜子时,全军开拔,弃城归国!”众人还想质疑,但见拓跋脱脱尔一脸不容置疑的神色,只得服从圣命,只是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澎湃的怒火。
“左汗,末将有话要说!”就在这时阿兰哲别突然迈步而出,目光灼灼地看着拓跋脱脱尔道。
“阿兰将军有话尽管明言!”拓跋脱脱尔挑了挑眉头,语气和缓地说道。
虽然汉颜拓跋对阿兰哲别的不臣言论拓跋脱脱尔也听说过,但前些时日他挺身而出,不顾自己生死帮助颉利逃脱的事情还是让拓跋脱脱尔对他的感官好了不少。
“左汗,末将猜想,今日城中的谣言一定是隋人故意散播,目的就是扰乱我军军心,让我们自乱阵脚,他们从而趁机攻城。”
拓跋脱脱尔淡然地点点头,认真地看着阿兰哲别,示意后者继续说下去。
“左汗,隋军窥伺在侧,此番撤退必须万分小心,万不能再中了敌人的奸计!”阿兰哲别凝眉直视拓跋脱脱尔道。
“阿兰将军有何两侧,不妨说将出来。”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看着阿兰哲别笃定而自信的样子,拓跋脱脱尔眼中神光微闪,与身侧的突利和阿史那思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奇之色。
心中虽然惊诧于阿兰哲别言语切中要害,但拓跋脱脱尔却是不动声色,淡然地看着阿兰哲别,继续问道:“阿兰将军既有妙策,不妨说的详尽些。”
“左汗,我们虽然必须遵照大汗的旨意撤军西返,但就这么撤走不说于我突厥威严有损,更是会打击全军士气,若敌人竭力追击,于我军大是不妙。”顿了顿,阿兰哲别续道:“隋军既然希望我军不攻自溃,弃城而去,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就算是撤军西返,也不让隋军好过。”
“三国时诸葛孔明曾摆下空城计惊退司马懿,如今我们何不效仿,摆一出假的空城计,既能保证我军大部安全撤离通州,也好乘机将大汗平安送走?”
“左汗,我军可以趁夜撤离,让两万人多举火把,佯装惊慌,迅速西撤,用以迷惑敌军,然后再潜一万五千精锐埋伏在侧,只要林南敢于追击,我军便可给予他们迎头痛击,与此同时,您可命五千精锐之士趁乱护送大汗走小路返回突厥。”说到这里,看着拓跋脱脱尔连连点头,眼中露出思索的目光,阿兰哲别的眼神陡然变得火热而坚定起来,言辞恳切地道:“左汗,末将不才,愿率一万甲士留守通州,竭尽所能阻击隋军,保证大军得以平安西返!”
“妙计,果然是妙计!”
“嘿,只要林南小儿敢来,我管叫他有来无回!”
听完阿兰哲别的计策,拓跋脱脱尔,突利,阿史那思摩三人静默不语,皱眉思索,下面的不少将领却窃窃私语起来,眼中满是振奋的色彩。
对于输给林南,北突厥军中众人多是不服,方才又被拓跋脱脱尔挑起了心中的怒火与仇恨,战意高昂,恨不能与林南当场厮杀一番,一较高下。
如今按照阿兰哲别的计策,他们很可能给予“骄傲自大”的隋军当头棒喝,挽回连日来损失的颜面,更是能趁机将颉利平安送返突厥,可谓是一举两得,这如何能不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明是对林南的反击。暗却是保证颉利的安全,听着下方压抑不住的,惊喜地私语,拓跋脱脱尔心中也不禁对阿兰哲别这个计策而叫好,虽然他原本打算的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但论及计划却远不如阿兰哲别来得详尽,而且有效。
若是隋军果真上当,突厥军不仅能挽回尊严,更有可能反败为胜,重夺萧关也绝非不可能,拓跋脱脱尔紧紧地注视着阿兰哲别,看着后者那灼热而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开始对汉颜拓跋曾经的言论产生了怀疑。
一个有心谋反篡位的人又何以如此衷心,如此几次三番主动承担最危险的任务,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难道他能确保自己平安无事?这个想法刚浮现在脑海当中,拓跋脱脱尔便不禁摇摇头,将之驱除出去。
如果阿兰哲别果真能确定自己平安无虞,除非他与隋军,与林南有勾结,但若是如此,他又何必每次以身犯险,时刻以突厥的安危为己任,如此不顾辛劳与生死?思索片刻,拓跋脱脱尔眼神不禁温暖了几分,眉头轻皱,淡淡地道:“阿兰将军,你身上伤势还未痊愈,留下来阻敌怕是不能胜任啊!”
“左汗,阻敌一事本就九死一生,阿兰哲别既然身体有恙,自然不能再拖累大军,留下阻敌最好不过。”
顿了顿,阿兰哲别的眼神突然明亮了几分,高昂着头颅道:“今我突厥蒙难,大汗重病,末将身为人臣自当挺身而出,为大汗分忧解难,纵使身死他乡,也正好证明自身清白,不叫祖宗蒙羞!”这一番话阿兰哲别说的是斩钉截铁,郑地有声,配上他那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刹那间便让众人对他映象改观,分外佩服。
在场的多是武夫,骨子里自然都带着刚烈豪迈的脾性,对于阿兰哲别的做法更有认同感,就连拓跋脱脱尔三人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对其刮目相看。
“阿兰将军,不必激动,你的衷心诸位都看得到,不会妄信谗言。”顿了顿,拓跋脱脱尔话锋一转,迟疑地道:“只是你的身体,实在不适合留在通州城啊!”拓跋脱脱尔话音放落,阿兰哲别想也不想便立即否定道:“左汗,末将愿以吾之鲜血洗刷我军耻辱,证我清白,还望左汗成全!”说着,阿兰哲别便态度诚恳而恭敬地拜倒在地。
“这。”
见阿兰哲别如此坚持,拓跋脱脱尔不禁为难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北突厥损失了太多优秀的将军,阿兰哲别年轻有为,文韬武略皆是不凡,拓跋脱脱尔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命丧通州。
“还望左汗成全,阿兰哲别纵死无憾矣!”阿兰哲别再次沉声叩拜道,拓跋脱脱尔看了阿史那思摩,突利一眼,最终无奈地叹息一声道:“阿兰将军,你起来吧,本汗准你留守通州,伏击隋军,不过你须得答应本汗一个条件!”
“左汗请讲,末将绝对服从!”阿兰哲别眼中露出一股惊喜的神色,外人看来他的衷心值得敬佩,但他的做法实在有些愚蠢,然而阿兰哲别却知道,他已经成功取得了拓跋脱脱尔,突利,阿史那思摩这三员在突厥举足轻重的人的认可,这可是他仕途坦荡的重要砝码。
“阿兰哲别,只要大军成功撤退,你便尽快撤离通州城,本汗希望,你能将留守通州的突厥勇士尽可能多地带回家,不要再让更多的悲剧发生。”拓跋脱脱尔深吸一口气,沧桑的脸上闪过一抹怅然,一抹伤感。
数十万同胞,就这么留在他乡,生死不知,这让身为统帅的拓跋脱脱尔分外愧疚,每当面对着城中将士迷茫惶恐的眼神时,他的内心便不自觉地抽搐着,夜晚更是常常被噩梦惊醒。
“末将一定谨记左汗指令!”阿兰哲别速声答道。
……
通州城外,隋军大营。
林南自马厩缓步走向校场,手中牵着一匹通体血红的战马,这战马正是来自契丹部落,是极其难得的汗血宝马,性烈而体健,本是纳兰雪父汗的坐骑,如今却是交于林南使用,也只有林南这等神勇,威猛如战神一般的人物才能真正发挥出这等千里挑一的战马的能力。
林南身旁,纳兰雪一身戎装,站在一匹性子温和的黑色骏马身旁,英气勃勃的样子甚是动人。
林南来到校场之时,四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在林南方才的动员下,所有人都如打了鸡血一般,随风闪动的火光下,他们满面潮红,眼神炽热而嗜血,体内似是热血沸腾,浑身力气鼓荡不已,不吐不快。
这四十万隋军本就是饱经战火考验的精锐,如今隋聚一处,剽悍狂野的气息与冰冷的杀气融合,再与高昂的战意凝聚在一起,那气势铺天盖地,风卷残云一般弥散在整个校场上,让摇曳的火把散发的光芒微弱了许多,而那昏暗的天空则更显得愈发阴郁而压抑。
林南走上点将台,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有斥候来报:“启禀陛下,突厥军半刻钟前已分成三部,分别从通州城西门,北门,南门撤出通州。”
“哦?”林南眉头一挑,追问道:“撤退的突厥军有多少人?”
“天色太黑,卑职看不真切,从火把数目来看应当有七八万人,而且城门大开,物资辎重多有遗弃,向来是敌人撤退太过焦急而来不及运走。”
“好,我知道了!”林南摆了摆手,示意斥候下去,他则转向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大军,目光威棱四射,语气低沉地道:“弟兄们,突厥军已有畏惧之心,不敢与我军正面一战,打算弃城而去,此时正是我军反攻的大好时机!”
“陛下,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您赶快下令,让我高德昌率军追将出去,好将突厥军余孽一网打尽!若是能擒了贼汗颉利,也可为我兄长报仇!”
“德昌,稍安勿躁。”对于高德昌的急不可耐,林南也心有戚戚,高德弘虽然善于溜须拍马,但这些年却也一直忠于自己,如今身死在突厥人手下,不光是高德昌,就连林南也想要为他报仇。(未完待续。)
第283章 叠伏
“全军听令!”林南神色一敛,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高德昌面色一紧,面庞绷得紧紧的,冷峻肃然,认真而凝重,身上的煞气也因此更胜一分。
“罗成!”
“在!”罗成应声出列,炯炯有神的双目放射出摄人的精芒,战意高昂,浑身杀气腾腾。
“着你率本部两万骑兵,再三万步卒进驻通州城!”林南微微一顿,语气愈发沉重而肃然,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突厥军已经混乱不堪,通州已是空城一座,我们要想收复是易如反掌,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突厥军溃败并不一定甘心,我们不得不防。”
“所以,你此番前去通州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急功近利,务必步步为营,做到万无一失!”
“陛下放心,末将一定谨慎行军,小心行事!”罗成郑重地点头领命而去。
“高德昌,由你率领五万刀盾手,两万弓弩手为前军,负责追击突厥军,敌人虽分三路撤退,但终归是要向走,是以你只管咬住路突厥军,不用理会其他。切记,你此番前去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追敌,要让突厥军始终处在惶恐紧张的情绪之中,直到他们精疲力竭便算大功一件!”
“末将领命!”高德昌双手抱拳,领命而去。
“徐世绩。”林南看着这个年纪只有二十出头,自己刚刚提拔上来的侯君集的副将,郑重吩咐道:“着你率五万步卒,两万长弓手作为右翼,若敌人有埋伏,你需全力阻击敌军,不能让敌军冲击我中军!”林南顿了顿,然后威严地看着徐世绩说道:“你可记清楚了?”
“陛下放心,徐世绩定不辱使命!”徐世绩一脸兴奋,大声答道。
“王兄。”林南最后终于看向了齐王杨侑,这个自己曾经数次怀疑他要谋反,并且私自逃回封地的自己的兄长,在如此危机的时刻能摒弃前嫌,引兵前来,这让林南不由得对他的好感着实大增。
“臣在。”杨侑抱拳出列,看着林南道。
“着你率本部人马,入通州远地各县安民,另外还要查查突厥人是否在其他各县还留有伏兵或细作。”
“是。”杨侑领命而去。
“诸位将士,此战非比寻常,不仅关乎我大隋万里江山社稷,更关乎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所以所有人都必须提高警惕,尤其是统兵将领,绝不能骄燥懈怠,给敌人以可乘之机。”顿了顿,林南双目陡然放射出森寒的光芒,让众人心头一凛,后脊一阵发凉,而他的声音也愈发冰寒。
“若是因为指挥官放松警觉,造成重大损失,那就休怪朕不讲情面,军法面前,人人平等!都清楚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大喝,呼喊声急促而嘹亮,显然林南声色俱厉的警告起到了作用。
然而虽然林南言语甚是严厉,但众人心中却是暖暖,毕竟,战士虽然不怕死,愿意为了心中的信仰牺牲在战场上,但没有人愿意因为指挥失误而糊里糊涂地丧命。
“出发!”随着林南的命令,数十万大军齐齐开动,尘土飞扬,脚步隆隆,场面极是壮观,看着浩浩荡荡走出辕门的数十万大军,明灭不定的火光下,纳兰雪的脸色显得有些暗淡而清冷,微微泛红的美眸中再次涌现出一丝淡淡的恐惧,无助的悲伤。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说着,林南深情地看着纳兰雪,然后从身后解下一袭血色披风温柔地为后者系上,“跟在我身边,保护好自己!”
“嗯!”纳兰雪重重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而发颤,眼角更是隐隐有些泪光,似是害怕林南看见,她迅速偏过头去,身子轻纵便翻身跃上马背,纵马随着大部队向通州城的方向奔去。
林南暗自叹息一声,摇摇头,将心中那一抹纷乱的思绪驱除出去,林南远远看了空荡荡的军营中那静悄悄的帅帐一眼,然后身子便凌空跃起,稳稳地落在马背上,林南轻呼一声,胯下汗血宝马便四蹄攒动,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营门,绝尘而去。……
“左汗,您说隋主真的会来吗?”通州方三十里外,冷硬的官道上,两万突厥军冒着寒风迤逦而行。
队伍最前方,拓跋脱脱尔端坐在马背上,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对眸子却分外明亮,精光摄人。
“不知右汗是希望他来,还是不希望?”拓跋脱脱尔嘴角扯动,想要微笑,但面部的肌肉已经有些麻木,让笑容看上去实在太过生硬。
寒冬深夜赶路,就算突厥军个顶个的好汉,但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拓跋脱脱尔一马当先,以身作则,极大地鼓舞士气,振奋了军心。
虽然寒风如刮骨钢刀,但两万突厥军士卒却是咬牙坚持,没有一人掉队,即便是心有抱怨,更多的也是对寒冷的天气,对林南,对大隋。
突利一愣,旋即便明白了拓跋脱脱尔的意思。
思索了片刻,突利才道:“从自身来说,下官希望隋主能率兵追击,我们好叫他吃个大苦头,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但从全局来看,我还是希望隋主能不来的好。”拓跋脱脱尔微微点头,示意突利继续说下去。
后者顿了顿,接着道:“我军新败,士气低迷,大汗又重病不起,粮草匮乏,实在不宜再与隋人交战,若是隋主前来,不能一举将之击败,我军到时候必定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若是隋主不来,我们也好趁机撤军,保存实力。”拓跋脱脱尔长叹一声道:“如果大汗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我倒还有些信心能与隋主周旋一番,但如今却是要保证大汗的安全,但愿隋主害怕伏兵,不敢出兵来追,也希望阿兰哲别尽可能地拖住隋军啊!”
“但愿吧!”突利无声地叹息一声,仰头看了一眼黑暗的天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夜空格外地黑暗而压抑。
“将军,隋军追来了!”就在这时,后方斥候迅速来报,拓跋脱脱尔心神一紧,大声喝问道:“可曾探明,追军有多少人?距离我方还有多远?”
“大约有七八万人,距我军不足十五里!”拓跋脱脱尔与突利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按照他们的估算,隋主如今应该能追上来,却不知为何还离着很远的距离,突然,拓跋脱脱尔脸色一变,似是苦涩,似是惊叹地道:“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啊!”
“左汗的意思是?”突利有些迟疑地问道。
拓跋脱脱尔缓缓道:“不知右汗是否听过汉人讲的一个关于猎人捕猎的故事,有体力矫健的猎人在发现猎物时并不急着抓捕,而是在其身后若即若离,紧追不放,丝毫不给猎物喘息之际,直到猎物身心疲乏,慌不择路时猎人就会暴起发难,一击必杀。”说到这里,拓跋脱脱尔便住口不言,突利眉头一挑道:“左汗的意思是,如今的我们就是那猎物,而隋主则是猎人?”
“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隋主这么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拓跋脱脱尔摇头叹息道,似是寒风太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而飘渺。
突利沉默了片刻后出言问道:“如果真如您所说,左汗以为该如何应对?”
“尽量保持阵形不散,加速撤退,隋主既然想当猎人,那我们就满足他,做个合适的猎物。”说完,拓跋脱脱尔一扬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臀上,战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向前冲去。
虽然拓跋脱脱尔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但突利却清楚了他的用意,如今他们只有扮演好猎物的角色才能引得隋主放心来追,也只有如此,才能尽最大可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让颉利得以安全撤退。
“熄灭小半数火把,加快前进速度!”明白了拓跋脱脱尔的意图,突利便不再迟疑,沉声吩咐身边的传令兵一声后便策马扬鞭向拓跋脱脱尔追去。
……
通州城方十里处,林南静静站在一处视野较为开阔的山坡上,极目远眺着方。在那里,正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传来,观其数量,怕是不下四万。
“拓跋脱脱尔,你打算让颉利自那条路逃走呢?”林南负手而立,任由寒风将身后的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的身子却依旧挺拔如苍松,岿然不动。
轻视对手就是对自己性命的疏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林南出生入死数年来总结的经验,所以即便一战歼灭颉利十几万大军,林南也未被胜利冲昏头脑,自己的前车之鉴才刚刚过去不久,如今又焉能得意忘形?对拓跋脱脱尔这员战功赫赫的老将,从始至终他都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如果刚开始林南只是猜测,那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颉利绝对出了变故,也许生了重病,也许已经驾崩,不过林南认为前者更为可信,如果是后者,拓跋脱脱尔只要下令大军全力突围即可,没必要像如今这般分路而逃,迷惑敌人。
如果颉利还完好无损,突厥军也完全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动,被隋军尽数压在下风。
“陛下,突厥军已经发现了高将军的行踪,如今已经加快了脚步!他们好像很慌乱,火把不断在熄灭,队形看上去也有些散乱。”就在林南思索着拓跋脱脱尔的真实意图,颉利可能逃脱的方向时,身后突然传来莎莎的脚步声,却是一身戎装的纳兰雪。
如今身处战场,纳兰雪对林南的称呼也不再向平时那般亲昵,脸上的神情也十分严肃而恭敬。
“哦?”林南眉头一挑,一边思索一边自语道:“如果突厥军心怀畏惧,他们加速逃跑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拓跋脱脱尔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断不会怯战逃遁,这其中恐怕有诈啊!”
“如果一个人举两只火把,两万人看上去就是四万人,如果四万人只举两万只火把,那看起来只有两万人。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林南摇摇头,然后道:“让高德昌放缓速度,提高警惕,多派斥候探查周围的情况!”
“是!”待纳兰雪离去后,林南又将目光投向通州城。
虽然林南目力惊人,但在漆黑的夜空下,也只能大略看清楚通州城的轮廓,随着突厥军的离去,通州城显得愈发高索而空寂,似是一头悄悄蛰伏的猛兽。
半个时辰过去,按照时间计算,罗成应该已经到达通州城下,只是到现在通州城还悄无声息,难道我的担心真的多余了?林南心中自语,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通州城的方向,林南并没有明确消息表明通州城中藏有伏兵,但他却始终不相信拓跋脱脱尔这么平静地撤走,突厥军也绝不会甘心。
对罗成的安排,他也是出自对拓跋脱脱尔的提防而安排,正防患于未然然,小心无大错。
就在这时,通州城突然火光大作,喊杀震天,这巨大的动静不止吸引了林南的注意力,在背风侧山谷中休整的两万士卒也纷纷侧目,迅速警觉起来。
“所有骑兵随我来!”当通州城突然起火,林南心中攸的一沉,身子猛然如同大鸟一般腾起,山坡向山坡下滑向而去。话音未落,只是几个闪烁,林南的身子便落在了汗血宝马背上。
“驾!”还不待身子坐稳,林南便策马向通州急驰而去。而这时谷中约莫五万骑兵也都反应过来,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向着通州冲去。
……
大隋南方,邯郸城,赵王府。
“王爷,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但皇上依旧没有音讯传来,莫非传闻是真的?”说话的是赵王府长史辛昭。
其人人到中年,相貌虽普通,但身形却甚是健硕,粗壮的双臂显示着他膂力不凡,在赵王府议事厅首座上坐着一个年愈四旬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华丽的紧身胡服,身子微微有些发福,眼眶较常人略深,看上去多了一分杀气。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身上透出的阴郁气息让空气都有些压抑,这人便是林南的兄长,先帝的第三子赵王杨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