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危城
“派出去的探子,信使都没回来吗?”杨凌冷冷的问着,语气中没有丝毫关心。
赵王府长史辛昭摇头道:“从前日开始到现在,我们已经派出了五批探子,但到现在却还未有一人归来,其中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难怪真如传言所说,杨羽已经身死?”杨凌紧紧捏着眉头,抬眼看看辛昭:“辛将军,传令城中将士提高警觉,本王总觉得这几天将有大事发生,一切还是小心为妙!”杨凌思索半晌,这才凝重地说道。
“是。”辛昭答应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见一个士卒惊慌失措地闯进门来,连滚带爬地来到杨凌脚下,语无伦次地道:“不好了王爷,大事不好了!敌人攻城了,好多敌人!”
“你说什么?”杨凌豁然起身,面色大变:“敌人?哪里来的敌人?”
“回禀王爷,不知哪里来的敌人,突然出现在城外,二话不说就开始攻城,让弟兄们措手不及!”那士卒此时镇定了不少,说起话来也流利清晰了许多。
耳听得屋外隐隐传来喊杀声,杨凌不用再问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不得质问那士卒,杨凌招呼辛昭一声,一把抓起桌案上的佩剑便向屋外冲去。
“咻咻咻!”“王爷小心!”杨凌刚攀上城墙,耳边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他条件反射地缩回头去,恰好将一支射向他额头的利箭避开。
看着在城墙砖石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的,近在咫尺的箭矢,杨凌后背上不禁惊出了一声冷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非多年来在战场上练就的直觉,只怕他刚才已经丧命。
接着城头的火光,杨凌远远看去,便见里许外正有两三万身穿红衣的将士,不是隋军又有谁来,观其帅旗,只见是一个大大的“杨”字,“红衣红甲,此乃秦王杨旦的秦军!”杨凌大惊失色,看着辛昭道:“杨旦骤然来攻,必是已经反叛,想来他也是得到了皇上身死的消息,想要先发制人,除掉我杨凌!
“什么!”辛昭也是大惊:“秦王安敢如此!”
“如此不敢!”杨凌紧捏拳头:“燕王、秦王、楚王三人,先帝在日,便有不臣之心,如今燕王已死,楚王多病,他杨旦自然更是跋扈。”
“那王爷,如今该怎么办?”辛昭有些焦急的问道。
“先上城!”杨凌不再多说,迅速上城而去。
蝗石箭雨,城下秦军投石车不断发出声声怒吼,头颅大小的石头挟着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击在城墙上,砸在赵军士卒的身上,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不要慌乱,投石车,弓弩手,听我号令,放!”赵王杨凌在亲卫的护卫下终于得以在蝗石箭雨中抬起头来,一边飞速在城头奔走,一边大声下达着命令。
“嗖嗖嗖!”杨凌的现身终于让城头手忙脚乱的赵军镇定了不少,纷纷按照杨凌的命令集结,利用远程器械组织防御反击。
虽然因为射程,威力相差甚远的缘故并不能给城下的敌人造成大的伤害,但也不再如先前那般狼狈和被动。
“叮叮叮叮!”就在这时,城下却突然传来清脆的声响,却是鸣金收兵的讯号,秦军顿时潮水一般散去,他们来得快,去得更快,眨眼间便退出了赵军的攻击范围,让赵军凌厉的攻势落在空处。
见秦军退去,杨凌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秦军来得太过突然,攻势也甚是猛烈,尤其是犀利的投石车和弓弩,在方才短暂的时间里给措手不及的赵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然而放松下来的杨凌看城头见尸横遍野,鲜血横流,城墙上满目疮痍的浪迹景象,双拳立时紧紧握起,脸色也变得煞是难看,眼神格外地凝重。
眼前的景象充分向杨凌展现了己方的凄惨,更是证明了敌人战斗力之强大,虽然己方是仓促应战,实力大打折扣,但在杨凌的认知里,杨旦似乎没有如此精悍的军队,来去如风,令行禁止。
“城上何人主事,出来答话!”就在杨凌仔细观察着城外重新集结起来的秦军之时,秦军帅旗下突然走出一员中年将领朗声喝道。
此人浓眉大眼,肩宽背阔,双目湛然有光,端坐战马上,一身黑甲,身后血红的披风随风而动,不怒自威,身上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散发出来。
杨凌推开护在面前的亲卫,走上几步,双手按在冰冷的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的黑甲将军,寒声喝道:“吾乃赵王杨凌,汝又是何人?”
“原来是赵王殿下。”黑甲将军挑了挑眉头:“吾乃秦王殿下帐下大将博尔忽,特奉秦王殿下之命,前来请赵王殿下往长安一聚。
“笑话!”赵王杨凌狠狠咬牙:“本王与你家王爷皆为宗亲亲王,况且本王还是你家王爷的王兄,他凭何来请本王。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和准备,但当听到请他长安几个字之后,杨凌心中还是一紧,双目瞳孔骤然紧缩。
“赵王殿下,我看你还是识时务一点为好,否则难免如其余几位王爷一般,做我的阶下之囚啊。”
说着话,博尔忽一挥手,他身后的秦军顿时分开一条路来,便见这四名身穿锦衣华服的男人被秦军绑缚着押上来,他们蓬头垢面,衣衫上隐有血迹,容状极是狼狈,当看见这四人时,杨凌的脸色攸的变得铁青,眼角剧烈地跳动着。
“魏王,韩王,鲁王,越王……”杨凌心中大惊失色,没想到竟然有四位亲王已经被博尔忽所擒了。
“赵王殿下,您也看到了,魏王,韩王,鲁王,越王四位殿下不服秦王殿下征召,已被本将擒获,如果赵王殿下不识时务的话,怕也也要步了几位王爷的后尘啊……”
“你!”杨凌双拳紧紧握着,强自镇定地看着博尔忽,冷笑道:“一派胡言!博尔忽,你想要随便拿几个人来乱我军心,恐怕只能是妄想!秦王公然反叛,便是我大隋之敌,今日你想要破我邯郸,便先要从本王的尸体上踏过去,“哈哈哈哈!”博尔忽再次张狂地大笑起来,声震四野,直让距离较近的人耳膜隐隐发疼。
“如今杨羽那昏君已死,四十万大军灰飞烟灭,齐王假作增援之名,实为夺位而去。我秦王殿下文治武功,皆在诸王之上,本该承继大统,你赵王若是不识时务,到时城破之日,满城诛绝!”
“你……你胆敢!”“怎么?”博尔忽冷冷的看着城上:“杨凌鼠辈,你莫不是心虚了?你知道本将军说的都是事实,昏君已死,你赵王难不也像夺一夺王位?可惜啊,你城中数万赵军勇士,最后终将为你所害。”最后一句博尔忽说的极重,几乎是吼出来的。
“哗!”城头的赵军顿时哗然,人人都变了脸色,纷纷悄声议论起来,如果说博尔忽居心叵测,信口雌黄,意图扰乱军心,但城下的几人看起来却的确像是几位亲王,难道杨凌在骗人,其实皇上真的已经死了,如今是诸王在夺位?所有赵军心中不禁浮上种种疑问,疑惑,迷茫,惶恐等等负面情绪如同阴云一般席卷了他们的身心,使得城头骚乱起来,凝聚的士气迅速跌落。
这两天城中本来就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如今秦军突然杀出,看来这天下的确是要变了,杨凌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虽然他明知道博尔忽的目的就是要打击己方的士气,但他却知道这其中不乏事实,皇上很可能真的已经为突厥人所擒,甚至可能已经身死。
“安静!”杨凌陡然暴喝一声,威棱四射地扫视四周。
议论中的赵军迫于威势纷纷住口不言,噤若寒蝉,但仔细看去他们的眼神却再不如原来犀利而坚定,而是多了许多迷茫和不安。
“秦军阴险狡诈,混淆视听,目的就是让我们军心震动,士气跌落好有可乘之机,尔等若是心有疑虑,岂不正中他们下怀?”杨凌一脸肃然,声色俱厉地道:“如今秦王杨旦公然反叛,我等忠臣人人得而诛之,岂可屈膝投降,招人唾骂。”
“王爷,末将愿领三千兵马出城,定当将秦人杀个片甲不留!”赵王府长史辛昭猛然迈步而出,大声喝道,浑身杀气腾腾,颇有威势。
“好,本王就与你一万兵马,温酒以候辛将军佳音,让博尔忽这空有其名,虚张声势的家伙见识见识我军的厉害!”杨凌重重地点头说道,言语倒是豪气,但辛昭却能从其眼中的郑重看出其内心的沉重与忧虑。
“是!”辛昭知道自己背负的任务之重,他没有再废话,坚定地答应一声便大步走下城墙,点齐兵马。
“博尔忽,可敢与本将一战呼?”辛昭率一万大军刚走出城门便瞠目大喝道。
“插标卖首之徒,本将又何惧之有?有本事便放马过来!”博尔忽怡然不惧,淡笑着催马上前,手中一柄长剑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好大的口气,看招!”辛昭勃然大怒,他身为赵王府长史,自然有些本事,如今被博尔忽如此轻视,顿时暴跳如雷,怒吼一声便策马狂奔,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博尔忽,手中一柄乌黑铁槊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来得好!”博尔忽大笑出声,打马向前迎去。
“杀!”辛昭双目通红,眸子中杀气肆意,手中的铁槊化作一道黑芒,闪电般地刺向博尔忽的胸口,又快又狠。
博尔忽同样怒喝出声,然面色却甚是镇定严肃,手中长剑在双方接近三米之时猛然向前挥出,如同一道雪白的匹练,凌厉的气势似是将空气都欲斩作两段。
“叮!”火花四溅,前冲的辛昭与博尔忽同时止住了势头,战马嘶鸣,人立而起,各自向后退出了几步化去强劲而刚猛的冲力。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语,怒吼一声便再次挥刃向着彼此杀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辛昭一杆乌黑铁槊如同森冷的毒蛇,不断吞吐着阴寒毒辣的信子,而博尔忽却也是不弱,手中宝剑霍霍有声,忽而刚猛无铸,忽而绵柔似水,舞得密不透风,杀机暗藏。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夺命,杀得难解难分,远处的士卒却是看得眼花缭乱,心惊不已。
“辛昭,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十合过去,博尔忽突然瞠目怒吼一声,手中长剑猛然荡开辛昭的铁槊,整个人如大鸟般自马背上跃起,向着辛昭怀中扑去。
辛昭哪里料到博尔忽会有此一招,心中不由一惊,不过他也并非易与之辈,吐气开声爆吼一声,双腿夹紧马腹,腰板直挺挺向后倒去,手中铁槊则借势作棍,挟着无匹的力道闪电般向着扑来的博尔忽击去。
“死!”面对那虎虎生风的铁槊,博尔忽竟然不闪不避,嘴角更是泛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辛昭一怔,心中隐有不安,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动作,耳边突然传来“嘣”的一声脆响,紧接着,辛昭只觉眼前一道乌光滑过,喉头一凉,剧烈的痛楚直上大脑。
“啊!”辛昭惨叫一声,身体中的力量顿时如潮水般退去,而他眼中的光芒也开始涣散开来,这时他才看清楚,不知何时,博尔忽手中竟然多了一只小巧的弩。
“卑鄙……”辛昭声音嘶哑着说了一句,身子晃了晃,再也支持不住,跌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赵军败了,博尔忽将军胜了!”
“博尔忽将军威武!博尔忽将军威武!”博尔忽身后,秦军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他们原本就强劲的气势更是强了几分,与辛昭一同出城的一万赵军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由悲呼出声:“辛将军!”谁能料到,刚才还杀得难舍难分,顷刻间胜负便分。
“弟兄们,随我一同杀入城去,谁能擒住赵王杨凌,官升三级,赏银前两!”博尔忽双目灿若星辰,暴喝中身子已经再次攀上马背,长剑一抖便纵马向着惊惶失措,六神无主的一万赵军冲去。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杀!”随着博尔忽的鼓动,秦军阵营中顿时冲出五千人马,秦声怒吼着,卯足了力气,挥舞着兵刃向着赵军冲去。
一方群龙无首,士气低迷,一方却是气势如虹,斗志高昂,兼之人数倍之,两方交战,其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在博尔忽这员凶悍无比的大将带领下,秦军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将猝不及防的赵军杀得哭爹喊娘,节节败退。
“关城门,快关城门!”杨凌在城头看得真切,眼见秦军就要从城门冲进来,而秦军的远程武器再次发威,向着城头发动狂猛的攻势,他不禁变了脸色,厉声吼道。
“王爷,城下还有我们的人!”身后裨将顿时焦急地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关城门,快!用石头将城门堵死!”杨凌却是不管不顾,面目狰狞地咆哮道。
“轰隆隆!”一阵震耳欲聋的相声中,城头突然坠落无数大石,尘土飞扬中,城门顿时被乱石堵住,期间还夹杂着成片的惨叫声,却是许多赵军被当场砸死,怵目惊心。
“砰砰砰!”
“杀啊!”在秦军密集如雨的攻势下,邯郸城再次变得风雨飘摇起来,喊声如雷,杀声震天,惨烈的鏖战再次拉开了序幕。
……
“王爷,秦军退了,秦军退了!”看着飞速散去的秦军,杨凌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欣喜,反而沉重无比。
夕阳下,杨凌满脸血污,衣衫破碎,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城池更是变得残破不堪,摇摇欲坠,他又如何能愉悦起来。
秦军虽然退了,但这不代表他们的危机已经解除,下一次攻势,他还能守得住吗?虽然城中还有三万兵马,但却是士气全无,无论是黄衫被擒的消息,还是辛昭的惨死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如今他又如何去战胜博尔忽,就算胜了又能如何?
“王大哥,你说我们真的能获胜吗?”
“应该能吧,皇上雄才大略,不可能被突厥人所擒吧?”
“如果皇上真的如秦人所说被擒了呢?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也许吧!”
“听,有歌声!是家乡的歌声!”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涌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时竟传来悠远的歌声,初时低沉,继而高昂响亮起来,声音中更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当听到这陌生而又熟悉的歌声,城头上靠着城墙休息的赵军不由一怔,眼神逐渐迷茫起来。
随着歌声持续不断地唱响,原本议论纷纷,心神惶恐的赵军顿时变得安静下来,不少人更是小声附和着唱起来,眼神飘渺涣散,一脸祥和安定,满是思念之色。
这首歌出自《诗经》,是一首征人诗,其中饱含着对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赵王杨凌手下的军士,大多来自南方,如今深陷危机,前路茫茫,城外的歌声不禁让他们心底的思乡情泉涌而出,再也压制不住。
赵军本就士气低迷,斗志全无,如今在歌声的感染下,身上的杀气消散了许多,心中对归家的渴望愈发剧烈起来。
“王爷,博尔忽竟如此狠毒!”杨凌身后的裨将一脸铁青地看着城外黑压压的秦军,颤声说道,压抑的语气之中愤怒与震惊的情绪暴露无疑。
杨凌面色铁青,双拳紧握,双目布满了血丝,但他却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四面楚歌,数百年前汉高祖刘邦以此瓦解了楚国的斗志,致使楚霸王项羽最终走向败亡,却不想同样的计策用在自己身上效果同样明显。
虽然明知道博尔忽的计谋,但听着那熟悉的歌声,就连杨凌都不由自主的有些失神,皇上死了,秦王势大,若不投降,邯郸城是否还能保得住,就算能保的住,他又该何去何从,他只想做个顺天王爷,并没有什么野心,可若是让他公然背叛朝廷,他还是有些不敢,想到这些,杨凌十分彷徨,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孤独与无助。
“王爷,我们该怎么办?”听见裨将焦虑不安的话语,杨凌浑身轻轻一颤,嘴唇抿得更紧,手足彻骨的冰冷。
杨凌很想不顾一切冲出城去与博尔忽一较高下,拼他个鱼死网破,然而当看见所有士卒脸上那迷惘,彷徨而又带着淡淡的忧伤的神色时,他心中的冲动便如被泼了冷水的火苗,顷刻间熄灭下去。
赵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尽管在人数上他们还占据着优势,但失败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呼啸的寒风中,杨凌孑然,挺拔的身子显得伛偻而单薄,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究竟如何作响。
“王爷,如今军心涣散,士气低迷,我们还是逃吧!”见杨凌只是定定地望着城外出神,那裨将犹豫片刻,然后鼓足勇气低声说道。
杨凌豁然回首,浑身杀气大盛,眸子中陡然爆射出凌厉的光芒,如同利刃一般森冷,让那裨将语气一滞,不自禁退后了半步,一脸惶恐。
“王……王爷……”
“你说什么?”杨凌眼角抽搐着,声音极是压抑,但其中蕴含的愤怒却让他身边众人惶恐之际,如同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
“王爷,撤吧,军心已经动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再耗下去除了增大伤亡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暂且撤离邯郸,再图他路。”虽然杨凌的眼神似欲择人而噬,浑身杀气凛然,但那裨将还是梗着脖子,压下心中的畏惧,颤声谏言道。
“你想让本王做逃兵?”杨凌勃然大怒,一张脸完全扭曲起来,凶狠凌厉的眼神似是要将那裨将生吞活剥了去。(未完待续。)
第285章 玉石俱焚
“王爷,我们已经别无选择,如果这样耗下去,很可能引起哗变,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啊!”既然已经骑虎难下,那裨将索性将心一横,心中反而平静了许多。
“本王杀了你这个无胆之徒!”杨凌胸中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猛然爆发出來,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就像那裨将砍去,又快又狠,然而那裨将却是不闪不避,不仅如此,他脸上竟还露出一丝笑容,是苦涩,是释然,似乎还有一丝嘲讽。
当他决定开口劝说杨凌退兵时便想到了这个结果,所以面对杨凌的怒火,他表现得格外平静坦然,看着那裨将坦然的眼神,杨凌的双臂突然重逾千斤,停在前者头顶上方再也无法落下。
下属看明白的问題,杨凌又如何能不明白,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退走自己的封地,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不甘心如此狼狈的失败。
不知何时,城外的歌声已经停止,城头上的赵军都已站起身來,静静地看着杨凌,眼神茫然而麻木,整个城池上方都弥散着一股悲凉萧瑟的气息。
“当啷!”杨凌手中的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漆黑的夜空中是如此的响亮,响亮得让人莫名的感觉恐惧。
“三更,全军撤出邯郸!”杨凌的声音极其低沉而嘶哑,当这四个字出口后,他整个人仿佛都苍老了十岁,肩头上似是压了万钧的大山,让他的身子又矮了一分。
说完这句话,杨凌沒有再停留在城头,而是迈着蹒跚的脚步缓缓向着城下行去,背影是那样的孤寂与萧瑟。
城上的千百名赵军定定地站着,目送着杨凌离去,沒有人发出一丝响动,虽然撤军如今是他们所愿,但他们此时却林南不起來,失败的阴影不止是让杨凌心情沉重而萧索,每一位赵军兵士的心情也都无法畅快起來。
“博尔将军,杨凌那小子好像要逃,我们是不是要追上去,将他们全部歼灭!”赵军的动向一直都在秦军的掌控之中,当三更时分他们打算从南门撤退时,博尔忽便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面对麾下降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充满战意的眼神,博尔忽表现得却十分镇定。
博尔忽微微沉吟,然后摇摇头,平淡地道:“狗急跳墙,穷寇莫追,让他们走吧。”尽管赵军人数占优,但博尔忽却有信心将他们的性命全部留在邯郸,然而他却沒有忘记杨旦的嘱咐,保存秦军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们最大的敌人是杨羽,其余诸王能剿除的就剿除,只要对自己再没有威胁,也就无所谓了赵军如今斗志全无,若是博尔忽赶尽杀绝,恐怕会迫使他们作困兽之斗,拼死一战,如此一來秦军损失必然不是个小数目,沒有斗志的军队,就算人数再多一倍又有何用,基于此,博尔忽只是稍微犹豫了下便放弃了追击的打算。
顿了顿,不待其他人说话,博尔忽接着道:“算了,准备进城吧,既然赵王已经举兵而走,那就命三军不能骚扰百姓,若是让本将发现有人抗命,休怪军法无情!”说到后來,博尔忽的脸色变得极是严肃,眼中杀机浮动,让帅帐中的众人心中均是一凛。
赵军退了,在杨凌的率领下,五万赵军以最快地速度撤离了邯郸,一夜之间,邯郸便改弦易帜,换了主人。
杨凌原本还担心博尔忽要趁势追击,准备留下來拼死一战狠狠从后者身上咬下一块肉來,只是直到天光大亮,身后也沒有出现秦军的影子。沒奈何,杨凌只能带着无限的失落与不甘,黯然地率军离开了邯郸,一路向西而去。
而就在杨旦手下的博尔忽率领秦军在邯郸将杨凌逼入绝境时,在西南面的通州城中,罗成也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之中,危机重重。
……
“阿兰哲别,你这卑鄙无耻之徒,有种就过來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一决雌雄,为何要将城中无辜的百姓牵扯进來,你真是禽兽不如!狗贼,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通州城中,罗成一边疯狂地斩杀着面前的突厥军,一边愤怒地咆哮着,血红的双目死死地盯着矗立城头,一身金甲的阿兰哲别,恨不得将之撕碎。
罗成身后,此时只有数百骑兵,此时全部陷入了突厥军的团团包围之中,人人浴血,杀得好不辛苦,然而任凭他们左冲右突,在狭小的巷道之中又如何能冲破近两千人的围堵。
“罗成,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何如今却只会耍嘴上功夫?本将就在这里,倒要看看你如何來杀我!”阿兰哲别闻言,脸上却不露丝毫的怒色,反而张狂地大笑起來,言语间尽是对罗成的轻蔑之意。
“狗贼,我要杀了你!弟兄们,随我冲出去!”罗成怒不可遏,大声咆哮着,手中的兵刃寒光闪烁,快若闪电般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留给他的空间实在太小,罗成空有一身高超的武艺,如今所能发挥出來的却不过五六成,短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冲破重围。
看着身边的士卒一个个倒下,罗成的心不断在滴血,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如今却因为他的指挥失误而惨死在突厥军的刀下,他辜负了弟兄们的信任,更辜负了林南的嘱托。
通州城南部已经多处起火,冲天的火焰照亮了夜空,然而在这冷酷的冬夜,火光带來的不是温暖和光明,而是残酷的死亡,有隋军将士的死,更有无辜百姓的死,來通州之前,林南便再三嘱咐罗成小心行事,而他也确实始终保持着警惕,但他却沒料到阿兰哲别竟然如此阴狠毒辣,丧心病狂,他不仅想要将罗成五万兵马歼灭,更是想要让全城十数万百姓为他陪葬。
半个时辰前,当罗成來到通州城南门外时,城门却是大开,城中更是一片寂静,罗成害怕有诈,并未直接入城,而是遣人入城查探,突厥军应该真的逃走了,这从他们散落在城中的辎重物资便能看出,虽然南城静悄悄一片,但罗成依旧不敢掉以轻心,让步卒持盾缓缓推进。
罗成的小心果然起了作用,突厥军显然不甘心就此退走,在城中埋伏了兵马,人数还不少,足有五千之众,为首的正是突厥第一勇士,自愿留守的阿兰哲别。
不过他们并未在罗成甫一进城发难,而是在罗成五万兵马完全进入城中,最前面的人已深入许多之时才突然发难。
好在罗成早有防备,突厥军的突袭并未给隋军造成多少伤亡,而暴露了行踪的他们自然招來了罗成的穷追猛打。
“阿兰哲别,你们已经败了,识相的就速速投降!”罗成一马当先,目光灼灼地看着突厥军中的阿兰哲别,对于他身边容色不善的五千突厥军浑然沒有放在眼中。
慢说如今突厥军已经军心动荡,士气低落,就算他们处在全盛状态,罗成又怎会惧他。
“罗成,你休要得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今日你若想攻取通州城,先过我这一关!”阿兰哲别冷哼一声,怡然不惧。
“杀,不降即死!”罗成不再废话,大手一挥,身后早就不耐烦的五万将士顿时如同饿虎一般扑向突厥军。
“大突厥的勇士们,为大汗尽忠的时候到了,给我杀!”阿兰哲别厉声怒吼,突厥军也纷纷咆哮着向隋军冲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嗖嗖嗖!”
罗成身边,五千骑兵立即弯弓搭箭,如雨的箭矢铺天盖地一般向着突厥军兜头罩去,顿时引得突厥军惨叫连连,无数人前冲的身子扑到在地被高速奔行的战士湮沒。
阿兰哲别选择的埋伏地已经有些深入城中,街巷纵横,房屋鳞次栉比,不仅有利于隐匿行踪,更可以极大地压缩骑兵迂回的空间,如果不是罗成警觉,并沒有贸然前进,只怕会因为阿兰哲别方才的偷袭慌乱一阵。
好在罗成时刻谨记林南的嘱咐,隋军又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悍将,即便突厥军偷袭也沒有给他们造成很大的伤亡,而今,双方正面交战,这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时刻,一切阴谋诡计再也派不上用场,所比拼的只有胸中那一股血勇凶悍之气,还有平时苦练的杀敌本事。
隋军只放了一轮箭雨便不得不收起了弓弩,骑兵最大的优势便在于其來去如风的机动性和狂猛尖锐的冲击力,然而如今深处深巷,空间狭小,左右又都是己方战友,他们不仅发挥不出本身的优势,反而处处掣肘。
尽管因为空间的限制,隋军沒有发挥出完全的战斗力,尽管突厥军因为知道此次断后乃是十死无生,背水一战,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意,但先天的劣势和人数的差距还是决定了阿兰哲别的溃败。
前后不过一刻钟,当罗成一马当先,在突厥军中生生杀开一条血路时,突厥军狂猛的攻势终于开始减弱,同时露出颓势,很快便席卷了整个战场。
“阿兰哲别,你逃不掉了,还是束手就擒吧,何必平白多造杀孽?”罗成紧紧锁定着溃退的阿兰哲别,一边高声呼喝道。
阿兰哲别却是充耳不闻,身子紧紧趴伏在马背上,率领着千余残军在街道上一路狂奔,然而黑夜中罗成却未发觉,阿兰哲别的嘴角泛着一抹森冷的笑容,灿若星辰的双目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似是九幽深渊中的死神一般。
“阿兰哲别,哪里逃!”连续追过了几条街,从南城追至西城,罗成与阿兰哲别的距离不断缩小着,而后者身边跟随的人马也在隋军的屠刀下越來越少。
“罗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放!”就在罗成追着阿兰哲别转过街角时,一直埋头奔逃的阿兰哲别突然停下了脚步,扬声怒喝道。罗成闻言顿时一惊,他正要有所动作便听空气中传來密集而尖锐的呼啸声,随之而來的阴寒的杀气使得罗成浑身汗毛陡然乍起,脸色变得极其严肃。
“小心!”顾不上其他,罗成惊呼一声,腰部用力,手中的兵刃以极快的速度挥舞起來形成一团光幕将他突厥身紧紧护住。
“叮叮当当!”隋军一路狂追猛赶,此时根本刹不住脚步,生生与突厥军的箭雨撞在一处,顿时便是人仰马翻,骚乱一片,利刃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与此同时则是隋军凄厉的惨叫声。
“不要慌,与我一起杀出去!”一轮箭雨过后,罗成顾不上休息,一边厉声怒喝,一边策马向前狂冲,状若疯虎一般向着前方数十米外的突厥军杀去。
耳畔不断回荡着的惨叫声让罗成的心剧烈地抽搐着,几欲窒息,愤怒恼恨的情绪瞬间涌上脑海,让他炯炯有神的双目布满血色,看上去甚是骇人。
虽然如此,但罗成却依旧保持着一丝理智,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个狭窄的街道上,面对着敌人铺天盖地的箭雨,最好应对之策便是冲上去。
“散开,放火!”就在罗成率军硬顶着突厥军第二轮箭雨冲到突厥军近前时,阿兰哲别冰冷的声音再次传來。
在罗成等人愕然的目光中,就见埋伏在街道中的一千突厥军作鸟兽散,刹那间便向四突厥奔逃而去,与此同时,街道两侧的屋舍也在刹那间燃起大火。
寒冬时节,天干物燥,又有大风相助,火势一起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迅速蔓延起來。
“走水了,來人啊,快來人啊!”
“救命,救命啊!救救我爹,爹,您醒醒,醒醒!”就在罗成准备率众冲出这条街时,身侧的屋子中突然传來一阵惊慌而悲切的呼声。
罗成侧目看去,熊熊的烈火之中,成百上千百姓尖叫着,哭嚎着在火海中挣扎,一部分人冲了出來,一部分人却在火焰中化为飞灰。(未完待续。)
第286章 金蝉脱壳
“阿兰哲别,你这畜生,好狠的心啊!今日若不杀你,我誓不罢休!”罗成目眦欲裂,声音嘶哑,如同癫狂的猛兽一般,浑身颤栗着,望着就要逃出借口的阿兰哲别愤怒地咆哮道。
“来五百人随我杀敌,其他人速速救火,一定要尽可能地救出受难的百姓!”罗成的语气极其压抑,声音颤抖着,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说完,罗成手中的钢刀便狠狠拍在马臀上,清亮的响声中,马臀皮开肉绽,战马悲戚的嘶鸣一声,四蹄攒动,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远处的阿兰哲别追去。
“杀!”无论是罗成还是五万隋军,他们都未曾料到阿兰哲别竟然如此歹毒残忍,为了胜利他不惜在城中纵火,让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惨死在火海之中。
“阿兰哲别,你这畜生,纳命来!”罗成已经处于癫狂的边缘,钉了马蹄铁的战马在青石路面上狂奔,发出清脆相声的同时更是隐隐有火花溅出。
然而罗成对这速度却仍不满意,不断地抽打着马臀,直将那一片地方抽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罗成,今日孰生孰死还不一定呢!”当阿兰哲别说这话时,他不再逃跑,也无须在逃。
他已经站在了通州城东门前,而他身后则是三千衣甲整齐的突厥军,正杀气腾腾地看着风驰电掣追来的罗成。
突然出现三千突厥军虽然让罗成一惊,冷静了些,但他前冲的势头也只是微微一滞,速度依旧不减地向着突厥军冲去。
在他身后,五百装备精良,精悍的骑兵也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
“杀!”随着阿兰哲别这声冷酷至极的喝声,三千突厥军顿时怒吼一声,如林的刀枪发出呜呜的啸声,凛然无匹的杀气排山倒海地向着罗成等人压去。
刀盾手以最快的速度组建起盾墙,尖锐的长枪从缝隙中延伸出来,如同刺猬一般,真可谓是铜墙铁壁。
“拦路者死!”冲到近前,罗成怒目圆瞠,爆吼一声,手中的钢刀尖啸着,挟着磅礴的力道狠狠地向前斩出。
“当!”一声惊天巨响,罗成这含怒一击所蕴含的气力何其惊人,首当其冲的三名突厥军士卒顿时惨叫着被劈得倒飞出去,而他们手中的盾牌也碎裂成数半。
罗成一招得势,二招又至,锋利的钢刀在他的距离下所爆发出的威力委实惊人,但凡递上来的枪戟刀盾,无不是纷纷折断,而他们的主人更是非死即伤。
罗成独领风骚,他身后的五百骑兵也是不弱,同胞的遭遇,阿兰哲别的狠毒已经彻底激起了他们心底的戾气与杀意。
对于突厥军这些惨无人道的刽子手,他们只剩下无尽的仇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将他们完全撕碎。
借着罗成撕裂的缺口,五百骑兵瞬间便撕毁了突厥军的防御,如同尖锐的凿子一般深深钻入突厥军的阵营,疯狂地杀戮起来。
“压缩他们的空间,分割围剿,杀了他们!”阿兰哲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城墙上,望着深入阵营中左冲右突,疯狂杀戮的罗成,他的眼中一片冰冷,口中不断地下达着命令。诚然,罗成勇不可挡,但他只有五百人,突厥军却有三千人,整整三千人,而且都是不畏死亡的死士,阿兰哲别虽然佩服罗成的勇武,但他却不相信罗成可以战胜自己的三千死士,在他看来,就算他爹罗艺亲至也做不到。
“罗成,本将就在这里,你来杀我啊!哈哈哈哈!”看着张狂大笑的阿兰哲别,罗成眼中几欲喷火,他一边奋力杀敌,一边咆哮道:“畜生,今日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你有机会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不只是你,你带进城中的五万隋军今日也必死无疑!有城中十数万百姓陪葬,你就算死了也该无憾了,哈哈哈哈!”罗成心神巨震,抽空回头看去。
便见通州城南方四处起火,冲天的火焰使得半边天空都亮若白昼,空中更是传来一阵阵惶恐凄厉的哭喊声。
“你要做什么?妄造杀孽,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畜生,畜生!”看着阿兰哲别那清奇的面容,罗成心中除了无边的怒火,剩下的便是彻骨的冰冷。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阴狠毒辣,居然为了胜利要将整个通州城化作火海,将十数万无辜百姓视若草芥。
“阿兰哲别,今日若不能杀你,吾宁死!”罗成一口钢牙紧咬,面目狰狞可怖,手中的钢刀挥舞得愈发凌厉霸道,不断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再也沒有一丝仁慈,有的只是无边的杀意。
“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吗?给我杀!”阿兰哲别冷冷一笑,对于罗成所言却是嗤之以鼻。
罗成在搞什么?难道突厥军撤军是假?望着通州城南方那冲天的火光,林南眉头紧紧皱起,脑中飞速思考着,心中充满了担忧与疑虑。
为罗成那五万将士,更为了城中十数万无辜百姓。
“驾!”林南将战马催至极致,身子几乎贴在马背之上,凛冽的寒风将他背后的披风高高吹起,发出“烈烈”的闷响。
林南身后数百米外,在纳兰雪的带领下,五千骑兵也纷纷纵马狂奔,虽然他们不知林南为何如此严肃而焦急,但从通州城那骇人的大火来看,此事决不寻常。
十里路程,在林南全力操纵下,只是半刻钟功夫通州城便已出现在视野之中,就在这时,林南突见一员浑身染血的士卒跌跌撞撞地向前奔来,若非林南反应够快,改变了方向,只怕要将那人踩在铁骑之下。
“陛下!”那士卒还当遇到了敌人,正准备拔刀相向,才发现来者一身银甲,相貌英俊,不是林南还有说来,沾满血污和黑灰的脸上不由露出激动欣喜的笑容。
“城中发生了何事?罗成何在?”依林南的耳力,他已经隐隐听见了城中的喊杀声,眉头不由皱得更紧,语气也变得极其严肃急促。
“陛下,突厥人实在卑鄙歹毒,不仅在城中藏有伏兵,更是恣意在城中纵火,想要分散我们的兵力,各个击破!罗将军如今正深陷突厥军包围之中,苦苦厮杀,情况甚是危急!陛下,您赶快去救救罗将军吧!”那士卒虽然因为一番血战有些疲乏,对突厥人的作为更是恼恨至极,但言语却也清晰明了。
“什么?”林南豁然色变,一脸惊骇,他如何能想到突厥军竟然如此歹毒残忍,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想,古有杀神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军,已是让人神共愤怒,如今突厥人居然想要将整座通州城付之一炬,将十数万百姓活活烧死,丧心病狂何至于斯。
“你下去休息,我去救他们!”林南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向那受伤的士卒吩咐一声便再次策马向着通州城冲去。
“狗贼,我要杀了你!弟兄们,随我冲出去!”
“罗成,你沒有机会活着出去!不只是你,你带来的五万隋军同样沒有机会,通州城十数万百姓也将惨死火海,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哈哈哈哈!”在林南距离通州还有三里之时,罗成惊怒的咆哮与阿兰哲别张狂的笑声也在随风传至耳中。
林南一张俊脸陡然阴沉起来,因为突厥人恣意纵火,至城中无辜百姓于不顾,让他对突厥军分外恼恨,如今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乃是阿兰哲别,心中怒意不由更甚。
“阿兰哲别,休得猖狂,朕来也!”林南猛然抽出腰间的钢刀,吐气开声,厉声暴喝道。
这一声林南含怒而发,声浪滚滚,有若雷霆,响彻整个天地。
“陛下来救我们了,弟兄们,不用怕,与我一同杀出去!”听见林南的声音,苦战的罗成精神陡然一振,被怒火填满的心神也为之一清,一边大声说着,他一边有意识地收拢残存的骑兵,只有聚集在一起,他们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也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尽可能地减小损伤。
与罗成截然不同,阿兰哲别听见林南的喝声却是浑身巨震,得意张狂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对于林南这尊杀神,他既是仇恨又是畏惧。
站得高,看得远,阿兰哲别矗立城头,远远地便看见急速向着通州冲来的林南,方才还兴奋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起来。
“罗成,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杨羽离通州城还有数里之遥,等他敢来,只怕你早已被乱刀分尸了!不要怕,杨羽单人匹马又有何惧,今日我们就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阿兰哲别嘴上喊得山响,理直气壮,声震四野,但他眼中的焦虑却暴露出他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与此同时,阿兰哲别趁着城下士卒与罗成等人厮杀在一起,无暇注意自己之时飞快地蹲下身子,三下五除二便将身上的金甲除去,露出内里一身普通的突厥军装束。
“将军,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小人吧,小人一定不负所托!”就在这时,阿兰哲别身边出现了一名其貌不扬的汉子,身形与阿兰哲别甚为相似,其人一脸坚毅,眼中满是决然之色。
“好兄弟,对不起!”阿兰哲别浑身一颤,虎目泛红,隐现泪光,一脸歉疚痛苦,哽咽着说道,双手死死攥紧铠甲,使得甲叶摩擦咯吱作响。
“将军,一切都是小人自愿,与您的救命照拂之恩相比,我为您做这些事有算得了什么?您快走吧,隋主马上就要来了,再晚您恐怕会有危险。”那汉子脸上闪过一抹感动之色,目光灼灼地看着阿兰哲别,压低声音说道。
阿兰哲别咬了咬牙,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然而只是一次呼吸的功夫他便睁开了双目,其中的挣扎已经不见,只剩下冷酷与狠厉,“好兄弟,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一定会当作自己的家人尽心照顾,你的仇我一定亲手来报!”
“多谢将军!”那士卒顿时感激涕零,跪伏在地,给阿兰哲别行了一个大礼,“将军,快走吧!”说完,那士卒便一把抢过阿兰哲别怀中的金甲,以最快的速度穿在身上。
头盔遮盖了他大半脸颊,若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分出他与阿兰哲别的真假来。
“保重!”阿兰哲别深深地看了那汉子一眼,郑重地说了一句便猛然起身,顺着城墙向着通州城北方而去,而他身后,则有数十名黑衣人紧紧相随,人人身上都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封锁四门,不能走漏任何一个突厥狗,今日我要大开杀戒!”林南在通州城外一里停下脚步,待身后骑兵赶至,他威严四射地扫视众人一眼,然后冰冷地道。
林南的语气如同万载寒冰一般冰冷,深邃的眼眸中那疯狂的杀意让这些久经沙场的精锐都不寒而栗,纳兰雪的心脏更是不自禁剧烈抽搐起来。她想说什么,但看着林南那阴沉得似是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行动!”说完,林南便再次催马向着通州城冲去,随着距离通州城越来越近,林南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胸中的怒火反而越来越小,但他身上的杀意却是愈发浓重起来,似是感受到主人那平静外表下所蕴藏的磅礴怒火,战马就连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速度也更快了一分。
“阿兰哲别,纳命来!”当林南来到城外三十米时,他猛然扬声暴喝一声,左掌一拍马背,身子凌空而起,竟如离弦之箭,射向城头一身金甲的阿兰哲别,右手中钢刀冲着阿兰哲别的头颅劈去,钢刀割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声,直让人肝胆欲寒。
“休想!”金甲阿兰哲别嘶哑地怒吼一声,呛啷一声拔出宝剑,用力向前一挥,寒声喝道:“放箭!”“咻咻咻!”随着他的命令,城上突然出现近三百名早已埋藏多时的弓箭手,密集如雨的箭矢顿时向着身在空中的林南兜头盖脸地射去。
“陛下,小心……”纳兰雪一直跟在林南身后,本来是要阻止林南大开杀戒,如今见到林南就要被箭雨湮沒,不由吓得花容失色,惊恐地呼唤道。
林南身在空中,无处借力,想要改变方向何其艰难,金甲阿兰哲别显然早有准备,猝不及防下,林南想要闪避几乎不可能,眼见林南就要惨死,纳兰雪又如何能不方寸大乱,惊骇欲绝。突如其来的箭雨着实吓了林南一跳,然而对此他却沒有多少恐惧,原本深邃的双目陡然爆发出耀眼的精芒,嘴角更是露出一抹悲悯的笑容,他身上的杀气更是在刹那间攀上巅峰。
“杀!”林南浑身真气奔流不息,布满全身,他暴喝一声,不闪不避,手中的钢刀去势不止,而且以更为迅猛的速度向前斩去。
“噗噗噗!”一刀斩出,似是撕裂了空间,斩断了虚空,迎面射来的数十支羽箭竟在林南灌注了强劲内力的钢刀下纷纷破碎,残骸无力而着落在地面,而林南则从被自己破开的空隙中速度不减地向城头冲去。
“拦住他!”金甲阿兰哲别显然未料到林南竟能逃过此劫,眼中露出一丝震撼,但旋即便被疯狂所湮沒。
他嘶吼一声,率先擎剑向着自下而上地林南刺去,林南已经到了近前,想要用弓箭杀他成功的几率已经微乎其微,在阿兰哲别的命令下,三百弓手同时弃了弓箭,拔刀迎向林南,刀光闪闪,气势逼人。
“滚开!”这时,林南已经接近了城头,狂猛的冲力也将耗尽,他瞠目大喝一声,右足用力跺在墙头,巨大的力道直让整个通州城都震了一震。
林南手中的钢刀滑出一道圆弧,狠狠向着三百弓箭手斩去。
“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金铁交击声中,首当其冲的十数名突厥军顿时惨叫着向后跌飞出去,断裂的兵刃与凄艳的血花在空中恣意飞舞。
“挡我者死!”林南厉斥一声,手中的钢刀飞速舞动,整个人如下山猛虎,又如虎入羊群,疯狂地斩杀着面前的突厥军,但凡过处,腥风血雨,哭声震天,突厥军中根本沒有他一合之将。
“阿兰哲别,去死!”林南行进的路线几乎是直线,速度也沒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他便来到了金甲阿兰哲别的面前,沒有丝毫犹豫,他手中的钢刀挟着凌厉的杀意向着后者的脖颈斩去。
“不!!”
“碰!”金甲阿兰哲别的头颅终于坠落在地,骨碌碌滚至林南脚下,头盔已经脱离,露出了其主人的庐山真面目,看着面前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看着他眼中的惊愕与不甘,林南双目骤然一凝,刹那间便明白了阿兰哲别的谋划。
“好个狗贼!”林南怒吼一声,一把扯下“阿兰哲别”身上的金甲向城下甩去。
“阿兰哲别已死,突厥军必败,杀!”林南的声音本就如同雷鸣,震山撼岳,如今又有染血的金甲为证,一时间,大半个通州城都知道阿兰哲别已死的消息。
“阿兰哲别已死,突厥军必败!”城下苦苦搏杀,早已疲惫不堪的隋军闻言顿时士气大盛,体内仿佛瞬间涌生出磅礴的力量,他们疯狂的咆哮着,将手中的利刃狠狠地刺入敌人的身体之中。
与之相反,突厥军却皆是一怔,原本如虹的气势不禁一滞,他们虽然早就抱着必死之心与罗成一战,但如今阿兰哲别一死,群龙无首,心中难免迷茫彷徨,士气难免有所跌落。
“杀!”以如今林南的身手天下间本就少有人敌,又是满腔的怒火与杀意,眼前的突厥军虽然精锐却又如何能是他的对手,只见林南如同鬼魅一般,悠忽来去,城上的突厥军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好不凄厉。
时间不长,城上的数百突厥军便被林南屠杀了个干净,最可怖的是,因为林南恼恨突厥军在通州恣意纵火,是以此番杀戮所用招式极其狂暴凌厉,这也就使得当一切结束时,城头方圆数百米内竟化作森罗地狱,突厥军士卒沒有一个全尸留下。
然而面对眼前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林南神色却沒有丝毫的变化,望着城下混乱的战场,他的眼神愈发深邃而冰冷,“为死去的弟兄报仇,杀!”
“碰!”话音方落,林南便一脚踢在身边不远处的一堆乱石上,这堆乱石小的有人头大小,大的也有箩筐大小,乃是投石车所用石弹,如今在林南狂暴的力量下纷纷飞出城去,挟着无匹的力量向着城下的突厥军兜头盖脸地砸去。
“砰砰”之声连响,数十块巨石狠狠砸入突厥军阵营中,顿时引起一片人仰马翻,鬼哭狼嚎,突然的变故立时引得突厥军抬头看去,手中的攻势也为之一缓。
就在这时,林南轻斥一声,身子猛然如扑食的雄鹰般自城头掠下,掀起一道狂猛的罡风。
“噗噗……喀喀……”林南的身子很快便落入人群之中,在突厥军还有些呆滞之时,他手中的钢刀便滑出一道硕大的圆弧,随着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林南身边数十人竟应声惨叫着倒下,使得他身突厥方圆两米内骤然成了真空地带。
一刀之威,竟至于斯。
关于林南的传说,数日前便在突厥军中散播开来,然而除了亲身经历,众人多以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谁又能相信一个人的战斗力竟如许强悍。
如今,当林南真的出现在面前,当身边的战友在他面前如同草芥一般被残忍地撕碎之时,所有人始才相信,这个看起来白净柔弱的家伙乃是一个活脱脱的,无人能敌的恶魔,而且这个恶魔目前看来还并没有收手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287章 逆击
林南紧束的发丝已经散乱,白皙的脸上沾了几滴血珠,在火光的照耀下却显得那般凄艳。他身上的银甲已经完全染成了红色,血珠顺着甲叶滴落在地面上,虽然声音微乎其微,但众人却感觉分外清晰。他的眼睛深邃而冰冷,仿佛能东西一切,又似乎漠视一切,但凡与之对视之人都不自觉心悸,灵魂也似乎为之颤栗。然而他的嘴角却带着温暖而灿烂的笑容,如同佛祖一般俯瞰天下,悲悯众生。
笑佛魔手,他的眼神与笑容强烈的反差让所有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们有一种掉头就跑的冲动,但他们的双腿却有些发软,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瞪大了眼睛,骇然地看着林南。
“杀!”林南并沒有给突厥军多少时间思考,他只是微微一顿,静止的刀芒便再次闪烁起来,同时闪烁的还有他的身形,随着林南的动作,杀戮再次开始,腥风血雨,悲呼惨嚎,林南如同一座绞肉机般疯狂地肆虐在突厥军之中,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当林南斩杀了金甲阿兰哲别,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冲入突厥军之中时,西城鏖战的结局便已注定,纵然突厥军竭尽全力,悍不畏死,但因为沒有人能够阻拦住林南,他们的败亡便不可逆转。
“嘭!”
“喀嚓!”当林南将最后一名突厥军劈成两半之时,他手中的钢刀再也承受不住,寸寸断裂,碎屑随风散落在地。
“陛下,对不起,都是属下贪功冒进才中了阿兰哲别的奸计,致使弟兄们伤亡惨重,更连累了城中许多无辜的百姓,您处罚我吧!”浑身浴血的罗成拖着沉重的双腿,艰难地走到林南面前,一脸惭色地跪倒在地,声音异常沙哑。
林南静静地凝视着罗成,脸上不喜不悲,如今,在这片宽阔的地带,还能保持站立的人只有百余人,而且除了林南本身外,其余人身上都带着极重的伤势,见林南半晌沒有说话,所有幸存的隋军心中不由一沉,以为林南因为罗成的指挥失误而动怒,纷纷跪地求情道:“陛下,实在是突厥人太过奸诈狠毒,不怪罗将军,还望陛下明鉴!”
“罗成,起来吧,我并沒有怪罪你,都起来吧!”林南长出一口气,灼热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半天不散。
罗成愕然抬头,不解地看着林南,林南微微一笑,似是春水解冻一般,又如和风煦日,他轻轻弯下腰,双手扶住罗成的双肩,将之搀扶起来,温和地道:“罗成,朕也沒想到突厥军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要至城中十数万百姓安危于不顾,此次你能心系百姓安危,果断下令救援,朕甚感欣慰。”话语一顿,林南将目光投向南方,罗成也随之看去,此时南城只有零星的火光,火势显然已经得到了明显的控制,通州终于避免了被付诸一炬的危险,罗成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与追杀突厥军,短暂的胜利相比,同胞的性命才是自重要的。”林南将手搭载罗成的肩上,浑厚的真气涌入其体内,飞速地修复着后者几近枯竭的身体,罗成浑身一震,惊诧地看向林南,迎上的是林南充满赞赏的双眸和嘴角温暖的笑容,罗成心中不由一暖,抿着的嘴唇不由紧了紧。
罗成虽然浑身是血,不过多是皮外伤,有些失血过多,精力损耗过大,在林南那充满生机的真气的修复下,只是数次呼吸的功夫精神便恢复了许多。
“带着受伤的弟兄下去休息吧,收尾的工作由我来做。”林南收回手掌,温和地说道。“多谢陛下!”罗成眼中的感动一闪而逝,重重地点了点头便与幸存的隋军相互搀扶着走向一边。
……
“左汗,通州方向起火了!”突利放缓了脚步,看着通州城的方向,语音有些低沉地说道,看着那红透的半边天空,突利心中既是惊诧又是沉重而悲壮。虽然距离太远,通州城具体的情况突利无从知晓,但从那惊人的火势他却能猜到通州城的战事一定十分激烈,想到阿兰哲别凛然无畏,毅然决然的神色,想到那一万留守的士卒将要面临的险境,突利的心中便不由沉甸甸的。
突利看到了通州的火势,拓跋脱脱尔自然也尽收眼底,火光传出三十里之遥,可想其火势之大,拓跋脱脱尔眉头不由紧紧皱起,“通州发生了何事,怎会燃起如此大火,只怕半个通州都处于火海之中了吧!”经由拓跋脱脱尔提醒,突利也不由面露惊奇之色,继而他面色陡然一变,眼中满是骇然之色,失声低呼道:“该不会是……”
“不无可能!”纵然拓跋脱脱尔久经风雨,见惯世面,想到那种可能,脸上也不由彻底变了颜色,有些不确信地颤声道:“难道阿兰哲别真的以身为饵,欲与隋军同归于尽?”突利呼吸明显一滞,沉凝片刻方才强自镇定地道:“看那火势,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啊!”语气虽然平静了许多,但他的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背脊一片冰凉。
放火意味着屠城,十数万百姓的生命就这么付诸一炬,这得需要多大的决心与狠心才能下达如此的命令,突利自问无法做到,拓跋脱脱尔同样沒有勇气做到。
“左汗大人,不知何故,敌人前军放缓了脚步,隋主杨羽已率中军赶往通州城。”就在这时,负责监视身后追击的隋军的斥候突然来报。
拓跋脱脱尔一怔,与突利对视一眼,二人都看见了彼此眼中异样的光彩,那是兴奋,是激动的色彩。
“左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突利深吸口气,眼神愈发明亮,语气虽竭力保持镇定平缓,但依旧暴露出他内心的激动。拓跋脱脱尔紧抿着唇,浑浊而沧桑的双目紧紧地注视着通州城的方向,眉头皱的紧紧,如同一个遒劲有力的“川”字。
“左汗,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阿兰将军已然达到目的,成功将林南拖住,反败为胜的机会就在眼前,我等正该当机立断,杀回去!”突利见拓跋脱脱尔沉吟不语,不由有些焦急起来。
战机稍纵即逝,若不能把握,事后必定悔恨万分。
“此番若是我等就此撤退,不仅有损大汗声威,更是对全军士气的打击,难免有宵小要籍此生出是非啊!敌人前军不过两万人,而我方却两倍之,以有备算无备,胜算极大。”突利作为此次南征的核心将领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灰头土脸地班师回朝,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自然不愿错过。更何况若是就这么大败而归,回到草原难保不会有人以此为把柄攻击他。
“右汗所言极是。”突利想到的拓跋脱脱尔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因为几次的失败让他有些犹豫,林南的狡猾与隋军战斗力的强大让他无法乐观,容不得他不谨慎。
斟酌良久,拓跋脱脱尔终于下定了决心:“整军,反击!”虽然的他的话语十分低沉,但却铿锵有力,浑浊的双目也变得格外明亮而灼热,浑身上下再次散发出逼人的霸气。
……
“停!”
“徐将军,您怎么下令停止行军了?”高德昌奇怪的看着徐世绩,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情况不太妙!”徐世绩看了高德昌一眼,拧眉打量着四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他的脸色有些深沉晦暗。
不知为什么,徐世绩心中沒来由一阵压抑不安,就连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有些躁动不安地嘶鸣着。
“有何不妙?突厥军就在眼前,我们应当加速冲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高德昌眉头一扬,铜铃大的双眼骨碌碌转了一圈却是沒有发现丝毫异常。
此地乃是官道,因是冬季,地层冻得邦邦的,倒是比夏季更利于行走,官道两侧都是密林,落叶散尽,光秃秃的好不荒凉,在寒风的肆虐下发出呜呜的声音,有些渗人。
“小心无大错,难道你忘了陛下的嘱托?”徐世绩观察半晌也未见异处,但他却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不敢轻易冒进,通州起火,此事决不寻常,传令兵已经告诉他林南率人前往通州的消息,徐世绩更不敢大意。
虽然徐世绩年龄不大,但为人却甚为沉稳,此次林南交付的任务主在惊敌而非杀敌,徐世绩自然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
高德昌神色一滞,咬咬牙道:“我沒忘,只是敌人就在眼前,难道我们就放任他们逃走?说不定颉利就在其中,抓住了他不仅是大功一件,更能彻底击溃突厥军,叫他们一蹶不振。”顿了顿,高德昌一脸笃信地道:“徐将军,弟兄们哪个不是久经沙场的精锐,就算突厥人埋伏又能奈我何?慢说区区五万人,就算是十万人我们又何惧之?”听到这里,徐世绩思索片刻,方才严肃地道:“派人前往通州,查探究竟发生了何事,其他人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见徐世绩如此说,高德昌严重顿时露出坚毅的目光,为兄长报仇,替高家洗刷耻辱,如今就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前行一阵,突厥军的埋伏始终沒有出现,徐世绩不由放松了些,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隆隆的脚步声。
“突厥的勇士们,为大汗尽忠的时候到了,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杀光隋狗!杀!”随着这声震天的吼声,徐世绩便见前方数百米突然出现一股黑色的洪流,杀气腾腾地向着己方本来。
看那密密麻麻一片的黑影,人数怕是有不下两万,徐世绩脸色巨变,心中一沉,厉声喝道:“敌袭,迎敌!”说着,他猛然拔出背后短戟,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敌人,眼神冰冷而肃杀。
“杀!”对于苦大仇深的突隋两方来说,狭路相逢,一切言语都是虚伪而多余的。
虽然突厥军的出现十分突然,让徐世绩有些被动,但隋军良好的军事素养这时便体现出来,他们本来就十分警惕,面对突厥军的突袭并未有什么慌乱,随着徐世绩一声令下,三万弓弩手立即弯弓搭箭,以抛射的方式向着突厥军发动了攻击。
“咻咻咻!”虽然黑夜之中弓箭失去了准头,但密集如雨的箭矢还是给阵形紧密的突厥军造成了许多伤害,伴随着利刃入肉的闷响,突厥军中顿时传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冲过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活捉隋主者赏金万两,官升三级!”
“杀啊……”箭雨咻咻,突厥军却不能后退,只有前进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让隋军的弓弩失去杀伤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老将拓跋脱脱尔一马当先地冲向徐世绩,早就憋着一股气的突厥军顿时沸腾起来,他们疯狂地怒吼着,如同发狂的猛兽冲向隋军。
“驱逐仇寇,保家卫国!杀!”一轮箭雨过后,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了许多,徐世绩陡然瞠目大喝道,话音方落,他便纵马跃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排山倒海般冲来的突厥军。
“杀!”徐世绩身后,一万刀盾手齐声怒吼一声,左手擎盾,右手持刀,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向着突厥军冲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身上的煞气也越来越盛。
徐世绩马快人疾,只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便与突厥军相遇,沒有丝毫犹豫,他轻斥一声,短戟便如灵蛇一般探出,在突厥军士卒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便深深刺入其咽喉,留下一个骇人的窟窿。
徐世绩一招得势再不饶人,左手放开马缰,自背后再抽出一支短戟,双戟在手他顿时如同蛟龙出海,肆虐在突厥军之中,进进出出,好不畅快。……
通州城。
“陛下,城中火势已经完全控制,沒有继续向他处蔓延,城中的敌人也基本肃清,目前大家正隋心协力解救受难的百姓。”林南矗立在通州南城楼上,俯瞰着被烈火肆虐后的南城,脸色十分沉重。
他头上的头盔已经除去,发丝散落下来随着寒风恣意飘扬,脸上的血污在摇曳的火光下看上去甚是凄艳,配上他浑身沐血的模样,分外骇人。
纳兰雪静静地站在林南身后,如同一个忠实的守卫,她的脸色虽然恢复了平静,但眼睛却依旧红肿,恍惚的双眸和轻蹙的蛾眉显示着她内心的波澜。
“很好。”林南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们的工作,顿了顿继而问道:“可还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快走,老实点,快!”那士卒正要回话,便见远方正有一对士卒押解着数十名身着黑衣的人向着林南走来。
林南与纳兰雪的目光顿时被这些人吸引了去,从衣着来看倒是不能辨别不出敌我,不过从他们凌乱的衣衫,身上斑驳的血迹和颓丧恼恨的神色来看,这些人显然是突厥军无疑。
林南深邃的眸子扫过这数十名黑衣人,身上慢慢弥散着冰冷的寒意,对于突厥军,林南现在是一点好感都欠奉,尤其是通州城中的突厥军,他恨不得将之斩杀干净。
突然,林南的双目一凝,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死死地盯着靠后的一名黑衣人,身上的杀气也在刹那间强盛起来。
“陛下,这些人想要乘乱从北门逃走,还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卑职特将他们带来交与您发落!”说话的是一名营级军官,按照林南的命令,他负责封锁北门,正碰上想要从北门逃窜的一伙黑衣人,林南有令,他自然不能让任何人出逃。
“带上来!”林南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身上的煞气却极其浓烈,似是一股阴风般向着众黑衣人扑面而去,直让他们不自禁打起了寒颤。
“是!”
“快走!说你呢,磨蹭什么!啪!”却是方才引起林南注意的那黑衣人速度满了些,他身旁负责押解的士卒便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其北上,将其踹了个趔趄,额头磕在地上,顿时鲜血之流,不过这却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对于突厥军泯灭人性的纵火作为,不止是林南恼恨,普通的隋军也是义愤填膺,军人虽然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轻视生命,但却也不愿妄造杀孽,将十数万无辜百姓残杀的做法他们同样无法接受,是以对于沦为阶下囚的突厥军自然不会客气,推推搡搡,厉言喝骂自然不可避免。
“跪下!”
“放开老子,滚开!”
“找死!砰砰!”随着拳拳到肉的一连串闷响声,挣扎着的数十名黑衣人终于被隋军死死压着跪倒在林南面前,不过这些人却是满面怒容,梗着脖子,仇恨地瞪视着林南,显然心中并不服气。
林南走上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众黑衣人,冰冷地道:“颉利何在?城中还有多少同伙?”
“呸!”一个看上去首领模样的黑衣人不屑地啐了林南一口,一口混着血丝的浓痰吐在林南腰间的战裙上。
“竟敢对陛下不敬,反了你这狗杂种!”见黑衣人如此猖狂,他身后的隋军顿时恼羞成怒,硕大的拳头顿时雨点般落在那黑衣人身上,从那沉闷的响声中不难听出隋军所用的力道之大,然而那黑衣人却是紧咬牙关,哼都未哼一声。(未完待续。)
第288章 勇冠三军
“住手!”约莫打了四五十拳,林南才一抬手阻止了隋军继续施暴。
“嗬嗬……咳咳……”黑衣人艰难地直起身子来,毫无畏惧地盯着林南,眼中满是疯狂之色,他想笑,但沉重的伤势却让他不断咳嗽起来,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颉利何在?城中还有多少同伙?”林南一脸淡然,继续问道。
“想让老子背叛突厥,你做梦!黄口小儿,有种的就杀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咳咳……”那黑衣人喘着粗气,嘲弄地看着林南,扭曲的脸孔看上去甚为可怖。
“还敢嘴硬!”见黑衣人还敢大放厥词,他身后的隋军抬起一拳便狠狠砸在前者的脸上,直将后者砸得满面桃花开。
“大汗已经返回突厥,过不多久就会再次出兵伐隋,到时候你们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哈哈……”那黑衣人一张脸沾满了血,早已分辨不清楚,但他却沒有丝毫畏惧,依旧张狂地大笑道。
“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你!”林南突然露出一抹煦日般温暖的笑容,在众人为之愕然之时,他的右手突然探出,闪电般拍击在那黑衣人的头顶,“碰!”随着一声脆响,有如西瓜碎裂一般,如此血腥的杀戮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呼吸一滞,心尖一阵抽搐。
慢说是纳兰雪一娇柔女子,就算是究竟沙场的隋军也因为林南这雷霆手段而胆寒,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人想死吗?”林南的目光依旧平淡,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但所有黑衣人却再也无人敢与之对视。
“颉利何在?城中有多少突厥军?”林南来到最近的一名黑衣人面前,微微弓了弓身子,笑着道:“你说。”那黑衣人看了林南一眼,眼中明显露出一丝畏惧,一丝犹豫,嘴巴动了动,但却依旧沒有开口。
“很好。”林南点头赞了一句,接着便听一声破帛般的声音响起,他面前的黑衣人就突然倒了下去。
林南手上沒有刀,也沒有人任何人看清楚他的动作,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丢了性命,连惨叫声都未能发出。
“该你了。”林南似是沒事人般走向下一个人,语气依旧平缓。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黑衣人显然被林南很辣的手段所摄,不断地摇头,大声说道。
“你既不知,留你何用?”话音未落,林南便以再次出手,这一次不在是手,而是脚。众人只觉一道黑影闪过,那黑衣人便如炮弹般飞射出去,狠狠撞击在坚硬的城墙上,浑身骨骼喀吧作响,等落地时早已是气绝身亡。
“你们都下去吧!”就在所有人以为林南要继续杀人时,他却突然直起身来冲城上的隋军挥手道,众隋军早就在林南那磅礴如烟海的气势下战战兢兢,如今得令,自然如蒙大赦,飞速地向城下走去,至于林南的安危,在他们看来,这天下间能胜他的人绝无仅有。
“阿兰哲别,难道你还要继续藏下去吗?”待城头上所有隋军消失一空,林南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城内,低声说道。
所有人浑身巨震,立时变了颜色。不约而同的,众人都将目光落在靠后的一个黑衣人身上,黑灰与血污沾满了他的面颊,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这人却是林南方才主意的那人。
“呵呵!”似是自嘲般轻笑了一声,那黑衣人缓缓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林南,淡淡地道:“杨羽,我们又见面了。”
“相见不如不见。”
“呵呵……”阿兰哲别再次淡淡一笑,只是面上的苦色更甚,他挺拔的身子似乎突然之间伛偻了不少,透着萧索悲凉,他将目光落在林南身上,明亮的眸子暗淡了不少:“杨羽,大汗早已离开通州多时,你就算派兵去追恐怕也无济于事,留在城中的突厥军只有一万,如今恐怕也所剩无几。”说到这,他忽然毅然地看向林南道:“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你真这么想?”林南眉头一挑,双目紧紧地盯着阿兰哲别,深邃的眸子似是想要洞穿他的内心。
“成王败寇,又何必多言?”阿兰哲别洒然一笑,似是对即将面临的结局毫无畏惧,林南双目瞳孔骤然一缩,脸色陡然转冷,浑身杀气犹若排山倒海一般向阿兰哲别压迫而去,直让后者呼吸一窒,不自禁退了两步,脸上出现了些微的不自然,不过他却很快镇定下来,无所畏惧地盯着林南。
“你可想过十数万百姓险些因为你之一念而葬身火海?难道你沒有父母妻儿,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林南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虽然不大,但压抑的语气却充分显露出他内心的雷霆之怒。
“我是突厥的臣子,自当为突厥竭忠尽智,慢说这通州城中都是隋人,就算是突厥人,为了大汗也同样可以牺牲,这是他们的荣耀!”阿兰哲别说的理直气壮,斩钉截铁,脸上沒有一丝悔恨与自责。
“你该死!”林南瞠目怒喝一声,猛然跨前一步,澎湃的气势如狂风巨浪一般向着阿兰哲别身上席卷而去,阿兰哲别只觉胸前如遭锤击,呼吸不畅,气血翻腾,不由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出几步方才稳定了身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阿兰哲别一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一边骇然地看着林南。
从刚才到现在,他第一次变了脸色,林南的厉害他早就见识过,但今日才真正明白他强悍的身手与恶魔般的手段,单凭身上的杀气竟能将他震伤,天下间有几人能行?阿兰哲别竭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心中暗暗想到。
“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行为与野兽何异?难道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吗?”林南眼中杀机大盛,乌黑的发丝在他的气势下向后高高飘扬,阿兰哲别笑着摇头,虽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也依旧坦然。
“我不后悔这么做,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如此选择,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好,好,我就成全你们!”林南怒极反笑,身子如鬼魅般消失,当下一刻再次出现之时,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麻绳,林南低斥一声,手腕翻转间,那麻绳便如活过来一般,灵巧地套在一名黑衣人脖子上,还不待其有所反应,林南便飞起一脚将之踢下城去。
“啊!!”随着绳子飞速收紧,那黑衣人呼吸也愈发艰难,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想要挣扎,但身子被吊在城楼上,虚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的阴影一点一点将他笼罩,直至死亡。
“杨羽狗贼,我和你拼了!”眼见同伴一个个惨死在林南手中,一名黑衣人再也忍受不住恐惧与绝望的煎熬,他凄厉地嘶吼一声,猛然站起身来向着林南撞去。
“将军,我们拦住他,您快走!”剩下的数十名黑衣人也一同动作起来,一边出言提醒阿兰哲别逃跑,一边竭尽全力向林南发动狂猛的攻击。
虽然他们本就受了不轻的伤势,行动多有不便,但濒死所爆发出的力量与疯狂的架势也甚为可观。
“不知死活!”林南冷笑一声,身子化为一道幻影般冲入黑衣人中,拳掌翻飞,“砰砰”之声不绝与耳,只是短短几次呼吸的功夫,数十名黑衣人便尽皆飞跌出去,在林南含愤而击下竟无一人存活。
“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林南刚将面前的最后一人击毙,耳边便传来阿兰哲别威胁的声音。
林南心中一紧,抬眼看去,便见纳兰雪已落入阿兰哲别手中,白皙的脖颈上正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
纳兰雪小嘴微张,一脸惊愕,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失手所擒。
“卑鄙!”林南眼神完全眯成了一道缝,让人看不清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忽强胡弱,很不稳定,凛然的杀机死死锁定着阿兰哲别,让他犹若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阿兰哲别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放我离去。”林南摇摇头,不无嘲讽地道:“没想到堂堂突厥第一勇士,竟然要靠胁迫一个小小女子来活命。”
“少废话,杨羽,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她!”说着,阿兰哲别抓着纳兰雪肩头的左掌用力收紧,顿时使得后者闷哼一声,秀眉紧紧蹙起。
林南看得心头火起,猛然跨前一步,双目恶狠狠地盯着阿兰哲别,恨不能将之生生撕碎,但面对着那架在纳兰雪脖颈上的钢刀,他却只能强迫自己收住脚步。
“放开她,我放你离去!”林南双拳紧紧握起,咯吱作响,脸色阴沉地可怕。
“给我准备两匹骏马,还有十天的干粮和清水,你最好不要耍诈,若我的安全不能得到保证,你也休想她活着!”阿兰哲别沒有丝毫放松,警惕地看着林南,寒声道。
“我答应你!”林南沒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他冲城下挥手高声道:“备马!”虽然林南身边沒有隋军,但城下却有不少隋军一直注意着城上的动静,当阿兰哲别挟持纳兰雪时便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但因为投鼠忌器,才沒有采取行动。
此时得了林南的命令,即便心有疑惑,但他们还是忠实地执行着命令,很快便备好了马匹,阿兰哲别一边押着纳兰雪缓缓向前走来,一边大声道:“让你的人散去,快点!”
“好!”林南极不不情愿地说了声好,然后向城下挥手道:“都散开!”说着,林南慢慢向城下退去,双目却死死地盯着阿兰哲别,不敢有丝毫放松。
时间不长,林南和阿兰哲别便下得城来,千余隋军虎视眈眈地围拢在四周,但沒有林南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马!”阿兰哲别轻轻推了纳兰雪一把,低声说道,后者浑身一颤,紧咬着唇,一语不发地翻身爬上马背。
阿兰哲别紧随纳兰雪之后跨上马背,手中的钢刀分毫不敢离开前者的要害。
“林南,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取舍!”阿兰哲别不无威胁地看了林南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林南气急,冷哼一声道:“好走,不送!”阿兰哲别轻笑一声便不再停留,打马向着城外冲去,烟尘滚滚,眨眼间便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陛下……”众隋军对阿兰哲别的猖狂怒不可遏,就要冲出城去追击,林南却猛然一摆手道:“别追了,随他去吧!”顿了顿,林南接着道:“城中还有许多百姓需要救助,耽误不得!”
“是!”虽然不愿,但却沒有人敢违抗林南的命令,众人行礼后便迅速散去。
林南来到城外,望着黑夜中的茫茫旷野,感受着愈发冷冽的寒风,心绪一阵悲凉沉重,既有对纳兰雪安危的挂念,更有对城中无辜枉死者的怜悯与愧疚。
“阿兰哲别,下次相见,朕必再无怜才之心!”当寒风将这句呢喃低语吹散时,林南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追星赶月般向着西方而去。
……
“放我下去!”
“放我下去!”
纳兰雪的声音大了一些,但语气却极是冰冷,比身边呼啸的寒风还要冰冷。
“滚吧!”眼见身后已无追兵,阿兰哲别到底也是突厥名将,还算守信,他伸手将纳兰雪扔下马来,飞速离去。
“杨羽,今日之仇,今日之耻,我阿兰哲别总有一天会向你一一讨回。”
……
“颉利鼠辈,滚出来,你家高爷爷在此,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通州西方数十里外,高德昌挥刀将一名试图攻击自己的突厥兵劈倒在地,猛然扬声暴喝道。
他本就健壮,生性粗豪,这一嗓子喊将出来可谓声震四野,有若虎啸龙吟,高德昌早就跃跃欲试,想要与突厥军酣战一番,奈何突厥军始终避而不战,一逃再逃,林南又严令不得贪功冒进,是以这一路上他不停地祷告,就希望能碰上突厥军。
如今,突厥军侯在半路,想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正遂了高德昌的心愿,这家伙不惊反喜,在徐世绩率军迎向突厥军时,也催促着自己的亲军疯狂地向着突厥军冲去。
来时,林南刻意强调让高德昌守在侧翼,时刻提防突厥军的突袭,然而一见突厥军现身,这家伙便将林南的命令抛诸脑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率众迅速冲向突厥军。
当通州起火时,拓跋脱脱尔和突利便意识到这是一次绝佳的反击之机,沒有过多的犹豫,拓跋脱脱尔命令两千老弱病残多举火把继续赶路,其他人则留在原地静候徐世绩的到来。
计是好计,只是突厥军却未取得理想的战果,无论是徐世绩的谨慎还是隋军应变之迅速都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倘若领军的是高德昌这急躁粗豪的家伙,拓跋脱脱尔必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给隋军造成极大的损失,然而领军的是徐世绩那就另当别论。
虽然突厥军的突然出现依旧让徐世绩吃了一惊,但他们以逸待劳却并不能占居多少便宜,虽然拓跋脱脱尔已经极力辟谣,鼓舞军心,但城中的谣言却依旧给突厥军的军心造成了动荡,颉利的重病与晋阳的失利都让他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士气大不如前。
双方人数相仿,战力相去不远,这一场鏖战还很难分出胜负,然而当高德昌带着三万自己的亲军加入战局时,胶着的战局很快便向徐世绩一方发生了倾斜,有了这三万步卒的加入,隋军越杀越勇,层层推进,突厥军却是被逼迫得不断后退,惨叫连连。
“兀那隋将,休要猖狂,就让本将来会会你!”眼见高德昌大肆叫嚣,目中无人的样子,突厥军中顿时策马奔出一员青年将领,手持双剑,杀气腾腾地冲高德昌怒吼道。
“插标卖首之徒,快快送上汝之狗头!”这一会功夫,死在高德昌刀下的已经超过十人,但却都是普通突厥兵,少有人能在他手中走过一招,这让准备大战一场的他甚是憋闷,如今见明显是军官的人向他冲来,高德昌不由兴奋地双目放光,嗷嗷直叫。
“啊呀,狂徒,气煞我也,受死!”那突厥将顿时暴跳如雷,哇哇大叫着,猛催战马,眨眼间便奔至高德昌面前,手中的双剑如同一把剪刀直奔后者咽喉而去。
“嘿!”高德昌毫无惧色,嗤笑一声,觑准突厥将双剑来势,在其距面门还有三尺之时,身子直挺挺向后倒去,而手中特大的长刀却攸的自下而上,凌厉地向着突厥将划去。
高德昌这一招先前毫无征兆,角度又十分刁钻,那突厥将被愤怒蒙蔽了心智,一时不察,整个人险些撞在高德昌的长刀上。
不过他也算有些能耐,关键时刻扭动身子,虽然终于避免了被高德昌开膛破肚的结局,但胸前的衣甲还是被豁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胸膛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那突厥将躲过高德昌致命一击,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眼中的愤怒顿时消散了不少,看向高德昌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与凝重。
高德昌这人虽然生的粗犷,性子急躁,但这不代表他不动脑子,实际上他却是粗中有细,尤其是在与人争斗之时,更是有着常人难及的应变能力。
一招无功,高德昌眼中失落一闪即逝,他裂开大嘴哈哈一笑,手中的长刀一扬,主动向着突厥将冲去:“狗儿,躲得到快,再来!”
“狂徒,受死!”虽然明知高德昌有激怒自己的意思,但那突厥将还是止不住的愤怒,厉吼一声,再次挥剑迎上。
不过此次他谨慎了许多,使出了浑身解数,稳扎稳打,倒也与高德昌有来有往,短时间内不落下风。
“杀啊!”
“隋军败了,隋军败了!杀!”就在高德昌与突厥将相战正酣时,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徐世绩陡然一惊,回身望去,便见暮色之中突然出黑压压一片突厥军,杀气腾腾地自己方身后杀来。
不用说,这是拓跋脱脱尔准备的另一波伏兵,人数约莫一万。
“高德昌,整军回去迎敌!”徐世绩回顾战场,终于看见了与突厥将兴奋家伙杀的高德昌,不由愠怒地大喝道。
一路上徐世绩再三叮嘱高德昌不可冒进,自作主张,但后者却依旧沒有服从命令,火急火燎地杀上前来。
而今,突厥军伏兵自后杀出,将隋军团团包围,虽然徐世绩不惧,也不相信会失败,但陷入被动却是不争的事实,最令他担忧的却是士兵的损伤。
听见徐世绩的怒吼,高德昌打了个机灵,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犯下错事。
高德昌陡然瞠目大喝一声,身躯扭动间躲开突厥将的一击同时手中的长刀顺势“噌”的一声便将对方战马的头颅斩断。
“啊!”战马毙命倒地,那突厥将的身子再也保持不了平衡向地上跌去,高德昌眼疾手快,刀光一闪,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温热的鲜血洒了他一头一脸,让他看上去更加威猛凶悍。
“弟兄们,随我来,将无耻的突厥贼子杀个片甲不留,杀!”解决了突厥将,高德昌遂不再停留,策马回身向着后方杀去,随着他的命令,三万步卒顿时隋声怒吼着向着身后来袭的突厥军杀去。(未完待续。)
第289章 末路
“援兵到了,隋军必败,突厥的勇士们,此时正是我们一雪前耻之时,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给我狠狠地杀!”拓跋脱脱尔虽然已经两鬓斑斑,但纵马驰骋,剑光闪闪,威势不弱,少有人能近得了身,这会儿功夫,伤在他手下的隋军已不在少数。
“一雪前耻,报仇雪恨!”“杀!!!”有了生力军的加入,突厥军一扫先前的颓势,在拓跋脱脱尔的率领下疯狂的怒吼着,重新集结阵形向着隋军压迫而去。
追随颉利前来南征的突厥军无不是精锐之士,然而这些天他们却接二连三的败于林南手中,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正因如此,他们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气,如今得了机会正好发泄出来,气势一时无两,迫得隋军不得不采取防守之势。
虽然隋军个顶个的英雄好汉,不畏生死,但被突厥军抄了后路,两面夹击,一时间难免有些慌乱,方才威不可挡的势头也被遏止,隐隐有落于下风之嫌。
己方的颓势徐世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恨不得将盲动冒进的高德昌痛扁一顿,奈何如今他深陷战局,又那里有时间处置后者。
徐世绩挥戟将面前的一名突厥军击倒在地,接着猛地一拽马缰,战马人立而起,然后迅速落下,铁蹄狠狠踩在那突厥军的胸膛上。
只听得“喀嚓”脆响声中,那突厥军惨叫一声,双目暴突,口鼻溢血,却是当场毙命,做完这些,徐世绩猛地将染血的短戟向后一扬,杀机肆意的双目如电般射向拓跋脱脱尔,瞠目高喝道:“拓跋脱脱尔,徐世绩在此,可敢与我一战!”
“徐世绩,恁的猖狂,我来会你!”面对徐世绩如此无礼的挑衅,拓跋脱脱尔还未有所表示,附近的一员突厥将便怒喝一声策马向着徐世绩冲来。
“无名之辈也敢放肆,受死!”徐世绩双目一冷,不屑地哼了一声,双戟在胸前磕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嗡鸣声,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顿时会意加速向着那冲来的突厥将迎去。
“好大的口气,看招!”对于徐世绩的轻视,那突厥将显然颇为恼怒,厉吼一声,眨眼间便来到徐世绩面前,双手铁锏挟着呜呜的尖啸声一上一下向着徐世绩击来。
徐世绩哂笑一声,浑然未将那突厥将放在眼中,觑准其铁锏来势,身子一晃一扭,避开杀招的同时,右手短戟闪电般探出,似是灵蛇吐芯一般,又快又准,深深刺入那突厥将的咽喉。
“噌!”手腕一动。徐世绩将短戟自突厥将咽喉中抽出,任由灼热的鲜血飙射到战袍之上,不屑地看着一脸惊愕之色,缓缓向着地面坠落的突厥将,冷冷地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大放厥词,实在是不知死活!”徐世绩双手短戟舞得密不透风,当当之声连响,将想要靠近的突厥军击退,同时扬声怒喝道:“拓跋脱脱尔,你莫不是浪得虚名,无胆鼠辈?本将在此,汝若不敢出来一战,还是速速率兵离去,本将绝不阻拦!”
如今隋军腹背受敌,情况不容乐观,徐世绩不得不尽力扭转战局,否则不仅无法完成林南交付的任务,己方的损失也将极大,是以他一边将武力发挥到极致,用最粗暴,最残忍的方式斩杀着突厥军,一边出言挑衅拓跋脱脱尔,试图激怒后者,迫使他出面一战。
徐世绩虽然年轻,但武艺却也颇为不凡,而拓跋脱脱尔虽然是沙场宿将,武艺不俗,但毕竟年岁已高,而且这几日来连番操劳,心神俱疲,此消彼长,与徐世绩对阵他几乎毫无胜算。
拓跋脱脱尔身为主帅,若是避而不战,必然会对己方士气有所影响,若是他出战,有个三长两短,不但会极大地打击突厥军士气,群龙无首下,突厥军便很难在凝聚在一起,隋军自可趁势反击。
“徐世绩,休要得意,纳命来!”
“杀鸡焉用牛刀,黄口小儿,吾来杀汝!”徐世绩话音方落,突厥军中便奔出两员中级将领,怒吼着便向他冲来,浑身杀气腾腾。
“蚍蜉撼树!”徐世绩冷笑一声,怡然不惧,挥戟迎上“杀!”两员突厥将相视一眼,面目狰狞地瞪视着徐世绩,手中刀剑高高扬起,挟着无匹的力道自两侧向着徐世绩包夹而去。
虽然智谋武勇他们不如阿兰哲别,拓跋阿虎等人惊艳,但也都是突厥军中百里挑一的勇士,手上的功夫着实不弱,哪里能忍得下徐世绩如此轻视。
“哼!”既然存心立威,徐世绩自然要选择速战速决。在距离两员突厥将还有二十米时,他右手的短戟猛然收回,迅速在腰间一抹,手中便多了两支漆黑如墨的飞镖。
“杀!”徐世绩爆吼一声,右手猛然般挥出,手中的飞镖便如乌黑的闪电般向着左侧那名突厥将射去,凄厉的尖啸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几不可察。
左侧那突厥将一心想将徐世绩毙于刀下,哪里料到后者竟有此一招,当他反应过来时,两枚飞镖已经近在咫尺,想要躲闪已是不能。他竭尽所能,却也只避开一枚,另一枚飞镖狠狠地嵌入右眼。
“啊!”那突厥将惨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便跌落马背,出气多进气少,显然不活了。
同伴的突然暴毙顿时让徐世绩右侧的突厥将心神一震,出现了片刻的恍惚,就在这时,徐世绩却已策马杀至,双手短戟闪烁着森森寒芒,一上一下,完全将这突厥将的退路封死。
一步错,步步错,这突厥将本就不是徐世绩的对手,心神又为其所夺,失去先机的情况下又如何能是徐世绩的对手,虽然他竭尽所能,但在徐世绩狂猛的攻击下依旧是捉襟见肘,节节败退。
“鼠辈,受死!”相战三合,徐世绩左戟荡开突厥将的兵器,右戟直捣黄龙,闪电般刺入后者胸膛。
“嗬嗬……”突厥将眼中满是惊骇之色,想要说什么,但一张嘴鲜血便如注般溢出,他身子晃了几晃,终于不甘地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埃。
“哈哈哈哈,还有何人敢与我一战?拓跋脱脱尔,老匹夫,还要藏到何时?”徐世绩浑身染血,如今杀气腾腾,一连斩杀三员突厥将,气势如虹,让突厥军一时不敢靠近。
“匹夫之勇,不足为惧!”拓跋脱脱尔心中虽然怒急,但面上却依旧谈笑若定,对徐世绩的再三挑衅置若罔闻,他冷冷一笑,手中宝剑用力向前一挥,高声喊道:“来啊,围杀此贼,取其人头者赏金千两!”
“杀!”重赏之下从来不缺勇夫,随着拓跋脱脱尔的喝声落下,突厥军顿时忘记了心中的恐惧,嗷嗷怪叫着再次冲向徐世绩,那模样比方才还要疯狂。
面对蜂拥而至的突厥军,徐世绩浑然不惧,只是拓跋脱脱尔不肯出战让他计谋落空,很是失望。
“弟兄们,突厥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胆小如鼠,不堪一击,随我一起将他们赶回草原去,杀!”怒吼声中,徐世绩便挥舞着双戟向着拓跋脱脱尔的方向杀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唯有破局,隋军才可以反被动为主动,战而胜之。
“兀那突厥贼,高德昌在此,尔等休要猖狂,看刀!”另一边厢,知道自己犯了错误,高德昌也不敢再由着性子胡来,他人快马急,硕大的长刀高高扬起,很快便杀入突厥军阵营,无匹的巨力直将两名冲在最前的突厥军劈成四段。
“杀!”时间不长,高德昌身后,一万步卒齐声怒吼着迎上来袭的万余突厥军,有了高德昌的阻击,虽然突厥军突如其来让隋军有些措手不及,但在这一万步卒狂猛的攻势下,前进的势头顿时一滞,如虹的气势不由有所松懈。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后方的突厥军被这一万步卒阻挡住冲势,前方的突厥军在徐世绩疯狂的进攻下也无法再前进一步时,战局再次陷入了胶着之中,但战事却愈发惨烈。
每一刻都有人受伤倒地,甚至是死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沒有人注意到,凛冽的寒风已经静止,天空中开始飘落鹅毛大小的雪花,似是想要掩埋这一片的血腥,但却力有未逮,只能将暗红的血迹衬托得愈发凄艳。
“拓跋脱脱尔,朕来也!”就在隋突厥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忘乎所以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却自远处传来,这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响彻天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拓跋脱脱尔陡然一惊,举目望去,便见纷飞的雪花中,一道染血的身影如同流星赶月般向着此处战场飘来,初时上远,但很快便到了近前。
“左汗!!”杨羽的名头,突利可谓如雷贯耳,此时见其孤身一人而来,心中微微一沉,向身边的拓跋脱脱尔低声道,他二人身为统帅,并不适合深入战场中厮杀,当战局稳定之时便站在高处开始指挥全局。
“率人围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他靠近,成败在此一局,我们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退走!”拓跋脱脱尔眼中神光爆闪,沉吟片刻,然后狠狠一握拳,沉声说道。“好,本汗亲自去,一定将他拦住!”突利重重点点头,毅然决然地说道。
“拦住隋主,取他项上首级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待突利整军迂回向林南迎去时,拓跋脱脱尔剑尖直指林南,扬声高喝道。
拓跋脱脱尔并无给人赐爵的权力,但值此特殊时刻,他却顾不得僭越,只能以高官厚禄来激励士卒拼死搏杀,如今双方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难分胜负,就算撤退也是不能,而林南却是最有可能影响战局关键的所在。
拓跋脱脱尔很清楚,只有拖住他,最好是将其击杀,胜利的天平才能向己方倾斜。
闻听拓跋脱脱尔的话语,林南大声笑道:“拓跋脱脱尔,那日在萧关城外让你侥幸逃脱,今日朕定要取汝首级!”说话间,林南已经轻飘飘来到突厥军身后,沒有丝毫迟疑,林南白皙的双掌轻若无物地向前拍去,似慢实快,仿似扶风弱柳般沒有气力。
然而两名想要阻拦的突厥军却在这看似轻巧的一击下向后抛飞出,直将身后十数名同伴撞得人仰马翻,而他们两人前胸则完塌陷,鲜血狂喷,当场毙命。
“杀!”林南舌绽春雷,暴喝一声,这声音似是龙吟虎啸,震天动地,直让他附近的突厥军头晕目眩,耳膜生疼,几乎站立不住。就在他们呆滞的瞬间,林南右脚用力一顿,大地微微一颤,而他的身子则如同鬼魅般蹿入突厥军之中,双拳两脚上下翻飞,“砰砰”之声不绝于耳,腥风血雨之中,突厥军将士的惨呼声连绵不绝。
“陛下,你终于来了。”高德昌兴奋的看着林南:“陛下您若再不来,突厥鼠辈们怕是就要被我和徐将军杀光了。”
“哈哈哈……”林南洒然一笑,看着高德昌道:“好样的德昌,今日你若能手刃百人,我便将我坐下的汗血良马赐予你。”
“陛下此言当真?”高德昌双目一亮。
“君无戏言!”
“好!”高德昌大喜道:“那陛下,您就等着将您的宝马赐给我吧。”
“呔!林南小儿,休得猖狂,今日本汗特来取你性命!士可杀不可辱,大突厥的勇士们,用刀剑捍卫我们尊严的时候到了,杀!”随着突利的怒吼,突厥军顿时沸腾起来,林南与高德昌二人视他们如诌狗草芥,彻底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突厥军有些低迷的士气陡然大盛,纷纷怒吼着向隋军发起了狂猛的反击。
“我看谁能挡我?”虽然沒料到自己与高德昌的赌约激起了突厥军的反抗之心,但面对疯狂的突厥军,林南却是浑然无惧。
话音方落,林南深邃的双眸中冷芒爆射,体内浓郁的真气陡然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向着四突厥席卷而去,逼人的气势让附近突厥军愤怒中的心神为之一清,继而便感觉无边的恐惧。
林南低斥一声,双目中在找不到一丝情感,深邃而死寂,无法言喻的冰冷袭上众人心头,让他们不自禁打起寒颤来。
几个位面,直接或间接死于林南手中的人难以计数,他身上的杀气又怎是常人所能抗衡?突厥军之所以沒有被他气势吓得掉头就跑,实是因为他们历经战火,心智远较常人坚强。
“挡我者死!”低斥声中,林南速度猛然提升到极致,化为一团血色幻影,竟以直线向着拓跋脱脱尔冲去。
心神为林南所慑的突厥军在林南刚猛无铸的攻击下死伤惨重,似是飓风过境一般,场面一片狼藉,在林南身后竟出现了一道两米宽的真空地带。
“活捉拓跋脱脱尔,将突厥军杀个片甲不留!杀!”眼见林南犹如死神降临,疯狂地收割着突厥军的性命,徐世绩知道全力反击的时机已到,遂扬声高喝一声,双手短戟一振,率领着隋军向前冲去。
“保家卫国,誓死无悔!”
“杀!”当林南杀入突厥军中时,隋军士卒体内的热血与战意便被彻底点燃,众人隋声怒吼着,近乎癫狂地杀向突厥军。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忘却了生死,忘却了恐惧,所想所念都是以鲜血捍卫家园,以战功来报答他们的陛下。
“拓跋脱脱尔,纳命来!”虽然突利目标直指林南,但后者速度实在太快,如风似电,在他还未形成包围前便冲了出去,如一柄利箭一般直射拓跋脱脱尔。
“保护将军!”眼见林南几乎毫无阻滞地来到近前,镇定如拓跋脱脱尔者也不禁变了脸色,而他身突厥负责护卫的亲卫更是惊骇欲绝。
惊呼声中,数百突厥军隋隋挥刀冲向林南。
“螳臂挡车!”林南冷笑一声,双手中自突厥军手上夺下的钢刀已经变得血红,在落雪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妖艳恐怖。
“嗡!”林南手腕翻转间,手中钢刀轻微地震颤着,似是因为主人身上的杀气而兴奋,而颤栗。
“杀!”轻斥声中,林南的身子如同血影,让人再也看不真切,而冲向他的拓跋脱脱尔的亲卫则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雪越下越大,但却无法掩埋地上的血迹,更无法洗涤林南身上的杀气,虽然这些亲卫各个百里挑一,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但在林南绝对的力量下却显得那般脆弱与不堪一击。
林南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漠,他的嘴角依旧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温暖而悲悯,然而他身上的战袍却如同鲜血浸泡过一样,如此的组合带给人的却是最为强烈的冲击,无尽的恐惧与绝望慢慢向着他们压迫而来。
“拓跋脱脱尔,纳命来!”林南双目如电,紧紧注视着拓跋脱脱尔,手中动作却从未有一刻停止不止,每一次挥舞便有一人倒下,生死不知。
阿兰哲别在通州城中纵火,殃及许多无辜百姓,如此丧尽天良的做法彻底激怒了林南,虽然因为纳兰雪,他只能让阿兰哲别走脱,但他内心却是极其郁愤。
林南早已厌倦了杀戮,但此时此刻他却恨不能将所有突厥军撕成粉碎,只有敌人的鲜血与惨叫才能平复他的愤怒,让他心中的愧疚慢慢变淡。
“杨羽,老夫岂会怕你?”面对林南的叫嚣,拓跋脱脱尔却分外平静,他大喝一声后便催马向前,擎剑向着林南杀来。
“来得好!”林南眉毛一扬,左手钢刀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将攻向自己的兵刃尽数荡开,而他则长啸一声,身子乘机凌空跃起,右手钢刀高高扬起,横跨十数米的距离,一招力劈华山,挟着凌厉无匹的气势向着拓跋脱脱尔头顶斩去。
虽然对林南的强悍拓跋脱脱尔早有认识,但当真正面对他时,拓跋脱脱尔才真切感受到他的强大,面前的林南犹若巍峨崇山、浩瀚峻岭,在他全力一击下,拓跋脱脱尔竟兴不起丝毫的反抗,也是无从反抗,沒有闪避,沒有招架,当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时,拓跋脱脱尔的心突然变得从所未有地平静,他坦然地望着头顶那一抹艳丽的长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将军难免阵前亡,也许马革裹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自从披上战甲的那一刻,拓跋脱脱尔便料到这一天终会到来。
死亡面前,功名利禄突然变得虚幻起来,再也无法让他留恋,连日来对国事的忧愁也烟消云散,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拓跋脱脱尔沧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释然,是苦涩,或是对生的留恋,他缓缓地闭上双目,任由凌厉的罡风将花白的发丝缭乱。
“左汗!!”(未完待续。)
第290章 病入膏肓
“左汗!”颉利猛然坐直身子,一脸惊容,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不在马车之中,而是处于一间装饰颇为繁华的屋子之中。
屋子中碳盆烧得正旺,但颉利却感觉手足冰冷,后背汗涔涔的,将衣衫完全沾湿。
“大汗,您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语音虽然沙哑,但却难掩其中的惊喜与激动。
颉利用力摇摇有些昏沉的脑袋,转身看去,正看见一个面色晦暗,甚是沧桑的脸庞,颉利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分辨出这人乃是曾经的呼颜部首领,险些为自己所杀的草原名将阿史那思摩,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苍老,双目之中都布满了血丝。
“阿史那思摩,这是哪里?咳咳!”颉利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之沙哑,身体之虚弱。
“回禀大汗,这里是雁门关,隋军并未追来,您安心修养吧!”阿史那思摩平复了下心神,然后回答道。“怎么不见左汗?我方损失可重?”这时,颉利终于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听见颉利的问话,阿史那思摩脸上的欣喜与激动骤然收敛了许多,布满血丝,满是疲态的双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之意。面对着颉利问询的目光,阿史那思摩不由垂下头去,默然无语,见阿史那思摩如此姿态,颉利心中陡然一沉,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让他本就紊乱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颉利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看着阿史那思摩问道:“阿史那思摩,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快如实说来,本汗心里有准备。”阿史那思摩缓缓抬起头,对上颉利那有些暗淡,焦急的目光,心脏不自禁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不过五六日的功夫,颉利竟然变得如此憔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就连平日悉心打理的长须也变得暗淡无光,如同杂草也似。
“你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颉利心中一急,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平复下来,脸上多了一抹病态的嫣红,额头上却是沁满了汗珠。
抿了抿唇,犹豫半晌,阿史那思摩终于下定决心,遂认真地注视着颉利道:“大汗,微臣这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一说来,但您切莫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否则微臣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你说!”颉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点头道。
他毕竟久经风浪,对于自身的情绪控制极佳,经过短暂的恐慌,此时已经平静下来,阿史那思摩沒有立即开口,而是捋了捋思路,这才以尽可能委婉的口吻道:“大汗,两日前,左汗和右汗与隋主率领的隋军遭遇,一场惨烈大战,我军不敌,四散溃退,而左汗和右汗也不知所踪,生死不知。”
“什么?”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见这消息,颉利心中还是震惊非常,嘴巴微张,一脸的不敢置信。见颉利如此模样,阿史那思摩不由担心更甚,连忙温声说道:“大汗,这两日微臣派了许多人手乔装前往通州寻找两位大汗的下落,但却沒有他们生死的消息传来,这证明他们目前还活着。”话虽如此,但阿史那思摩心中却知道,拓跋脱脱尔与突利存活的几率十分渺茫,那夜参战的突厥军三万五千余,但如今回到雁门关的却寥寥无几,据他们所说,拓跋脱脱尔于乱军中被林南当场斩杀,而突利则被一个叫做高德昌的隋将生擒,为了防止这些噩耗动摇军心,阿史那思摩不得不将这些幸存的败军严密地控制起来。
这两日来,阿史那思摩派出了数百人,分成数十批前往通州打探消息,但却沒有拓跋脱脱尔与突利的任何消息,而那处战场,如今已被沒过脚踝的积雪所掩埋,想要从茫茫雪原中找人,这难度何其之大?不过也正是因为连续一日夜的大雪,林南才未率军兵临雁门关下。
眼见颉利眼神呆滞,面色阴晴不定,阿史那思摩不由担忧地道:“大汗,您放心吧,两位大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微臣定会加派人手寻找他们,您安心养病就是。”
颉利眼珠转了转,终于醒过神来,只是那曾今威严无比的眸子中如今却尽是凄然悔恨的神采,他嘴唇轻颤,怆然道:“是本汗拖累了他们,是本汗指挥失误,使得数十万突厥勇士客死他乡,成为孤魂野鬼,是本汗对不起他们啊!”
“大汗……”阿史那思摩轻呼一声,认真地道:“大汗,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士战死沙场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您雄才大略,仁爱无双,我等甘愿为您赴汤蹈火,纵使身死也倍感荣耀,为大汗尽忠,为突厥捐躯是我等光荣的使命,您切莫因此自责。”
颉利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道:“本汗身为大突厥之主,带他们来到这异国他乡,却不能带他们安然归国,本汗有何面目面对家乡父老,面对他们翘首期盼的父母妻儿?”
“若不是因为本汗,汗颜拓跋,拓跋脱脱尔,突利他们又怎会遭此劫难,生死永隔?一切都是本汗的错,都是本汗的错啊!”颉利越说越是激动,面色也越来越红,这是气息不畅的缘故。
“噗……”终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颉利一口逆血喷将出来,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无比,本就虚弱的气息也变得愈发严峻起来,气息奄奄,似乎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大汗,您怎么了?”阿史那思摩见颉利口吐鲜血,顿时惊骇欲绝,一边关切地扶住颉利瘫倒的身子,一边扬声大喝道:“医官,医官,速传医官……”
“本汗的错,本汗的错……”颉利软到在阿史那思摩怀中,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
三十万大军,如今所剩只有四分之一,尤其是素来倚重的将领损失惨重,让颉利一时间难以接受,汗颜拓跋,拓跋脱脱尔,突利,这三人乃是突厥肱骨,然而如今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诸如阿兰哲别,拓跋阿虎等人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将,如今却都折在了隋国,你让颉利如何不心痛如绞。
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医官很快便抢进门来,当看见颉利气若游丝的样子,那医官一脸惊容,顾不上与阿史那思摩见礼,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迅速为颉利施救。
颉利却犹若未觉,口中依旧念念叨叨,不过声音却小了许多,最后终于闭上了双目,晕厥过去。
阿史那思摩自始至终都紧紧地盯着颉利,见此情形,吓得亡魂尽冒,想要呼喊,诊断完毕的医官却及时阻止他道:“阿史那思摩大人,大汗暂无性命之忧,但此时却不宜打扰。”
“呼……”阿史那思摩长出口气,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但背后的衣衫却被汗水完全浸透,缓了口气,阿史那思摩一边协助医官为颉利盖好被子,一边焦急地问道:“医官,大汗情况如何?”那医官定定地看着昏睡中的颉利,眉头紧紧皱起,良久才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忧虑。
阿史那思摩心中一沉,有些迟疑地道:“医官,大汗的伤势……”因为过于紧张,阿史那思摩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口干舌燥,双手掌心却是汗涔涔的。
那医官再叹一声,面色沉重地看着阿史那思摩道:“阿史那思摩大人,大汗本就身染重病,如今又受了刺激,怒火攻心,邪气趁机侵入体内,形势甚是严峻,药石之力怕是……”说到这里,他便住口不言,但所表达的意思阿史那思摩却是再清楚不过。
“你说什么?你这庸医,因何如此信口雌黄,胡言乱语?大汗不过是偶感风寒,休息几日就可无恙,哪里像你说得这般?”医官话音方落,阿史那思摩陡然色变,枯瘦的大手探出,狠狠地攥住前者的衣襟,直将其拽的一个趔趄,就连呼吸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阿史那思摩恶狠狠地盯着那医官,身上澎湃的杀气压迫而出,厉声道:“说,你受何人来此,有何居心?”“咳咳!阿史那思摩大人,下官绝无谋害大汗之心,下官冤枉,您松手,咳咳!”那医官一脸惶恐,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庸医!”阿史那思摩怒哼一声,猛然松开手掌,但眼中的杀意却是有增无减,“你给本官听好了,若是大汗有任何闪失,你自己提头来见!”那医官打了个机灵,他想出言反驳,但却沒有那个胆子,只能将满心的委屈,愤怒,恐惧深深压下,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看着阿史那思摩,眼中几乎流出泪来。
伴君如伴虎,作为突厥汗王的专用医生,虽然他享受着重金厚爵,但所担负的风险同样巨大,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就连父母妻儿都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关于大汗的病情,本官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顿了顿,阿史那思摩双目中闪过一抹森寒的光芒,“后果你自己知道!”那医官浑身一抖,噤若寒蝉地点点头,大气都不敢出,声严色厉地威胁过那医官后,阿史那思摩的目光突然向四周看去。
“阿史那思摩大人,小人们愿立下毒誓,绝不敢泄露一丝秘密。”
“将军饶命,饶命啊!”却是负责守卫颉利的两名护卫,见阿史那思摩杀机浮动的目光扫来,尽数跪倒在地,一脸惶恐之色,凄哀地哭诉道。
阿史那思摩走近几步,神色舒缓了少许,淡淡地问道:“你们当真能保守秘密?”
“当真,若是小人胡言乱语,愿受万箭穿心之苦!”见阿史那思摩脸色缓和,众护卫似是看见了曙光,忙不迭地说道。
“好,既如此,本官便答应你们!”阿史那思摩微笑着说道,众护卫闻言顿时兴奋地叩首道:“多谢将军开恩,多谢将军开恩!”
“起来吧!”众人再三谢恩后才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然而就在他们放松的刹那,阿史那思摩出手如闪电夺下两柄长剑,森冷的剑芒连闪,两名护卫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愕然与绝望,浑然不敢相信阿史那思摩竟然出尔反尔,如此无情。“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阿史那思摩有些愧疚地看着他们,低声道:“安心去吧,你们的家人本官一定善待。”
……
“参见阿史那思摩大人!”离开颉利的房间,阿史那思摩顾不上休整,便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巡视起雁门关的城防。
虽然一场大雪为突厥军赢得了喘息之机,但阿史那思摩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路上,突厥军士卒纷纷向他行礼问好,虽然众人依旧一脸严肃,恪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静默无语,但阿史那思摩却能感觉到他们心中淡淡的压抑与恐慌。
毕竟十五万大军进军萧关,如今回来的不过五千余,就是傻子也知道突厥军一定在前线吃了败仗,而且损失惨重。
“见过阿史那思摩大人!”阿史那思摩刚登上雁门关北城楼,一个身形颀长,面容俊朗,年约四旬中的年人便向他见礼道。
虽然此人身板有些单薄,看上去有些文弱,但一身沉重的锁子甲却让他平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尤其是双目中睿智与果决的目光让人不敢小觑。
“多铎将军快快请起。”阿史那思摩连忙还礼。
此人名叫多铎,原是蒙古人,后来投降突厥,颉利攻克通州后,率军一路北上时,特意留他镇守雁门关,负责统筹全局,保障后勤补给。
多铎起身,挥手让附近的士卒退出十余步远,这才靠近阿史那思摩几步,面色凝重,压低声音问道:“大人,皇上如今情况如何?”阿史那思摩双目微微一眯,双目如电,紧紧地注视着多铎,待看见后者眼中尽是担忧,全无半点叵测居心这才开口道:“皇上已经醒来,虽然身子还有虚弱,不过却好了许多,相信将养几日便可痊愈。”顿了顿,阿史那思摩低叹一声道:“其实皇上主要是心病啊!”多铎眼眉不经意的挑了挑,虽然从阿史那思摩沉重疲惫的面色看,事情似乎不像他所说那般,但多铎却聪明地沒有再追问下去。颉利生病的事情已经影响了军心,若是情况再恶劣一分,多铎也不知雁门关会出现什么乱子。
“是啊,希望皇上早些康复。”多铎感叹了一声,接着眉头一皱,有些担忧地道:“大人,两日过去,左汗和右汗依旧沒有一丝音讯传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阿史那思摩浑身一震,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一分,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忧愁,原本挺拔的脊梁愈发伛偻,颇有些廉颇老矣的感叹。(未完待续。)
第291章 独闯孤城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尽量派人去找,我相信以两位大汗的智谋武功一定可以逃脱此劫。”阿史那思摩采用强调的语气,似是为了加强多铎的信心,更是坚定自己的信心。
说着,阿史那思摩将目光落向城外,一场大雪,使得天地间银装素裹,雁门关外真正变作一片广袤雪原,与阴霾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积雪的缘故,天地间甚是明亮,但阿史那思摩的内心却是昏暗一片,看不见一丝曙光。
拓跋脱脱尔、突利很可能已经罹难,颉利重伤不起,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城中虽有五万兵马,但阿史那思摩却沒有丝毫取胜信心。
雁门关远不及通州城来得坚固高大,并不适合固守,更何况城中士卒并无多少战意。
“阿史那思摩大人,您看,那是什么?”就在阿史那思摩怔怔出神时,多铎却突然惊呼起来。
阿史那思摩醒神,忙循着多铎指示的方向看去,便见天地一线处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而且那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雁门关接近着。阿史那思摩一个箭步冲到城边,双手按着箭垛,瞪大了双眼向远处看去,隆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史那思摩豁然色变,他终于分辨出那是骑兵,隋国的骑兵,红色的征袍如血一般,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是那般醒目。
“敌袭,戒备”城头上值守的突厥军顿时炸开了锅一般,士卒的惊呼声,将领的喝骂声,嘈杂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场面显得有些混乱。虽然城中突厥军士气有些低迷,但反应却不慢,在阿史那思摩的呼喝声中,所有人都立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严阵以待隋军的到来。
北方的骑兵也愈发清晰起来,望着那迎风招展,高高飘扬的战旗上那一个硕大的,铁画银钩,苍劲有力的“杨”字,阿史那思摩的脸色愈发冷峻,双唇抿得紧紧,眼中杀机大盛。杨羽!虽然只能看出为首一人穿着白衣,看不清他的面貌,但阿史那思摩却知道那一定是隋主杨羽。
时间不长,五千骑兵便在城外一箭之地处停下,一股凌厉的煞气如狂风般卷挟着雪屑扑面而来,冰冷肃杀。
阿史那思摩眼神微动,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妒忌,令行禁止,整齐划一,林南手下这支骑兵无论是单兵还是团队合作,战斗力都极是强悍。
“城上的可是阿史那思摩将军?数月不见,别来无恙乎?”林南策马而出,仰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清朗的声音远远传出。
听着林南揶揄的话语,阿史那思摩虽然心中怒急恨不得扑下城去将林南斩杀当场,但脸上表情却是淡淡,笑着道:“有劳足下挂怀,本将军一切安好。”闻言,林南不禁摇头叹息道:“阿史那思摩将军,想不到你也是这般口是心非,实在叫朕失望。”阿史那思摩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林南道:“杨羽,你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何必在此多费唇舌,拐弯抹角?莫非你以为只凭五千骑兵便能攻破雁门关,你未免太过自大了些!”双方仇隙已深,难以化解,再者,胜利就在眼前,林南又怎会错失良机。
林南呵呵一笑,神色依旧淡淡地道:“阿史那思摩大人,朕虽然不敢小视天下人,但却也不会妄自菲薄,区区雁门关又如何拦得住我?”林南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所有人都能从其中听出他强大的自信。
“狂妄!”阿史那思摩满面愠色,冷喝道,众突厥军也是纷纷哗然,面露讥诮之色,在他们眼中,林南简直就是大放厥词。
面对几千只眼睛的横眉冷对,林南却是泰然自若,轻笑着道:“阿史那思摩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颉利重病不起,城中缺兵少粮,你又何必继续负隅顽抗?朕向来宽厚仁慈,只要你愿意开城投降,我们一定会善待你与城中的数万突厥勇士。”
“杨羽,休要妖言惑众!吾皇早已返回长安调兵遣将,不日便会再次挥兵东进。”阿史那思摩拧眉厉喝道:“你这鼠辈,若有种便来攻城,看本将会否怕你!”
“好!”听见林南如此说,阿史那思摩和多铎都不禁愣了下。就算雁门关薄弱,但城中也有五万兵士,凭借五千骑兵就破城,这不啻于痴人说梦。然而就在阿史那思摩发愣的刹那,林南的身子却突然离开了马背,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雁门关蹿来,白衣飘飘,雪屑纷飞,常人根本无法以肉眼捕捉到他的真身。
“不知死活!”阿史那思摩怒哼一声,冷酷地喝道:“弓箭手,放箭!”
“咻咻咻!”城头的突厥军经过短暂的震惊后迅速反应过来,开弓放箭,凄厉的尖啸声中,密集如雨的箭矢铺天盖地地向着林南射去。
林南双目紧紧地注视着前方,体内浑厚的真气鼓荡不已,双足如同幻影一般,踩着灵巧而诡异的步伐,轻若鸿羽,如风似电。
因为林南如鬼魅般的速度,绝大多数箭矢都落在了他的身后,而侥幸射向他的箭矢,一部分被他扭动身形避过,一部分则一双掌拍打拂挑击落在地,一轮箭雨落空,突厥军将士想要再次射击时才骇然发现林南竟然已经到了城下。
只见他轻斥一声,身子竟然凌空跃起,扶摇之上,双足连番踩踏在城墙上,只是眨眼间便接近了城头。
“滚下去!”多铎始终注意着林南,眼见林南就要落至城头,不由瞠目怒喝一声,手中一柄长剑作刀狠狠向前斩去。
“嘿!”林南虽在空中无处借力,但他却毫不畏惧,左手宽大的衣袖用力一抖。
“碰”的一声闷响,在林南内力的灌注下,单薄的衣袖也变得十分柔韧,将多铎劈下的长剑荡开,而林南则趁势落在城头,右手衣袖依样向前甩出,将想要围攻他的突厥军击退出去。
“杨羽受死!”阿史那思摩此时已经攻来,虽然他年岁已经不轻,但他含怒而来,手中宝剑寒气森森,虎虎生风,也让人不敢小视。
“来得好!”林南大笑一声,双手一圈一荡,再次将多铎必退,同时探手夺过一名突厥军手中长枪,林南手腕轻颤,长枪如灵蛇吐信般探出,“叮”的一声正中阿史那思摩刺来的剑尖,随着功力日益深厚,林南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阿史那思摩虽然不弱,但却依旧不是林南的对手,攻势被林南阻住,他的身子不由一晃,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身形,气血一阵翻涌。
“杀了他!”阿史那思摩心中惊骇,脸色更沉,但这却沒有让他畏惧,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杀心。
如今是除去隋主的最好机会,此时不灭,更待何时!“谁能阻我!”林南长啸一声,双手持枪,如同蛟龙出海,直将突厥军杀得哭爹喊娘,无人敢轻撄其锋。
对于林南的挑衅,阿史那思摩是又惊又怒,奈何林南武功超高,速度奇快,慢说常人根本近不得身,就算近得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且城头上位置局限,虽然突厥军人多势众,但真正能凑上前与林南斡旋的却只是很少一部分,而那些弓箭手更是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南在城头杀得鸡飞狗跳,帮不上什么忙。
“结阵,将他逼下城去!”眼见着己方士卒被林南如砍瓜切菜般杀戮,阿史那思摩目眦欲裂,不过他也知道愤怒只会让场面越来越混乱,遂强自平定心神,冷静地下达起命令。
阿史那思摩知道,若是再不遏止林南前进的势头,只怕己方本就低迷的士气会受到更大的打击,自此一蹶不振也并非绝无可能。
诚然林南武功之高雁门关中无人能及,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突厥军却有五万,一根稻草易被斩断,数十上百根呢,就算镰刀再快,收割的速度只怕也会大打折扣。
非常时段当用非常手段,是以虽然明知道自己的命令可能会使许多士卒因此丧生,但阿史那思摩却别无选择,为了最终的胜利,将损失控制在最小,牺牲个把人显然是值得的。
虽然处在前方的许多突厥军心中畏惧非常,很不情愿与林南这杀神对上,然而军令如山,他们却又不得不从。当一个人处于绝境之时,往往能爆发出空前的勇气和潜力,面对林南手中那寒星点点的长枪,明知必死的突厥军心中再无畏惧,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与杀意。
他们疯狂的怒吼着,将浑身的力气灌注在兵刃上,亡命般地向林南冲去,林南眉头微微一挑,阿史那思摩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以人命来压缩他的活动空间,最终将他挤出城去,唯有如此,突厥军方能重新夺回主动权。
林南微微一笑,对于悍不畏死冲上前来的突厥军浑然不惧,轻喝一声,林南手中长枪一横,双手握住两米长的白蜡杆子,一推一送,磅礴的力道骤然如山洪倾泻一般冲击在最前方的十数名突厥军身上。
尽管众突厥军孤注一掷,舍生忘死下爆发出的潜力甚是惊人,但羊终究是羊,想要战胜虎狼何其艰难,于是乎,在林南全力一击下,“砰砰”之声连响,十数名突厥军顿时向后跌飞出去踉踉跄跄,撞倒了身后一大片同伴。
一招得势,林南便不饶人,身随枪走,枪随身动,只见一片遮天蔽日的棍影之中,不断有突厥军跌退出去,惨叫连连,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虽然棍棒失去了枪尖的锋锐与坚硬,但在林南无匹的劲力下所能爆发出的威力依旧是常人难及,但凡触者,不是皮破血流便是骨断筋折。
古有长坂坡常山赵子龙为救阿斗在敌营中杀个七进七出,如今雁门关头林南也不遑多让,一杆长枪在手,忽而挑刺,忽而扫打,便如那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谁敢后退,格杀勿论!”阿史那思摩气得暴跳如雷,想要与林南硬悍,但后者却滑不溜手,除了刚开始过了几招,后来便在不肯与他相对。
“杀!”进是死,退亦是死,当一个个同胞惨死在眼前,当脚下的地面被鲜血与尸体完全覆盖时,城上许多突厥军顿时陷入了癫狂之中。
“我杀了你,你这个魔鬼!”
“混蛋,给我去死!”……谩骂声,咆哮声,嘶吼声,惨叫声,如此种种交织在一起响彻天地,打乱了雁门关这两日的平静。
浓重的煞气与血腥味弥散在城头,使得阴霾的天空又沉了一分,带给雁门关愈发压抑的气氛,更让陷入战局的众人愈发疯狂。
林南终究只是个人,即便自己如今的寒冰道印已经再次大成,气息悠长,恢复极快,但他的力量也终有穷尽,尽管他勇冠三军,在他人眼中是战神的化身,但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完全战胜五万大军,不啻于天方夜谭。
就算五万人列队不做反抗等他来杀,林南恐怕累死也不能完成任务,半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伤在林南手上的突厥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他也终于感到了一丝疲惫,体内的真气也不如方才那般充盈浩瀚,身上更是受了几处轻伤,手上的动作自然也不如方才那般迅猛灵巧。
这半个时辰的功夫,突厥军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恐惧,到后来的愤怒,癫狂,在阿史那思摩和多铎严肃地督促下,如今也勉强稳定了阵形,彼此配合,一心防御,虽扔有伤亡发生,但速度却降低了许多。
虽然士卒的伤亡让阿史那思摩痛心不已,但此时他已恢复了冷静,对形势的把握十分明确,知道林南的锋芒已经过去,心中不由一喜。他相信,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林南终究会落败,就算不能将他留在雁门关上,最好也要叫他落荒而逃,好一雪前耻。
“大家都坚持住,隋主现已是强弩之末,胜利终将属于我们,给我将他紧紧围起来,今日不杀他安能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阿史那思摩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林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阿史那思摩,纳命来!”闻言,林南却是眼中光芒一闪,一边将面前的一名突厥军击退,一边冲着阿史那思摩的方向大声喝道。
说着,林南厉喝一声,手中的白蜡杆子顿时抡圆,将靠近的十数名突厥军迫退,而他则乘势向着阿史那思摩杀去。
“杀!”见林南向自己杀来,正中阿史那思摩下怀,沒有畏惧,他厉斥一声,揉身迎上,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凌厉无比地向林南刺去。
“当!”一声巨响,林南前冲的身子顿时一滞,下一刻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爆退而去,阿史那思摩身子晃了一晃,不由一怔,就算林南力气大不如前,但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才对,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林南的身子已经退出近二十米,来到城墙边。
阿史那思摩顿时明白了林南的意图,不由扬声喝道:“隋主要逃,快拦住他!”说着,阿史那思摩便擎剑再度向着林南冲去,另一边厢,多铎也是反应迅速,抄起一把长弓,弯弓搭箭便向林南瞄准。
“阿史那思摩,今日暂且留你一命,朕去也!”退至城墙边的林南淡淡一笑,右足在箭垛上用力一跺,减弱的速度陡然增强,如同坠地流星一般向城外落去。
“狗贼,哪里逃!”就在林南离开城墙的刹那,多铎终于锁定目标,瞠目暴喝一声,手中弓弦猛然松开,只听“嗖”的一声尖啸,尖锐的羽箭撕裂空气,已极为迅捷的速度直奔林南咽喉而去。
听见那尖啸的声音,林南心中陡然一惊,不过他却是虽惊不乱,身在空中,林南舌战春雷,怒吼一声,右手中的长枪猛然向着多铎的方向投去。
“叮!”随着寒冰道印修炼愈发精深,林南的六识也愈发敏锐,达到了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层次,也正是因为此,他才能够孤身一人在突厥军的团团围困中来去自如,大杀四方还能全身而退。
是以,林南投出的长枪虽然后发但却先至,正正地撞击在多铎射出的羽箭箭镞上,直将后者击得向一旁落去,而那长枪却是去势不止,眨眼间便来到多铎面前,不待后者反应,狠狠地刺入其右侧肩胛之中,透体而出。
多铎惨叫一声,踉跄着退出七八步远方才站稳身形,一张俊脸此时却是扭曲起来,金纸也似,眼中尽是骇然与痛苦之色。
“放箭,快放箭!”阿史那思摩也未料到林南会有此一手,虽然震惊,但他却未忘记下达命令。
“咻咻咻!”当城上的突厥军反应过来,零星的箭矢射向林南时,后者已经落在地面,身形几次闪烁便遁出了弓箭的射程。(未完待续。)
第292章 末日降临
“阿史那思摩,三日后朕会再次拜访,希望到那时你能考虑清楚。”林南回到骑兵阵前,遥遥望着城头上咬牙切齿,愤恨不甘的阿史那思摩,大声笑着道。
“林南,今日你侥幸逃得一命,下次再见便是你的死期!”阿史那思摩冷哼一声,怒视着林南道。林南闻言不由大笑起来,好一阵才停下来,摇头叹息道:“阿史那思摩,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朕到时侯不讲情面,这是战书,你且收好了,三日之后,朕再来拜会!”说着,林南抬手接过身后骑兵递来的特制的长弓与羽箭,羽箭上绑着一块材质珍贵丝绢,弯弓搭箭,林南很轻松的便将弓弦拉至满月,微微瞄准便松开了手。
“咄!”羽箭滑出一道长长的轨迹,最后狠狠钻入雁门关头的帅旗上,“喀嚓”一声,那约莫小儿手臂粗细的旗杆竟折断,高高飘扬的帅旗栽倒在地。
阿史那思摩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林南此举不啻于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击,让他们颜面尽失,而林南如此做的目的一是立威,二则是进一步打击突厥军的士气。阿史那思摩面沉如水,一语不发接过士卒递上的羽箭,将旗上的丝绢解下并展开来,当阿史那思摩看清那丝绢的模样时,浑身巨震,脸色大变,他认得,这丝绢正是拓跋脱脱尔贴身之物,如今这染血的丝绢却出现在林南手中,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自明。
难道拓跋脱脱尔、突利二位大汗当真遇害了?阿史那思摩双目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丝绢,双拳攥得紧紧,虽然他竭力地控制着情绪,但粗重而紊乱的呼吸依旧暴露出他内心的激荡,看着那丝绢上那一个暗红色的硕大的“杀”字,感受着其上扑面而来的杀意,阿史那思摩心中甚是压抑愤慨,双目中不由露出仇恨的怒火与澎湃的杀意。
就在这时,城下再次传来林南的声音,语气充满了戏谑,“阿史那思摩,你可认得手中那丝绢是何人所有?”阿史那思摩陡然深吸口气,勉强将激荡的心绪平复,乜斜着看着林南,冷笑道:“不过区区战书,有什么稀奇?林南,你有什么能耐便尽管使来,看我阿史那思摩会否蹙一下眉头!”
“好好!”林南击节而赞道:“阿史那思摩啊阿史那思摩,事到如今,你又何必作那无用的困兽之斗?既然你不想说,那朕便替你说!”微微一顿,林南脸上笑容更甚,阿史那思摩看得真切,心中攸的一沉,想要阻止,但却也只是想想,果然,就在这时,林南再次开口,声音比方才不知大了多少,如同晨钟暮鼓,悠远高亢,“阿史那思摩,两日前,拓跋脱脱尔和突利不愿降我,尽已死于乱军之中,希望三日后你能做出明智的抉择,万莫步了他二人后尘!”
“死于乱军,死于乱军!”虽然对拓跋脱脱尔和突利的遭遇阿史那思摩心中早有准备,但当亲自证实他们已经阵亡的消息时,阿史那思摩心中依旧极为震撼而心痛。
念及过往的种种,似乎一切都发生在昨日,二人的音容笑貌也在脑海中清晰的呈现出来,然而如今却是天人永隔,再也见之不得,阿史那思摩的眼睛不由微微泛红,双目中陡然绽放出熊熊火焰,那是仇恨的火焰,是愤怒的火焰。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南一定会被射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拓跋脱脱尔与突利阵亡的消息不止让阿史那思摩震惊,带给雁门关突厥军的震惊更甚,数日来的种种猜测终于得到证实,在他们眼中高高在上,不可战胜的拓跋脱脱尔竟然死了,而同时逝去的还有二十万同胞。
“左汗真的死了么?”
“怎么可能?当年上代隋主杨广都曾败在左汗的手上,杨羽这毛头小子又怎么可能击败他?肯定是杨羽想要以此打击我军士气,他才好乘势破城。”
“这应该是真的,如果不是,为什么我军会从通州撤军,阿史那思摩将军也是只身一人从通州而来?”
“你们看,阿史那思摩将军的脸色极其难看,恐怕林南所言乃是事实,也许不止是拓跋脱脱尔、突利二位将军阵亡,就连大汗也有可能凶多吉少啊!”
“噤声!妄论大汗难道你想死吗?”
“唉,如果一切都是事实,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是斩是降?出发之时,我家娘子就快生了,也不知道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像我还是像她?”
……
众突厥军顿时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伐隋之战的结果对他们来说固然重要,拓跋脱脱尔的死讯固然让他们悲愤,但他们所关注的最多的却依旧是自身的利益,升斗小民,平平淡淡才是真,安安乐乐才是富。
“哈哈哈哈!”就在城头愈发骚乱,气氛愈发压抑之时,突然有一阵沙哑的大笑声传来,声音如同夜枭一般凄厉刺耳,让人直皱眉头。
所有杂音顿时收敛,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发笑的正是阿史那思摩,此时的阿史那思摩一脸怆然,但眼中却散发着浓重而疯狂的杀气,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在他那伛偻苍老的身体上传来一种十分危险的气息。
“林南,不过是一个拓跋脱脱尔罢了,算不了什么,我大突厥军中比他强者多不胜数,有种你便在城外候着,看我如何出城杀你!”阿史那思摩怨恨地看着林南,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林南哈哈一笑,不屑地道:“方才在城上你都奈何不得朕,便是出城又能如何?你若要战,三日后放手一搏就是,今日朕却是要回营吃酒,待得三日后再来约战。”
“走!”说完,林南便猛地一挥手,轻轻一跃便稳稳落在马背之上,策马向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随着林南的动作,他身后的五千骑兵也纷纷策马而行,阵形转换之间迅速而灵敏,沒有露出丝毫的破绽,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积雪上凌乱而密集的蹄印证明着他们曾今的到来。
“懦夫!孬种!无耻!”见林南说走就走,沒有丝毫拖沓,阿史那思摩一腔怒火无处宣泄,不由破口大骂起来,双拳狠狠砸在箭垛之上,沉闷的声音让附近的突厥军心中均是一紧,不由收摄心神,眼帘低垂,生怕惹得阿史那思摩不林南而获罪。
阿史那思摩毕竟非是常人,虽然心中悲愤至极,但脸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变得森冷的眼神才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冷冷地扫一圈,但凡与阿史那思摩目光相遇的突厥军,莫不是立时低下头去,噤若寒蝉,使得城头上寂静一片,只有寒风吹过的“呜呜”声,似是亡魂的哭泣,甚是渗人。
良久,阿史那思摩才严肃地说道:“三日后与隋主决一死战,若是谁不尽力,休怪军法无情,若是奋勇杀敌,本将必定重重有赏!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阿史那思摩话音落下,多铎率先出言应和,一脸的坚定之色,虽然长枪贯穿肩胛,血流如注,但他却依旧挺直身躯,大声呼喊,只是身上有伤,难免中气不足,而且呼喊中还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眉头不断的抽搐着,脸色煞白无比。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在多铎的带动下,众突厥军终于一同呼喊起来,声音虽然不小,但气势却不足,远沒有多铎那种视死如归,战必胜,攻必克的坚定。
……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阿史那思摩和多铎,对于雁门关中的突厥军来说,却显得无比漫长,十分煎熬。
虽然阿史那思摩严令突厥军不得胡言乱语,造谣生事,但拓跋脱脱尔和突利阵亡,颉利重病不起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甚至衍生出诸多版本,愈来愈甚。
城头的一场激战,林南孤身一人杀敌近千,重伤多铎,来去自如的威名同样在突厥军之中传播开来,以讹传讹,几乎将林南说成了杀神转世,神鬼莫敌。突厥军本就低落的士气不由更显低迷,恐惧的情绪蔓延开来,人心惶惶,毫无战意。
对此,阿史那思摩看在眼中,愁在心里。
尽管他竭力鼓舞军心,提高士卒的待遇,但军中班师回朝的声音不但不减,反而愈发激烈起来,理智告诉阿史那思摩,撤军西返是最好的决定,然而颉利身染重疾,奄奄一息,如今又是天寒地冻,大雪封路,若是颉利赶路途中出现任何差池,他纵然赔上一家老小性命也不能抵罪。
是以,阿史那思摩只能一边尽力安抚军心,一边派人回突厥求援,只是三天时间过去,援军依旧迟迟不至,而与林南约定的日子已到眼前,颉利依旧昏睡不醒,气若游丝,突厥军却是全无战心,这叫他如何迎敌?
“阿史那将军,城上防御工作准备如何?可有什么需要下官操劳的?”阿史那思摩刚探望过颉利,正碰上多铎,多铎一只手臂吊在脖子上,脸色十分苍白,看上去甚是虚弱。
“多铎将军,你受伤不轻,应该多休息才是,区区杨羽,本将还应付得了!”阿史那思摩将眼中的担忧收敛,关切地看着多铎道:“今日只等那杨羽前来,本将好为多铎将军报仇雪恨!”
“多谢阿史那将军关怀。”多铎眼中闪过一抹感动之色,继而坚定、认真地看着阿史那思摩道:“下官虽一臂受伤,但还有一臂健在,仍能上阵杀敌!”阿史那思摩眼中光芒一闪,赞赏地看着多铎道:“多铎将军铁骨铮铮,实乃突厥之幸,大汗之幸啊!”顿了顿,阿史那思摩接着道:“本将不才,但自信还能守得住雁门关一些时日,多铎将军先好好养伤,到时候少不得需要你上阵杀敌!”多铎点点头,有些懊丧羞愧地道:“都怪本将不小心,竟然受了如此重伤,不能与将军一同抗敌,惭愧之至!”
“多铎将军毋须自责,实在是那林南狡诈奸猾,让人防不胜防!”阿史那思摩宽慰地说道。
“咚!咚!咚!”多铎正要开口,却突然听见北方传来沉闷而响亮的鼓声,他与阿史那思摩对视一眼,脸色俱都变得严肃起来,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林南来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阿史那思摩深吸一口气,然后长叹道,随着这声叹息,他身上的忧虑困顿顿时消散干净,整个人变得十分严肃而冷静,“多铎将军,好好养伤!”阿史那思摩正准备离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呼唤声:“阿史那将军,大汗醒了,命您速去拜见!”阿史那思摩脚步顿止,眉头一挑,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多铎看在眼中,立即出言道:“阿史那将军,大汗之命不可违,你自去便是,下官先去城上指挥!”
“好,一切有劳多铎将军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阿史那思摩不是拖沓之人,是以并未多少犹豫便答应下来,深深看了一眼便告辞离去,随着那呼唤他的医官向着颉利的屋子奔去。
“大汗情况如何?”一边走,阿史那思摩一边向身侧的医官询问道。
“还、还好。”那医官身子闻言,呼吸陡然一窒,心跳都漏了一拍,大冷的冬季额头上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甚是难看,待阿史那思摩看来,忙闪烁其辞地道:“阿史那将军,大汗催得急,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阿史那思摩眉头皱了皱,瞥了一眼那医官便不再言语,但脚步却是又快了一分。
见阿史那思摩一心走路,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那医官明显舒了口气,但手足上传来的的冰凉之感却证明着方才他内心的惶恐。
舔了舔嘴唇,盯着阿史那思摩有些伛偻的背影,那医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旋即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阿史那将军”阿史那思摩心中既是担忧城外的战事,又是担忧颉利的病情,是以一心走路,竟未曾留意不远处正向他走来的一名中年男子的呼唤。
这中年男子相貌清奇,双目灿若星辰,身上有着一种卓尔不群的气质,此人正是自通州侥幸逃脱的阿兰哲别,那日阿兰哲别撇下纳兰雪后便单人一马,循着小路一路疾驰,终于在颉利即将撤入雁门关时与之汇合,深夜中,阿兰哲别衣衫褴褛,浑身大小创伤十余处,整个人仿佛是个血人,一路上担惊受怕,又受了风雪侵袭,遂刚与阿史那思摩汇合便一头在地,就此人事不省。
这几天以来,阿兰哲别一直深居简出,调养伤势,直到今日伤势好转方才出得屋来,见阿史那思摩脸色严峻,行色匆匆,疾奔颉利的居所而去,并未理会自己,阿兰哲别眉头一挑,神色一动,心中不禁有了一个猜测:“难道……”想到这里,阿兰哲别的双目微微一眯,但其中的光芒却愈发明亮而摄人,紧抿的双唇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定定地望着阿史那思摩与医官一前一后走远的身影,阿兰哲别的身子突然挺直如苍松,根本瞧不出病态,脸色更是刹那间变得从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眼中的光彩也越来越盛。
阿兰哲别前后的变化阿史那思摩无从知晓,他一路疾行,十数次呼吸之后终于来到颉利房门之外,深吸口气,阿史那思摩略微整理了仪容,这才推门而入,一脸恭敬地拜倒在地,道:“阿史那思摩参见大汗,愿大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咳咳!”先是一阵咳嗽声传来,接着才响起颉利那虚弱而沙哑的声音:“阿史那将军,起来吧!”阿史那思摩连忙谢恩,起身,这才走上前,仔细向着床榻上的颉利看去。
颉利虽然醒了,但面色看上去却比几日前还要难堪得多,整个人面若枯槁,原本威严的气息如今却是当然无存,就连那一向深邃睿智的双眼如今也显得有些浑浊起来,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四十岁一般。
阿史那思摩的心中浮上一丝阴霾,但脸上却挂着欢愉的笑容,在床榻前蹲下身子,平视着颉利的眼睛道:“大汗,您醒了,实在可喜可贺!”颉利嘴角扯了扯,似是想笑,但发出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随着咳嗽,他蜡黄的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红润之色,粗喘了几口气,颉利示意阿史那思摩将他搀扶起来,靠坐在床头,这才虚弱地道:“阿史那将军,这些天辛苦你了!”
“大汗,您千万别这么说,一切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不知为何,看着往日那高高在上的大汗如今这虚弱的模样,阿史那思摩心中一阵发堵,声音也微微发颤,从前的恩怨似乎在这一刹那都已经烟消云散。(未完待续。)
第293章 激将
颉利闻言不由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却充满了落寞与苦涩,而随着这一笑,他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喘息也不似方才那般粗重,颉利抬手握住阿史那思摩的手道:“阿史那将军,本汗唤你前来是有些事情要交代于你。”闻听此言,阿史那思摩心中微微一颤,强自将心中的那一抹不安压下,他一脸关切地道:“大汗,您刚醒来,需要多休息。微臣虽然才疏学浅,但还勉强能处理好雁门关之事,您不必为此费心。”
闻言,颉利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拍了拍阿史那思摩粗糙的手背,颉利长叹一声,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忧伤与失落。
阿史那思摩的眉头皱得更深,眼底的忧郁愈发浓重,心中莫名地惶恐不安,他想说什么,但嘴唇翕动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顷,颉利再次开口,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却流畅了许多,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让阿史那思摩险些从地上跳将起来。
“阿史那将军,本汗大限将至,恐怕时日无多矣。”颉利的语气平淡,声音不大,但在阿史那思摩耳中却不啻于滚滚惊雷,直震得他目瞪口呆,脑海中一片空白。良久,阿史那思摩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干笑着道:“大汗与微臣说笑,臣竟险些当真,实在是罪过,罪过。”似乎是为了强调什么,阿史那思摩接着道:“大汗您乃草原之汗,有上苍神佛庇佑,福寿绵长,又怎会有大限呢?”颉利见阿史那思摩一脸惊惶不安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道:“阿史那将军,古往今来,这天下间有又谁能逃过生老病死?强若当年中原的秦皇汉武不也最后化作黄土吗?”顿了顿,颉利长叹一声道:“本汗不畏生死,只是却沒料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早,如此突然啊!”阿史那思摩顿时沉默下来,脸上伪装出的笑容也尽数收敛而去,眼中的忧虑与悲伤再也掩盖不住,双目也隐隐有些泛红。
一统中原,威慑天下,不只是颉利的梦想,更是阿史那思摩,拓跋脱脱尔等一干亲信所盼望的目标,然而如今霸业未成,曾经的朋友兄弟却死的死,伤的伤,颉利更是到了弥留之际,平隋大计已然失败,而草原诸事却还未做安排,这让颉利如何能放心的下?
“阿史那将军,本汗虽不才,却也无愧于突厥千万黎民百姓,无愧列祖列宗,只是对世子却疏于管教,让他养成诸多恶习,做下许多蝇营狗苟之事,汉颜拓跋曾多次指出世子的过错,更曾劝说本汗另立世子,但我的几个儿子多是年幼,如何有能力治理突厥?本汗本以为还可以多活几年,待得诸事平定再做选择,奈何上苍不允啊!”
“大汗”阿史那思摩悲从心来,再也抑制不住,不由泣不成声。
“阿史那思摩,拟命。”
“是。”阿史那思摩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是以便忠实地执行命令,取了笔墨纸砚,静待颉利的吩咐。
……
雁门关外,林南如约而至,端坐在汗血宝马之上,一身白衣飘飘,洁白似雪。在他身后,五千骑兵,两万五千步卒排列着整隋的阵形,冷漠地注视着雁门关,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震颤大地,也让雁门关头的突厥军心神震荡,虽然隋军来的人不多,但再次面对隋军,他们却并无多少信心,心中战意缺缺,敲鼓的是一个相貌粗犷的汉子,脸上的络腮胡子钢针也似,他古铜色的肌肉如花岗岩一般纹起,随着粗壮的双臂挥动鼓槌而剧烈律动,彰显着主人体内那不俗的力量这人却是高德昌,林南如今的亲信。
那****盲动冒进,使得众隋军陷入突厥军两面包夹之中,若非林南及时杀到,即便最后隋军能战胜拓跋脱脱尔,但损失也绝不小。
林南虽然欣赏高德昌的武勇,但对他的毛躁和好战也甚是头痛,是以便借着这次其犯的错误将他贬作了鼓手,什么时候磨平了性子什么时候才能官复原职,上阵杀敌。
对于林南的处罚,高德昌是心服口服,万不敢有所怨怼,其一林南战胜他易如反掌,其二是他此番的冒失直接导致隋军折损了近五千人,不止林南痛在心里,高德昌也是心如滴血,怒火总要有宣泄口,突厥军无疑成了高德昌心中的罪魁祸首,而面前的牛皮战鼓自然是他宣泄的最佳途径,是以高德昌擂起战鼓来分外卖力,恨不能将鼓面砸裂。
“阿史那思摩,林南依约前来拜会,汝却不敢现身,可是心中畏惧,悄悄遁走?”一通振奋人心的鼓声完毕,林南挥手示意高德昌停下动作,朗声道。
“林南小儿,休要猖狂!”林南话音方落,城头帅旗下突然出现一人,却不是多铎还有谁来,如今他已经换上了铠甲,腰胯宝剑,眉眼寒煞地看着林南喝道。
未见阿史那思摩出现,林南心中奇怪,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意,颇是关切地问道:“多铎将军,数日不见,肩膀上的伤可好些了?”闻言,多铎面露怒容,眼中闪过一抹仇恨的光芒,冷声道:“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今日吾必报一箭之仇,誓将汝斩于马下!”
“手下败将,安敢言勇?偌大的突厥,如今却全是些欺世盗名之辈,实在可怜,可叹,可悲啊!”林南大摇其头,脸上摆出一副极其失望的样子。
“小贼,休要逞口舌之力,有本事便与本将大战三百回合!”多铎暴跳如雷,一张脸由青到红,又呦红到紫,双目血红,似欲择人而噬。
“插标卖首之徒,羞于杀之!”林南的回答如尖刀一般狠狠刺入多铎的内心,将他所有的尊严撕去,也将他胸中的怒火彻底引爆。
“直娘贼,今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面对多铎气急败坏的喝骂,林南却是有若罔闻,气沉丹田,瞠目大喝道:“颉利,给朕滚出来!!”
“滚出来……来……来……”经由林南全部功力的一吼,其声嗡鸣若万钧雷霆,山河色变,地动山摇,整个雁门关似乎都在他这惊天一吼中瑟瑟发抖,滚滚的声浪直冲霄汉,传遍了大半个雁门关。
雁门关城头的突厥军尽皆骇然,而城中的百姓闻听此声也不由纷纷侧目,面露惊容,心中甚是复杂难明。
三日前林南在雁门关城头大杀四方,弄的突厥军灰头土脸,好不狼狈,尽管阿史那思摩百般封锁消息,但又如何能堵住百姓悠悠之口。如今,听闻林南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城中百姓百感心头,是回归家园的激动欣喜,或是对未来生活的畏惧与迷茫。
“狗贼,找死!”多铎一张俊脸黑得可怕,怒发冲冠,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厉声咆哮道,多铎饱读诗书,涵养原本不差,只是前日让林南杀得大败亏输,是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胸中怒火熊熊,而此时林南又几次三番轻视于他,言语间污蔑之意甚浓,你叫多铎还如何忍得住,不由便破口大骂开来,这却是正中林南下怀。
多铎越是表现的愤怒暴躁,林南愈是泰然自若地看着多铎,淡淡地说道:“疯犬咬人,人自不能同样待之,你们说是吗?”后一句却是问身后的三万将士,徐世绩等人轰然而笑,大声答道:“不能!”如果林南动怒,回骂几句,多铎或许会舒服些,然而林南如此轻飘飘,云淡风轻的一句却让他浑身的力气用在空处,心中怒气更是难平。
多铎本就处于暴走的边缘,林南这一句话却是火上浇油,推波助澜,将多铎逼向了疯狂的境地。
“我要杀了你!”多铎目眦欲裂,嘶吼一声,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厉声道:“来人,随我出城生擒隋主,今日必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说着,多铎便疾步向城下行去,浑身杀气腾腾,狞厉的眼神让想要劝说他的将官不寒而栗,纷纷闭上了嘴巴。
“嘎吱……”随着让人牙酸的吱嘎声作响,雁门关城那虽并不高大,但却也算厚重坚实的大门缓缓开启,顺着逐渐变大的门缝,正看见多铎端坐马背,左手擎剑,满面凶光地死死盯着一身白衣的林南。
虽然多铎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恨不能立即将林南立即斩于马下,但他毕竟非是凡人,还沒有完全迷失在仇恨之中,是以当城门完全开启之时,多铎并未率领一万列好阵形的士卒冲将出来,而是命令数百名士卒清理路面,既知林南来犯,阿史那思摩又怎会不早做打算,早在三日前他便在城外布下拒马桩,陷马坑,如今更是沟壑纵横,机关遍布。
如今积雪仍厚,城外白茫茫一片,诸多危机掩于其下,倘若林南贸然攻城,损失定然不在少数,约莫半刻钟的功夫,突厥军终于清出一条尚算宽阔的坦途,多铎遂率军缓缓而出,不过却是离城不足一箭之地,正好在城头的弓箭手防御范围之内。
诚然多铎报仇心切,怒火中烧,但经过这片刻的功夫已经冷静了不少,他之所以出城迎战,除了宣泄心中的怒火,更多的却是为雁门关城争取时间。
这几日来城中人心浮动,士气低迷,倘若多铎任由林南谩骂而无所动作,士气必然一落再落,只怕到时候更无法阻挡林南的进攻。先前多铎立于城头,虽然与林南口舌之争,但也看见隋军所携带的攻城器械,那密密麻麻,练成一片的投石车,云梯,撞城车等无不让多铎心底发寒。可以想见,林南若是倾力攻城,只怕雁门关城根本抵挡不了多久便会坍塌破碎,心思急转,多铎才率众出城,目的便是想趁如今士气可用之时尽量缠住林南,为阿史那思摩争取更多的时间。颉利已经醒转,再固守雁门关并无太大意义,不若早早归去,也免得加大伤亡。
“杨羽鼠辈,那日侥幸让你走脱,今日可敢一战?”多铎越众而出,面目狰狞地瞪视着林南,怒气勃发地吼道。
“你有伤在身,胜之不武。”林南淡然一笑道:“阿史那思摩何在,莫非真的逃了?”
“你!”多铎气得浑身颤抖,肩膀伤口撕裂传来的剧痛却让他面部愈发扭曲,看起来愈发狰狞,再次嘶吼道:“吾独臂一样可杀你,战是不战?”
“老杂毛,恁的聒噪,凭你也想与陛下一战?你家高爷爷在此,你可敢应战否?”林南正要答话,战鼓旁的高德昌却是忍不住喝骂起来,他生得虎背熊腰,粗眉大眼,一脸钢须挺立如针,正可谓是凶神恶煞,粗犷的声音犹若呼啸兽鸣,倒有几分威势。
“呔!哪里来的孽障,竟也大放厥词!”多铎气得三尸神暴跳,林南轻视他也还罢了,一个个区区卑微的力士竟然也嘲弄于他,就算是佛祖恐怕也按捺不住吧。
“也好,待我活劈了你再杀杨羽也是不迟!孽障,下来受死!”多铎剑尖直指高德昌,厉声喝道。
闻言,高德昌很是希冀地看着林南,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如同渴求糖果的孩童一般,林南不禁莞尔,轻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
“老杂毛,取你命性者高德昌是也,见了阎王莫要报错名号!”高德昌咧嘴一笑,黑须间露出一口森森钢牙巨口,杀气毕露,提着两支硕大的鼓槌,施施然便向着多铎走去,脸上不仅沒有畏惧,反而兴奋非常。
与一个贱如草芥的力士对垒,多铎已感觉莫大的耻辱,如今见对方竟然赤身步行而来,所用不过两只鼓槌,顿时羞愤难当,不理会身后将领的劝阻,厉吼一声便纵马驰出,剑光霍霍,杀机肆意。
多铎身上有伤,从理智来说是不该出战的,但此时他却是示弱骑虎,不得不为,林南武功高深莫测,常人难敌,败于他手并不难看,但若是连一个力士的挑战也要畏怯,多铎纵使能安然回到突厥国也免不了成为同僚的笑柄。(未完待续。)
第294章 覆灭
“杀!”面纵马扑来的多铎,高德昌双目瞪得溜圆,眨也不眨,双脚似生根般长在地上,直到多铎冲到近前他才瞠目大喝一声,侧步,矮身,挥臂。
“喀嚓!”一声脆响,多铎胯下的战马喉结被瞬间击碎,悲鸣一声,前冲的身子陡然向地上扑倒下去。多铎惊呼,正要有所动作,却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力拽下马背,“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直将他摔了个七荤八素,头脑发懵,肩膀处的创口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几欲晕厥。
高德昌虽然人生得粗野了些,但战斗天赋却是不差,从避让,杀马,到擒拿多铎动作一气呵成,快若流星,正可谓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就连林南也不由暗自赞叹。
“多铎已降,尔等还要战乎?”就在突厥军震惊于多铎一招落败时,高德昌双手叉腰,一脚踩在多铎身上,陡然扬声暴喝道。
林南是以内力为助,是以声若雷霆,震颤天地,而高德昌却是天赋异禀,声浪滚滚,如铜钟大吕也似,霎时便将突厥军震醒,但脸色却俱都变得惶恐无比。
“多铎已降,突厥军必败!”林南猛然亮出钢刀,振臂高呼道:“破城杀敌就在此时,冲!”话音未落,林南便如离弦之箭般策马纵出。“降者不杀!”林南身后,五千骑兵也随之动作,在秦琼的率领下一边齐声怒吼,一边策马狂奔,如同决堤的洪水,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向着六神无主的一万突厥军冲去。听着隋军山呼海啸的声音,多铎气急,一口逆血喷出,眼前一黑就此晕厥过去。
……
“大汗,微臣已经写好,还请您过目!”阿史那思摩放下双臂,双手恭敬地捧起书案上的圣旨,快步走到颉利面前说道,眼中尽是忧色。
“嗯,很好。”仔细阅读一遍,颉利点点头,脸上明显松了口气,但气息却比方才有些弱了。
颉利将圣旨合上,郑重无比地交与阿史那思摩之手,一脸严肃诚恳地道:“阿史那将军,一切都拜托你了,希望你能摒弃前嫌,尽力辅佐世子,不过若世子不可扶,你亦可取而代之,断不能叫突厥亡于贴摩之手。”
“大汗”阿史那思摩跪伏在地,老泪纵横,泣声道:“臣纵万死,必保世子周全。”
“好,好,咳咳!”颉利露出一丝笑容,却是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竟隐有血迹。
“大汗,大汗!”阿史那思摩一边焦急地扶住身子颤抖的颉利一边冲身旁的医官厉声喝骂道:“还愣着作甚?!大汗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休想活命!”那医官知道颉利气数已尽,纵然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阿史那思摩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恐惧,更让他愤怒,仇恨。
“嘭!”就在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阿兰哲别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大声道:“大汗,多铎降了隋军,隋主已经杀入城中,您快走吧!”
“什么?!”颉利面色骤变,灰暗的双目陡然爆发出一团明亮的色彩,但仅仅是一瞬便黯淡下去,而他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就连呼吸也再次紊乱而急促起来。
虽然方才他就隐隐听见了林南的喝骂,但如今闻听他竟已攻入城中也不由大为吃惊,尤其是多铎的投降更让他不可思议,心痛不已。虽然多铎在他心中不如汉颜拓跋,拓跋脱脱尔等人来的亲近,但颉利对其也是信任有加,从未亏待,奈何多铎竟然在这关头临阵倒戈,如此行径不异于在颉利胸口插了一刀,让他疼痛得几乎窒息。
“阿兰哲别,你胡说什么,多铎将军一向忠心耿耿,又怎会背叛大汗?”颉利未说话,身边的阿史那思摩却是满面怒容地冲阿兰哲别吼道,且不说因为颉利托孤之事让他心情沉重烦闷,阿兰哲别不得命令擅闯此地,如今又“胡言乱语”怎不叫他恼恨,是以口气甚是严肃而凌厉,阿兰哲别闻言却并未露出惶恐之色,反而焦急而关切地看着阿史那思摩道:“阿史那将军,如今且不说多铎将军是否降敌,但隋军已入雁门关却是不争的事实,此地危机,您还是护送大汗出城才是正经啊!”阿史那思摩浑身一阵,听着那愈发响亮清晰的喊杀声,也知道情势危急,遂顾不得其他,忙对颉利道:“大汗,微臣这便护送您出城!”
颉利此时已经缓过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惨然而苦涩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便闭上双目不再言语,他身为突厥大汗,万不能落在仇敌手中,而骄傲如他又怎会甘心沦为他人阶下之囚。
见颉利点头,阿史那思摩便压下心中各种情绪,恢复了镇定与严肃,沉声下令道:“阿兰哲别,速拿我兵符前去调集兵马,准备即刻突围!”说着,阿史那思摩将手中兵符抛于阿兰哲别,阿兰哲别接了兵符,右手用力一攥,感受着坚硬的兵符上繁复的花纹,心头不由一片火热,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精芒,虽是竭力忍耐,但藏在战甲下的身躯都不由微微颤栗起来。
“是!”阿兰哲别的变化只是一瞬间,阿史那思摩心忧颉利的安危却未曾主意,而阿兰哲别拿了兵符便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阿兰哲别离去后,阿史那思摩在嘱咐医官好生照看颉利后也迅速出门,他必须要了解城中的情况,如此才能做出突厥密的部署,尽可能将颉利安全带出城去。
无论是阿史那思摩或者颉利都清楚,如果颉利落在敌人手中,不止会对突厥军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会陷整个突厥于被动之中,更可能引发出不可估量的动荡。
“大汗,您怎么了?大汗!阿史那将军,阿史那将军”然而阿史那思摩前脚出门,后方便传来医官惊恐至极的尖叫声,阿史那思摩浑身巨震,前行的脚步立时顿住,下一刻便以更快的速度闯进门去。
“大汗,您怎么了?”阿史那思摩抢进门来,顾不得询问守在床榻之侧的医官,连滚带爬地扑到颉利身前,惊惶地看向颉利,然而他却只看见颉利一脸惊愕,眼含怒色地惊呼道:“小心!”
“去死吧!”阿史那思摩正对颉利的反应愕然不解,但敏锐的感知却突然察觉到背后袭来的劲风与杀气,他猛然竭力向侧方扭动身子,坚实的右拳同时如榔头一般向后砸去。
“噗!”“碰!”一道银亮的光芒中,两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阿史那思摩闷哼一声,身子晃了几晃,而偷袭者却在他巨力之下踉跄着跌退出去七八步远,坐倒在地,口鼻溢血,神情萎靡,但嘴角却带着疯狂而凄然的笑容。
“混账,你想作甚?!”当阿史那思摩看清行刺他的乃是那医官时,不由又惊又怒。他虽然躲开了刺向后心的一刀,但尖锐的匕首却依旧刺入了右部的肺叶,剧烈的痛楚让他面目扭曲,殷殷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衫,而他的呼吸也变得紊乱而粗重起来。
“阿史那思摩,大汗大限已至,药石之力难以回天,与其到时候因此牵连丧命,不若今日先下手为强,呵呵,咳咳!”说着,那医官此时却是强撑着站起身来,只是口鼻中鲜血如注,满面惨笑,看上去很是狞恶。
阿史那思摩语气陡然一窒,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这几日因为心情烦躁,颉利病情未有好转,阿史那思摩确实将怒火宣泄在这医官身上,也曾威胁过这医官,却不想竟酿下这恶果。
虽然如此,但阿史那思摩却未有丝毫悔意,君辱臣死,挽救不了大汗的性命,留他性命又有何用?“阿史那思摩,今日我就算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那医官狞笑一声,再次握紧了手中染血的匕首,恶狠狠地向着阿史那思摩扑去。
“来人,护驾,护驾!”阿史那思摩怒不可遏,一边扬声高喝,一边站直身子,死死地盯着扑来的医官,然而让阿史那思摩奇怪的是,自己喊了几声却不见屋外有人应声,他的心不由攸的沉下来,而这时医官已经杀到,遂不敢再分心他顾。
“逆贼。找死!”阿史那思摩虽然受伤,但虎威犹在,这几日积下的怒火瞬时渲泄而出,他强撑着身子,觑准医官匕首来势,左掌拍开医官用匕的手臂,右脚则乘势而起,狠狠踹在后者腹部,直将其踹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阿史那思摩一招得势便不饶人,强提一口气,忍着后背传来的剧痛,冲上去用力一脚踩在那医官的手腕上,只听“喀嚓”一声,那医官惨叫一声,右手手腕却是已然碎裂,而阿史那思摩另一脚再至,目标却是那医官的胸口。
“喀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中,医官前胸顿时塌陷下去,血水如泉涌般自其口鼻中留下,让他凄厉的惨叫声也只变成低沉的“呜呜”声。
“阿史那思摩,好你个恶贼,竟要行刺大汗,意图造反!”阿史那思摩脚还未从医官胸口抬起,便决背一道后劲风袭来,接着才是惊天的怒吼声。
“噗哧!”长剑穿胸而过,阿史那思摩恰好转过头来,看见了行刺的主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阿兰哲别。
“你,你……”阿史那思摩惊骇莫名,却不是因为死亡,而是阿兰哲别的作为,他实在不明白阿兰哲别为何要如此做,就算弑帝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阿史那思摩,你行刺大汗,谋反作乱,该当千刀万剐!”阿兰哲别双目灿若星辰,让阿史那思摩几乎不敢逼视,话音未落,他便猛然抽出刺入阿史那思摩胸膛的宝剑。
阿史那思摩愤怒,怨恨地看着阿兰哲别,伸出手臂,想要做些什么,但随着生命力的流逝,这一切不过都是徒然,一代名将最终带着无尽的不甘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阿兰哲别,你这逆贼!”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颉利也有些呆滞,随着阿史那思摩的倒地,他也终于清醒过来,望着向自己走来的阿兰哲别,颉利满面愠怒地厉喝道。
“大汗,逆贼已除,您这便上路吧!”阿兰哲别居高临下地看着颉利,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纵然他曾经如何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如今也不过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废柴。
“逆贼,早知你是这般狼子野心,本汗就该听信汉颜拓跋所言,斩杀于你以除后患!”颉利沒有气急败坏,只是瞪着双眼,恼恨而愤怒地道。
“颉利,别忘了,沒有我你也许早就落在了隋主手中!”阿兰哲别冷哼一声,顿了顿,嘲弄地道:“忘了告诉你,除掉阿史那思摩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世子的主意,他让我转告你:‘你早就该死了’。”
闻听此言,颉利浑身巨震,双目圆睁,脸色陡然变得煞白,继而便如血般通红,胸膛更是急速起伏起来,终于,“噗”的一声,一口逆血喷出,颉利瘫倒在床上,惨笑着喃喃道:“我生的好儿子,好儿子啊,哈哈”声音戛然而止,而一代雄主颉利终于溘然而逝,只是同阿史那思摩一样,都是带着悔恨与不甘离去。
望着凄惨不堪的颉利,阿兰哲别心头滑过一抹悲凉,不过很快便隐去不见,他迅速将头发弄乱,然来到阿史那思摩身旁,将其腰间的佩剑拔出,先是调转剑尖,用力在右肩窝上刺下,继而用长剑贯穿了颉利胸口。接着,阿兰哲别又用自己的佩剑在身上划了几下,虽然都不是致命伤,但创口皮肉翻卷,鲜血汩汩而流,显然不轻。
利刃入肉,鲜血飞溅,巨大的痛楚传至心头,他的脸色一片煞白,但他却只皱了皱眉头,双目中满是刚毅之色。做完这些,阿兰哲别便扑倒在地,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快来人!”
……
“陛下,突厥军撤了!”雁门关北城,林南一马当先,白衣飘飘,甚是潇洒,但手中钢刀上下飞舞,所做却是残酷血腥的杀戮。
多铎一招落败,突厥军顿时群龙无首,陷入短暂的慌乱之中,而林南率众乘机攻城,顿时让突厥军措手不及。虽然突厥军中也有那敏锐的将领竭力指挥,想要组织其有力的防御反击,但毫无战心的突厥军面对如狼似虎,战志高昂的隋军,根本沒有多少抵抗便被突厥军迫入城中,节节败退。
“突厥军已败,降者不杀!莫要走了突厥大汗,活捉颉利狗贼!”眼见突厥军的抵抗突然变弱了许多,林南挑了挑眉头,猛然扬声高喝道。“活捉颉利,杀!”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中,隋军势若疯狂,攻势愈发凌厉,而沒有后援的突厥军终于彻底溃散,一败再败,一个多时辰后,林南率众从北城杀至西城,城中再无能够抵挡他的力量,而这时他也终于明白突厥军为何会退得如此之快,沒有颉利的突厥还是突厥吗?望着洞开的西城门外茫茫雪地上凌乱的脚印,林南突然莫名地叹息一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
黄龙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夜,连续数日来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天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银色的光辉映衬着地面洁白的积雪,使得天地之间一片明澈。虽然微风拂动,寒气逼人,但对于大隋的百姓来说,清冷的月色带给他们的却是无限光明与温暖,自八月始,突厥大汗颉利挥兵而来,如今已有近三月,三月中,战火不止,杀戮不断,隋军先是一败再败,隋主险些丧命,但最终竟又反败为胜,如此强烈的变化让大隋百姓难以置信的同时也不由欢呼雀跃,喜上眉梢。
如今,随着雁门关被隋主收复,突厥在大隋的最后力量也土崩瓦解,预示着颉利东征的彻底失败,而压抑在大隋百姓心头的阴霾也终于烟消云散。突厥大汗颉利三十万大军浩如烟海,气势吞天,然而雁门关一战后,所余不过六万余,汉颜拓跋,拓跋脱脱尔,突利,阿史那思摩等突厥股肱全都客死他乡,而颉利本人更是屈辱的死于病榻之上,这一战,突厥一败涂地,元气大伤,而隋主林南之名却是响彻寰宇,威震九州。
……
白昼能带给人们温暖,驱散心中的恐惧,黑夜却能将喧嚣驱逐,将罪恶与肮脏遮掩。纵然白日里城中喊杀震天,鲜血横流,然而皎皎圆月之下,雁门关中的百姓却似乎忘记了所有的血腥与恐惧,安详地沉浸在美梦之中,这个冬天的第一个美梦。雁门关城主府书房中,此时却是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下,窗棂上,两道挺拔的身影相对而立,这二人却是林南与刘文静,后者是在今日夜幕时分才赶到雁门关的。
“陛下,恭喜你!”刘文静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林南,看着他那对深邃而平静的双眸,看着他嘴角淡然的笑容,眼中的赞赏与欣慰毫不掩饰。
他作为君王,却从不歧视出身卑微之人,即便是贩夫走卒也能温润宽厚对待,然而他杀起人来却极其冰冷残酷,从未有过一丝犹豫;他聪明冷静,高瞻远瞩,智计百出,将堂堂突厥大汗颉利玩弄于鼓掌之间,但却又妃妾无数,让人感觉总有些昏君的意味。
林南听到刘文静的话,淡淡的摇摇头,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平静地道:“有何恭喜之有,都是将士们的功劳罢了!”刘文静眼神微动,笑着说道:“接下来陛下您打算怎么办?是继续追击突厥军,趁势攻入突厥,还是……”
“你怎么看?”这时林南忽然反问。
看着林南坦然而诚挚的目光,刘文静心中温暖,深深看了林南一眼,刘文静将目光落在一旁摇曳的珠光上,脸色忽明忽暗,沉吟了片刻他才叹息道:“突厥人虽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这些年来,战火不断,天灾频仍,我大隋百姓早已不堪重负,经不起折腾了啊!”
“嗯。”林南点点头:“好了文静,你先出去吧。”
“是。”刘文静答应一声,后退而去。
“难道我真的错了?”望着窗外那明澈的圆月,林南不由喃喃自问,眼中尽是迷茫,只是在眼底深处却蕴藏着一丝丝不可察觉的黑暗,极致的,让人想要沉沦的黑暗,妖异至极。
当雁门关城的所有突厥军被肃清后,想到因为自己而逝去的数十万生命,林南便不止一次在心中自问,但他却始终未能找寻到答案。
萧关门外林南一场大火歼灭突厥军十六万大军,那是何等的威风与煞气,然而通州一场烈火,就此葬生的无辜百姓却又不知凡几,无论他处于什么位置,拥有什么理由,但他却始终无法否定自己是双手染满鲜血的刽子手,思考中的林南并未发现,体内的真气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丝肉眼难辨的变化。原本真气颜色呈现淡绿,随着功力的加深而逐渐加深,蕴藏着澎湃的生机,但如今却多了一丝灰色的气流,不同于原本的生机盎然,它却是透着死亡与冰冷。
“陛下。”就在林南怅然若失,心神愈发无法自拔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清脆而熟悉的呼唤,林南悚然惊醒过来,循声望去,便见数米开外纳兰雪一身月白衣衫,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清丽,如同下凡的月宫仙子一般,只是她的脸色却有些苍白,靓丽的眼眸中透着浓浓的悲伤,消瘦纤细的身形在寒风中更显瘦弱无助。
“雪儿!”林南心中升起一股怜意,忙几步走上前,握住佳人的双手,却觉得手中一片冰凉,“外面寒冷,你怎么不在屋中安歇?”林南用身子挡住寒风,有些嗔怪地瞪着纳兰雪道。
“我怕!”纳兰雪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颤抖,浑不似往日般清脆悦耳。林南心中一痛,忙展臂将纳兰雪拥在怀中,温柔地道:“别怕,一切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
“嗯!”纳兰雪紧紧贴在林南的胸膛上,用力地点点头,只有林南身上的温暖才能取走她身上的寒气,驱散她心中的冰冷与无助。
“入夜了,回去休息吧!”林南拥着纳兰雪慢慢向前走去,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口中吐出一口白气。(未完待续。)
第295章 乱起
清冷的月色下,坚硬冰冷的官道上,却有一条褐色的长龙蜿蜒逶迤,冒着凛冽的寒风缓缓向着前方行进着,这些人正是从雁门关逃出的突厥军,约莫三万人。北国十一月的夜间,天气已是极冷,但突厥军却不得不忍饥挨冻,艰难地向着西方挺进。
数月前,当自家乡东来时他们是何等的威风煞气,战志高昂,但如今却像是霜打的茄子,神态萎靡,装极狼狈。
东征败了,彻底地败了,而曾经那驰骋天下的大汗如今也长眠不醒,躺在队伍中间的马车里,任由马车如何的颠簸,他却是再无一丝知觉。
颉利的死讯让突厥军最后的一缕士气消散殆尽,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家乡,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感觉到安全,只有家的温暖才能将他们的疲惫与恐惧涤荡。然而纵使他们归心似箭,半天不停的赶路也早就让体力有些透支,更让人难耐的却是腹中的饥渴之感,天气愈是寒冷,人对于食物的消耗便愈大,突然,队伍中的一人软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周围相熟的士卒忙围上前去大声呼唤起来。
“罕哥,罕哥,你怎么了,快起来!起来啊!”
“坚持住,罕哥,我们就快到家了!你娘还等着你呢!”然而无论同伴如何呼唤,倒下的士卒却是双目紧闭,再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走吧,他已经死了,死了!”低沉而伤感的叹息声中,众人再次上路,只是心绪却极其压抑而愤懑。
风似乎又大了一分,那明亮的月色看上去是那么刺眼,那么冰冷。
“将军,夜色已深,弟兄们连夜赶路,如今已是疲惫不堪,饥肠辘辘,您看是不是停下来歇息一番,待到明早再继续行路?”达鲁巴士停下脚步,抿着嘴打量着面前的裨将,须发上挂满了晶莹的霜花,让他三十许岁的模样看上去却甚是沧桑。
一日之间,颉利驾崩,阿史那思摩谋反不成身死,多铎投敌卖主,阿兰哲别救主重伤,即便达鲁巴士久经沙场也难免有些震惊,手足无措。
论官职,达鲁巴士在突厥不过是一个小部落鲁罕部的首领,比不得阿史那思摩,多铎等人,甚至都在阿兰哲别之下,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担负起护送颉利归国的重任。虽然达鲁巴士也甚感疲累,心力交瘁,饥渴难耐,但他却只能强打起精神,督促队伍加速前进。
“达鲁将军,大汗突然驾崩,草原大事未定,我们必须要尽快将大汗遗命送抵巴颜,安抚民心,稳定朝纲,否则让宵小乘机作乱,国家动荡,你我二人便是国家的罪人啊!”耳边再次回荡起白日里阿兰哲别沉重的话语,达鲁巴士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疲惫的精神微微一振。
阿史那思摩虽然一度曾经被颉利赐死,但这些日子里来却一直为突厥出生入死,今日里他却突然行刺大汗,这一结果达鲁巴士深表怀疑,但阿史那思摩已死,死无对证,阿兰哲别也身受重伤,几不能活,让达鲁巴士无从怀疑。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阿兰哲别所言不虚,无论如何都要将遗命和颉利的遗体安全送抵巴颜,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半分迟疑。
“不能停!”望着众士卒渴望的目光,达鲁巴士心中甚是沉重,但他却硬起心来,厉声道:“隋军窥伺在侧,不定何时就会追来,必须继续赶路!坚持住!”说着,颉利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身旁的亲卫,他则裹紧了身后的披风,迈开大步,顶着寒风向前走去。
眼见达鲁巴士如此身先士卒,众突厥军即便心中再世不情愿,也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向前赶路,只是那速度实不能叫人恭维。
……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然而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尤其是那银铃般清脆娇媚的声音更是让冬日里的世子行帐平添了几分暖意与生机。
“咯咯咯咯,世子殿下,您来啊,来追奴家啊!”巴颜城华丽而不失庄严的世子行帐中,一个身着纤薄红衫,面若芙蓉满月的女子咯咯娇笑着,欢快地踩踏在温软精致的地毯上,跳跃蹦跑,娇柔地如同一只美丽的精灵。
在她身后,是一个衣着富贵的少年郎,容颜甚是俊秀,但眉眼中却透着轻浮,尤其是嘴角那一抹妖异的笑容更是与他高贵的衣着以及这富丽堂皇,威严凝重的大殿极不相符。
“浪蹄子,快站住,不然让本世子捉住了定要好生惩罚与你!”红衫女子星眸半睁,水光滟滟,霞飞双颊,烟若桃花,红唇微扬,含羞似怯地道:“世子殿下息怒,奴家不跑了,还望您疼惜奴家啊!”声音糯软,轻抚心头,让人不自禁心生涟漪。
“哈哈!”少年闻言不由张狂地大笑起来,“骚蹄子,你果真怕本世子的惩罚吗?只怕欢喜还来不及吧!”说着,少年双目泛光,一个饿虎扑食向红衫少女扑去。
“啊!”红衫女子顿时花容失色,想要逃脱,却被少年一把拽住,红衫女子的惊呼顿时化作一声魅惑的娇吟,纤细窈窕的身子顿时如水般软到在少年怀中,粉面桃腮,眼中几欲滴出水来,朱唇水润,鼻息咻咻,怎一个诱惑二字了得。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少年手上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在女子娇嫩的肌肤上流连起来,口中不悦地道:“我正忙着,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世子殿下,十万火急,刻不容缓啊!”殿外再次传来聒噪的声音,直让少年眉头紧皱,一脸愠怒,寒声道:“何事?”
“此事关乎突厥气运,更关系到世子殿下之将来。必须当面禀告世子殿下!”
“哼!”少年一把扯过不远处散乱的衣衫盖在女子的身上,目射寒光地望着殿门道:“若是胡言乱语,当心你的脑袋!”
“不敢!”殿外之人忙答应一声便推门而入,低垂着头,似是并未察觉殿中的异样,或者说不敢看。
“卑职耶律阿保机参见世子殿下。”此人三十出头,相貌俊朗,身姿挺拔,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只是眉宇间却有些阴郁轻浮,剥削的嘴唇可见此人略有些刻薄。
“耶律阿保机,难道你不知道本世子的规矩?”颉利长子罕贴摩冷冷地看着跪倒在地的中年男子,寒声道:“若所言不能叫本世子满意,后果你自己清楚!”
“卑职不敢!”耶律阿保机忙不迭地叩首,诚惶诚恐地道:“启禀世子殿下,东征事败,大汗已经班师西返,再有三日便能返抵巴颜!”罕贴摩闻言眉头一挑,脸色骤然阴沉起来,眸子中透着戾气,言语也愈发冰寒:“你要说的就是此事,难道本世子会不知道吗?”
“世子殿下息怒,且听卑职说完。”耶律阿保机悄悄瞟了一眼脸色难看的罕贴摩,接着道:“世子殿下,两日前大汗于雁门关重病不治,已然驾鹤西去,如今正由阿兰哲别,达鲁巴士两人率兵护送大汗遗体前往巴颜……”
“什么!?”耶律阿保机话未说完便被罕贴摩打断,只见他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耶律阿保机追问道:“你说什么,父汗驾崩了?”
“是!”
“大胆耶律阿保机,妄言诅咒大汗,该当何罪?”罕贴摩厉声喝道,浑身杀气腾腾。
耶律阿保机猛然抬起头,直视罕贴摩,沉声道:“世子殿下,卑职纵使胆大包天也绝不敢欺骗您,阿兰哲别将军派来的信使如今就在世子行帐之外,您若不信自可亲自问询。”
“大汗驾崩,草原无主,只怕有魑魅魍魉趁机作乱,世子殿下须得早作准备,这也是阿兰将军先遣人送信的目的。”顿了顿,耶律阿保机接着道:“阿兰将军说,世子殿下只需稳住巴颜,待他送来大汗遗命,您便可名正言顺登上大宝,执掌大权。”
“好,好,好!哈哈哈哈!”罕贴摩呆了一呆,猛然仰天大笑起来,状若疯癫,眼角竟隐隐有泪,他不由得抚摸着肋部,那里正有一道尺长的,淡红色的印记,却是颉利鞭打所致。
“老爹啊,你死得太晚了,太晚了啊,哈哈哈……”
……
突厥中都巴颜城,内皇城。
“世子殿下,本首领知道您被小人蒙蔽视听,是以这些年才犯下诸多过错,德行有亏,而今更是被小人构陷,错手弑父,犯下弥天大错,佛家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又何必为了鄙贱小人而执迷不悟,一错再错,莫不是真要让大汗死不瞑目,祖宗蒙羞?!”说话的乃是突厥完颜部首领完颜乌古乃,完颜乌古乃人到中年,相貌魁梧,身披红色锁子甲,骑乘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身后黑色的斗篷在寒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他一脸严肃,声音洪亮,又有身后连绵数里,黑压压一片的十万大军为后盾,中气十足,甚是威风。
“完颜乌古乃,你好大的胆子!你身为突厥之臣,沒有大汗和本世子的命令竟私自调集兵马围困巴颜,以下犯上,图谋叛乱,实在是罪不容诛!”皇城城头,罕贴摩一袭金甲,明黄色的披风高高飘扬,其上龙纹盘绕扭动,栩栩如生,贵不可言。
此时的罕贴摩一脸阴沉,眉宇间少了一丝阴骘,多了一丝愤怒,他身为世子,大汗故去,继承汗位也是顺其自然,奈何完颜部首领完颜乌古乃竟然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名为“清君侧,诛奸佞”,实际上却是意图谋反。
“父汗待你恩重如山,他尸骨未寒你便露出狼子野心,真可谓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随着罕贴摩颇有气势的喝骂,皇城城头驻守的突厥军顿时隋声大喝起来,滚滚声浪,震动四野,威势倒也惊人,只是比起完颜乌古乃谋逆大军还是显得有些势弱。
“哈哈哈哈!”完颜乌古乃闻言却不动怒,而是张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对罕贴摩的蔑视与嘲弄。
笑了一阵,完颜乌古乃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怒目圆睁,眼中精芒爆闪,浑身杀气腾腾,扬声高喝道:“罕贴摩,你贵为世子,却妄信小人,与之沆瀣一气,多有败德之举,常为大汗责罚,耶律阿保机区区鄙贱小人,卑劣无耻,本被大汗赶出世子行帐,你却罔顾圣命将之召回宫中,如此抗旨不尊,该当何罪?大汗率军东征西讨,命你行监国之职,你却如何行事?终日声色犬马,骄奢淫逸,与小人蝇营狗苟,至国家大事于不顾,至突厥万民于不顾,如此无德无行之人有什么资格继承汗位?平白葬送了我大突厥数万里江山,更是让列祖列宗蒙羞!”
“杀耶律阿保机,除罕贴摩!”
“杀耶律阿保机,除罕贴摩!!”十万大军顿时振臂高呼,声浪滚滚,如排山倒海,几乎让四溢的寒风都为之一静。
“你这逆贼!”罕贴摩一张脸顿时成了酱紫色,双目中似欲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道:“来人,给我将这大逆不道的狗贼擒来,本世子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罕贴摩本性暴虐淫邪,好铺张浪费,偏生颉利一向节俭,严厉,对他自然十分苛责,是以罕贴摩对父亲是苦大仇深,如今完颜乌古乃提起颉利责打他的事情,顿时触到了他的逆鳞,就连身上那些陈旧的伤痕似是也隐隐作痛,你叫他如何不怒。
“世子殿下且慢!”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罕贴摩心中不悦,猛然转头看去,便见一个容貌俊朗的将军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神色虽恭敬,但却沒有敬畏,这人却是右汗突利的儿子,阿史那莫坦。
“不知莫坦将军有何话要说?”罕贴摩皱了皱眉头,脸上的不悦甚是明显,遂语气也有些生硬,阿史那莫坦却置若罔闻,脸上依旧严肃无比,先行了一礼,这才沉声道:“世子殿下,完颜乌古乃拥兵十万,而皇城中能战者不过半数,若是冒然出城,恐正中敌人下怀,实为不智。完颜乌古乃来势汹汹,锋芒太甚,微臣以为,我们应当利用城高墙厚固守,只需过得几日,附近勤王的兵马便会到来,那时再作反击,完颜乌古乃必败!”(未完待续。)
第296章 覆灭
完颜乌古乃早有反意,只是因为颉利在,突厥国便固若金汤,他无有可趁之机,如今颉利兵败身死,举国震动,人心浮动,正是揭竿而起之时。巴颜城本就空虚,完颜乌古乃又准备多年,是以才一鼓作气冲进了巴颜城,将内皇城团团围住。
“完颜乌古乃这逆贼大肆叫嚣,本世子若避而不战,岂不是自损军威,到时候如何能胜?”罕贴摩眉头皱得更紧,看着城下那不可一世的完颜乌古乃,心中的怒气便无法遏制。
“世子殿下,阿史那莫坦大人所言不虚,如今皇城中兵缺将寡,实不宜与人硬拼。世子殿下乃是大突厥,更负有监国之职,完颜乌古乃大胆犯上,谋逆窜乱,名不正言不顺,必遭天下人群起而攻之,世子殿下只要固守皇城几日,援兵必到,到时候再诛杀逆贼也不迟啊!”这次说话的是渤海部首领乌塔干。
“世子殿下,微臣也赞同两位首领所言,战阵之上,当避实就虚,叛军如今气势正锐,正面交锋我方并无太多胜算,还望世子殿下三思而后行啊!”罕贴摩正要出言反驳,身后再走出一人,仪容俊伟,双目炯炯有神,颇为不凡,只是此时他的脸上却一脸忧色,眉头拧成一团,这人却是左汗拓跋脱脱尔的二儿子拓跋阿勒泰。
罕贴摩不禁抿紧了双唇,转身看向侍立在不远处的耶律阿保机,耶律阿保机一双眼睛始终放在罕贴摩身上,此时见他看来,自然明白罕贴摩是寻求自己的意见,遂看了阿史那莫坦一眼,微微点点头。罕贴摩双目一凝,眉头挑了挑,最终深吸口气,寒声道:“就依几位大人所言,一定要严加防范,万不能给敌军可趁之机。”“是!”乌塔干等人对视一眼,都暗自松了口气。罕贴摩可不是一个听得进谏言的家伙,如今沒有盲动,也算是他还沒有糊涂到不可救药。
“罕贴摩,你这无德无胆之辈,还不快快退位让贤,莫不是真要让天下人耻笑吗?”完颜乌古乃本见罕贴摩怒气冲冲,心中巴不得他出城迎战,然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丝毫动静,心中不由一沉,便再次出言挑衅。
“完颜乌古乃,你犯下弥天大错却不知悔改,当不得好死!”完颜乌古乃话音落下,阿史那莫坦跨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完颜乌古乃,沉声喝道。
完颜乌古乃脸色顿时一寒,怒视着阿史那莫坦道:“阿史那莫坦,世人都知罕贴摩昏聩无能,卑劣成性,不是明主,你又焉何不随本首领一同另立新主,共同辅佐新汗完成一统天下的霸业?”
“竖子不足与谋,更何况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阿史那莫坦不为所动,反而极是轻蔑地道:“我劝你速速投降,也好留个全尸。”
“冥顽不灵!”完颜乌古乃脸上再无丝毫笑意,知道想要引诱罕贴摩出城一战已是不能,为今只有强攻一途。若不能用最短的时间控制皇城,只怕各地勤王军队到来之时,他只有身死一途。
“无德,宠信奸佞,弑父篡权,万民痛哭,今我完颜乌古乃愿背负万世骂名,以刀剑诛除小人,还我突厥一个朗朗乾坤!全军将士听令,攻城!”完颜乌古乃猛然拔出腰间佩剑,挥臂前指,身后十万大军顿时齐声怒吼一声,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向着皇城蜂拥而去。
“杀!”惊天的喊杀声中,箭矢如雨,遮天蔽日,无论是攻城一方还是守城一方都不敢有丝毫松懈,无略语多么悲壮,最终的胜利都需要手中的刀剑来书写。
完颜乌古乃孤注一掷,成败在此一举,是以攻势何等凶猛,根本不计损失,罕贴摩也知道情况危急,遂也不敢再盲目自大,将指挥权交付给阿史那莫坦,乌塔干,拓跋阿勒泰三人,而这三人也不负他所托,指挥若定,虽然皇城看上去风雨飘摇,但完颜乌古乃的每一波攻势都被他们所抵挡。从清晨到傍晚,鏖战一直持续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双方谁都沒有表现出退缩的意思,反而愈发凶狠起来,天寒地冻,但人的血却是滚烫,盈天的杀气让风止云消,更使得巴颜城百姓瑟瑟发抖,惶恐万分。
……
寒风呼啸,残阳似血,连续两日的鏖战,突厥皇城下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而大战的双方却依旧沒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疯狂。巍峨的皇城如今已被战火侵蚀的痕迹斑驳,隐隐透着悲凉与萧瑟,再不赋往日的那磅礴贵气。
完颜乌古乃拄剑而立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背脊如苍松翠柏般挺得笔直,然而他的脸色此时却布满了阴云,浮着一层血色死死盯着面前的皇城,有些干裂的嘴唇紧紧抿着。
两天了,原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将那不知所谓的小子赶下台,但却不想阿史那莫坦、乌塔干、拓跋阿勒泰三人如此难缠,仅凭区区三万人便阻住了自己十万大军的攻击,按照时间来算,各地首领应该已经接到了帝都的讯息,援军已在路上,最迟明天日落便有援军赶到,若是不能平定皇城,一切俱休。
“传令下去,加紧攻城,今夜子时之前必须破城而入!”完颜乌古乃舔了舔冰冷的嘴唇,口中喷吐着白气,严肃地说道。
严冬季节,本不适合征战,但在上位者的眼中只有胜利和切身的利益才是第一位,而普通士卒的生命与痛苦又岂会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首领,你看,好像有人来了!”就在完颜乌古乃思绪纷乱之时,身旁一员裨将突然惊呼出声。
完颜乌古乃猛然抬手,顺着裨将指点的方向看去,顿减远处一片尘土飞扬,风中更是隐隐传来隆隆的脚步声。完颜乌古乃豁然色变,心中一沉,扬声喝道:“全军戒备,准备迎敌!”随着他的命令,城头的叛军立即行动起来,弓箭手张弓搭箭,投石车机簧嘎吱作响,凝重而肃杀的气息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
“都打起精神来,加快速度!”达鲁巴士一马当先,双目死死地盯着夕阳下那恢宏的,如同洪荒巨兽一般的巴颜城,虽然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但眼神却依旧十分明亮。
自雁门关撤回北突厥后,达鲁巴士与阿兰哲别商议,害怕颉利驾崩的消息传出引起动荡,是以只是在勋州短暂休整后便补充两万兵马,共计五万人一路向西,马不停蹄地疾驰而来,然而即便如此,完颜乌古乃却依旧起兵谋反,好在皇城还未失去,罕贴摩目前还未落入贼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达鲁将军。”
就在这时,一骑突然自后赶上来,达鲁巴士回头看去,来人正是阿兰哲别,他本就受了不轻的伤,数日来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此时脸色甚是苍白,神情有些委顿,不过面色却依旧沉凝。
阿兰哲别武功谋略都是不凡,又几次冒死救主,是以达鲁巴士对他颇是敬佩,一路上遇事多与之相商,此时见阿兰哲别呼唤,达鲁巴士不由停下脚步,有些关切地道:“阿兰将军,你身上有伤,见不得风!”
“国难当头,区区小伤何足挂齿?”阿兰哲别摇摇头,然后远眺着巴颜城道:“达鲁将军,我们远道而来,一路疾行,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若是强攻,恐无多少胜算啊!”达鲁巴士皱眉道:“首领所言有理,只是皇城岌岌可危,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我们早到一刻便能减小他们的压力啊!”
“达鲁将军所言不假。”阿兰哲别点头道:“我认为此事我们须得认真谋划一番,要尽可能地牵制城中叛军,最好是能入城,与里应外合破敌制胜!”看着阿兰哲别那笃定的眼神,达鲁巴士眉头一挑,低声道:“计将安出?”
……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当阿兰哲别等人来到巴颜城下时,完颜乌古乃手扶箭垛,居高临下地看着风尘仆仆的五万大军,沉声喝道。
“原来是完颜首领,阿兰哲别这厢有礼了!”阿兰哲别越众而出,一脸和煦的笑容,沒有半点杀气,反倒十分恭敬,伸手不打笑脸人,完颜乌古乃虽然对阿兰哲别十分警惕,但严肃的脸色还是缓和了少许,略微还了一礼道:“原来是阿兰将军,失敬,失敬,不知阿兰将军急急而来所为何事,若是本首领能帮上忙,不妨说来!”阿兰哲别笑着道:“完颜首领,阿兰哲别此番前来确实有事需要您帮忙!”
“哦?”完颜乌古乃挑了挑眉,心中更是警惕,但脸上却不露分毫地道:“阿兰将军请说。”
阿兰哲别脸色一肃,目光灼灼地看着完颜乌古乃道:“完颜首领,阿兰哲别正从雁门关而来,一则护送大汗遗体返回都城,二则护送大汗遗命。”闻听此言,完颜乌古乃身子挺得更直,双目灼灼地盯着阿兰哲别,只听阿兰哲别继续道:“罕贴摩遭小人构陷,伙同阿史那思摩行刺大汗,以至犯下滔天大罪,实在让人痛心疾首,完颜首领深明大义,高举刀兵‘清君侧,诛奸佞’正是大汗所愿,阿兰哲别不才愿尽一分薄力。”
“如今突厥,完颜部首领完颜乌古乃最是德高望重,大汗一应后事,遗命宣读正该由他主持才是。”说着,阿兰哲别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卷羊皮卷轴来,正是颉利平时所用。
望着那羊皮卷轴,完颜乌古乃双目顿时火热起来,就连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从阿兰哲别的话语来看,颉利显然对罕贴摩的作为不甚满意,若是遗命中明确另立新汗,完颜乌古乃此番作为便是顺天而行的义举,而非谋反窜乱。完颜乌古乃神色的变化阿兰哲别尽收眼底,他诚恳地道:“完颜首领,请开启城门,迎接大汗遗体进城!”完颜乌古乃醒神,眉头皱了几皱,有些迟疑地道:“阿兰将军,戍外军队入城与规矩不合,再者城中也过于狭小,恐有不便啊!”
阿兰哲别心中冷笑,完颜乌古乃不信任他他又如何不知,只是他脸上却一副认同的模样,点头道:“首领所言有理,但我等若不恭送大汗遗体入城,岂不大大有罪。”不待完颜乌古乃出言,阿兰哲别又道:“不若如此。阿兰哲别率本部一千亲卫护送大汗遗体入城,其他人便在城外驻守,不过还需首领调拨一些补给才是。”
“好,就依阿兰将军所言。”完颜乌古乃见阿兰哲别如此有诚意,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了不少,便挥手道:“来啊,开城门,恭送大汗入城。”阿兰哲别道一声谢,随意点了一千士卒便护送着放置颉利遗体的车架缓缓向着城中行去。
众人一脸悲戚疲惫,阵形松散,看上去并无丝毫的戒备之意,看着阿兰哲别走入城中,沒有异动,完颜乌古乃不由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肘腋变生,只见一脸笑意的阿兰哲别突然瞠目大喝道:“完颜乌古乃犯上谋逆,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弟兄们,给我杀!”说着,阿兰哲别便拔出宝剑,状若疯虎一般向着城头冲去。
“诛杀叛匪,杀!”城外达鲁巴士一直凝神准备,闻听阿兰哲别的喝声,顿时振臂高呼,策马直向那尚未关闭的城门冲去。
“杀!!!”五万突厥军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如狼似虎地向着城中冲去。
“关城门,放箭,放箭!”完颜乌古乃凄厉的喝声在城头响起,一脸惊怒,“阿兰哲别,我要杀了你!”尽管城头箭矢如蝗,但在达鲁巴士的带领下,五万突厥军却是悍不畏死,冒着密集的箭雨向着城内冲去。
只是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在城门即将关闭时,达鲁巴士终于率众赶到,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城中。
“勿忧,援军已至,逆贼受死,杀!”甫一入城,达鲁巴士便扬声怒吼道,声浪滚滚,远远传开去。
“哈哈哈哈!援军已至,反败为胜就在此时。”乌塔干闻听外城的喊杀声,凝重的神色顿时一喜,扬声高喝道:“完颜乌古乃,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出城,杀敌!”
“阿兰哲别坏我好事,坏我好事啊!”完颜乌古乃脸色极其难看,怆然感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狞厉,恨恨地道:“撤军,突围!”说着,完颜乌古乃便翻身上马,沒有丝毫迟滞向着巴颜城东城门而去,当达鲁巴士率军冲入城中时,胜负便有了定数,即便完颜乌古乃再做反抗也是徒劳,还不如就此突围,也许还能侥幸逃得一命。
天边出现了一抹晨曦,暖暖的颜色驱散了漆黑的夜,但心力交瘁的完颜乌古乃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自内而外的冰冷,寒风缭乱了他披散的长发,露出满是风霜的脸颊,往日颇具威严的他如今身上却充满了悲凉与萧索。
“完颜乌古乃,放弃吧,你逃不了的!”远远的,乌塔干清朗的声音传来,即便是在烈烈寒风中依旧是那般清晰。
英雄迟暮,穷途末路。
完颜乌古乃浑身颤了颤,心头浮上这八个字,沒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滚滚奔流的黄河水,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水汽上携带的冰冷,唯有如此,他因失败而郁愤的心绪才能有所缓解,或者说是麻痹。
成王败寇,自古使然,从开始起兵谋反,完颜乌古乃便曾猜想过如此的结果,但他却沒料到自己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凄惨。
“首领,您快坐船走,末将愿为您断后!”身边的亲信裨将见乌塔干率领这黑压压一片突厥军逼上来,一脸焦急地说道。
完颜乌古乃凄然地笑笑道:“就算逃了又有什么意思?”说完,他远远地看着乌塔干,扬声道:“乌塔干,你来了?”完颜乌古乃的语气很平淡,平淡中带着温和,似乎是对老朋友的问候。
乌塔干停下脚步,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来了,还要再战吗?”
“能求你一件事吗?”完颜乌古乃笑笑,晨曦中他的笑容透着无尽的落寞,不待乌塔干回答,他又脸色黯然地摇摇头道:“希望一切的罪责都由我来承担吧!”说着,完颜乌古乃转头四顾,深深地看了一眼聚拢在自己身边的将士。
昨日还是雄兵十万,如今所剩下的却只有两千余人,俱都是一脸疲惫,神情怆然而有些麻木。
“保重!”良久,完颜乌古乃脸上再次绽放出浓郁的笑容,如凋零的花朵一般,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很重,以至于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
话音落下,完颜乌古乃手中染血的长剑便猛然横起,用力在脖子上一划。
“不要……”完颜乌古乃身边的裨将失声惊呼,但却只能看着完颜乌古乃脖子上一道殷红的血箭飙射而出,而他逐渐涣散的眼中剩下的只有释然与一丝歉疚。
“将士们,为首领最后一战吧,杀!”那裨将一脸悲怆地将完颜乌古乃的身体缓缓放到在地,然后缓缓站起身,冲着晨曦高举长剑,森冷的剑锋上闪烁着屡屡光亮。
“杀!”所有叛军都低声嘶吼着,挥兵向着乌塔干冲去。
谋逆大罪,必死无疑,与其跪地乞降,不若轰轰烈烈地战死当场,尽管这背水一战的结局注定是失败,但军人滚烫的血也应该洒在战场上。
“杀!”乌塔干轻轻地挥臂,身后早就虎视眈眈的弓箭手立即松弦,铺天盖地的箭雨中,前冲的叛军成片倒下,鲜血很快将河堤染红,慢慢融入黄河之中,颜色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十一月二十七日,当叛贼完颜乌古乃授首,颉利的遗命在巴颜皇宫金銮大殿上宣读后,罕贴摩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汗位,成为了突厥的掌控者。
成为大汗之后,罕贴摩首先封阿史那莫坦为左汗,拓跋阿勒泰为右汗,阿兰哲别此番冒死相救,及时送来了颉利的遗命,深得罕贴摩欢心,又有耶律阿保机背后说项,最后被加封为明哥汗,是仅此于左右汗的突厥官职,当一切结束,罕贴摩真正掌控了突厥后,他卑劣的本性便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大肆奢侈,****横流,颉利刚刚下葬,他便巡视颉利的后宫,命她们入帐供其娱乐。
……黄龙十四年的冬季,许是终于击溃了来犯的敌军,就连老天爷也为之庆贺,第一场大雪方化,第二场雪便再次纷纷落下,将整个北国的大地涂上一层洁白的颜色,似是要将战火的创伤洗去。
瑞雪兆丰年,尽管天气更冷了,但老百姓心中却是暖的,沒有战火,沒有天灾,他们的生活才能有最基础的保障,而这些或许也是作为一个皇帝的林南最想看到的。(未完待续。)
第297章 秦军
落日的余晖下,天际不由蒙上了一层金红的色彩,倒映在蜿蜒盘曲的小河中,波光粼粼,绚丽无比,依着这条小河,则坐落着一个无名的村庄,夜幕降至,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自田间地头归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村庄上空炊烟袅袅,却并未破坏天边云彩的美丽,反而更显得宁静而祥和。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却是自远处传来,透过烟尘,隐约可见向着村口奔来是百余骑士,人高马壮,穿着血红色的铠甲,手中长刀恣意挥舞,口中发出如狼嗥般的叫声,张狂肆意,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暴戾狂野的气息。
看见那疾驰而来的百余骑士,村中众人先是一怔,继而豁然色变,一脸地惶恐骇然,下一刻,凄厉的尖叫声便在瞬间将村庄的宁静打破。
“是秦军,是秦王杨旦的秦军来了!”
“秦军来了,女人和孩子快藏起来!”顿时,整个村子便是鸡飞狗跳,所有的男子都拿着锄头棍棒,抑或者自制的武器在村子中央的位置聚拢,而女人和孩子则纷纷躲进早就准备好的藏身之所。
一时间,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惊叫,孩童的哭喊,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使得整个村子变得极其混乱而嘈杂。
“我等乃秦王殿下帐下亲军,如今大军缺粮,特来向汝等借粮数石,识相的赶紧把粮食叫出来,否则休怪我等不讲情面!”时间不长,那一队百人的骑士便来到了村落的中央,一个看似头目的人大剌剌地越众而出,双目放肆地盯着身前十余米外,聚拢在一起的四五十名,既是愤怒却又是畏惧的男子,冷蔑的大声呼喝道。
“大人,这寒冬腊月的,村中已无余粮,大人让我们如何交啊?”一个须发皆白,枯瘦如柴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出来,苦着脸说道。
“什么?!”那骑士头目顿时双目圆睁,暴喝道:“老不死的,难道你以为大爷们很好骗吗?若是村中沒有粮食,尔等又是如何活到现在?废话少说,赶快交出粮食,否则休怪大爷我手中的长刀不留情面!”
“大人!”老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苦苦哀求道:“大人,沒有了粮食,我们如何生存啊!大人。求求您了,给我们留条活路吧,待到……待到来年秋收粮食下来,我们一定好好孝敬大人!”那骑士面露愠色,手中马鞭用力一甩,“啪”的一声脆响,那柔韧的皮鞭便狠狠地抽打在老者干枯的身躯上,顿时将其抽得摔倒在地,口中惨叫连连。
看着老者倒地哀嚎,浑身剧烈地抽搐,那骑士脸上沒有丝毫怜悯,暴戾疯狂的双目中有的只是嗜血的狂暴和杀意,声音也分外森冷:“老狗,废话少说,赶紧交出余粮,否则全村诛绝!”
“大人,你不能这样啊,你们好歹也是大隋的军士,就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求求您了,求求您!”老者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中满是乞怜,发颤的声音显露出他此时的虚弱。
“找死!”那骑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手中的马鞭再次挥出,狠狠抽打在老者的头脸上,清脆的相声中,老者干瘦的脸颊上顿时裂开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深可见骨,而殷红的鲜血更是在霎时间染红了他的面部。
“村正”
“爷爷”老者悲戚而嘶哑的哭叫,血肉模糊的凄惨模样顿时使得人群中一阵骚动,众人皆是目眦欲裂,似欲喷火,然而望着那骑士身后百名高大威武,杀气腾腾的秦军骑士,他们却是不敢动弹分毫。
“老狗,你也该死了,正好给大爷省些粮食!”那骑士策马走上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神志模糊的老者寒声道:“老狗,再问你一遍,你是交还是不交?”
“大、大、大人……”剧烈的痛楚几乎抽空了老者身体中所有的力气,他每说一个字都是分外艰难。
“看来你是不同意了,那大爷就成全你!”那骑士眼眸中闪过一抹戾色,话音放落,他便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刀自上而下斩去。
“啊!!”凄厉的惨叫声中,老者的右臂便离体而去,他蜷缩的身躯瞬间挺直,继而再次团起来,满地打滚,殷红的鲜血和着泥土裹在身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那么怵目惊心。
“村正”“爷爷”如同杜鹃啼血的哀嚎中,一个纤细瘦小的身影自不远处一个屋舍中冲出来,飞快地来到老者身边,顾不得他身上腌臜的血污,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嘶声裂肺地哭号道:“爷爷,爷爷,你不要吓我,你快起来,快起来!”
看清楚这突然出现之人的模样,那骑士原本挥出的长刀不由一滞,那如野兽般凌厉的眸子中顿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暗红的嘴唇,鼻息也不禁粗重了几分。
抱着老者的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虽然衣衫褴褛,身形枯瘦,不过模样十分清秀,尤其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如雪般洁白,此时她梨花带雨,悲痛欲绝,孤苦无助的样子更有一种摧残之美,霎时便勾起了那骑士心中的心思。
“小兰,快回来,危险!”看见少女,村中众人脸色变了再变,纷纷出言提醒道。
“好漂亮的小妞,大爷喜欢!”那骑士见猎心喜,脸上浮现出淫邪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兰道:“丫头,若想你爷爷能活着,就过来好好服侍大爷!”听见那骑士的声音,小兰豁然回首,怨毒地看着他,声音嘶哑而森冷:“你这个恶魔,是你伤害了爷爷,你这个杀人狂,我要杀了你!”话音方落,小兰娇小柔弱的身子突然弹身而起,随手捡起脚下的一截木棍,卯足了力气向着那骑士那狰狞的脑袋砸去。
“喀嚓!”那骑士冷笑一声,不躲不闪,手中长刀挥舞,小兰手中的木棍顿时应声断裂,而她瘦弱的身子也吃不主力踉跄着摔倒在地。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虽然浑身疼痛欲裂,然而小兰却是倔强地爬将起来,嘶声咆哮着,双目猩红似血。手中剩下的半截短棍再次劈头盖脸地向着那骑士砸去,满脸尽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好烈的小野马,有意思,大爷我今日就驯服你!”那骑士一手叉腰,一手挥舞长刀,再一次将小兰击退,小兰已经陷入了癫狂,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将面前这个可恶的恶魔撕碎,为爷爷报仇,为死在他们手中的同伴报仇。
一次次跌倒,她一次次站起来,哪怕手中的木棍只剩下一尺,浑身已经摔得青紫,她依然不肯放弃。
“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向刘将军复命了!”眼见天色暗淡,那骑士身后的几个骑士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毕竟出来已经一天了,粮食却始终没有征上来多少,照这么看,他们回去多半是要饿肚子了。
“好,咱们这就走。”那骑士轻笑一声,在小兰再次扑上来时猛地探手将其擒住,用力一拽便将其拽上了马背,口中坏笑道:“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
“恶魔,你放开我,放开我!”小兰剧烈地挣扎着,然而她本就瘦弱,此番更是接近强弩之末,哪里挣脱的开。
而这般挣扎之下更是引得那骑士心念大起。
“啪!”抬手一巴掌甩在小兰的脸上,那骑士右手用力一撕,“嘶啦”一声,小兰身上那单薄的衣衫便化作碎片。
“啊!”小兰单薄的身子剧烈地抽搐着,脸色煞白一片,眼中更是流出屈辱而绝望的泪水。
“小兰!!”
“畜生,你这畜生,不能啊,小兰还只是个孩子!”
“老天爷啊,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您竟然要如此惩罚我们!”
“乡亲们,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小兰受辱吗?难道我们堂堂大隋子民要忍受这些叛贼的欺凌吗?我受够了,与其这般痛苦的活着,不如一死了之!”
“不怕死的都跟我来,干死这些狗娘养的畜生,杀啊!”
“杀!”
小兰的屈辱顿时使得村民心中的怒火冲天,老人们悲怆地哭喊,而数名血气方刚的青年更是愤怒地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向着秦军骑士冲去。
“弟兄们,这些愚民既然不知死活,那我们也不必客气,给我杀光他们,顺便抢了这里所有的女人!”冷冷地看着蜂拥而来的村民,那骑士森冷地喝道。
“遵命,哈哈哈哈!”百余名早就不耐烦的骑士顿时狞笑着,挥刀冲向村民,长刀挥舞,喊杀声震天,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小兰的脸上,使得她那颗冰冷的心更是坠入深渊。
“小丫头,好好看着,这就是不服从我们的下场!”那骑士狞笑着。
“爹爹,娘亲,兰儿就要下来陪你们了!真好,我终于又能和你们团圆,不用再过着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只是临死前还要忍受畜生的侮辱,我实在有些不甘心啊!”小兰灰暗的瞳孔漠然地看着乡亲父老一个个在如狼似虎的秦军骑士的屠刀下倒在血泊之中,看着他们将躲藏在房中的女眷拉扯出来,残暴荒唐的欺凌,听着同胞们绝望凄厉的哭嚎,小兰的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沉。
无尽的绝望让她放弃了挣扎,就那么赤条条地任由那骑士亵玩,身子僵硬麻木的似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畜生,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受辱于你!”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却是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子挣脱了一名秦军骑士的束缚,悲怆地大笑着,一头撞在身边的木桩上。
一声沉闷的相声,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身子也就此软到在地,生死不知,只有额头上的鲜血汩汩而流,慢慢浸染着这片悲凉的大地。
“臭****,大爷偏不遂你心愿,就算死了我也不放过你。”那秦军骑士显然未料到女子竟如此刚烈,顿时勃然大怒,狞笑着便扑上前。
“畜生,畜生,畜生!”小兰嘶声怒吼着,原本麻木的身子陡然挣扎起来,那骑士一时不防竟被她挣下了马背,重重地摔在地上,小兰已感觉不到痛苦,她如今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终结自己的性命,哪怕死后也不能安生也好过活活受罪。
“苍天,我愿身死化作厉鬼,万年不散,纠缠这畜生生生世世!”说着,小兰猛地拾起地上断裂的短棍,卯足了全身气力狠狠地刺入腹部。
“哈哈哈哈!”小兰狂笑着,双目死死地盯着那骑士,沙哑凄厉的笑声颇为渗人,便是杀人如麻的那骑士也不禁心生寒意,胯下的战马更是不安地嘶鸣一声,向后退出几步。
生要受罪,死亦不得安生,同袍的遭遇再次激起了小兰心底那滔天的怨恨与执念,当笑声落下时,她的身子兀自矗立不倒,双目更是怒睁,其中的怨毒与狰狞凝而不散,叫人心惊。
怔怔地看着小兰,那骑士背脊莫名的一阵发凉,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贼子,还不住手!”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怒吼,声若雷霆,震动四野,而那骑士等秦军人胯下的马匹皆是受了惊,纷纷惶恐地嘶鸣起来。
那骑士脸色一变,循声望去,便见远处正有一骑绝尘而来,骑士一身白衣,在黄昏中由显耀眼,而更让那骑士心胆俱寒的是那骑士身上的惨烈的煞气。
“敌袭,准备应战!”那骑士心中虽然震惊,但反应却也不慢,一边大声地呼喝着同伴,一边将染血的长刀紧紧握在手中,凝重而严肃地看着来人。
“不好,是隋军!”话音未落,那骑士霎时瞪大了眼睛,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身上更是在顷刻间沁出了一身冷汗,声音也变得凄厉起来:“是朝廷的军队,咱们只有百十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快逃!”说着,那骑士便掉转马头,策马向着来时的方向逃去。
方才他为白衣骑士声音所夺,并未发现,远处烟尘滚滚,蹄声隆隆,却是一支骑兵风驰电掣而来,如果敌人只有一人,那骑士不介意将他撕成碎片,然而面对成千上万气势汹汹的骑兵,他所能做的只是望风而逃。
得到那骑士的提醒,众秦军骑士那里还顾得上享受女人,各个连滚带爬地就向着战马跑去,一些人脱得赤条条,此时跑起来速度飞快,有那急色的此时却倒了大霉,裤子堆在脚腕上,一时提不起来,这跑得越快摔得也就越惨,模样极其狼狈。
“畜生,哪里走!”白衣骑士终于到得近前,最后一缕夕阳下,他手中的长刀闪过一道刺目的亮光,划过那落在最后的秦军骑士腰胯上。
“啊!”奔跑中的秦军骑士惨叫一声,上半身便扑倒尘土之中。
“众将士听令,无论天涯海角,也要将这些为恶的秦军斩杀干净!杀!”白衣骑士一提马缰,胯下神骏的汗血宝马便人立而起,再落下时那坚硬的铁蹄便将那秦军骑士胸膛踩得粉碎。
望着七窍溢血,面露绝望恐惧的秦军骑士,白衣骑士眼中沒有丝毫的怜悯,有的只是冲天的怒火与疯狂的杀意。(未完待续。)
第298章 戮村
“杀!”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约莫一万黑甲铁骑如同洪流般滚滚而来,眨眼间便将那一百秦军骑士湮沒,残酷地碾成了肉泥。
……
手提着那骑士的人头,白衣染血的林南踏入村庄时,饶是越往里走,他的眼神便愈发冷冽,脸色也愈发难看,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不过短短数百米的村道,林南却觉得长路慢慢,步履沉重,有若灌铅。村子里已经沒有一个男人,上至六旬老人,下至襁褓中的婴儿,俱都被秦军人斩杀,死状极其凄惨。
一股滔天的杀气,夹杂着毁灭、死寂的气息自林南身上缓缓弥散开来,并且愈发深厚,而林南那双深邃的眼眸也变得非常幽暗,黑色的瞳仁似是两个黑洞一般,几欲将天地都吞噬。
终于,林南来到了村子中央,看见了死不瞑目,昂然而立的小兰,对上小兰那怨毒而狰狞的眼神,林南心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上攀升的气也是微微一滞。
“对不起,乡亲们,朕来晚了!”林南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中充满了悲痛与愧疚,说着,他将那骑士的脑袋随意地扔在脚下,然后将身上的衣袍解下,缓缓地覆盖在小兰那已经冰冷的身体上。
“乡亲们,对不起,朕来晚了!”林南巡视四方,迎上那一双双麻木漠然的眼神,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心底那狂躁暴戾的嗜血杀意更是疯狂滋长着。然而林南的神志却是愈发清明,“陛下”一脸冷峻的罗成轻声呼唤一声,林南为面前炼狱一般的惨状而震怒。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便是远处那一万铁骑也莫不是杀意大炽,恨不得现在就杀入长安,将秦王杨旦碎尸万段!
“罗成,留下足够的粮食和银钱,我们走!”罗成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南冷冷地打断,顿了顿,林南猛地在小兰面前跪倒在地,右手猛地抽出腰间的赤霄宝剑,高举过头,扬声大喝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朕在此立誓,不灭秦军,不杀杨旦,朕不配为人!”
“誓灭秦军,誓杀杨旦!誓灭秦军,誓杀杨旦!”一万铁骑齐刷刷跪倒在地,嘶声呐喊起来,那如雷的呼声直让天地变色。
而听见这铿锵有力的誓言,无动于衷的幸存者那麻木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生机。
……
三日前,林南得到了秦王杨旦举兵谋反的消息,愤怒之余,林南亲率大军西进平叛,却没想到仅仅是几天的功夫,秦王杨旦就连克荥阳,汜水,如今已是兵临长洛阳城下了。
洛阳城大部分军队都已经被林南带走,如今只有两万老弱残兵,定是朝不保夕。想到魏征,想到自己的那些心爱的妃子,林南心急如焚,昼夜行军,没想到却在距离洛阳只有百里开外的地方见到了这一幕。
同样作为隋人,秦军之狠,令人发指,而杨旦纵容兵士做下如此罪行,亦是其罪当诛。
一路上,林南又遇上了十几股这样的秦军,人数少的有三十余人,多的不下百人,根据逼问,林南得知,如今秦军大军已经扩充到五十余万人,所以粮草完全供应不在,而在这种情况下,杨旦竟然命令兵士纵兵抢粮,屠戮边镇,实是可恶。
不过此番遇上了林南,这些秦军却是招來了灭顶之灾,因为亲眼目睹了小兰所在的村子中那怵目惊心的惨剧,林南心中的杀念始终不曾消减,再加上为了隐匿行踪,这些秦军无一例外都被林南剿灭了个干净。然而即便肃清了不少秦军,林南的心情依旧十分沉重,毕竟如今的洛阳城可是朝不保夕,自己晚一分钟到,洛阳城就会多一分钟危险。
……
看着城外灯火通明的叛军军营,魏征和撒无忌就是一阵胆寒,这腊月二十八日夜晚的洛阳城墙,也显得格外的寒冷。
看到白天战况的惨烈,两人都知道,这种情况哪怕再持续一天,那么这洛阳城便肯定会被攻破,他二人和城中数十万百姓就会陷于叛军之手。
白天,魏征亲眼看到秦军红着眼睛,高喊着往城墙上冲,他们跟蚂蚁一样的冲到城墙脚下,抬着大木桩子狠命地撞击城门,爬在竹子做成的所谓云梯上向城墙上攀登,疯了一样的攻城,那种气势简直就是惊天动地。
城头上变成了绞肉机,秦军简直已经不要命了,都是满身血污的大砍大杀,有的断了手臂,依然大呼酣战,有的肚子都受伤了,还拼命的抱住一名官兵滚下城墙去,还有地身上无数伤痕,竟然大笑着死去
……
最危险的一次,是一个叛军将手中的长枪向魏征投掷而来,然后给一名官兵给砍掉脑袋,那脑袋血淋淋的滚到魏征的脚边,鲜血溅了魏征的袍子一身,让绿色变成了红色。
想起白天的可怕情景,看着城外灯火通明的敌营,魏征心有胆寒,看着撒无忌问:“撒大人,你说这洛阳城。还守得住么?”
“洛阳城定守不住。”撒无忌长吸了一口气:“只希望陛下的大军能在破城之前赶到吧。”
“唉……”魏征长出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在这时,只见远远的军营处,传来鼓声隆隆,大片的火把方阵从叛军军营中涌了出来,仿佛天地都燃烧了起来一样,远在叛军军营数里之外的城墙上的众人,都感觉到了那股热浪……
“叛军又攻城了。又攻城了!”有巡逻的小兵打着铜锣,在城墙上凄厉的喊叫起来,顷刻之间,城上城下已经是乱成了一片,集合的牛角声、匆匆的脚步声、有人被绊倒的叫声、鸡飞狗跳的声音,还有妇人小孩的哭喊声混杂成一片……
此时,城外又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呼喊声,震彻天地:“隋军鼠辈们听着,若是现在出城投降,还可保全性命。否则待到城破之日,城中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城外,长着一张红脸、身材高大的秦王杨旦,哈哈大笑着对旁边的手下大将博尔忽道:“尔忽啊,今夜就让你带人先去攻城,过年能不能在皇宫里吃香的,喝辣的,抱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看你的本事了……”
旁边的博尔忽也是身材高大,脸色黝黑之中,不乏英武之气,他信心十足的拍着强壮的胸肌,道:“王爷放心,尔忽非但要把那魏征和撒无忌两个老儿捉来,而且还要将杨羽那皇后擒来送给王爷您做新年贺礼,只是尔忽听说杨羽的援军已经到了黄河岸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到达洛阳?王爷,我们要不要防守一下?”
“哼,暂且不去管他,只要我们破了洛阳,凭我几十万大军,就算他杨羽兵至,又能奈我何?好了,尔忽,你带人速去攻城,今日本王定要马入洛阳。”
“是!”博尔忽答应一声,带着大批将领,骑着战马向前线冲去,秦王杨旦看着绵延数里的火光,心中得意到了极点,大声的旁边的亲兵吼道:“来人,给本王拿酒来!”
秦王杨旦刚刚喝完一口酒,战场上已经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放眼望去,只见天地的尽头都是绵延的火光,还有漫天飞舞的火箭;
侧耳听去,只听到天地之间都是喊杀的声音,惨叫的声音,哭喊的声音,战马嘶鸣的声音……
秦王杨旦热血沸腾起来,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壶狠狠的掷在地上打得粉碎,张开双臂对着天空狂笑道:“本王就不信,我五十万大军打不下你一个兵力空虚的洛阳,本王就不信,明天早上不能在你杨羽的皇宫吃香的,喝辣的……弟兄们,杀入洛阳城,只要他们不愿举兵投降,本王容你们屠城三日!
……
时间已经是黎明时分,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竟然传来鸡鸣声,那鸡鸣声清澈悦耳的告诉交战的双方,天要亮了,一个充满了血与火、生与死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不论战争的结果如何,天真地要亮了。
叛军已经冲上了南门,虽然酣战了一夜,将六把长刀砍得卷了刃口,但是长着黑色大胡子的博尔忽依然是生猛无比,他如同天神一般,守在在南门通往城内的楼梯口上,一个人挡住了数十名的隋军官兵的进攻,让身后的叛军一个接着一个的爬上城头来……只要他再坚持一小会,等叛军的人数占据了优势,这南门城楼就是他们的了,到时候这洛阳城也就是他们的了。
不多时,南门告破。
南门破了,离全城被攻破的日子就不远了,叛军正在得意,撒无忌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逃命,魏征正在拼死守城,博尔忽正在仰望天空,秦王杨旦正在恼火西门未破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从东方,从太阳升起的方向,忽然响起了隆隆的雷声,整个大地都颤抖起来,那隆隆的雷声越来越近,从东方露出的鱼肚白里,众人可以看到那一丝亮光里面的滚滚烟尘……
“骑兵!是骑兵!”有经验的老兵,不管是在叛军一方的逃兵,还是在守城一方的隋军士卒,都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博尔忽吃了一惊,大踏步回到城头上。双手搭起凉棚向声音传来的东方看去。
耳朵中听到那边传来隆隆的雷声,那雷声越来越清晰,明显就是大批骑兵的马蹄声,博尔忽心中吃惊,睁大了眼睛看,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就在露出一角的太阳边上,出现了第一个高大的骑兵,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接着是一排骑兵。
两排骑兵,三排骑兵……接着是一片骑兵……接着是黑压压的跟蚂蚁一样的骑兵……这时候光线还是很是暗淡,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骑兵。
那些骑兵队列散开,以雷霆万钧之势压了过来,处在最东边的叛军士卒看到,这些骑兵每人腰上都挎着一把硕大的腰刀,穿着坚韧的甲胄,看上去不像是以前他们一样的骑兵……这时候叛军渐渐的都看清楚了,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面硕大的黄旗,上面书着一个斗大的“杨”字没错,是大隋皇帝带领的援兵来了。
城头上还在死守的隋军士气大振,有将领在高声大呼:“皇上的援兵到了!援兵到了,大家再坚持一会……”
杨旦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大声喝道:“朝廷的军马都是草包,儿郎们,给本王冲上去顶住!”但是在城头下的博尔忽却不敢如此怠慢。他大声的招呼城下的叛军,赶紧排成数排,将手中的长矛集中起来,对着骑兵冲过来的方向,他也是颇有能为的一个将领,片刻之间就已经集合了四排长矛,远远的对着骑兵冲过来的方向。
这时候骑兵已经越来越近,马蹄践踏黄土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将刚刚因为太阳升起一角而带来的亮光,又遮掩了下去,大地重新恢复了黑暗。博尔忽心中有些紧张,在计算着骑兵的距离: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马蹄的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博尔忽的耳朵都在隆隆作响,部分没有见过骑兵的叛军都是在双腿发抖,博尔忽高声喝道:“镇静!镇静!秦王殿下说的对,朝廷的军马都是草……”
一个“包”字还没有落地,对面忽然响起了铺天盖地“嗖嗖嗖嗖”的声音,博尔忽只看到铺天盖地的箭雨射来……只感觉眼前一黑,再看排成四排的长矛,已经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大片,惨叫声传来,只剩下少数几个人拿着长矛,在那里发呆……
而转眼之间,穿着黑色轻甲的隋军骑兵,就已经挥舞起雪亮的马刀,高声呐喊着,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席卷过来,就如同黄河的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博尔忽哪里还敢做停留,赶紧没命的向回头的方向奔逃起来,他身后,已经变成了一个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只见身着银色战袍的林南手中长枪一指,他身后成千上万穿着黑色轻甲的兵马奔涌而来,向来自恃胆大地博尔忽,此刻也是心胆俱裂,在这种铺天盖地地气势下败下阵来。
“陛下有令,降者免死,不降者一律诛绝!”罗成雄浑的声音远远传来,此时秦军骤然遭袭,有些手忙脚乱,杨旦并非草包,看到这种情势,急忙下令鸣金收兵,暂时放弃了对洛阳城的强攻。
洛阳城的百姓,昨夜可以说是经历了从大悲到大喜的过程,先是秦军疯了一样的攻城,大家都在口头相传,说是城要守不住了,一旦让叛军进城,他们会劫掠所有的财物,杀死所有的人……于是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藏匿家产的藏匿家产,找地洞的找地洞,甚至还有胆小的人上吊而死。
到了天明的时候,城南的百姓已经知道,叛军进城了,他们开始乱起来,提着本来就不多的财物,扶老携幼的向城北逃去;于是城北的百姓也跟着乱了起来,也涌进了逃命的洪流当中。
但是没有多久,城外的喊杀声更加的剧烈了,接着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没有过得多久,城南传来消息,说是叛军已经被击退了,陛下已经重新回到了洛阳。
百姓们都是又惊又喜,有不少人感觉自己死里逃生,当场就痛哭起来,这时候城里乱哄哄的,直到中午的时候,大队的兵士进城维持秩序,这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入夜,洛阳城外。
包括博尔忽在内的十几个叛军大将,都在秦王杨旦的中军大帐中议事。
“如今杨羽虽然率大军归来,但他的几十万大军远来辛苦,到了洛阳想来已是强弩之末,今日不过是出其不意,才败了我军一阵。依本王看来,我大军气势犹盛,只要今日休息一日,明天再破洛阳也非难事。”
“王爷所言极是。”博尔忽点头道:“如今洛阳城中粮草不足,杨羽几十万大军入城,更是难撑几日,我大军只要将洛阳城团团围住,不出三日,隋军必败!”
“好主意!”杨旦眼前一亮:“博将军,就如你所言,命三军如去围城。”
“是!”博尔忽领命,快步而去。
……
另一边,林南回到宫中,撒蓉蓉等诸女乍一见到林南,皆有劫后重生之感,免不得都哭哭啼啼了一番,好不容于送走了诸女,罗成又来报知林南秦军围城的消息,林南一听,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我自然知道秦军的用意,可也没有办法,自己虽然有四十万大军,但秦军多达五十万,而且秦军可以纵兵抢粮,粮草不缺,自己大军乍入洛阳,粮草却是个大问题。刚刚他已经问过魏征了,城中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持三天,也就是说,三天之内,他必须击退秦军。
一想到这里,林南头都大了,自从做皇帝以来,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艰难过,哪怕是当日在萧关,自己险些身死,都没有此时感觉这么棘手。因为如今自己身在都城,是自己最后的底线,如果都城被破,自己几十万大军覆灭,那自己的皇帝之路就真真正正的结束了。
“杨旦。”想到这个名字,林南有些咬牙,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并不起眼的哥哥竟然会举兵造反,而且声势竟然还会如此大,看来自己当初还是手软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