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4：偷袭（上）
只是，看着也不像啊……李轩默默打量一眼迅速分开，双颊还带着红晕的姜阮，内心嘀咕。
相较于脸红害羞的姜阮，那位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淡定姿态的仲孙沅更像是主导者。
兴许这就是真相？李轩眼珠子一转，内心已经闪过好些个想法。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我东西已经买完了，你们谁饿了，要不我出去再带一份外卖？”
说完，不等两人开口，李轩动作迅速地向后一退，哐得一声把门带上。
“呼——我感觉自己要死了，破坏了十三娘和姜学长的好事，这俩要是欲求不满，说不定会找我撒气。”李轩低声嘀咕，不停用手拍着胸口，一副遭受巨大惊吓的模样。
正紧张呢，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将精神高度紧张的李轩吓了一跳。
“你说……刚才那个少年叫什么？”附在李轩身体的【王】倏地开口询问。
李轩被吓得一惊一乍，额头都冒出冷汗了，等他回神意识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不由得冒出一股恼怒情绪，有些烦躁地抱怨道，“我说老兄，开口之前吱一声会死么？好歹给个提示，你这样冷不丁开口，死人都要被你吓活了……你知道么，我差点被你吓死了好么？”
【王】嗤了一声，“没用的废话少说，你只要回答我，你口中那个‘姜学长’叫什么就行。”
李轩可不是以前那个鲁莽没脑的少年，尽管【王】是友非敌，但也不能随便就把姜阮出卖。
他眼珠一转，心中升起一股警惕，试探道，“你说姜学长？我知道学长魅力非凡，爱慕他的男男女女可以绕摇光星好几圈，但你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家伙就不用这么重口味了吧？”
被李轩这么一嘲讽，【王】有些恼羞成怒地呵斥他，“闭嘴，谁跟你说这些？”
李轩也不是被吓大的，同样没好气地回答，“既然不是爱慕，那你向我打听他干嘛？老家伙，我可警告你一句，那位已经名草有主了！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别试图对学长做什么。”
【王】冷哼，直接道，“你也不用试探我，我对你那个学长没兴趣，只是他的气息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不定是哪个相识的老不死转世，所以才好奇问一句罢了。”
李轩惊诧，他是知道【王】的身份的，只是没想到看似简单的姜阮学长，上辈子也不简单。
他开玩笑似地道，“气息似曾相识？我怎么没有闻出来，那是什么气味？”
【王】沉默一会儿，道，“狐臊味。”
李轩：“……”
他觉得吧，【王】就算认识姜学长的前世，估计这俩“人”之间的关系也友善不到哪里去。
“那个……姜阮学长真是你认识的？”李轩好奇心冒了出来，一边八卦，一边套话。
“不怎么确定，只是两者气息有些相似，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圣君转世。”一时嘴快，【王】不经意间透露了一些消息，只是李轩这会儿还没有意识到这点，“你不懂，魂魄每一次转世，气息都会发生一些不可控制的变化，而非一成不变。哪怕是熟人，也不能保证可以百分之百认出对方。”
不仅如此，【王】更加在意另外一个细节，而李轩也注意到了。
“不是，我出门之前，你怎么不说？那时候没觉得熟悉，我回来就说熟悉了？”
李轩狐疑，这才过了多久，【王】就蹦出来说姜阮有可能是他熟人转世？
【王】沉吟半响，迟疑道，“魂魄每一次转世，气息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转世次数多了，甚至会变得和初始截然不同，越弱小的魂魄，变化越大，反之亦然。”
若真是圣君转世，依照对方那时候几乎飘散的魂魄状态，倘若真的休养了一阵去转世了，【王】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可为何短短一段时间，又嗅出熟悉气息了？
这是为何？李轩心中有疑问，【王】沉思半响，迟疑猜测一番。
“兴许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回忆起前世的记忆？”
李轩嗤笑，问道，“但是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姜阮学长就是你认识的故人，偏偏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就回忆起前世的记忆？说不定是你弄错了……”
【王】不置可否，只是内心并没有在意李轩的质疑。
某些事情看似是不可能的巧合，背后也许有人为操纵的痕迹。
姜阮怎么就不可能是圣君转世？反正他是不会相信，那只狐狸会允许另外的陌生男性在那个女人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要知道狐狸吃味起来，那醋劲可是正常人不能想象的。
“不管你信不信，总而言之，提醒你那个学长最近小心谨慎一些，没事别自个儿出门，就算出去了，也要保证安保安全。”【王】好心提醒了一句，“如果他真是我认识的那个熟人，我只能说，他一旦出现，天脑全部的仇恨都会强制性转移到他身上，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天脑再怎么恼恨仲孙沅，也比不上亲手封印它数万年的圣君。
不趁着圣君转世记忆没有苏醒早早把他控制起来，【王】可就要怀疑天脑的智商了。
李轩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嘀咕道，“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哪怕表面如何不在意，李轩也不会瞒着这件事情，管它是真是假，丢给仲孙沅判断好了。
只是，他刚带着两份精致包装的外卖回去，却扑了个空。
李轩脸色精彩，“难道是刚才没有尽兴，两个人干脆换了个地方继续？”
如果仲孙沅知道李轩满脑子黄色废料，估计一巴掌就要招呼过去了，整天都瞎想些什么？
实情则是李轩离开不久，仲孙沅收到一条来自太叔家族大长老的讯息，内容令她喜忧参半。
“怎么了？”姜阮面不改色地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领，察觉到仲孙沅气息微变，关怀一句。
“大长老那边传回消息，说是万景宸总教官已经秘密接回来了，回来的时间十分及时。”仲孙沅平淡地说出这个消息，只是眉心一直蹙起，丝毫不见舒展，“我得回去看看。”
万景宸总教官是她所有任务最重要的一环，她必须亲自了解情况，这才好做接下来的布置。
姜阮温声问道，“这是好消息，可我为什么觉得你并不开心？”
“只是觉得有些莫名不安……可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仲孙沅摇摇头，似乎要将那种莫名的感觉丢出脑海，而内心却多了一份疑惑，“修士的直觉一向十分准确，一般都有预警的作用。这本是好消息，但直觉却觉得反馈给我不安的情绪……我担心其中有诈。”
姜阮做事不怎么依仗感觉，仲孙沅这番言谈在他看来，的确有几分新鲜。
“太叔氏不是已经上下清理过了？应该不存在隐藏叛徒的可能性，大长老一心为家族好，也不可能背叛你这位家族首领。唯一值得你产生这种情绪的因素……也只剩下总教官了。”
听着姜阮的分析，仲孙沅蹙眉，“你说……大长老他们接到的总教官有可能是假的？”
“这是一种可能，另一种可能便是总教官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有力，或者存在什么问题，并不一定说万景宸有问题……当然，这些猜测都要建立在你的直觉足够有说服力的基础上。”仅凭感觉去推测事实结果，姜阮觉得有些不靠谱。
仲孙沅心中沉思，片刻便说，“在这里瞎猜也没有用，还不如亲自过去看看。”
“我陪你过去。”姜阮主动请缨，没等她拒绝，他就说，“不想离开你太远，我会心慌。”
仲孙沅脸色一僵，生硬道，“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不适合你。”
姜阮：“……”
大长老也知道万景宸对仲孙沅的重要性，对这件事情自然不敢怠慢，甚至还亲自带着一队秘密家族势力护送万景宸来到摇光星。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并没有引起旁人关注。
“我们接到他的时候，对方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势，并且被混乱星域的势力联手追杀有一阵子了。要不是赶得及时，恐怕人尸体都已经凉了。虽然救援成功，但我们这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真不知道混乱星域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精英力量，让家族暗卫吃了很大的亏。”
大长老亲自带路，一边低声解释，一边时不时将视线飘向姜阮，似乎疑惑对方怎么跟来了。
“人活着回来就好。”仲孙沅安静地听着，然而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浓重。
正想着，仲孙沅手心一阵温热，一枚精巧的机关锯齿纹路若隐若现。
姜阮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要借此安抚她的情绪，仲孙沅回以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为了保密性，万景宸如今被安置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这也是太叔家族在摇光星建立的秘密基地之一。除了家族少数几个高层，甚至连天脑都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
595：偷袭（中）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仲孙沅回握一下，示意姜阮不必为自己担心。
“可我感觉得出来，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姜阮温声回应，面上的柔色似乎能溢出来。
前方耳聪目明的大长老默默装聋作哑，这对小年轻在他面前秀恩爱，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老人家的存在，他能说什么呢？说他们不能无视老人家，不能那么残忍，强行给老人家塞狗粮？
如果仲孙沅只是普通族人，作为长老院的大长老，他倒是能说两句。
很可惜，这孩子不仅是太叔妤瑶的女儿，还是太叔家族的现任首领，手里捏着所有族人的主要基因序列，家族命运由她掌控。她喜欢谁，想和谁谈恋爱，老人家都没有过问的权利。
当然，姜阮的身份也是老人家选择无视的主要原因之一。
姜家嫡系唯一的大少爷，未来的家族继承人，配太叔氏的家族首领，门当户对。
大长老内心默默算着，幸好如今家族族长不是她，不然这俩以后结婚生下的孩子，两个家族怎么分？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不多时已经抵达藏着万景宸的特殊暗室。
暗室大门需要特定时间输入特定人员的基因序列，保密性十分严苛，而且明面上还有几个虚假的锁可以混淆旁人视听。大长老输入自己的基因序列密码，只听滴的一声，大门打开。
“首领阁下，人就在里面。”大长老低声提醒一句，免得这俩感情正好的小情侣真的浑然忘我，“因为伤势太重，万景宸还在养伤阶段，想要好彻底，还需要进一步精密治疗。”
仲孙沅蹙眉，神识扩展一扫，的确“看到”万景宸躺在疗养舱内，周围全是特殊的治疗液。
“他的伤势竟然这么严重……医疗团队忙碌几天都没将他彻底医好么？”
仲孙沅可是十分清楚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有多么变、态！
以前的癌症只能算小毛病，机体器官病变，他们只用用小半天时间，就能克隆出完美替换的器官进行手术，断肢残骸也能完美长出来，并且和原装的一样灵活有力。
以如今的医疗水平，只要医疗救援及时，病人也不是百分之百精神死亡，阎王爷都很难从这些医者手里抢人命，重伤垂死到活蹦乱跳，快一些的只需要两三天。
大长老拧着眉头，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和严肃，“派出去的家族暗卫救援虽然及时，但万景宸受伤的地方沾有很多阻碍伤口愈合的星际微生物，分泌的液体会侵蚀生物精神，十分棘手。若要完全治愈，还需要耗费巨大精力将那些微生物清理干净，以免留下隐患。”
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的确十分发达，但随着智慧生物活动范围扩大，各种各样的疾病也层数不穷。医疗技术在发展，疾病也在不断增加，不断变化，万景宸到现在还没好，实在正常。
“原来如此……”仲孙沅点头应道，“那总教官他现在还能维持清醒，能和我对话么？”
“这倒是没问题，我去找首领之前，万景宸已经苏醒过一次，并且神志清醒。”大长老说道，同时又提醒了一句，“因为万景宸伤口上的微生物极有可能是未曾发现的陌生微生物，为了安全起见，对他进行了绝对隔离。如果首领要问什么话，最好别太靠近。”
仲孙沅听后，眉头深锁，“大长老，你是家族老人，活得久见识也丰富，应该知道这种微生物若是失控，会给周遭生物以及环境造成多大影响。这里是摇光星，联邦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都在这里，若它是宇宙生物杀手，到时候失控了，危及到整个摇光星，那该怎么办？”
仲孙沅当年流亡截月星之前，那艘航舰就被植入失控的宇宙生物杀手，差点把她玩死。
别小看这种渺小的微生物，对方要是失控了，本性之内的嗜血和贪婪彻底释放，一个摇光星根本不够人家玩，真正狂暴起来，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颗繁华星球的文明。
这就是著名的宇宙生物灾难，危害程度名列榜首，是所有智慧生物都谈之变色的梦魇。
大长老怔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地道，“首领请放心，老人家年纪虽然大了，但还没有糊涂到那种程度。这种微生物虽然没有记录在宇宙生物大全，但经过仔细研究，其本身并没有危害性，只是它的分泌物会破坏身体的愈合系统，对于病重患者来说危害比较大。”
听到这话，仲孙沅才将提起的心慢慢放下，转而将注意力放到那位万景宸身上。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随时都可以，医疗系统监控他全身数据，甚至包括梦境。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操作，就能让他从睡梦中醒来。”大长老知道仲孙沅对这些不了解，干脆科普介绍了一番。
“我有些话要跟他谈，很重要。”话音刚落，她的神识敏锐发现疗养舱内的精神波动有一瞬间的高亢紊乱，然后归于平静，“看样子不用你喊了，他已经醒过来，正赶巧了。”
隔着特制的生物隔离镜，仲孙沅安静等待万景宸彻底苏醒。
上一次见面，万景宸还是意气风发的联邦战士，但因为仲孙沅的请求以及他对联邦的责任心，毅然决然接受那件危险性极大的任务。在这一点来讲，她十分敬佩对方。
“看”到万景宸睁开眸子，眼神慢慢有神起来，仲孙沅轻声开口，“总教官觉得身体如何？”
万景宸听到声音，下意识向声源方向转头，看清来人之后，唇瓣费力向上扯了几度。
“还行，至少还活着。”万景宸的身体还很虚弱，附着在伤口上的微生物只是被抑制住了，并没有完全清理，他的体力每时每刻都在大量消耗，开口说话、费力思考，都十分耗费体力。
仲孙沅没有时间继续关心其他，转而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问，“总教官调查到什么消息了？”
万景宸面露惭愧之色，有些气恼地说，“他们防守太过严密，我只查到一半，还没有拿到能起决定作用的证据就被发现了，估计已经打草惊蛇，他们说不定已经趁着这段时间清理证据。抱歉，因为我的不慎败露，恐怕会给你的计划带来很大的影响……”
尽管仲孙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听到万景宸亲口说出这个消息，情绪依旧有些低落。
在她的计划之中，万景宸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若是他没有拿到决定性的证据，想要对天脑造成伤害，难度就会大大增加。可恨还是投鼠忌器，要不是天脑手里捏着整个联邦的命脉，联邦民众又全心全意信任着它，她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尽管内心十分暴怒，然而仲孙沅面上并没有露出一丝异样，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也让人更加难以猜透她如今的心思，“这件事情你不用自责，毕竟风险摆在那里，别说是你，就算换了旁人来，估计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计划的事情，我重新改动一下，并不碍事。”
万景宸费力地咳嗽两声，面上的疲倦和苍白令他变得格外脆弱，原本健硕的身躯在那些微生物的阻挠下，变得瘦骨嶙峋，若非有源源不断的营养能源输入他身体，估计早就撑不下去。
“咳咳咳……等一下……”万景宸说话越发费力，监控他身体的医疗机械数据在大幅度变动，仲孙沅止住脚步，转头看向他，他说，“我的腿骨里，藏了一份信息。那时候时间太匆忙，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我没有来得及检查这份信息的真实性和内容……”
仲孙沅蹙眉，问道，“在哪里？”
万景宸费力地弹动了一下自己的右小腿，“在这里，取出来可以扫描读取，读取解密密码是解密大全第42734条的内容，你按照上面的原始码能找到读取密码……”
如今这个时代，信息流窜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像是万景宸这样将抄录的信息拓印到特殊生物纸张，在将生物纸张藏到身体的手段是目前最为常见，也是保密性最高的。
更加高级一些的便是将信息藏到本身的基因序列之中，这种隐蔽性更加高。
不多时，医务人员已经顺利取出那张卷得整齐的生物纸张。
仲孙沅戴上特殊的隔离手套，脑海回想解密大全上数千万种原始码，找到对应内容。
别看这张生物纸张十分小，不过婴儿巴掌大，然而一个小针眼的面积，就能记录万千数据。
“总教官，你确定这上面的内容是真的？”
仲孙沅的眼睛看不见，但她的神识没有下岗，一样能“读”出真实内容，不过她没有读，或者说从这张生物纸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决断了，上面的内容是假的。
“以生物纸传递信息，这种手段的确常见，然而弊病也大，被发现的可能性比基因序列隐藏法更高。万景宸总教官是十分谨慎的人，哪怕安全性只高一个百分点，他也会选择更高的那种。你为什么选择了比较容易露马脚的生物纸信息法？”
“告诉我，真正的万景宸在哪里！”
596：偷袭（下）
仿佛仲孙沅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位“万景宸”先是露出虚弱而惊疑的神情，然而过了几息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并且已经笃定他的身份是假的。他倏地笑了笑，放弃了伪装。
不复之前的虚弱，“万景宸”对着仲孙沅说道，“真正的万景宸？不就是在说我么？”
大长老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听到两人对话的一瞬间，他就猛地回过神来。
“这是假的？”大长老苍老的面庞微微抽搐，脸上带着几分被耍弄的屈辱。
太叔家族在摇光星的秘密基地虽然有好几处，然而保密性最高以及最重要的便是这里，里面藏着许许多多家族秘密，随便泄露一些都能引起不小的震荡，他竟然引狼入室了？
引狼入室还是其次，关键是大长老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细作是哪一方势力的。
若是天脑方面势力，这不是意味着对方已经借着这个机会打入太叔家族内部？
更加令人郁卒的是，对方假冒万景宸，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察觉到己方的打算和计划？
仲孙沅冷着脸说道，“这人自然是假的，真正的万景宸总教官，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他当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对方冷冷一笑，卸下孱弱病重的假象，略微一抬手，轻而易举将防御能力堪比战争武器的疗养舱舱身弄出了一个手掌印，一用力，下一秒舱体破裂。
大长老顾不得震惊，抬手将仲孙沅以及姜阮拦在身后，暗中向基地指挥中心下达命令。
一瞬间，整个极地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天花板以及墙壁冒出无数能源枪口，齐刷刷对准冒牌的“万景宸”，大有一言不和就将对方轰杀成渣的意思，黑洞洞的枪口看得人头皮发麻。
仲孙沅太叔氏首领，重要性不用多说，姜阮是姜家下一任族长，要是死在太叔氏地盘，那就是平白树立一个不死不休的强大敌人。所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证他们安全。
短短刹那，大长老心中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
见状，被锁定的“万景宸”不慌反笑，讥讽道，“不愧是传承数万年的世家。”
“既然你也知道太叔氏不好惹，还敢上门找麻烦？”
大长老冷冷望着对方，脑海中却盘旋着几个十分困扰他的难题。
先不说这个冒牌货是怎么李代桃僵的，单说他能混进来，这就需要极高的本事。
虽然万景宸是仲孙沅点名要的重要人物，大长老也知道这人的重要性，可他做事一向谨慎，并且有些多疑的毛病，甭管是谁，都别想轻易获得他的信任，更别说带到这般重要的基地。
暗卫部队救下眼前这个冒牌货之后，大长老暗中命令医疗团队仔细检查过对方的基因序列、身体内部是否潜藏异常隐患……确认没有任何疑点之后，他才勉强放心。
结果嘞？他千防万防，还是让冒牌货混了进来，要不是仲孙沅戳穿了对方的身份，还不知道这人要顶着万景宸的身份混在他们中间多久？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当卧底么？
若是一直没有发现人，任由对方混进自己的阵营，关键时刻反水，他们的损失绝对巨大。
“呵呵呵，说你胖，你这老头子还真喘上了。”冒牌货从疗养舱中爬出来，原本干瘪的身躯像是充了气一般膨胀开来，骨骼碰撞摩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垂死的病人变成了健壮魁梧的巨人，身高足足比正常男子高了半个身子，已经接近三米，“太叔氏算什么。”
仲孙沅冷静应对，“太叔氏若是不算什么，你就该光明正大打上门，而不是伪装一个死人的身份，试图用这种阴损小人的招数了。打肿脸充胖子，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
冒牌货扭了扭脖子，令人牙酸的声音响了起来，突然嗤嗤笑了起来，笑声极其古怪。
随着对方笑声渐渐增大，大长老看到一幅正常人见了都会肝胆欲裂的恐怖场景。
只见原本属于万景宸的脸慢慢露出无数条细小的血痕，滴滴血珠从伤口渗出，然后伤口像是受到什么力量，逐渐撑开来，痕迹裂口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扩展，制止撑不住炸开来。
对方抬手抹掉脸上的血肉，露出一张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恐怖脸庞，昆虫复眼般的眸子一转一转，细看起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恶心，粗大的舌头伸出口腔，舔尽脸上的残渣。
“伟大的主上，哪里是你这种渺小的人类能够置喙？”
再次开口，声音不同于万景宸的严肃，反而带着些许尖锐以及沙哑，令人听着十分不适。
“我若是渺小的人类，你口中的主上就不会屡次下手还失算了。”仲孙沅神色一冷，“连你主上都没有资格与我叫嚣，你不过是一只小小喽啰，不人不妖的怪物，竟然也有胆子作妖。”
她的眼睛看不见了，然而神识越发敏锐，对方暴露的一瞬间，她就发现对面这个家伙的魂魄是何状态。他和艾里奥一样都被强行激发了体内属于大妖的血脉，只是艾里奥那种情形只是短时间的，强盛之后便是虚弱，甚至有可能死亡，而面前这家伙却不一样。
依照仲孙沅的猜测，对方原本应该是人类，并且是少有的、拥有品相良好灵根的人类！只是对方属于人类的魂魄已经被妖物吞噬，有人将人妖的魂魄以禁术融合，变成如今这种模样。
仲孙沅冷笑着猜测，正中对方痛脚，“你的主上，还真是丧心病狂呢，真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让我猜猜，和你一样的怪物应该不止你一个，你还有不少同伙伪装成普通人类亦或者其他星级智慧种族，潜藏在混乱星域，终日惶惶不安，好似下水道阴冷处的老鼠……”
话未说完，一道强劲罡风袭面而来，仲孙沅冷哼一声，用灵力将愣怔的大长老以及姜阮送到一处，徒手唤出剑气劈开那一阵罡风，霎时间，周围弥漫开一阵浓郁熏人的妖气。
“你找死！”冒牌货脸上的肌肉抽动不停，睚眦欲裂，一双昆虫复眼几乎要迸出眼眶。
“我是不是找死，你心里不是清楚么。”仲孙沅轻飘飘接住对方砸过来的拳头，特殊材质制造的地面已经裂出几个大坑，然而正面遭遇攻击的她却像是接住一根蒲公英般轻松。
大长老被推出去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命令暗中潜藏的枪口对准那个冒牌货的要害射击！
然而，令人脸色青白的是，可以轻松穿透数米特殊金属的能源枪，却无法在那个怪物身上留下一道伤痕，顶多让对方的身体染上一些焦黑，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这还是正常生物能有的？
被挠了“痒痒”，那个冒牌货恶意裂了裂嘴，露出一口形状尖锐的雪白毒牙。
“只有像我这样的高等生物才有资格跟随主上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你们这些弱小的蝼蚁，就该安分等死。”对方眯了眯那双昆虫复眼，笑声古怪地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天道之下，万物生灵皆平等，有问题的是你们口中的主上才对。”仲孙沅手中出现一柄朴实无华的半透明长剑，剑身周围萦绕的些许剑气似乎要冲天而起，令人不敢正眼直视。
冒牌货眯了眯眼，心中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忌惮，似乎十分惧怕那柄小小的剑。
剑修一生修剑，剑气秉承天地浩然正气，除了佛修之外，他们是最克制妖邪的。
“就是你，指使那个蝼蚁冒犯主上？”
想起之前那个长了泼天胆子，偷偷调查他们的人类，冒牌货心中顿时不爽起来。
主上并不是随时都有时间管理他们，若是让主上知道他们看守不利，让一只蝼蚁偷走重要信息，追究起来他们都要完蛋！想想主上的强大手段，心中不寒而栗。
他因为主上而拥有强大的实力，尝到肆意妄为的滋味，自然也越发流连，更加怕死。
为了弥补错过，将功折过，他并没有将万景宸偷盗信息的事情告诉主上。
愚笨的脑子难得聪明一回，选择伪装成万景宸的模样，顺藤摸瓜抓出背后主使，若是能将主使的脑子提回去给主上，想来主上也不会继续怪罪他之前看守不利的罪过。
仲孙沅眯了眯无神的眸子，冒牌货下意识感觉到一股危机从脚板心直冲大脑，身体先意识一步，做出了闪躲反应。然而仲孙沅手中的剑更快，剑尖自眉心穿过，再从后脑穿出。
特殊武器也不能给对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在仲孙沅的剑下变成了一摊豆腐。
武器只能攻击对方的身体，而她的剑却可以直接斩杀魂魄。
妖物与人类魂魄强行融合成的四不像，结构本身就十分不稳定，一剑斩杀再正常不过。
冒牌货的身体在大长老惊愕的眼神中轰然倒下，仲孙沅的脸上依旧带着冷漠之色。
“十三娘，我们这是打草惊蛇了？”相较于大长老的不淡定，姜阮却显得十分自然。
“还没有，这家伙是私自行动，天脑方面估计还不清楚。只是我碎了他的魂魄，估计天脑现在已经有察觉了。我们动作要快，不能给对方反应时间，现在先去见一下总教官。”
仲孙沅抬手，手心那枚锯齿纹路闪烁不停。
597：可怕的念头
“总教官……万景宸不是已经被谋害了？”姜阮还未从失去朋友的哀悼情绪中回过神，转头仲孙沅就告诉他人还没有死，“还是说……你刚才其实是在诈对方？”
“的确是被谋害，不过他的命大福大，那样的困境，竟然也能侥幸活下来。”仲孙沅放下手，手心闪闪烁烁的锯齿纹路渐渐堙没不见，“至于刚才那个，我只是不敢肯定哪个万景宸是真的，所以试探一下罢了。没想到对方比我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一试就戳破了。”
姜阮听后，略略松了口气，脑子恢复镇定，仔细思索仲孙沅方才的言论，倏地明白了什么。
他面向仲孙沅的位置，粲然一笑，“十三娘刚才的举动恐怕还有其他深意吧？”
仲孙沅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旋即想起姜阮目力不便，于是开口补充了一句。
“的确是这样，我刚才的试探还有另外的用意。对方谋杀总教官这一举动，到底是出于他本人的擅自行动，还是天脑授意？若是前者，说明总教官取走相当重要的信息，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追回，又生怕天脑得知之后降罪与他。若是后者，天脑恐怕已经知道我们的算盘，以后的计划也随之改变，免得被动。”结果令她松了口气，全是虚惊一场。
姜阮思索片刻，道，“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人，可窥一斑而见豹，多少也透露出天脑的野心和势力。我相信大长老的细心和手段，可尽管如此，依旧让冒牌货混了进来，令人防不胜防。”
前面雪眠蛊的恐慌还没有彻底过去，后脚就爆出更加周全的隐藏手段，若是换成一个稍微多疑一些的人，说不定看谁都像是叛徒，说不定还会因此而自断左膀右臂。
“现在谈这些也没什么用，一号和七号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总教官已经醒过来了。虽然意识反应比正常水平缓慢很多，但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仲孙沅扶额，她也没想到自己两三年没回来，它们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按照七号的说法，万景宸能活着，绝对是个奇迹。
“一号和七号？”姜阮知道一号是谁，仲孙沅不在的这些时间，他和那只机器人的关系还处得挺不错，至于七号则没什么印象，难道也是十三娘身边的机器人？
“一号你认识，七号就是姜雅，你以前也接触过的。现在则代替莫忧成了十字星的少主人。听说他已经完全将十字星捏在手里，变相解决了联邦潜在的内部隐患，也算是意外之喜。”
估计那位十字星的老爷子已经悔青肠子了，当初只是让七号成为莫忧替身，莫忧则到摇光星接受治疗，等莫忧彻底恢复，两者再将身份交换回来。如今么，自然是不用再“归还”了。
就算七号愿意调换身份，莫忧也未必能使唤被七号彻底掌握的十字星。
毕竟，当年支持七号夺取架空十字星内部权力的人，可是已故元帅，太叔妤瑶！
想到莫忧那张与已故师尊别无二致的脸庞，仲孙沅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对方孱弱的身躯。
她当年离开太过仓促，那时候莫忧的身体虽然已经稳定下来，然而还需要静养几年才能恢复正常人标准，不知道这几年他的身体变得如何……若是按部就班来，应该已经好多了吧？
“十字星么？这两年的确格外安分，暗中和军部还有联系以及生意往来……”
“看样子，姜雅这些年混得还不错。”虽然有太叔妤瑶的帮忙和支持，可姜雅能将原本的十字星转型，甚至和军部都打好关系，这可不容易，也让她为对方感到自豪。
考虑到万景宸的特殊身份，姜雅并没有掉以轻心，将他胡乱安置，而是选择了一个隐秘性和保密性更加高的基地。周围区域荒废已久，且没有覆盖天脑网络，属于相当安全的地方。
“尊者很快就会过来？”
一号已经将自己收拾一新，缠着七号给它换上新的防水漆，看着就像刚刚从流水线上下一般崭新，防水漆的原材料特殊，所以并没有刺鼻气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木料香气。
“是啊，我已经给她发了讯息，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过来。不过你也要知道摇光星到这里的距离，哪怕他们有专门的私人航舰，也不是随时就能起飞的。”
相较于一号期待紧张的情绪，姜雅的神色却显得相当镇定。
“……那也顶多半天吧，大概四五个时辰……”一号紧张地走来走去，一会儿问问姜雅过了多久，一会儿又念叨，“尊者这些日子都没有将一号带在身边，肯定没怎么吃好……七号，你说我要不要先去准备一份备着，如果尊者饿了，还能吃点儿？尊者肯定瘦了很多……”
姜雅默然以对，虽然一号的定位是管家婆，然而尊者可不是正统的吃货。对于修士来讲，食物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俗物，对修炼没有多少好处，吃不吃对他们来说区别并不大。
不过，一号喜欢这么做，那就随它喜欢好了。
“如果你要准备的话，早点去准备吧，说不定尊者会提前过来。”姜雅温和地看着一号。
“嗯，我这就去准备啦，七号你要不要过来打下手？”一号得到了支持，连带声音都愉悦了几分，似乎那双机关零件制造的黑豆眼睛能投射出实质性的喜悦情绪。
姜雅：“……”
令十字星内部势力大换血、寒颤若惊的姜雅，就这么被一号拉过去换上围裙，冷着一张脸进了一尘不染的厨房，看得他的下属N脸懵逼，纷纷将视线投向他方，不敢直视boss窘状。
这可都是黑历史啊，要是哪天被姜雅翻找出来算账，他们还有活路么？
这老旧的机器人到底是哪家的？竟然可以使唤他们的顶头上司？
隐隐约约，厨房里头还传出一号断断续续的抱怨以及轻声呵责。
“不能不加姜……七号，也别把葱偷偷挑出去……那边的香菜别丢垃圾桶……我拍好的蒜你藏哪里了……七号，你以前不是这么挑食的……还有旁边那份是我准备给万景宸先生的滋补汤，你别偷偷喝掉……都说了不能偷喝，也不能偷吃，你在干嘛……七号，你变了！”
以前的七号多乖，一号绞尽脑汁也无法想出适合的词汇形容他的一二风采，因为它知道这是尊者依照尊者她师父为蓝本制作的，当世最为完美的机关人！根本挑不出一丝儿不对。
然而七号离开尊者才几年，一转头，竟然变得像是另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家田地里照看的水灵灵大白菜，第二天被猪拱烂，变成烂白菜了。
七号还没有长成烂白菜那么夸张，可总觉得和以前的形象相差太大了。
一号痛心疾首，姜雅却浑然不在意。在十字星的时间，他知道自己“生”出了属于自己的“心”，仲孙沅最初设定的模板和他想要的“自己”截然不同，而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一号也是，只是它依旧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意识”、“魂魄”、“心”的机关人，只是木石组成的死物，可他已经脱离死物行列，算是拥有另类生命的“生灵”。既然是“生灵”，他自然可以决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帮倒忙被一号赶出厨房，姜雅姿态优雅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大补汤，有一口没一口喝着。
“这汤很好喝，能再补一碗么？”姜雅靠在厨房门边，对着一号道。
“没有！门都没有！”双手叉腰，一号强势拒绝了姜雅的请求，隐隐可见它的怒气。
姜雅无所谓地耸肩，反正他知道一号心很软，嘴上再强硬，也不会真的拒绝。
所以，他没转身两秒，对方就服软了。
一号说道，“过来，这是你的那一份，不能把万景宸阁下那份也喝掉哦。”
姜雅笑了笑，倏地问了句，“一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离开了尊者，你想要做什么？”
一号头也不回地回答，“你这问题好奇怪，我为什么要离开尊者？”
“你这问题才奇怪吧？我们是机关人，只要核心不碎，近乎拥有无限的生命。但是尊者不一样，她只要没有踏出最后一步，始终还是凡胎**的凡人，寿命再长也有结束的一天。”
一号怔了一下，似乎核心路线出了问题一般，全身机关肢体不能动弹。
“这个……怎么可能呢？没有尊者维护我们的核心，机关人也会报废。”一号声音蓦地沉了几分，似乎被七号提及的这个事情弄得有些发怒，“七号，你怎么会冒出这种可怕的想法？”
几百年了，一号的记忆盒匣中从未冒出过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确定，你真的不会维护自己的核心吗？”姜雅蓦地问了一句，“怎么可能不会呢？”
一号：“……”
姜雅又重复问，“所以，如果哪天真的离开了尊者，你想要做什么呢？”
598：做得漂亮一些（上）
如果哪天真的离开了尊者，你想要做什么呢？
姜雅的话像是一颗炸弹扔进了它的记忆盒匣，顺带将它的核心都炸了个粉碎，瞬间忘了该如何思考，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看似十分寻常的问题……它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良久，一号眨了眨豆大的眸子，固执地说，“那就去找尊者的转世，到时候……”
“转世之后，那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了。”姜雅温吞地驳斥了它的话，他的身材颀长，一号的个头十分矮小，他微微垂着眸子俯视一号，“你跟了尊者那么久，应该也听她说过，但凡生灵心中执念过盛，极其容易遭受心魔侵蚀，心志不坚者，易被心魔诱导，从而入魔……”
一号纵然是个木头梆子，此时也被姜雅说得心头火气直冒，恨不得将这家伙揍一顿。
它不过是一个略微有些自己意识的机关人罢了，什么执念入魔，说得也太过分了。
姜雅也没有继续作死去撩拨一号的火气，他很清楚，论战斗力，一号轻轻松松就能碾压他。
哪怕是在仲孙沅那边，陪伴她数百年的一号也比七号姜雅的地位重得多。
一号留在厨房，爪子握着菜刀梆梆绑剁菜，速度和力道比平时都重了好几分，一副恨不得将砧板都剁开的架势，嘴里嘀咕着什么话，絮絮叨叨一直没完没了。
“啊——该死的七号，竟然这么诅咒宝宝。谁会执念入魔？尊者那么需要本宝宝，她又不会拾掇厨房，也不会做菜做饭，肯定走到哪来都要带着宝宝的，哪里像是该死的七号，什么都不会做，脾气还那么讨厌……等尊者回来，肯定要让尊者好好教训七号，什么叫尊敬前辈！”
“……尊者肯定能踏出最后一步，七号这张乌鸦嘴，呸呸呸——不怀好心，诅咒尊者……”
然而，等火气过去，一号却觉得总是充实的心少了一点儿什么，整个思绪茫然一片，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做什么。它的任务是照顾好尊者，尊者不在就留守看家等尊者回来，可若是哪天尊者真的一去不回……或者像乌鸦嘴七号说得那样，它该怎么办？
去追寻尊者的转世？
可转世之后，尊者就彻底不在这个世界上，转世之后也是另一个崭新的人，不是它的尊者。
所以，它要去做什么呢？
头一次，一号为一个很荒诞的假设感到茫然以及说不出的惶恐，心头的缺憾似乎越来越大。
它抬起爪子挠了挠自己核心位置，那是它的命脉，也放置着记忆盒匣，是机关人的“生命”。
忙碌大半天，一号将它认为仲孙沅会喜欢的菜色都做了一遍，然后装好打包，保证菜品能维持刚出锅的新鲜美味状态。一番忙碌下来，心大健忘的一号已经将之前的小波折丢到脑后。
“尊者来了。”姜雅看着忙上忙下不亦乐乎，丝毫不受之前谈话影响的一号，心中蓦地叹了一口气，谁说只有人类会神经大条，机关人一样也会，而且更加彻底，“要过去么？”
“当然要去，我还要向尊者告状！”一号叉腰指着姜雅，口气愤愤不平。
姜雅耸肩，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他了解一号，现在的话说得有多满，见到尊者之后就能有多呆，根本不可能想起来告状这码事的。就算告了，他也没有问错，尊者还能以此处罚他？
天真！
内心给一号戳上各种标签，一“人”一机关人相携去迎接仲孙沅。
“尊者！”一号几乎是嗅到仲孙沅气息的第一时间，就亟不可待地踩着小步子飞奔而去。
“嗯，我回来了。”对于一号开放式的迎接方式，仲孙沅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宠溺的笑容，甚至将一号粗苯的身子抱起来。
一号：“……”幸福来得太突然，它有些晕乎乎的怎么办？
旁人看不出来一号的“表情”变化，然而身为它同类的姜雅却看得分明。别看这家伙亦步亦趋地跟在仲孙沅身后，看似很乖巧，但“脸上”始终飘红，温度久居不下。
啧，合着他之前那一番苦口婆心全是浮云，一号根本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仲孙沅含笑听着一号叽叽喳喳的叙述以及思念，间或掺杂两句七号的补刀，内心生出一股久违的熟悉感。对于修士来讲，时间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她这些年的经历，却令她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上一次发生这种场景在数百年前，而非两三年前。
这种情绪并没有停留多久，仲孙沅神志很快恢复冷静状态，转而询问姜雅关于万景宸的事情。尽管知道姜雅救回来的万景宸是“真货”的可能性高达百分百，然而还是要谨慎一些。
姜雅容色一肃，“……救回万景宸先生，这件事情实在是巧合。十字星这些年与联邦的交涉越来越频繁，和军部的关系也日益缓和，彼此间偶有合作，也算是互利互助。军部暂时性打消对十字星的布置，十字星方面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诚意，约束附近星域的黑道势力。”
姜雅接手十字星，背后的助力可是已故元帅太叔妤瑶，在对方战死之前，姜雅已经初步将十字星捏在手里，哪怕元帅战死，也不能动摇他的地位。在他一系列动作下，地位越发巩固。
正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姜雅拿了联邦军部暗中给的好处，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他不仅从上到下整理十字星，约束地下生意，还要带领十字星约束附近星域的捣乱势力。
那是一次正常巡逻，姜雅所在星际航舰进行星际航道护航，顺手端了一个星际海盗窝点，正准备空间跳跃，从秘密星际航道返航，却在中途收到一段十分诡异的求救讯号。
“……那段讯号是从虫洞乱流发出来的，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也不会管闲事……”
这种求救讯号并不少见，很多民用航舰被星盗势力打劫，或者遭遇其他毁灭性的打击，航舰都会向四周星域散播这种求救讯号，至于会不会碰到救星，这就全看天意了。
宇宙星际的环境太过神秘，哪怕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依旧不敢说自己了解茫茫宇宙。救援信号发出去，除了联邦正轨巡逻军队之外，一般人就算接到也不会理会。
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宇宙环境太过复杂，除了联邦巡逻军队之外，哪个民用航舰有那么强大的探索武力，可以应对突发情况？所以，大部分航舰都在清理过的星际航道上航行，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定不会越过航道，因为航道之外的环境意味着未知与危险。
姜雅原本也不想多管闲事，然而求救讯号中的一段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而，讯号中包含一段联邦军校校徽的内容，还有一段学籍编号……当然，这些信息需要破密，翻译过来的内容，正好与万景宸先生相吻合，于是我便决定搜索求救讯号来源。”
茫茫星际遇到疑似熟人的求救讯号，这得是多大的缘分？
旁人也许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然而七号跟着仲孙沅那么久，自然知道这种巧合背后全是套路。当然，这个套路并没有其他贬义，单纯是“天道”命运的有意安排，或者说是命中注定。
“……当时找到讯号来源的时候，只有救生航舰残骸，没有收到任何生命反应。”姜雅平静地叙述，凭着这些话，仲孙沅想象得出来那时的场景，万景宸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
“……不得不说，万景宸先生的异族基因，在这种危急时刻，保住了他的小命。”
正说着，一行人来到万景宸的病房，对方已经苏醒，全身上下包裹着特殊的治疗绷带，仅仅露出两只眼睛、鼻孔以及嘴巴位置，眼神还有些呆滞，但身上的死气已经全然消失。
“总教官。”仲孙沅笑着打招呼。
万景宸目前的反应速度比正常人慢一拍，仲孙沅开口说话，他愣是过了一秒才做出反应。
眼睛一白，十分不客气地睨了一眼仲孙沅，要不是这丫头，他也不至于受那么大罪。
为联邦牺牲，他毫无怨言，也没办法去抱怨，所以只能找仲孙沅了。
“你眼睛怎么了？”万景宸全身上下的器官组织都遭受巨大打击，喉咙也不例外，现在开口说话，声音像是砂纸磨着黑板，那种喑哑的声线令人十分不适，鸡皮疙瘩纷纷炸起。
“瞎了，不过还好，小命还留着。”
万景宸冷哼一声，这话与其说是仲孙沅说给她自己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他听的。
这才多久不见，仲孙沅这个学生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我现在暂时没办法现身人前，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做得漂亮一些，也不枉费我差点为此丢了小命。”万景宸笑了笑，满目全是信任之色，“也别辜负元帅阁下的期许。”
仲孙沅沉默一会儿，坚定点头，“好！”
万事俱备，东风已至，是时候搞事了！
599：做得漂亮一些（中）
仲孙沅不喜欢随便承诺，可一旦许下承诺，那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完成，这不仅仅关系因果，还因为她的原则。既然许诺万景宸会漂亮做完这件事情，那她就要将事情做到最完美。
“我把自己搜集到的信息都藏在心脏左侧细胞的基因序列之中，希望它能帮到你忙。”万景宸说话十分困难，然而那双眸子却依旧灼灼有神，带着无尽的信任以及期许，他知道仲孙沅已经看不见了，然而她的“心”可以“看”到，“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得漂漂亮亮。”
仲孙沅傲然一笑，“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万景宸虚弱回应，安安分分躺了回去，胸口起伏的频率比正常快一些，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糟糕了，连幼儿的水平都不到，想要恢复以前的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万景宸吃痛地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地应答，“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隐藏在基因序列中的消息并不好提取，不过姜雅这边的设备十分健全，仅用了一晚上便将隐藏在无数段基因序列中的信息提取出来，逐一排列，然后用源密码校对翻译。
工程量浩大，然而等她拿到那份完整信息的时候，再浓郁的疲倦也消散退去了。
“有了这个，成功的把握会大很多，拿到关键性证据，我们的部署就可以正式启动了。”
仲孙沅笑着弹了弹手中那叠厚厚的仿真纸质文件，上面的信息若泄露出去，绝对会掀起联邦从上到下的地震灾难，不过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不是仲孙沅要的，她要的是天脑自取灭亡。
该做的部署已经一环扣一环布置好，剩下来的时间，她只要坐下来安心看好戏上演就行。
姜阮笑着将手扣着她的手指，葱白细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轻飘飘得像是猫儿挠人一般，“这些事情再重要，那也得好好休息一会儿。万景宸有姜雅看着，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我还撑得住，别说这么一两天不休息，就算是接连十几天不眠不休都没事。”
怎么说她现在也已经恢复至元婴期实力，肉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完全脱离“凡人”的标准，睡眠对她来说早就不是必需品，休不休息并不重要，她也不需要依靠睡眠恢复精力。
姜阮哑然失笑，声音温和中带着几缕蛊惑的味道，“十三娘怎么还是那么迟钝？”
“我哪里迟钝了？”仲孙沅驳了一句，耳边却传来姜阮闷声轻笑，令她觉得疑惑不解。
“这还不算迟钝？”姜阮笑着叹了一声，他已经不指望仲孙沅能主动了，唯有他主动上前，令她开窍，“我知道你不需要休息，但我想与你单独相处，没有旁人干扰的那种。”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对情侣都有这种感觉，时时刻刻都想看到那个令自己心悦的人，对方稍微离开视线，就会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无法集中，满脑子都飘着对方的身影，唯有真正看到对方，触碰到那人，浮躁不安的心才会安稳下来。
他的眼睛的确看不到，但他可以用手触摸，用心去感受对方的气息。
姜阮过于直白的话，哪怕仲孙沅想要装自己听不懂，也没法避开，总觉得老脸有些滚烫发红。也不想想自己内里是多少岁的老人精了，竟然还会因为一个少年的直白话感到害羞？
“你这么说，我总有种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的感觉……”仲孙沅开玩笑着说，“以后时间多得是，等事情彻底结束了，说不定你还会觉得我脾性太过无趣，觉得懊悔……”
她知道姜阮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这话也就说笑而已，然而姜阮却有些当真了。
“不会觉得你无趣……”姜阮唇角翕动，内心仿佛有一股说不出的冲动，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不这样拉着她，对方就会变成空气消失不见，“……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仲孙沅收敛脸上的笑意，回握他的手，发现对方手心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阿阮，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不跟你开这种玩笑了。”仲孙沅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只觉得方才的姜阮有一瞬的陌生，然而等她细想，似乎那又是她的错觉。
阿阮似乎在怕什么……仲孙沅突兀地产生这种感觉。
似乎从三世镜幻境之后，姜阮就变得有些敏感多思，一般时候看不出来异样，然而每当触碰到什么话题的时候，就变得患得患失，仲孙沅问他，他也含糊其辞，没有正面回应。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这个时候仲孙沅应该着手准备军校入学的手续，然而万景宸手中的消息来得太及时，令她临时改了计划，转而让太叔家族出面向军校请了好几个月的长假。
“以目前得到的消息看，天脑在暗中拉拢许多人类联邦的盟友种族，这些盟友都是联邦平时不会刻意防备的。若是他们在关键时刻突然倒戈，肯定会十分被动……除了天脑自己组建的势力，其他被它拉拢的势力肯定都不知道它的真实身份。换而言之，天脑如今还没暴露自己的存在，拉拢这些势力的时候，应该是用其他身份，以利益诱导那些势力背叛联邦。”
只要不是天脑自己组建的势力，而是它用利益换取而来的友军，那就存在策反的可能。
好比天脑蛊惑艾里奥所在的狂鹰一族，这个星际异族人口不算多，然而拥有的战争财富以及精锐却十分可观，并且他们还拥有强大的作战行动能力，一旦为敌，也会十分棘手。
尽管仲孙沅没有仔细说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可姜阮却听得明白，她要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
“这种交涉的事情，也可以交给姜家或者太叔家族处理，再不行，让曲家出面与那些势力交谈也行。你暗中过去的话，要是他们不信或者生出其他伤害你的心思，你该怎么办？”
尽管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种古话，但也不至于这么玩命，主动去暗中投靠天脑的势力。
“放心，我避不会一个人行动，哪里那么蠢，不懂得保护自己？更何况，天脑现在致力于抓我，我若是真的入学了，到时候就相当于生活在它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要受限制。与其这样，还不如暗中抹去踪迹，先将那些势力稳住或者策反，最大限度降低天脑造成的危害。”
按照司马脩给的消息来看，天脑不可能放过仲孙沅，她要是真的光明正大入学，反而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更加重要的是，天脑拿她没办法，保不准会向她身边的人下手。
若是她抹去自己的踪迹，潜藏在暗处，天脑就算气得跳脚，暂时也不会伤害周围亲友。
姜阮知道仲孙沅的用意，然而心中仍旧有些淡淡的不舒服，甚至还有些没由来的惶恐不安。
“我知道我无法改变你的主意，但是……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你若是出事了，最得意的人只会是天脑，伤心的人，只会是元帅阁下、君沂以及你的朋友……还有我……”
说完，姜阮从轮椅暗格中取出一样东西，对着仲孙沅的方向递了一些，“带上这个吧。”
那是一只长条形状的黑木黑子，材质不可考证，看着分外厚实，盒子上面纹刻着古朴绚丽的云海图案，巍峨高山穿破云层，万丈光芒映照云海，隐隐约约，上面似乎还有一座殿宇？
仲孙沅神识一扫，将黑木盒子上面的纹路仔仔细细看了个“清楚”。一座殿宇经由神识在她脑海猛地闪现一瞬，正要看清楚，却发现那地方哪里还有什么殿宇，只是高峰上的松竹。
“这是什么？”仲孙沅将黑色盒子接过来，入手的温度没有预想中的冰凉，反而带着很舒服的适宜温度，重量却比想象中沉重了好几倍，手指在盒面抚摸，也没发现什么殿宇……
她刚才是神识疲倦，不小心产生错觉，这才将松竹误认为是殿宇？
“这是姜家负责保守的家族守护者——天域九重图，我偷偷带出来的。我慎重想过了，这东西放在姜家恐怕也不安全，还不如交到你手里，由你来保管。”姜阮温和一笑，似乎拿出来的东西只是普普通通的小饰品，而不是关系到一整个氏族传承的重要信物。
仲孙沅将黑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卷蓝白相间的厚重画卷。
与想象中不同，这幅画卷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神识扫过去，更是激不起半点儿反应，丝毫没有一件神器该有的样子。若不是姜阮特地这么说了，她还以为这是普普通通的画卷。
“这就是……天域九重图？”仲孙沅哑然，之前姜阮的确提及过要将这件东西交给她，不过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东西在姜家手里很安全，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嗯，家中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仿品，不过唯独这件是真的。”姜阮蹙了蹙眉心，“因为多了颗心眼，我命人检查过仿品，似乎都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可见姜家内部一再清理，依旧不干。”
这也是姜阮决定将天域九重图暂时交给仲孙沅保管的原因之一。
仲孙沅哭笑不得，“可你不怕我被天脑抓到，到时候几件神器都一股脑落到它手里？”
她抬手将画卷从盒子取出，手心触碰画卷的一瞬间，原本毫不起眼的普通画卷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一股悠远苍老的厚重气息以此为中心，向四周涤荡开来，瞬间又消失无形。
“这是……”仲孙沅还没说完，卷轴已经自动钻入她的神识之海，悬浮在听竹琴身旁。
600：做得漂亮一些（下）
“情况已经不能更加糟糕了，姜家内鬼至今没有抓出来，若是将它继续放在家中保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偷走。与其这样，还不如交给你，左右不会比这个更加糟糕。”
姜阮轻飘飘的两句话，似乎他刚才交出的不是姜家命脉，而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礼物。
“若是你族里的人听到你这么说，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仲孙沅露出一丝苦笑，她完全能想象得到，若是姜家此时发现天域九重图丢失，肯定会乱作一团，姜阮到时候要背负的压力可就大了，“既然这是阿阮对我的信任，我自然也不会辜负，图在人在，图亡人亡。”
姜阮笑着摇头，制止她的话，“我把它交给你，可不是为了听你对我说这种不吉利的许诺。”
他紧紧握着仲孙沅的手，葱白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显出主人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十三娘，一定要活着并且安全无恙地回来，我在摇光星等你。”
姜阮也想跟着她，可情势却不容他任性，他的目标比仲孙沅大，跟着反而容易碍事，唯一能做的，便是配合她的行动，让计划能更加顺利地进行，两人互为动力，而非拖累责任。
“嗯。”仲孙沅郑重点头，同样以回握作为无声的许诺和回答。
相较于姜阮比较主动的感情，仲孙沅则显得有些被动，甚至没办法用同样的方式回应，这让她偶尔会产生一些愧疚的情绪，鬼使神差地，她说了一句，“阿阮，你说……等我母亲洗净冤屈，解决了天脑的祸端，我们两家的父母要不约个时间坐到一块儿好好谈一谈？”
姜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双颊飘红，整个表情显得木愣愣的。
“好、好啊……”姜阮暗暗咬了一下舌尖，努力找回说话的能力，他刚才竟然震惊地险些忘了该怎么开口说话，感觉自己的大脑险些被这个消息冲昏了，“你说什么定在什么时候？”
他迫切地问出下一句，然后又戛然而止，有些羞赧地报以微笑。
定时间什么的……现在说这个貌似还有些太早了……他刚才真的表现得那么亟不可待？
众人眼中完美无缺的联邦军校校花先生，此时露出尴尬羞涩的笑容，有别于平时宛若面具一般的温和浅笑，显得更加生动鲜活。只可惜，仲孙沅看不到，不过她能感觉到姜阮此时的情绪变化，不由得哑然失笑，“时间么……这个暂时没办法定下来，不过我保证，不会太远。”
“你还真是百分之百继承太叔妤瑶看男人的烂眼光……不，或许比她的眼光还要烂。”
司马脩隐在暗处，围观生理意义上的“女儿”与其男友的互动，他能说自己更加厌恶姜阮了么？长得太娘气，性格过于软和，像一团泥巴一样好拿捏欺负，他两只眼睛都看不上。
“阿阮比你以及那个叶尚秀好多了，至少阿阮不会犯蠢连自己亲女儿都坑。”
仲孙沅嗤了一声，丝毫不留情地揭穿黑历史，“但凡他当年多长一颗心眼，别那么跳被天脑发觉，如今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母亲那件事情也是，他要真是个男人，要么彻底一刀两断，要么带她走，这样藕断丝连拖着有什么意思？救母亲那桩事情，做得还算符合我心意。”
若不是叶尚秀去救援，太叔妤瑶必死无疑，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不坑的事迹了。
“你还真的认定那个小子了？”司马脩跟在她身后，双手环胸，“你的眼光真令人堪忧。”
仲孙沅不悦地蹙眉，“是我与他在一起，又不是你，你喜欢不喜欢，很重要？”
纵然司马脩是克隆体，感情极其淡漠，此时也有种说不出的蛋疼纠结感觉。
“小丫头挺护短，抱怨两句也不行了？”司马脩跟在她身后，他们两人接下来有一段时间要好好合作了，既然是合作关系，自然也需要和谐相处，免得关键时刻互拉后腿，“他值得？”
“我觉得值得就行。情劫难度，可我不会因此而逃避，这对他不公，更是违背了我的意志。”
姜阮是她的情劫——当她从三世镜窥见真相，姜阮又对她剖析心意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所以呢？”尽管她那番话，司马脩听得似懂非懂，不过那话的重点他是明白了。
“顺其自然。”仲孙沅终于绽开笑颜，丝毫看不出半似愁苦郁结之色，“他值得我去珍视。”
至于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天堑——寿命，她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司马脩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异样，“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嫌牙酸。”
年轻人么？
仲孙沅内心哂笑，要说年纪，纵观整个人类联邦，估计也没谁比她更加老资格。
“姜学长！姜学长！姜学长！你听得到我说话么？听到回一句，我是李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十三娘说。”李轩那边几乎要着急得冒火，回家没找到人，想办法用通讯设备也没联系到，后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为了防备天脑的监控，仲孙沅他们已经很久不用这些联网设备。
最后没办法，只能通过留守在别墅附近的暗卫，然后尝试着去联系他们两人。
听到十三娘这个称呼，姜阮温和的眉头轻蹙，这称呼……他不喜欢从旁人口中喊出来……针对这个心态变化，甚至连姜阮本人都没有发觉，毕竟李轩这么喊仲孙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十三娘有事情忙去了，暂时没办法与你联系，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行。”姜阮并没有将自己内心的不快表现出来，反而很好地掩饰在温和言语之下，神经粗如李轩，根本没发现。
李轩一听这话，不由得着急了一下，“十三娘忙什么事情去了，多久能回来？”
“快得话，也需要两三月吧，兴许要半年。”姜阮平淡地转述，“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告诉我，若是真的着急，我可以想办法联系上十三娘……李学弟？你还在么？”
李轩一巴掌拍上自己额头，一听时间也知道仲孙沅手上的事情很棘手，而且十分耗费时间。
“姜学长，你的意思是，十三娘现在不在你身边了是吗？”李轩呼吸有些粗重，内心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晚了一步，“学长，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和你有关，你一定要记住了。这件事情不跟十三娘说，跟你说也是一样的。依照我的了解，你恐怕是天脑下一个目标。”
“下一个目标？”姜阮倏地莞尔，他作为姜家之人，天脑会对他下手，这也是情理之中。
“姜学长，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根据【王】的说法，你的前世就是造成天脑如今现状的罪魁祸首，它如果知道你就是它的仇人，肯定会不计代价要你的命。所以说，现在开始，一定要注意自己身边的安全戒备，十三娘不在你身边，你就要更加注意……”
李轩从没见过这位学长真正出手，不过总是看他坐轮椅，想来动手实力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战五渣，要是身边没有仲孙沅保护，就凭那些没什么用的暗卫，安全十分堪忧。
原本是想让仲孙沅多注意一下姜阮的安全，别让他被天脑暗中弄死，却没想到仲孙沅走了。
姜阮认真听着，然而越听越觉得迷糊，什么前世仇人？天脑怎么又和他前世扯上关系了？
他突兀地问，“你说我的前世……是一个拿着剑的男人，还是一只很小的狐狸？”
李轩懵逼了……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倒是【王】的反应快，“他这么问，难道说他已经渐渐恢复前世的记忆了？看样子，之前在别墅感觉到的气息是真的，那不是我的错觉，圣君的魂魄正在苏醒……你回答说是狐狸。”
李轩得到回复，下意识回答姜阮，“是一只狐狸……”
姜阮沉默了半响，又问，“那这样……那个拿剑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三世镜，按照十三娘的说法，可以看到前世、今生、后世——统称三生三世。
前世是那只狐狸，今生是他，那么……
一早就在他梦中出现过，又出现在三世镜中的白衣剑客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拿剑的男人？”
李轩疑惑地反问，姜阮摇着头，“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李轩学弟，谢谢你特地告诉我这些。安全防备这一块，我会加派人手的，天脑想要从姜家手里将我抓走，也不容易。”
天脑的真实面孔还没有公之于众，对方还要维持自己的表现，不会在这种时候撕破脸皮。
只要天脑还忌惮，做事就不可能太过肆意，姜家面对束手束脚的天脑，还有点儿自保能力。
“姜阮学长没事就最好啦，要是你在十三娘外出的时候出事了，我也没脸见她。”李轩挠挠头，说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学长……我刚才收到一条新闻热点推荐，貌似跟你有关，网络上的言论对你十分不利，你要不要让家族公关出来澄清一下？”
姜阮一开始有些错愕，旋即想起什么，蓦然一笑，“放心，那件小事很快就能解决。”
小事么？李轩看着火爆标签的新闻讯息，心中暗暗发愁，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被压下去了么，谁那么手贱又给挖出来了？再不制止，舆论都要将学长黑成绝世渣男了。
601：钓鱼执法（一）
关于姜阮的声誉这件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竟然挖坟了！
所谓“挖坟”，当然不是真的挖了人家的坟墓，而是指将已经沉寂下去的老新闻挖出来。
此次躺枪的人正是姜阮，老新闻空降各大媒体热搜，讯息瞬间引爆，令姜阮成了此次舆论漩涡中的当事人，并且因为舆论的刻意引导，使得群众对姜阮的态度报以负面主观情绪。
在如今这个人类联邦，世家的存在感甚至比不上寻常的豪门，因为前者甚少出现在新闻讯息内，偶尔冒出头，那些消息也会被迅速清空，相较于世家，豪门的八卦就比较有存在感了。
当然，不能因为这个便低估民众的好奇心，觉得世家在八卦方面的影响力不如豪门。
若是这么想，便大错特错了，特别是在仲孙沅一人高了联邦半数以上公民的时候，世家的任何动作都能引起他们的强烈围观，姜阮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在当口碰上“麻烦”了。
经过李轩了解，事情起因是因为一张帖子，一张来自一个名为彀玳论坛的帖子。
帖子的名称便是十分有噱头，之前还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只是范围并没有这次那么广阔。
#神秘土豪厮杀，一掷千金！天价古董镜，最终成交价两百一十三亿！！！！！！！！#
“这件事情不都已经过去了么？哪个不长眼的这么无聊，还将老坟贴挖出来……”李轩暗暗咬了咬牙，将帖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这个手笔，明显是有人故意要黑学长……”
这张帖子的楼主【我住隔壁我姓谢】，自称是天海拍卖场员工的朋友，至于是不是真的，还没人去证实，但他爆料的内容却真假参半，干货很多，让不知情的吃瓜观众看了个热闹。
天海拍卖场，说起这个名称估计没什么人记得，但若是说这个拍卖场曾经拍出一件名为“三世镜”的古董镜子，想来就有人想起来了，一面镜子，最终成交价两百一十三亿！
挖坟转载帖子的人也狡猾，不说别的，只是感慨一句真有钱，顺便暗示一下拍卖时间。
虚拟网络上龙蛇混杂，自然有人注意到这点，只要稍微懂点儿心，核实一下两者的时间，肯定能发现天价拍卖发生在太叔元帅葬礼的敏感时期，不明真相的观众一看，炸了。
“元帅葬礼期间，这么做真的好么？听说姜家和太叔家族关系还挺不错的，什么狗批姜家嫡系继承人，最基本的人情礼节都不懂，跟人家坟头蹦迪有什么区别？”
“就是啊，元帅这边的事情还没过去，他倒是炫耀起来了，吃相难看。”
“有钱了不起，两百一十三亿很多么？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要是没有联邦，他什么都不是！可惜家里没好好教养，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挑战联邦公民的道德底线，恶心，人渣！”
偶尔也有一些明白事理的，或者说认真查过老新闻的吃瓜观众，帮姜阮说了两句好话。
“也不能这么说吧？元帅阁下的事情的确很重要，但他似乎是为了给母亲祝寿，才出面拍卖那面镜子的，也算是孝心一片，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了一个味道？”
“现在网络上的人都怎么了？钱是人家的，他想怎么拍跟我们都没有关系吧？屁点大的事情，还空降热搜，这是有多无聊？比起这个，我更想看明星出轨婚变之类的……”
“就是，闲得蛋疼。说不定人家眼中两百亿和我们普通人眼中几万差不多呢？”
换而言之，人家当事人都没有为此发表什么意见，毫无关系的吃瓜观众上赶着操什么心？
当然，除了这些言论之外，嗅觉稍微敏锐一些的人还有另外不同的看法。
对于人类联邦来说，十大世家的存在感虽然薄弱，然而若是仔细寻找，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找到痕迹。不管是他们的衣食住行还是各种教育工作，几乎都有这些家族的痕迹。
如此庞然大物，哪个人敢吃饱了没事干找他们的霉头？更别说空降热搜！
于是，不乏有一小撮人开始各种猜测，其中最多的便是姜家势微，有人要对他们下手。
能对十大世家下手的，自然也只有同为世家之一的其他家族。
因为在这个阶层，除了同一层次的世家，几乎没有哪个势力可以真正和姜家硬碰硬。
然而，这个猜测看似靠谱，其实也站不住脚跟，惹来不少人的质疑。
“不至于吧？我看过一些比较偏门的书籍，上面说那几家的历史比人类联邦建立都要早上不知道多少年。这样的巨无霸……怎么可能轻易被打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担心太多了。”
“呵呵，要真是对姜家下手，你们想过人类联邦会面临怎样的状况么？不是我危言耸听，姜家要是倒了，至少四成的联邦公民要失业在家，变成无业游民，物品市场崩溃，整个联邦经济会进入大萧条时代，想想这有多可怕？姜家倒了，其他世家也会受到极大损失。”
之前便说过，姜家在政坛军部的势力并不多，算是十大世家之中最弱的，但若是因此便以为姜家只是商贾，根本没有多少威胁力，那就大错特错，看似不起眼的姜家，其实十分可怕。
仔细观察姜家这千余年的发展，就会发现这十几代人将重心放在经商上，名下商业帝国形成纵横交错的商业网络，几乎囊括了整个人类联邦，姜家要是完蛋，那些有牵连的企业集团以及下属公司产业，也会受到无法估计的损失，由此引起连锁反应，整个联邦都要乱起来。
所以说，那些猜测姜家是不是被人整下去的猜测，并不靠谱。
然而，这个猜测不靠谱，那为何姜阮的负面消息会空降联邦各大媒体的热搜？
“这个还不好猜测？你们想想啊，听说那位眼睛不行，腿还是瘸的，整个就是一残废，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家主？按照小说的一贯套路，肯定有什么兄弟姐妹或者叔叔阿姨内心嫉妒，想方设法将他从姜家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这么一想，那位被整，也不是没理由了。”
哦……这么一分析，似乎是这个意思，合着这就是世家内部的权利争斗？
经过数小时发酵，热点新闻从一开始的话题到现在，姜阮除了被黑之外，吃瓜观众还挖出姜家的“内部争斗消息”，分析得有理有据，若非李轩明白不是这样的，兴许也要被说服了。
如果只是这样，李轩也就用不着担心了，可偏偏后面还发生了令他揪心的事情。
“大家快来看，我这里有一个大消息。”有人一连贴出来好几条连接，有些是军方媒体的官网，有些是地方星球的局域网络，有些则是截图分析帖子，“我就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没想到人家还草菅人命了，自己拍不过就算了，竟然事后还杀人夺宝！”
杀人夺宝？
吃瓜观众逐一点开链接，将上面的信息总结一下，大致内容便是姜阮拍卖拍不过人家，表面上显得很大度，实际上却暗中派人将人家杀死在别墅，还冠上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这个消息传出来，立刻引爆，将群众的愤怒点燃。
如果只是在元帅葬礼期间大肆挥霍、奢侈无度、疑似与拍卖场方面的小姐有不正当关系……这些都只能算是德行有亏，很多吃瓜观众也只能站在道德方面批判姜阮。
可现在呢？因为拍不过别人，竟然动用权势将人暗杀了，还泼了污水……简直禽兽不如！
“姜家以后的掌权者就是这么一个人渣？滚出联邦！。”
“应该让法庭审判他，关进千年牢狱。”
也有人看不过去，发了几条言论，“你们都是疯了么？理智被狗吃了？官方不已经说那个道儿通敌混乱星域，是联邦叛徒，被控诉一百三十二项罪名？这又关他什么事情？”
“联邦哄小孩儿的话能信？少在这里洗地了，洗不干净的。谁能保证公开出来的这些内容不是姜家为了掩饰他的罪行，特地编造出来的？杀人就是杀人，还装什么白莲花？”
“就是，如果不是这样，那谁能解释一下，最后那面三世镜去了哪里？还不是被姜家杀人夺宝，抢走了？什么通敌背叛，这才是莫须有的罪名！联邦就应该制裁杀人犯！”
不过是一夜发酵，网络上的舆论风向已经一边倒，甚至某些地方还有自发举行的游行。
李轩一夜未睡，看着这些网络言论，急得嘴巴冒火，但他一个人怎么能和整个舆论作对？
“姜学长，你还不解释一下？外头的话越来越难听……果然就像十三娘说的，这些不明真相的舆论暴民，永远在装睡，拿什么证据出来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反驳……”
与其说他们觉得联邦官方和姜家沆瀣一气，所以不管拿出什么消息都是有假，还不如说他们永远相信自己的猜测出来的真相，任何与他们猜测内容违背的消息，都该受到质疑。
对此，姜阮却表现得十分淡定。
他的回答，也惊呆了李轩，“家族律师部已经准备好足够的电子律师函。”
当初保留那张帖子，可不就是为了今天？
这场自导自演的好戏，这才刚刚开始呢。
602：钓鱼执法（二）
家族律师部已经准备好足够的电子律师函？
李轩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要方成正方形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之前不久，貌似某人也做过这种事情，并且神似的……仲孙沅也是故意挖坑坑人？
李轩倏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姜阮，“学长，你别告诉我，推动舆论方向、往你身上泼污水的水军……其实都是你们这边的人吧？”
姜阮温和一笑，摇头否决了李轩这个猜测。
李轩蓦地松了口气，学长还是那个温和纯白的学长，腹黑奸诈什么的，和姜阮的画风不符合啊。只是，他那口气还没有彻底舒缓，姜阮下一句，差点将李轩惊得岔了气。
“姜家哪里有那么多水军媒体资源？其中只有一成是，另外都是闻风倒的墙头草，有一些是落井下石，有一些则是踩着这次机会，蹭新闻热点的，不全是我手底下的人做的。”
李轩惊得丢了瓜子，姜阮这话的意思，要是没有翻译理解错的话……对方是正面承认这件席卷联邦公众新闻的消息，其实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可是，为什么？理由呢？
这算是钓鱼执法么，姜学长？自导自演引起民众怨恨，然后反过头来给他们送律师函？
“姜、姜学长……你、你知不知道，外头骂你的人有多少？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游行和抗议，据小道消息说，联邦投诉箱都被民众的投诉信件挤爆了……你怎么，会那么想不开？”
哪怕他是姜家大少爷，远离普通人的生活圈，这些舆论根本影响不了他的生活，但外人看他的眼神总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姜阮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顶着这么一个名声也会有麻烦。
姜阮脸上露出温和柔色，哪怕他不开口，可他周身萦绕的气质，会让人感到由衷的暖心。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名声受损而已，这能影响什么？”姜阮无所谓地说道。
李轩被噎了一下，的确，外界的舆论再怎么纷纷扬扬，只要他不在意，舆论根本伤不到他。
没等李轩想明白，姜阮又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我再怎么说也是姜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可能连这种小事都掌控不了？舆论是一把双刃剑，这一点，上次十三娘那件事情，你也算见识过了。用得好，这把剑能置人于死地，用得不好，反而会误伤自己。”
“这么说来，学长已经有完美的应对之法了？”李轩这才放心下来，姜阮的打架实力不行，但这种用脑子的事情，肯定难不倒对方，是自己担心太多了，“所以，才准备那么多律师函？”
这场舆论风暴背后的主谋不是别人，正是姜阮自己，网络上的网民反而成了他操控这场舆论风暴的利刃……这些李轩都能理解，然而，为何一定要将那些污水泼到自己身上？
李轩想不明白，姜阮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愿。
“嗯。”姜阮点头应道，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不然就是玩火**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放心了，学长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情用得到我，尽管来找我。”
李轩彻底放下心中的担忧，不过他很快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学长画风不对啊啊！！
“姜学长怎么突然搞出这么一件大事情，还将好不容易已经沉下去的坟贴挖上来，又是空降各大媒体热搜榜单，又是引导水军左右舆论大势……总感觉有种黑化的意思……”
附在他身上的【王】冷冷嗤笑，“那只狐狸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狐狸，哪怕转世成了普通凡人，那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也只有你这样不长脑子的家伙，才会觉得那人善良纯白。”
李轩气不过，“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姜学长只是姜学长，和那个什么前世可没什么关系。按照你这种逻辑，难道上辈子是坏人，这辈子下辈子也都是无恶不作的坏人？我可不管学长的前世是什么物种，为人何如，他只认识今生的他。你口口声声说学长是狐狸，可见你眼中看到的都是学长的前世，而不是今生的姜阮……懂不懂怎么尊重人？”
以一个人的前世性格习惯判断那个人的今生，这是完全否认那人今生的存在？
【王】被李轩一顿炮轰，脸上面子差点挂不住，愤愤道，“榆木脑子！”
他就不相信那只狐狸的转世，能纯良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王】的猜不是没有道理，姜阮的确不是一昧的温和善良，他也有心黑的一面。
这件舆论事件酝酿了三天，哪怕不经常逛虚拟网络的人，也在热点消息的狂轰滥炸之下，对此次事件有了深刻的认知。这次事情，可比仲孙沅那一次闹得更大，波及范围更广。
之前谣传仲孙沅残杀同学，事后证明那几个学生都安然无恙，确定是天脑测试错误，导致传输数据判断失误。现在可不一样，拍卖场事件是真，道尔死亡是真，古董三世镜失踪是真！
#希望姜家能站出来一个人给一个说法，姜阮是不是杀人凶手！#
一时间，这个话题被民众自发顶到各大媒体头条热点，舆论风向对姜阮已经十分不利。
实际上，发酵几天才达到这个程度，很大程度还因为仲孙沅之前已经大闹一场，让不少民众对这种事情变得敏感，思考也趋向理性，毕竟……他们真的不想再收到第二章律师函了。
只是闹腾这么多天，姜家作为当事人家族却一直没有出面，甚至连当事人都没有解释的意思，这样敷衍又有恃无恐的态度令民众颇感恼怒，言辞也越发偏激，理智的神经逐渐崩断。
就在民众怨念即将达到巅峰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传了出来。
“我愿意召开全联邦记者招待会，为这次乌龙事件做一个梳理解释。”
姜阮接受姜家旗下集团的百家媒体采访，阵势浩大，其中还有隶属于其他势力的军方媒体。
仔细说起来，这还是姜阮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每个联邦公民都能看到实时直播。
尽管人类联邦平均颜值已经很高，然而姜阮的容貌依旧能让陌生人在见他的第一眼起，就下意识放下防备心。这是一个俊美优雅，又宛若精美瓷器一般易碎脆弱的美丽青年。
人类都是视觉性动物，对于美丽的事物和人，接受度以及宽容度都十分高。他们还同情弱小，面对残疾人，自发将对方放在需要被保护的位置上……这方面，姜阮的条件很占便宜。
“关于那件古董镜子，我想我之前已经仔细解释过了，那是为了母亲生日特地准备的礼物，那面镜子模样普通，然而它承载的童话传说很美。原本想拍下来祝寿，只可惜那位道尔先生明确说不会让步，而且我也不想自己的一份孝心染上利益争夺的戾气，于是选择退出拍卖。”
姜阮全程闭着眸子，脸上挂着令人舒适、宛若春风拂面一般的暖笑。他的笑颜有魔力，无论是谁看了，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心，不由自主放下戾气，现场气氛从剑拔弩张变得和缓。
“可在之后，那位道儿先生被控通敌混乱星域，一百三十二项罪名成立，这也和你无关？”
姜阮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不过这件事情真的与我无关。”
记者：“然而网络民众对于这个解释接受度不高，甚至觉得只是你搪塞，开脱罪名的借口。对于这件事情，姜先生有什么看法？或者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情真的与你无关？”
空口白话，谁会相信？更别说广大民众脑海中已经有先入为主的坏印象了。
姜阮收敛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最大的证据便是军方公布出来的消息，然而民众不肯相信，如此一来，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说自己身家如何，拍卖场浪费的时间足够让我创造比总拍卖资金更多的财富，所以我没有犯罪的可能？这个理由，逻辑上来说是说不通的。”
他开了个冷玩笑，继续道，“我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联邦荣誉至高无上，家族荣誉凌驾我的生命，在不损失联邦利益的情形下，我不能做出任何对家族有损的举动。此次热点新闻，尽管我也是受害者，然而无法否认的是，事情源头的确是我，我令家族名誉蒙羞。”
姜阮温和清朗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许脆弱，令人心生不忍。
这么强迫一个目不能视、腿不能行的柔弱青年，还是整个联邦公民群起攻之，多残忍？
“我必须为此事负责，给广大民众一个合理的交代。”姜阮一脸正气。
记者：“那么，姜先生现在召开招待会，是不是意味着您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姜阮点头，“是的，尽管道尔先生死亡事件过去多时，然而依旧有充足的犯罪证据遗留。鉴于他的身份以及背后事件牵扯到军部，所以这次招待会，我们也特地征询了军部的意见。在军事保密的前提下，我会尽量还原事情的脉络真相，给所有公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与仲孙沅硬碰硬的强硬姿态相比较，姜阮的态度实在是太温柔太合作了，那些亟待口诛笔伐的媒体脸上都有些讪讪的，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发作也没有发作的余地。
当然，事后会证明一点，天下的乌鸦不是一般黑，而是——只有更黑！
603：钓鱼执法（三）
如果说什么职业最唯恐天下不乱，记者绝对榜上有名，特别在如今这个娱乐极度发达的时代，他们需要更多更劲爆吸引眼球的大新闻，不然根本不可能在无数媒体同行中脱颖而出。
只要能搞到大新闻，哪里还管问题尖锐不尖锐，刻薄不刻薄？
有人为姜阮合作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自然也有人以为他这是懦弱退却，更加咄咄逼人。
某个记者得到提问机会，一张口便是十分挑衅的内容。
“姜先生应该也知道外界对于此次事件的评论，联邦军部提供的消息和证据并不足以取得他们的信任。您怎么能保证自己呈现出来的证据，足够真实，而不是早有预谋的伪证？”
姜阮丝毫没有被这个问题难倒，收敛脸上挂着的浅淡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这位媒体朋友的问题，我想应该是很多民众都关心的，若我避而不答，恐怕只会将事情弄得更加糟糕。”姜阮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口气倏地严厉起来，令人心中一惊。
“但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要问这位媒体一个朋友。什么时候联邦军部在你心中的形象变成了这样？姜家在军部的确有点儿薄面，就因为这样，你们便认为联邦军部是那种没有原则、没有忠诚，随随便便与人沆瀣一气的土匪？你们难道都生活在一群土匪的保护下？”
姜阮口气稍稍舒缓，语气淡然却也尖锐地问，“联邦军部的信誉已经变成这样了？不值得你们信任？那我请问这位媒体朋友，你不信任军部的公告，不信任军部的公正，请问，你还能信任什么？信任你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所谓真相，信任你自己得出的所谓结论，还是其他？”
什么是舆论的力量？摸不着、看不到，然而日积月累下却能轻易颠倒黑白！
姜阮嗤笑一声，不屑道，“倘若这位朋友真的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觉得我姜阮是那种为了一件古董镜子，枉顾律法，杀人夺宝的人，难道你现在最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安全？”
那个记者被姜阮接连逼问，整个人都像是丢进冰水里一般，从头冷到了脚，脊背渗透出来的汗水将衬衫打湿。光顾着追求大新闻，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地方。
当然，与其说是得意忘形没有注意到，更不如说是根本就不记得这么一茬。
人类联邦周边还有些小摩擦，但都是小规模的区域性战争，稍微大一些的，太叔妤瑶战死之前也已经平定了，换而言之，人类联邦已经进入自成立之后最为全面的和平年代。
这世上最不缺饿了吃饭，放下碗筷骂娘的人，联邦军队每年的开销以及军用拨款一向很大，议会已经有削减的意思，媒体也不可能天天宣传军部，比起这些，民众更加喜欢娱乐圈的纷纷扰扰，哪个出轨啦、哪个离婚了、哪个被潜规则了、哪个又和人撕比了……
军方媒体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规模的，太叔妤瑶那一代，军部已经有人隐隐意识到这点，提交数次议案之后，勉勉强强通过，这才开始大力发展军方媒体，宣传正面的军部形象。
纵然如此，军媒的力量和宣传度依旧比不上那些娱乐民间媒体。
自然而然，军部在民众间的信誉和形象，不知不觉中已经降低到这个程度。
“依照联邦律法，你方才的质疑已经足够构成诽谤。”姜阮冷冷道，“若没有其他问题，我希望接下来提问的媒体朋友可以将更多的目光放在此次事件，而不是哗众取宠，浪费时间。”
姜阮都已经这么说了，接下来的记者要还想在新闻媒体界混，就不能再耍这种博话题眼球的手段。他的态度好，不意味着他就是好欺负的，不然的话，小心被秋后算账。
在场诸人都听明白姜阮的警告，之后的提问也都中规中矩，切合民众关心的重点。
姜阮因为身体缘故，一些事情没办法自己演示，干脆让一名暗卫伪装成助手，协助他完成这次记者发布会的证据演示，“鉴于道尔先生所犯罪行，一部分涉及军部的机密情报，所以这些部分是无法公开展示出来的，对此，还希望各位媒体朋友能体谅。”
他都这么客客气气说了，甭管是在场的记者还是围观直播的万亿观众，都没办法质疑什么。
开什么玩笑，这些年在媒体影响下，对军部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但也不是真的忘本。
军部为守护联邦而生，这件事情，连个小孩儿都知道。那些网络喷子再怎么喷，也不敢逮着这个喷，要知道现在的虚拟网络可是实名制，敢正面污蔑军部，真的是想吃牢饭？
“现在，我要展示的是第一部分证据，关于道尔先生所犯罪行中比较有典型性的一桩。”
助手将那些消息通过虚拟投影播放出来，顺带一说，这个投影是完全隔绝天脑网络的。
“在讲述这些之前，我要先说一个题外话，关于道尔先生的发达历史。”姜阮第一个放出来的消息就是重磅性的，“很多民众对于这位道尔先生并不了解，然而我相信他所处的边境星球的民众，应该是耳熟能详的。表面上是十分清白的富豪，依靠零售器材起家……”
姜阮声音清亮，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讲述更是简洁明了，“然而针对这方面，数据财政分析师仔细算过，他经营的生意和投资与实际到手的财富，之间存在一个极其可怕的差值。”
说完，屏幕上出现一列详细的数值。按照数据财政分析，道尔若是一直顺风顺水，生意盈利都达到最大值，动产和不动产相加，总共财富也不过三千亿出头，这个数值对普通人来说十分高，然而放眼整个人类联邦，拥有这么多身价的富豪，数目也是极其客观的。
只是，道尔实际搜查出来的身价财富，却是这个数值的近千倍！
看到两个数值之间的对比，众人已经隐隐意识到其中蕴藏着一个极其恐怖的真相。
“我想，在座的各位也看到了这两个数值之间的差距。”姜阮冷静地道，“左边这部分是正当生意可以赚取的最大财富，右边却是道尔先生这些年的全部身家。两者之间溢出的这部分，来源与哪里？针对这个问题，不得不提及道尔先生罪名之一——通敌混乱星域。”
黑色生意一向很赚钱，将联邦的资源倒卖给混乱星域，光是赚差价都能将人笑死。
“道尔先生是十分狡猾的生意人，生意账目藏得极其严实。因为军部机密，只能公开一部分。”姜阮说完，屏幕上出现好几页巨幅账册条目，大部分都被特殊黑条遮掩。
不过这不要紧，光是露出来的那一部分，也足够骇人了。
“人类联邦崇尚武力，对于各个型号的战争器材，我想不少军事爱好者都能如数家珍。”姜阮唇角始终带着浅淡的笑，然而他越是这般冷静，那些看了账目内容的人才越发震惊。
上面露出来的一部分倒卖资源，竟然都是联邦军部曾经公布出来的服役武器！
那么……一些脑子灵光的人瞬间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失神麻木了……被公开出来的是在役武器，那么上面一道道被遮住的黑条，岂不是还未公开的新型秘密武器？
“……得知账目上的熟悉型号，我的内心也是震惊的。”姜阮这才冷冷笑道，“最新一批投入军部使用的在役武器，很多边境军队都没能普及，用的还是老一代武器，道尔先生已经手眼通天，弄到军工厂生产的新型武器！请问，在场诸位对此有什么看法！”
立马有记者起身提问，“姜先生是暗指军工厂与道尔先生有见不得人的合作关系？”
这种事情，其实民间工厂也十分常见。
拿现下这个时代的实体书籍印刷来说，假设一本畅销数据，出版社定三十万册，印刷厂有可能印了三十万，私底下再偷印六十万，偷印书籍不需要与出版社和作者分成。
姜阮摇了摇头，说道，“起初，我也有这样的疑问，军部紧急组建秘密调查部队，对军工厂进行了秘密突击检查，各方面正常，并没有走私的现象。所以，这批武器不是来源于军工厂，那么是来源于哪里？个人认为有可能是设计图泄密，对于这个猜测，我还曾受到呵责。”
姜阮说，“任何一项联邦研制的武器，设计图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零件，设计图都要分开几部分，交由不同的设计者保管，想要取得完整的设计图，这意味着要买通半个军部的科研人员，你们觉得这个有可能么？”
得到一份完整的设计图，要买通半个军部的科研人员？
这怎么可能成功？所有记者心中闪过三个字——不可能！
然而，姜阮给予的回答却令人震惊骇然。
“经过秘密调查，这批在役武器的特大走私，源头确确实实是设计图泄露。”
这、这怎么可能做到？
“当然可以做到，在场诸位恐怕都忘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不需要买通半个军部的科研人员，依旧能凑齐一整张设计图！”姜阮的声音已经降到了冰点，“天脑！”
604：钓鱼执法（四）
此话一出，记者招待会上的媒体记者全部安静了，若非他们心理素质极其强大，恐怕早就因为姜阮的话而丢到手中的媒体设备和笔录……他们的耳朵，没有出问题吧？
为什么祸事源头会是天脑？天脑又怎么可能将如此重要的机密泄露出去？这可是关系到了联邦命脉！人类联邦虽然已经进入大范围的和平时代，然而边境摩擦依旧不断。
这种时候，战争机密泄露，岂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众人完全能想象到，此次新闻发布会之后，民众心中会多么惶恐，担心战争降临。
姜阮悠悠地补充，“经过多方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天脑防御网络年久落后，给予敌人可乘之机。大家也知道，目前科技的发展已经进入一个飞跃式的时代，从前七八百年，乃至一千年才有一次革命性改变，如今一百年乃至四五十年，就能完成一次科技蜕变。”
说完这些话之后，未免引起过高恐慌，姜阮又道，“天脑对于人类联邦的重要性，几乎是每一个联邦公民都知道的，然而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科技的高度进步已经超过了天脑的进化速度，以至于出了这种致命性纰漏，我觉得应该引起联邦官方的高度重视。”
姜阮并没有说天脑诞生了自我意识，还对人类联邦虎视眈眈，因为这话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反而容易成为众人攻讦的对象，甚至还会被天脑利用，导致大好局面付诸东流。
他很聪明，也懂得把握机会，他笃定天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切断网络连接，制止他说出那些不利于天脑的话，因为这样做几乎是不打自招，所以姜阮可以很放心完成这次招待会。
人类联邦可以在宇宙智慧种族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越发强盛，隐隐有龙头老大的架势，很大部分要归功于天脑的相助，说句绝对的话，没有天脑就没有人类联邦如今的昌荣繁盛。
人类联邦真正踏入宇宙舞台，科技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其他星际智慧种族，甚至还一度面临被奴役剥削的处境。天脑的出现，使得人类的科技发展水平维持着相当恐怖的速度，这才一点一点追平其他智慧种族，经过不知几代人的齐心努力，才有如今的人类联邦。
可以说，天脑是每一个联邦公民心中最强大的守护神，也是盲目崇拜的对象。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们，天脑已经不是那个正值壮年的强者，它已经变老了，进入了可悲的暮年，无法百分之百保护他们……可想而知，群众心中会产生多大的惶恐。
记者也意识到这点，获得提问机会之后连忙问道，“姜先生能保证自己所说的话都是真实可靠的么？如果是真的，你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多大的惶恐，甚至会导致大规模的混乱，既然你与军部达成协议，不公开机密消息，那么关于天脑的信息，应该也是机密！”
天脑是联邦最为重要的战略机密，它的防御系统出问题，这种消息怎么可能轻易说出来？
记者的反应很快，问的问题也正是很多人心中疑惑的，对此姜阮自然有合理的解释。
他示意记者稍微深呼吸，维持镇定情绪，等对方情绪不是那么激动了，他才继续说。
“这位记者先生的提问很棒，我想这也是很多民众所关心的。事实上情况并没有诸位想象中那么严重，天脑的防御系统虽然出了纰漏，然而它有自我修复功能，泄露的联邦机密还在可控之内，并没有诸位想象中那么严重，之所以选择公开，其实也是为了以这件事情为例，引起联邦高层的注意，天脑并没有我们想象那么强大，将所有底牌放在一个篮子，十分冒险。”
几乎整个联邦的机密，在天脑那边都有完整备份，如果天脑出什么事情，人类联邦瞬间就要面临土崩瓦解的危机。这次还只是被人趁虚而入，偷盗几份战争武器设计图，那么下次呢？
谁也不能保证天脑不会再出纰漏，谁也不能保证下次丢失的机密有多么重要。
上次天脑误判学生的生命状态，导致仲孙沅被舆论迫害，若不是她有太叔家族作为后台，说不定已经出事了。这次又爆出天脑防御系统跟不上科技时代的步伐，存在巨大危机！
民众心中惶惶不安，不仅仅是担心联邦会不会因此陷入战争阴云，他们还担心其他的。
要知道自从虚拟网络大力推广，民众的衣食住行都已经离不开天脑，他们的身家钱财大部分都储存在虚拟银行，出门使用的悬浮车，很多人都依靠自动驾驶模式，由天脑控制，他们的食物都是从专门的培育基地培养的，培育基地也在天脑的统筹控制下……
衣食住行不说，还有孩子上学、工作渠道……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要经过天脑这道关卡。
若是天脑变得不安全了，他们的钱财怎么办？他们的工作怎么办？他们的生活怎么办？
记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咄咄逼人道，“尽管姜先生说得信誓旦旦，然而这个消息已经引起民众惶恐，甚至会影响虚拟经济，每一分每一秒都会产生巨量损失，您没有考虑这些？”
姜阮镇定地应付他，“目前已经向议会提交议案，希望对天脑提前进行检修，对于检修结果，会公开展示给民众。哪怕要惶恐，也该等到检修结果出来，而不是现在就开始杞人忧天。”
每次大事件发生，几乎都会有人忙忙乱乱转移资金或者做其他准备……例如久经不衰的“灭世论”，隔三差五冒出头，每次都说得信誓旦旦，似乎明天早上睁开眼，末世就会降临。
尽管这个话题已经十分老旧，然而依旧有人头昏脑热地选择了信任，然后引起一系列社会惶恐。事实证明，最先开始折腾的，往往都是损失最为惨重的一部分人。
天脑又不是彻底完蛋了，它只是出了一点儿小毛病，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议案已经通过了么？”记者追问，“到时候真的会将检修结果公开出来么？”
姜阮表情一僵，略显为难地说道，“事实上，自从上次发生天脑误判事件之后，这个议案已经提交给议会，至于什么时候有结果，并不能给一个很准确的时间。只能保证，若是议案通过，公开检修结果也不成问题，除非中间出了不可抗的因素，这一点无法保证。”
议案的确已经提交给议会了，之前也已经谈得差不多，然而姜阮还是低估了天脑在议会的能量，议案二审搁浅，倒不是说被否定了，而是在检修资金方面开始扯淡，拖延时间。
他似乎是“不经意”地提了句，“民众对联邦税收都十分关心，甚至清楚每一笔税务的来源去向。那么诸位应该清楚，按照联邦一贯惯例，天脑所在的核心系统每五十年要进行一次彻底检查，距离上一次检查已经过了四十年，而距离下一次检查还有十年时间。今年并不是检修天脑的年份，本身没有这一笔开销预算，议会方面也需要慎重考虑，在对此作出回复。”
这也是在暗示旁人两个信息，议会拖延此次临时增加的天脑检查项目，理由便是预算问题。
若想要议会通过二审，必须要先解决这笔资金问题，让议会没有阻拦理由。
姜阮笑了笑，道，“人类联邦每一笔税收都公开公正，公民可以在虚拟网络检查到它们的动向，对于议会的为难，我想诸位也能体谅，一次天脑检测，需要的预算资金的确很庞大。”
然而，预算再怎么庞大，再怎么贵，在民众心中，根本不及天脑重要。预算什么的，完全可以从别的地方挪一部分，先解决最要紧的事情啊，事情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么？
实在不行，还能召开公众众筹，联邦公民每一个人投一份，完全支撑此次临时检测。
有个记者也想到这点，起身询问召开众筹的可能性。
姜阮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我并不能回答，因为联邦此前并没有这种先例。不过，若是可以展开众筹，姜家愿意支付此次临时检测的全部费用，并不需要民众为此多耗费资金。”
此时记者招待会的直播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一个极其恐怖的数据，亲耳听到姜阮财大气粗的许诺，顿时间，不少小伙伴都惊呆了。有人翻找出往年天脑检测的预算以及实际支付数额，更加吃惊……这已经不是财大气粗四个字能形容了好么？
土豪还缺挂件么？指哪儿挂哪儿的，要是腿部没有位置了，给一根腿毛也行的。
姜阮的土豪发言，当下也引起一些记者和观众的疑问，毕竟那可是一笔极其恐怖的开销。
他们更加倾向于是作秀，或者以此引起民众的好感……毕竟，之前姜阮可是被黑得不轻。
姜阮对于这个疑问，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解，“我并不认为这么一笔小小的开销，需要搭上家族的声誉。炒作？炒作之后得到的利益，根本无法与家族以及我个人声誉相比。”
这个逼，装得猝不及防。
姜阮双手交叠，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整个记者招待会的节奏都已经被他掌控。
“事实上，我还有另一个担心。即使天脑检修结果出来了，依旧会有民众对此不安，觉得这些数据要是联邦为了安抚他们而拿出来糊弄人的，那该怎么办？正如联邦军部公开案件始末，确定道尔先生有罪，虚拟网络上依旧有民众不依不饶，觉得我从中作假一样。”
605：钓鱼执法（五）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之前还是记者拿来为难姜阮的借口，现在却被他拿来作为发难的椽子，而在场的记者以及观看记者招待会直播的观众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姜阮现在是为了他们的利益开口啊。
不过，之前叫嚣着姜阮弄虚作假的民众反而有些愧疚了，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有记者嗅觉敏锐，隐隐察觉到这是个大新闻，顿时精神一震，猛地提问道，“那么，依照姜先生所看，怎么样才能彻底解决这次信任危机呢？天脑对于联邦来说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我们并不能保证这次检修可以彻底消除人们心中的忐忑和狐疑。”
姜阮心中暗暗给这个记者的上道点了一个赞，顺着对方的话说道，“是的，信任危机的确是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然而这个问题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消除影响。”
记者继续追问道，“那么，针对这个问题，姜先生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或者意见呢？”
姜阮苦笑着摊了摊手，“我很感谢记者朋友看得起我，然而这件事情属于议会以及军部需要解决的问题，而不是我一个普通人可以左右的。今天的主题是为姜家正名，为自己正名，其余消息并非重点，若是诸位也关心的话，可以尝试着向联邦议会投信箱征询。”
实际上，姜家、太叔以及曲家，三家联手结成联盟，不管是军部还是议会，都有极其强大的话语权，姜阮完全可以在背后指挥这股力量，不过这么做并不能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这并非是一场武力对决，而是一场攻心战，一步一步试探天脑的底线，引起民众的警觉。
联邦议会投信箱？
这的确是民众向联邦高层，反应社会问题的重要渠道。
“若是没有问题的话，我想继续展示接下来的证据。”姜阮温和笑着，全程都维持着相当好的风度，不疾不徐，不管是记者的诘问还是语言陷阱，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
在记者招待会最后，姜阮还适当泄露一些关于万景宸的消息，不过“碍于军部机密”，所以并没有指名点姓是谁，而是含糊地说道，“依照我的猜测，以及此次特大案件的专案部队分析，道尔先生应该只是下线势力，他背后还潜藏着更加深、更加神秘的反联邦势力。”
他继续说道，“为了证实这一猜测，军部方面已经加大调查力度，我想用不了多久罪犯便会伏法，公之于众。真相永远不会缺席，顶多，它只会迟到一会儿。希望民众对军部、对联邦高层能给予更多的信任，齐心协力、共抗外敌，而不是予以恶意的揣测和怀疑。”
姜阮平静温和地叙述，整个记者招待会下来，竟然没人觉得枯燥或者难耐。
等他将证据都一一摆出来，众人心中哪里还关系姜家或者姜阮怎么样，满脑子都是天脑的事情。毕竟，姜家碰了一鼻子灰，普通人也就看个热闹，可天脑出问题了，谁都逃不了。
眼看着记者招待会即将进入尾声，姜阮这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倏地补充了一句。
“姜家以及我本人，已经对日前的舆论风波做出了解释，这是作为姜家继承者所需要肩负起的责任。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便如此软弱，对于旁人恶意攻讦也能泰然处之。”
姜阮的声音猛地严肃起来，宣布了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
“该解释的，我们一定会解释，然而不该承受的污蔑，姜家也绝对不接受。对于此前舆论风波中的恶意中伤事件，家族律师部将会仔细整理相关文件，不求其他，只为一个名声！”
当姜阮说完这段话，所有人不约而同想起仲孙沅强势上告联邦半数以上公民的豪迈壮举。
与仲孙沅不同的是，姜阮这个举动并没有迎来太多的反对和愤怒，反而收拢了一大批粉丝。
这个情形也完全在姜阮的预料之内，他一开始将姿态放得足够端正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让民众理智回归，以公正姿态审视此次事件，然后又借着道尔的事情引出天脑，将民众内心的愧疚提到最高，又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担负此次天脑检修的所有费用……
他已经成功将民众的好感度刷到最高，哪怕递出电子律师函，更多的民众还是选择反省己身，而不是斥责姜阮过分。毕竟，舆论暴力是民众发起的，姜阮是受害者，而这个受害者不仅没有用暴力和权势维护自己，反而选择如此光明正大的手段，让人完全厌恶不起来。
犯错的是民众，对姜阮实施舆论暴力的也是民众，姜阮不仅给出了解释，还暗中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民众又有什么立场去指摘他维护自己的名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开始引战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姜阮自己，背后煽风点火、让民众失去理智攻讦他的也是他自己，一面唯恐天下不乱，一面又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反过头来指摘民众对他舆论暴力……偏偏民众还觉得就是他们自己错了……这也是，没谁了。
曲家家主曲无心一直在关注这件事情，毕竟他已经上了姜家和太叔家这条贼船，三家形成联盟互助之势，姜阮那边倒霉，自己这里也讨不了好处，只是没想到姜阮根本不用他担心。
“我真是看错了，你比你父亲还要黑心一些。”曲无心知道的内情比较多，所以他才能看穿姜阮白莲花表象下的黑心，“明明已经是最大利益获得者，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亏欠你。”
“曲叔叔过赞了，我还不敢与父亲相比较，不过我的优势便是年轻，还有进步的空间。”姜阮微笑着与曲无心通话，末了又提及计划安排，“对了，那件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曲无心内心呵呵，他敢保证，姜阮他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个小子那么黑心。
606：数斯星球（一）
“不过是耍弄小孩儿的手段。”身着黑色披风的司马脩抬手把仲孙沅手上的机子扣下，脸色略臭，“都是好几天前的旧新闻，若那小子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这辈子还是别肖想你。”
机子被扣到桌面，仲孙沅抬头，乌黑无神的眸子幽幽地盯着司马脩，似乎在无声抱怨。
此时的她已经用特殊的术法易容成另外一张脸，身高体型和之前的相差很大，气息更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哪怕是至亲在此，也不容易将她认出来，就仿佛最为普通的异族少女。
“我倒是觉得阿阮处理得极其漂亮，若是换成我，估计也没办法做得比他还要好。”
良久之后，司马脩略微心虚地挪过脸，仲孙沅这才幽幽地替姜阮辩解了两句。
这倒不是她谦虚，也不是她故意捧高姜阮贬低自己，而是两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那她自己举例，她就喜欢快刀斩乱麻，奉行八字真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可姜阮不一样，这家伙风格不似她雷厉风行，更喜欢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处理事情也是一环扣着一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他是半点儿不急，急得是身边的人。
说句通俗的，就是把人全家都卖了，还能让那一家子对他感恩戴德，恨不得给他立长生牌。
瞧瞧，都是给联邦公民发电子律师函，她树敌无数，名声毁誉参半，喜欢她行事作风的人和无脑黑她的人，基本是五五开。反观姜阮？发出去的律师函不比她少，然而人家背后是无数的粉丝，哪个家伙敢跳出来黑姜阮，早早就被他的粉丝群起而攻，殴打死了。
这就是两种截然不同作风造成的不同结果，说不上谁比较高明。
“哼，小女孩儿就是容易被骗。”司马脩不屑地瞧了一眼仲孙沅重新捡起的机子，录像上的姜阮还在侃侃而谈，笑容灿烂阳光，令人不禁想起暖春午阳，背景是朵朵绽放的花卉，“除了他这张脸，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实力不行，做事又磨磨唧唧……”
听着耳边司马脩止不住地念叨，仲孙沅不禁轻轻叹了一声，选择这个人搭档，是不是错的？
正想着，她“看”到一个盘子出现在身前，盘子上放着两杯果酱奶昔，这颗边缘星球的特产水果，味道十分不错，联邦内围星球很难买到，一号呆萌的萝莉音从盘子底下传来。
“尊者，刚刚打的奶昔，新鲜喝了美容养颜哦。”
一号刷了一把存在感，司马脩的炮火就从姜阮身上转移到一号身上。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带着这么一个没用的机器人，故意增加任务难度。”嘴里这么说着，然而司马脩还是眼明手快拿了一杯奶昔，然后坐在仲孙沅身边，一副大爷的架势。
仲孙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接过一号特别递上来的奶昔，“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一号每天准备三餐，给你洗衣做饭，还堵不住你那张毒嘴，使唤我家一号，你倒是使唤挺溜。”
一号抱着盘子，吧唧一下坐在司马脩身边，怔怔望着对方的眼睛，biubiu发射萌之光。
司马脩被盯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鼻尖轻哼一声，扭过脸喝他的奶昔，“我要喝酒。”
一个大男人喝奶昔像什么样子！
偏偏伙食全部掌握在一号手中，它做什么自己就得吃什么。
“可是司马先生，奶昔更加有营养，而且尊者还没有成年，不宜饮酒。”一号严肃地道。
司马脩：“……”
“而且一号不是没有用的机器人，先生之前差点儿暴露身份，还是一号替您圆场呢。”
一号一本正经地抱着盘子说道，声音没有任何讽刺的味道，反而充满了不解和真诚。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司马脩险些被联邦边境星球的海关怀疑，要不是一号急中生智帮他把场子圆过去，说不定司马脩要被留在海关做进一步询问。被扣下来倒是没什么，怕就怕司马脩克隆人的身份因此曝光，要知道联邦专门对克隆人立了法案，对他们有着严格的约束。
尽管事情不算大，就算曝光，顶多只是浪费一些时间，然而非常时期，能省一事就省一事。
司马脩冷冷瞥了一眼一号，冷嗤道，“这机器人是成精了吧……”
“我带上一号，自然有带上它的理由，它可不是废物。要说作用和能力，它比你更加重要。”仲孙沅无情补刀，“毕竟，一号永远不会背叛我，而司马先生则不一定，不是么？”
别看两人现在是一个阵营，有着共同的利益，然而若是她触及克隆人司马脩的原则，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对她下手。克隆人翻脸就跟翻书一样，他们行事，理智永远高于感情。
司马脩深吸一口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脑抽了才会选择和仲孙沅一起行动，这根本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原则和风格。想来想去，最后将原因归咎于身体，毕竟两人是血缘上的父女。
哪怕他对所谓血缘天性嗤之以鼻，然而感情的产生的确玄奥，无法用简单的生理激素解释。
至少，作为叶尚秀克隆体的他，的确不希望仲孙沅出什么事情。
一口气将剩余的奶昔吸干净，叶尚秀动作精准地将瓶子丢入几米远外的垃圾桶，收起手中的电子报刊，放入长椅旁的电子报刊架子，“时间不早了，航班要开始登机检查了。”
仲孙沅闻言，收起手中的机子，画面中的姜阮一脸笑意地宣布姜家为了维护名誉，下达电子律师函。尽管看不到机子上面的画面，然而光听着他的声音，脑海中就能描绘出相应场景。
“你的眼睛，真的没办法医治了？”司马脩注意到这个细节，声音闷闷地问了一句。
仲孙沅点点头，“寻常的医疗手段估计是行不通的，毕竟医疗界对基因序列方面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两种相冲的基因解锁，能以牺牲一双眼睛的代价和谐相处，已经很不错了。”
寻常的办法肯定是不行的，不过仲孙沅经过一阵子研究，倒是有了另外的思路。
基因解锁与修真的本质都是一致的——从根本上优化有益基因，剔除或者是改善劣质基因，而两种基因解锁的能力相冲突，这也是一种劣质基因。
换而言之，她实力继续增长，例如恢复至前世鼎盛实力，兴许哪天可以克服这种劣势基因，使双眸重见光明。不过这只是她个人的理论，可不可行，她自己也无法保证。
司马脩听后，始终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至于内心想什么，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登机了，走吧。”听到航班提示广播，司马脩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
这里是人类联邦的边境星球，也是离开联邦边境的最后一道关卡。
司马脩买了两张【人类联邦海纳星——数斯星球三号站】的跨星际航票。
数斯星球并非人类联邦这么大的势力，仅仅是由几个星际异族居住，然而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却十分强大，作为数斯星球的邻居，人类联邦和数斯星球一直维持着比较良好的外交关系。
这点，从艾里奥以及他的表弟隼能拿到人类联邦暂居证，并且在联邦第一军校求学就能看出来，两方势力是多么和谐友爱。在人类联邦，数斯星球居住的几个异族还是十分受欢迎的。
当然，两个星际势力之间，并没有永恒的友情，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要不是艾里奥，仲孙沅还没想到，天脑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连人类联邦承认的“永恒盟友”也能拉拢。可以想象，若是数斯星球突然发难，联邦边境将会遭受多大的打击。
她要做的就是策反数斯星球，哪怕不能将它拉到自己阵营，也不能让它站在天脑这边。
目前乘坐的这艘航舰服役数百年，机型很老，不知道在两颗星球之间来回了几个来回，离开海纳星大气层之前，她还能看到高居天空的天青色星球，仿佛触手可及，那边是数斯星球。
根据电子票根显示，两颗星球之间的航程也才三个星际小时！
“数斯星球与联邦边境……真的太近了……联邦一直致力于拉拢怀柔数斯星球，没想到还是被天脑策反了。”仲孙沅用特殊的手段与司马脩对话，“若是他们发难，附近的边境航线根本坚持不了半天，肯定会崩溃，再加上之前那几个地方势力，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修罗场。”
虽然只是边境星球，星球生存环境也十分恶劣，然而人类强大的繁衍和生存能力，让他们在这里彻底扎根，人口也已经繁衍到了三十多亿，到处呈现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
若是边境崩溃，难以想象，这些生灵的下场会是如何。
“那几个势力不是已经被暗中拿下了么？没了他们内部接应，就算数斯星球无法策反，到时候动起手来，边境防线未必会崩溃。”司马脩冷冷地道，“联邦边境一直都有大小战争发生，这附近的边境线进入和平也才几年而已，对他们来说，战争比和平更让他们熟悉。”、
又过了一会儿，司马脩继续说道，“更何况，你以为太叔妤瑶以及那个男人是吃素的么？隐藏行踪只是为了逃命？若是这样，那才可笑。他们正做着与我们相似的事情，清理一个又一个隐患。别小看一个联邦元帅能拥有的权限以及能量，也别小看叶尚秀所具有的才能……这两人谈感情让人恶心，但智商没问题。”
“明面上揪出来的势力已经这么多了，密集地像是一张蛛网，真不知道天脑为了达成目的，到底筹划了多少年。”仲孙沅这里有一份极其机密的文件，上面罗列了数千个大大小小的势力，看似不起眼，然而都处于联邦关键性战略位置，属于兵家必争的地方，关键时刻可以起到巨大作用。
天脑这是不动则已，一动，便要整个人类联邦毁于一旦。
607：数斯星球（二）
狂鹰一族，星际异种种族之一，居住在高空悬崖的古老种族，历史悠久漫长，据说人类联邦建立之前数万年，狂鹰一族的文明已经在井然有序地传承了。相较于人类基因的中庸，狂鹰一族的基因则偏向极端，哪怕没有解锁，成年的狂鹰在完全体态下也能轻松吊打一阶解锁。
若是换成基因优化的概念，大概就是狂鹰异族的基因，比人类进化早了一个时代。
不过，按照仲孙沅之前的了解，狂鹰一族居住的数斯星球，不仅排斥其他种族的生灵，对人类，特别是大众人类十分厌恶，有些情绪极端的狂鹰，甚至还会抱着强烈的厌恶情绪。
不过，随着星际航海进程的推进，整个宇宙的大环境风气已经改变，哪怕这么古老保守的狂鹰一族，也受到了影响。年轻的狂鹰慢慢走出星球，开始融入绚丽缤纷的外界生活。
年轻的狂鹰，例如艾里奥和隼这对表兄弟，他们积极融入人类联邦，学习人类的习惯和知识，种族气氛已经不似以前那么排斥外界，渐渐开明起来，所以这个古老种族崛起异常迅速。
高强的战斗力以及战场行动能力，加上敏感的地理位置，人类联邦不能对数斯星球动手，但也不想时时刻刻防备着这位近邻，若是这样的话，联邦每年都要拨出一份额外的军需费用。
既然不能开战，那么久努力和平相处。经过人类联邦数百年来的不断努力，增加两族对彼此的了解，终于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如今，人类已经成了数斯星球旅游业的大客户。
说句严重的话，若是人类联邦全部放弃去数斯星球旅行，他们的旅游经济将会迅速崩溃。
这艘航舰服役那么久，然而速度也不慢，三个星际小时之后安全在数斯星球三号站着陆。
“数斯星球的环境并不适合人类生存，对于人类来说，太过荒芜残酷了……你戴上这个。”
司马脩神色冷淡地带着仲孙沅下了航舰，然后从购物导游那边买了两套特制的仪器。
“这什么？”仲孙沅接过司马脩递来的包裹装物体，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看你样子，就知道你没有经常进行星际旅行。”司马脩嗤了一声，但还是伸手把仲孙沅那份打开，取出里面的零件，“寻常人类的身体不同于基因解锁者，对周遭环境的适应十分有限。每一颗星球的自然环境，不可能都适合人类生存，所以就需要外界物品辅助。”
司马脩这么一说，仲孙沅明白了，合着这套东西就是人类辅助自身适应不同星球环境的。
“可我是基因解锁者，这东西应该用不上。”仲孙沅摇头，她连截月星那样环境恶劣的星球都能适应，更别说数斯星球了，据说这颗星球除了罡风多了些，其他环境也不是很恶劣。
司马脩二话不说给她将简易呼吸仪器戴上，调节周遭温度、重力的小型仪器则别在腰间，看着跟古代地球的对讲机一般大小，小巧轻便，也不妨碍美观，销售十分紧俏。
“其他地方你可以不戴，不过这里是数斯星球，你必须要戴上。”司马脩嗤了一声，说道，“等以后情势稳定下来，你没空多出去走走，联邦军校根本就是把学生教成木头的地方。”
仲孙沅不解，问道，“为什么数斯星球是个例外？”
司马脩帮她将仪器摆正，免得掉下来，“虽然人类联邦到处宣扬人类与数斯星球的外交关系如何如何好，可实际上没有亲自来过数斯星球，那些话都不能相信。”
“什么？”仲孙沅错愕，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司马脩给她科普扫盲，“数斯星球的异族对人类的态度的确变得友好了，不过这仅限于数斯星球之外。在这颗星球之上，人类依旧会遭到一些顽固分子的漠视。如果你来过数斯星球旅行，你就会知道，那些异族对人类的态度有多么冷淡，完全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温和。”
不过也是，数斯星球坐拥丰厚的矿产资源，本身种族实力也强，
“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仲孙沅对数斯星球了解不多，大部分都是网络查询或者旅游导图上面的介绍，难免有些片面，“按照你这么说，数斯星球的异族对人类这么冷漠，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类来这里？我不知道很正常，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她如此提问，司马脩认真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根据我的分析，与其说数斯星球的异族厌恶排斥人类，还不如说他们下意识忌惮什么。人类只要不主动做出出格的举动，例如进入他们规划出来的禁地，两族之间还是能有好玩耍的。”
异族也不是动不动就杀人放火，作为智慧种族的一员，他们也相当热爱和平。
只要人类的行为没有踩到他们的底线，基本能相安无事，甚至相处融洽，加上人类联邦对数斯星球的大力扶持，投喂无数安利，这颗星球的旅游业想不好也难啊。
“可是……这和我必须戴这些东西有什么关系？”仲孙沅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数斯星球的异族，都拥有着强大的拟态能力。你身边不是有几个来自数斯星球的同学？他们在拟态状态下，外表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为了区分人类和同族，但凡是过来旅游的人类，不管需不需要，都必须戴一份仪器。”司马脩简单地介绍了一番，“不然会犯了忌讳。”
动作利索给自己戴上，他和仲孙沅随着人流混入人群，跟着出了三号着陆站。
数斯星球，地理环境相当奇葩的星球之一，几乎全部的陆地都是陡峭高山，海洋和地面河流不过，地下河流支脉丰富，矿产能源更是数不胜数，这让数斯星球的居民颇为收益。
再加上每年拿到手的旅游分红，每一个数斯星球居民，一生下来便是极其富有的土豪。
“怎么了？”司马脩走在前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帮仲孙沅挡了不少人潮碰撞。
他第一时间发现仲孙沅的异常，只见他踏出三号着陆站，踏上数斯星球的徒弟，整个人就在发怔，表情放空，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跟中了邪一样。
他正要抬手碰醒她，矮个子一号仰头望着天空，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尊者的气息……”
“什么尊者的气息？你家尊者不就是这位么？”司马脩笑着说道，这时候仲孙沅也已经回过神，他问，“你刚才那是怎么了，看着魂不守舍的。”
仲孙沅面向天空某个方向，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归于平静，淡淡道，“没什么。”
司马脩嗤笑，“你这个表现，再跟我说没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
“爱信不信。”仲孙沅也不客气，旋即又问，“你刚才在这方向，看到了什么东西了么？”
司马脩这才收敛轻慢的态度，摇头否认，“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事物……”
这时候，一号却说，“好像是一扇很高很高的门，很高很大！捆绑着好多链子……”
一扇很高大的门，绑着链子……仲孙沅抿直了唇，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的景象。
当年，她陨落的那座仙墓，入口也是一扇用特殊链条状封印的巨门。
看样子，刚才那个声音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只是，除了她之外，只有一号看到了。
若那真是致使她陨落的仙墓，又怎么会出现在另一个时空的……数斯星球？
隐隐的，仲孙沅意识到，这其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一座仙墓，竟然出现在两个时空？
608：数斯星球（三）
一号疑惑地抬头，天空那处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哪里还有什么被锁链捆绑的巨门？
“不过尊者，那个大门只出现了一瞬诶……好像，司马先生他们都没有看到……”
仲孙沅面无表情地抬手揉了揉一号的脑袋，淡淡道，“他们看不见是正常的。”
她不会以为刚才那种玄妙的呼唤和熟悉感是她的错觉，一号的话也能佐证这一点。
那座仙墓来历十分特殊，当年现身沧溟界，几乎没有哪个修士能说出对方的来历，更加不知道墓主人是谁，光是她听到的八卦推测版本，就不下十个，许多大宗门都说仙墓是他们祖上飞升的仙人，他们对仙墓有着独家探索权，当然这些话没人当真，不过是独占的借口罢了。
仲孙沅虽然是万归宗的剑尊，然而除了宗门大事会出面坐镇，其他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当年仙墓开启，她就一个人进去了。仗着实力不错，她在仙墓内部逛了许多地方，也没有发现任何与墓主人有关的消息，仿佛仙墓的主人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可以追溯的痕迹。
那时候一心想要寻找适合的炼器材料，也没思考很多，如今想来，那个仙墓的确古怪。
没等仲孙沅深入思索，数斯星球呼啸狂吹的风引起周围旅客的惊呼，也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尽管旅游导册上面写数斯星球是高山陡峭，罡风频繁的星球，生存环境十分恶劣，不过没有亲眼瞧，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真不知道那些异族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好厉害……”
旁边的旅客惊呼一声，双手捂着嘴唇，眼睛瞪大了看着天际。
“这算什么？我来数斯星球旅游好几次了，可以肯定告诉你，这还不算稀奇。”那个旅客的伙伴笑着科普，“数斯星球一年有十二天的罡风特别厉害，特别密集，在那几天，旅客几乎不能出门，不然就有可能碰见罡风，一旦被卷走，分分钟绞成血沫。”
“那么危险？”同伴似乎被这话给吓到了，手脚都有些颤抖。
“怕什么？”对方不甚在意地说道，“除了那十二天比较特别，平时的罡风产生都有警报的，只要别故意捣乱乱跑，基本没事。而且我跟你说，罡风出现的时候，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看到异族解除拟态，长空搏击的画面，简直帅我一脸，那场景才叫热血沸腾。”
周围，类似的谈话响起，仲孙沅一手牵着一号，另外一手被司马脩握着。
“我们先去订好的民宿，谈清楚情况再说。”仲孙沅始终蹙着眉头，声音带着些许忍耐，“数斯星球上有几个异族，其中以鹰族数量占据绝对优势。鹰族又有三大部落，如今是狂鹰部落执政时期。艾里奥是狂鹰部落的部落长儿子，话语权最大，先找对方试一试。”
司马脩嗤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不然的话，点背一些早就死了。”
仲孙沅淡淡地回应，也知道司马脩在嘲讽什么。
如果没有艾里奥，如果艾里奥不是狂鹰部落长的儿子，这次来数斯星球策反他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偏偏她运气好，占据最有利的开局牌面，只要不出意外，应该可以说服对方。
数斯星球的建筑一般都是建立在高山之上，依山而建，整体房屋在山体内部，说得通俗一些就是在山中挖出空间，然后建成房子，成本低廉，而且还能有效避开罡风侵袭。
因为数斯星球异族的体型普遍比人类高大，所以建立的房屋空间也十分宽敞。
民宿主人将他们引到订好的两间客房前面，仲孙沅接过自己的钥匙，低声道，“晚上行动。”
说完，她走入司马脩隔壁的房间，一号也跟着进去。
一号是最勤劳贴心的管家婆，哪怕出门在外，也要致力于给尊者创造最好的居住条件。
民宿，其实就是数斯星球的异族将家中不需要的空间装扮成租赁的客房，虽然在客人入住前已经仔细打扫了，然而在一号龟毛的标准来看，这个房间到处是陌生人的痕迹，又脏又乱。
一号开始忙上忙下打扫，仲孙沅坐在明显大了好几号的沙发上，双手结了个印，身前地面陡然浮现一个湛蓝色的复杂法阵，阵眼中心一阵扭曲之后，冒出一只巨大的狂鹰，是艾里奥。
“仲孙同学。”艾里奥尝试着动了动双翅，比起之前来讲，他的伤势已经愈合地差不多了，不过他和仲孙沅都很清楚，表面上的伤势好了，可身体的血脉已经被透支，寿命大减。
“这里是数斯星球，你最熟悉的地方。”仲孙沅上前，一手搭在对方的羽翼上，灵力顺着流入艾里奥的身躯，“你现在这个体型不适宜出现在旁人面前，先拟态成人类形态好了。”
上次荒芜星球被人利用之后，艾里奥伤势过重，根本没办法重新拟态。
修养这么久，勉强把外伤养好，在仲孙沅灵力的协助下，这才勉强拟态成人形。
一号贴心地给艾里奥送上一条宽大的浴巾，可以遮挡身躯，免得在尊者面前失礼。
“谢谢。”艾里奥有气无力地说道，头上的头发已经全数发白，年轻英俊的容貌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疲倦苍老的中年男子的面孔，“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到家乡，这都要感谢你。”
若不是仲孙沅，恐怕荒芜星球那一次之后，他已经死了，哪里还能踏上故土？
“我有自己的目的，用不着感谢。”仲孙沅嗤了一声，“这里是数斯星球三号站点，我在旅游导图上面查过，这里属于狂鹰部落的地界，不知道距离你家有多远……”
艾里奥想了想，“三号站点的话，其实挺近的。不过我家在族人聚集的族地，那里不太欢迎外族进入。可你是我的客人，进入族地并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说服我父亲？和那个神秘人合作，不仅我父亲答应了，连其他两个部落也达成一致意见了……”
“我当然有办法，你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仲孙沅嗤笑，“你还算幸运，能留下一条命。若是当时再迟一些，说不定理智已经被完全控制，成了没有任何智慧的野兽。”
艾里奥听后，不禁苦笑。
是啊，说服他顽固的父亲乃至其他族人，还需要什么证据？
他如今这个模样，便是最好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