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班师回城
穿过长长的东峡道,从当rì将杨浩拒之于外的城楼进入飞马牧场,欢庆场主得胜归来的声音立时掀彻天地。
大雨已经停止多时,沿着直通主城堡的青石板大道,两旁围观的居民人山人海,更有的噼哩啪啦放起鞭炮,气氛热闹的仿佛过节一样,商秀洵在大管家商震与二执事柳宗道左右陪同下,策骑行在队伍最前列,风度翩翩的向两旁群众抬手致意,随后的牧场战士也俱是jīng神抖搂,阵容鲜明,行经之处,又引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杨浩等人被安置在队伍中间,杨浩骑着一匹牧场的战马,提着一只从二执事柳宗道那里要来的酒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也不控缰,放任那战马随着大队行走,把身体颠的摇摇晃晃。偶而醉眼迷离的看了看路边热闹的人群,嘴角又噙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虚行之和花翎子各坐一骑,并行在杨浩身边,稍微落后半个马身,虚行之正捻须微笑四顾,似是颇为享受这种气氛,时不时还招手回应一下。花翎子还是一副淡淡然的神sè,不过一身异族武士打扮的姿容,又被雨水淋湿,立时引来路边众多年青男子的炽热的视线。
其余钟离军士也都露出兴奋的神情,被这么多人夹道欢迎,可是他们从军生涯中破天荒的头一次。
不多时,前方用巨石垒筑,造型宏大粗犷的主堡已矗立在众人眼前。沿着斜伸向上地坡道行上前去,宽大可容八马并行的堡门吊桥已放过护城河,大执事梁治带着堡中各房正副执事,正恭恭敬敬的在外迎接。
商秀洵和商震柳宗道都扳鞍下马,商秀洵在堡门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面对坡道下方人头簇拥的群众,本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顿渐渐停息。
“诸位兄弟姐妹。诸位长辈叔伯!”商秀洵清亮的声音穿过雨幕,在身后宏大城堡地衬托下。气势十足的传遍全场:“秀洵此次出征,虽然波折重重,但总算天佑我飞马牧场,终于赶跑了穷凶极恶地四大寇,我们牧场,又可以恢复以往的和平宁静了!”
全场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紧接着山崩海啸般的呼声又再度响起。放无防备的钟离军竟被吓了一跳,慌乱的往旁边退去,立时惹来周围人群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果然有一套!”虚行之正含笑旁观,一扭头,只见杨浩还在醉熏熏地喝酒,不禁眉头一皱,嘟囔了一句:“你好歹也学一学人家!”
“你再说一遍!”话音未落,杨浩冷冰冰的话语已传入耳中。吓得虚行之一缩脖子,不敢再说。
这时商秀洵又虚压双掌,止住众人的声音,沉声道:“然而这一次,却有上千名兄弟,为了牧场安危付出生命。如果不是他们捐躯奋战,不会有我们牧场的现在,连秀洵自己都可能丧命贼手,所以我决定,将这些兄弟的遗体火化后,放入大英堂,与我牧场历代英烈一起供奉,所有死难者的家属,一体厚加抚恤!”
沉闷的气氛顿时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所有人都黯然垂首。少顷。竟有人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一阵悲凉地情绪。堵在每个人的心头,包括站在商秀洵身后的牧场各房主事,俱都说不出话来。
“还有!”商秀洵轻抬玉手,拭去脸上的雨滴泪痕,又道:“此次秀洵得脱大难,还要感谢一个人,若不是他带着部属及时来援……”
正站在人群一侧,靠着栏杆喝酒的杨浩忽然听到这句话,猛的神sè一变,一推虚行之,低声道:“叫她闭嘴!”
虚行之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出人群之外,不敢迟疑,连忙顺着商秀洵地话尾便哈哈一笑:“啊呀,商场主说哪里话,我们竟陵与飞马牧场一向守望相助,飞马牧场有难,我们自当尽一分心力,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气!”
乍见这个青衣文士突然跑出来,打断场主的说话,一时间在场的群众都是一楞,商秀洵也愕然住口,大感意外的往人群中的杨浩看去。
“那个,在下虚行之,忝为竟陵独霸山庄庄主……”虚行之连连向人群拱手,打着哈哈就退了过来,边行边道:“方泽滔驾前右锋将,方原道帐下文书,前番商场主继任大典,在下曾随右锋将来过牧场,有哪位记xìng好的,可能还记得在下……”
商秀洵与商震和柳宗道互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时虚行之已堂而皇之的站到商秀洵身前,继续口沫横飞的道:“……在下于大业初年,曾经考过科举,虽然没中,但也算博览群书,诸位家中若有蒙龄小儿,想要认书识字的,大可来找在下,不收财帛,但逢年关节尾,些许束修,便余愿足矣……”
下面的群众都听得一楞一楞地,茫然无以应对。杨浩却是没好气地以手抚额,朝天翻了个白眼,怎也想不明白,原著中堪称武候再世的虚行之先生,怎么竟是这样一个货sè。
“虚先生!”商秀洵也有点听不过去,上前一步,拦住虚行之话头,低声道:“你在做什么?”
“场主恕罪!”虚行之连忙一拱手,悄声道:“此事另有关碍,秦王殿下不能大张旗鼓地露面!”
“为什么?”商秀洵露出一丝不解,虚行之则道:“说来话长,等场主忙完事情,殿下自会向您解释!”
商秀洵秀眉一蹙,沉吟了一下,便抬手召来柳宗道。
※※※
“殿下请!”柳宗道在前引路,带着杨浩和虚行之、花翎子三人在内堡中行进。其余钟离军士则被安排到外堡用餐歇宿,由于杨浩身份不同,又得场主亲自关照,柳宗道也不敢怠慢,一言一行均是小心翼翼。
内堡之中,比诸外堡的气势宏大,又是一番天地。主建筑有五重殿阁,另有偏殿廊庑。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罗列在内,沿途缀以园林花树,小桥飞瀑,无论从什么方向看去,两者都接合地天衣无缝,分外雅致可人,端得是出自名家设计。
一路行过三重殿宇。复转入一座花香袭人,栽植着腊梅、芭蕉、紫藤、桂花等草木幽映的小园,内中落着三十余间房屋,四周起着风火墙,还有假山草坪的景致,进得园内,几名洒扫待女连忙上前敛衽见礼,柳宗道却也一拱手还礼道:“宗道奉场主命令。陪这位……杨爷,到场主书房暂候,待会场主便会过来!”
众待女中走出一名样貌水灵的俏婢,有些好奇的打量了杨浩一眼,盈盈一福道:“贵客请随小娟来吧!”
“有劳!”柳宗道道了声谢,又向杨浩行了一礼。便转身告退,原来此处是商秀洵的场主别园,柳宗道是外房执事,只能到此止步,而商秀洵肯安排杨浩在这里等候,足见对其为人已是大为改观了。
“二执事!”杨浩忽然唤了一句,柳宗道住步回头,一只空荡荡的酒囊已迎面掷来,连忙扬手抓住,只见杨浩微微一笑道:“酒不错。是出自塞外地吧!”
“杨爷好酒量!”柳宗道也一笑道:“宗道时常往塞北选购良种。久而久之,也偏好这一口了!”
“那下次找你一起喝!”
“敢不奉陪?”
双方互一拱手。柳宗道转身退出园外,杨浩也回过身来,只见虚行之、花翎子和那名叫小娟的俏婢都在等他,便淡淡一抬手道:“走吧!”
在小娟地引领下,几人绕过一重假山,眼前出现一处以红木为主料的房屋建筑,左右连着白墙绿瓦的游廓,白墙上安着雕格风窗,廓檐上挂落翠绿的牵牛藤蔓,营造出一种纵深幽静的感觉,却是一处独抱小院,小娟又敛衣向三人点了点头,作了个请的手势,上前推开紫楠木的房门,引着三人走了进去。
杨浩踏出房内地青石地砖,定睛看去,只见两侧红柱用金勾挂起纱幔,半露着堆满简帛和线装书籍的书架,正中间是一座五尺长的红木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罩纱宫灯,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后面是一排古玩陈设,中堂上挂着两只木牌,写着“五伦之中自有乐趣,六经之外别无文章”的联对。
两只三脚长几倚柱而放,托着两尊造型别致的盆景,两侧还有四枝圆形锦凳,以作待客之用。
“啧啧!连简刻吕氏chūn秋都有,商场主果然是文人雅士,哈,还有谷梁chūn秋……”不知何时,虚行之已摸到那排书架之前,翻出一本本竹简,爱不释手往怀中放去。
小娟吃了一惊,刚想开口阻止,却又顾忌对方贵客身份,顿时一阵迟疑,还没想好怎么劝说,陡然又刷的一只黑影从她面前一掠而过,骇得小娟一声轻呼,险些跌倒在地,站稳身形看去时,只见一只隼鸟已扇着翅膀飞上古玩架,把架上的古玩鼎器震得摇摇晃晃。
“小心!”小娟失声惊叫,正要奔上前,那只隼鸟却忽然扭过头,锐利的鹰眼狠狠冲她一盯,立时吓得小娟脸sè惨白,当场止步,又急忙扭头,向神sè冷漠地花翎子道:“姑娘,你这只鹰可不可以……杨爷,那是场主的位子!”
又见杨浩已坐在书桌之后,两腿高翘在书桌之上,把座椅往后支起,正拿起一方砚台,顶在指上细看了半响,抬手往空中一扔,小娟再也顾不得其它,惶恐至极的奔过来双手接住,杨浩已不耐烦拍桌的道:“会不会招呼客人啊,还不上酒上菜!”
“啊?”小娟一张俏脸已变成苦瓜一样,呆呆的站了半响,忽然哇的一声哭将出来,放下砚台。捂着脸便往外奔去。
霎时间房中三人都是一楞,花翎子抬臂收回满室乱飞地隼鸟,虚行之则裹着满满一衣服书简,从侧厢走出来,莫名其妙地道:“怎么了?”
“你们太过分了!”杨浩立时拍案而起,怒冲冲的道:“当这里是自己家吗!你、把书给我放回去,你、把鸟绑起来。我出去看看!”
说完话便绕出书桌,丢下房中神情各异的两人。大步走出门去。
※※※
杨浩来到书房门外,却不见小娟的身影,正迟疑间,却听见一阵嘤嘤泣声从假山后面传来,杨浩不由眉头一皱,缓步向假山后面绕去,便见小娟正抱膝坐在山壁下。埋头低声哭泣。
杨浩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也真是的,跟个小丫头呕什么气。摇摇头,全身上下摸了一摸,最后在腰间掏出一锭金子,蹲下身子,用手托到小娟身前。柔声道:“别哭了,我给你钱!”
小娟缓缓抬头,茫然看了杨浩一眼,又急忙用手抓住袖子擦了擦了脸上的泪痕,哽咽着喉头,却不说话。
“我真给你。拿着!”杨浩将金子将小娟手上递去,小娟却如遭蛇噬般地收手,咬牙道:“我不要!”
“说给你就给你,拿着!”杨浩不耐烦起来,一把抓过小娟的手,便把金元宝往她手中塞去,小娟却紧攥五指,死活不肯松开,神情已是十分惊恐,一个要给。一个不接。争执中金子滚落在地,杨浩地神sè顿时沉了下去:“你真地不要?”
小娟使劲摇头。却还是一声不吭。
“你不要我也不要,扔了算了!”杨浩忽然抓起金元宝,反手扔过脑后,啪的一声,在身后地池塘里打起一个水花。
“啊!”小娟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挺身而起,急步跑到水塘边向下察看,结结巴巴的道:“你怎么……你怎么能……”
“我怎么了?”杨浩缓步走上前来,在小娟发呆的视钱中一抛一抛甩着手中地金子,微微一笑道:“那只是块石头,看你吓成那样!”
“你!”小娟眼中闪过一丝怒sè,忿然扭头要走,却又被杨浩抓住一手,迅雷不及掩耳的将金子塞进她手心,又捏拢五指,笑道:“别乱动,这回可是真金子,掉进水里,我就要下去捞了,听话,拿着这钱给老爷弄些酒菜来,多的都归你!”
小娟连连挣扎不脱,忽然轻轻一点头,杨浩只道她答应了,刚松开双手,小娟便把手一挥,将金子往池塘里扔去。
“靠,我的钱!”霎时间杨浩神sè大变,一个鱼跃,半空接住金子,扑通一声,已整个栽进池塘里,溅起大片水花,**的坐起身,目瞪口呆道:“小丫头,你这么狠,我只是想喝口酒,花钱买都不行啊?”
岸上的小娟忍不住扑哧一笑,急忙以手掩口,白了杨浩一眼道:“场主的书房里不准喝酒,你喝水好了!”转身便走。
杨浩眼睁睁的看她走远,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忿忿地抹了一把脸,溅起大片水珠,又将金子放回腰间,这才跨上岸来,抖了抖全身水滴,**的绕过假山,却是脚步愕然一顿。
只见商秀洵换了一身水蓝sè裙衫,停步在书房前的石子路上,面带惊讶之sè的望来,小娟正怯生生的垂手站在她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虚行之和花翎子也走出书房,看见杨浩落汤鸡似的情形,都是微微一惊,虚行之急步上前道:“殿……杨爷,你怎么搞成这样!”
“小娟,你怎么招呼客人地?”商秀洵秀眉一蹙,语气严厉的问道,小娟立时吓得身子一抖,嗫嚅道:“他们……他们……”
“没什么!”杨浩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淡然上前道:“我想洗澡换衣服,洗不惯热水,看场主的池塘不错,所以借用一下,场主不介意吧!”
商秀洵这才注意到杨浩三人身上还穿着原来的衣服,血泥污溅,肮脏不堪,秀眉不由轻轻抽动,歉然道:“是秀洵疏忽了,小娟,快叫厨房准备热水,再拿三套新衣服来!”
小娟如蒙大赦,连忙点头答应,又悄悄向杨浩看了一眼,便飞快的跑开。
“喂,水烧热一点啊!”虚行之急忙大喊,顿了一顿,又向前追了几步道:“衣服多准备几件,要有夹衫,天气凉!”
“再准备点酒菜,就更好了!”杨浩斯斯文文的向商秀洵道。
商秀洵不禁莞尔一笑,点头道:”保证殿下满意!”
※※※
沐浴更衣之后,杨浩穿起一身白袍,在丫环的领路下,往园中的轿厅走来。
轿厅之上,已摆好一座酒席,虚行之早已洗换干净,穿着一着青衣文士长衫,坐在桌前与商秀洵说话,小娟垂手在一旁侍候,却是第一个看见杨浩走过来,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惊疑之sè,仿佛不认识一样,连连眨眼的往杨浩看去。
洗浴之后地杨浩地确是涣然一新,刮了胡子,重新梳好发髻,整个人变得风度翩翩,年轻俊美的脸庞,一路上早已吸引了不少年轻丫环频频注目,此际轻提白袍前襟,缓步走上台阶,站在厅口地小娟已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连商秀洵的美目中也泛起点点异采,不由自主的起身相迎。
“行之参见杨爷!”虚行急忙起身离座,迎到厅口,长身一揖行礼,被杨浩抬手托住,笑道:“我们都是客人,在此不用多礼,先多谢商场主吧!”
商秀洵忙道:“怎可谢我,秀洵还要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呢!”
“那我吃你一顿饭,就当大家扯平好了!”杨浩哈哈一笑,撩衣在桌前落坐。
“我们杨爷不拘小节,场主也不用客气了!”虚行之微笑接口,话语中把杨爷二字压得极重,商秀洵心知其意,微微一笑,也敛衣落座:“杨爷不怪秀洵怠慢就好!”
“岂敢岂敢!”杨浩一抬衣袖道:“我现在穿你的,吃你的,还多蒙场主收留,场主不怪我得寸进尺,我已经于心不安了!”
“不说了不说了,同桌是客,前世缘份!”虚行之听杨浩话中带刺,赶紧起身提起酒壶给两人满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来:“来来来,本人抛砖引玉,先敬二位一杯,大家杯酒泯恩仇!”说完一口饮尽。
杨浩轻声一叹,只得举杯道:“那我也敬场主一杯!”
商秀洵落落大方的举杯,笑道:“请!”
虚行之放下酒杯,紧张的看着两人都把酒干了,这才松了口气,又笑道:“一杯怎么行,起码三杯才够诚意,我再敬二位一杯!”又提壶往杨浩杯中斟去,却被杨浩探指拦住壶嘴,淡然问道:“翎子呢?”
虚行之微微一呆,商秀洵已开口道:“那位姑娘推说身体不适,秀洵已给她安排了房间,着人送了膳食过去,殿下不必担心!”
(ps:前一章小改了一点)
第九十三章 不欢而散
雨后园林,空气清新的让人心怡神旷,向晚天sè,于天尽处带出一抹淡淡红霞。
轿厅之内,四角已挂起宫灯,杨浩白衣独坐,一壶酒自斟自饮,商秀洵只一开始浅尝几口,此时也已停箸不动。
只有虚行之右手持筷,左手提壶,独占了满桌菜肴,吃喝甚是畅快,商秀洵本身口味挑剔,牧场的大厨都是jīng挑细选,做出菜sè自然不同凡响,别说虚行之奔波劳碌这么久,腹淡口寡,就是他当初在竟陵做文书,平时攒两小钱,偶而上个酒楼,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三杯酒下肚,立时jīng神焕发,面sè也红润起来,更啧啧连声叹道:“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贵场厨师深得易牙之味,场主真好口福!”
“时间仓促,只叫他们预备了些拿手小菜,其实也不尽如人意!”商秀洵笑了笑,转首看向杨浩道:“杨爷一直喝酒,是否这菜不合口味!”
“哪里!”杨浩头也不抬,淡淡道:“场主的招待很好!”
商秀洵秀眉轻蹙,微一沉吟,便向侍立在旁边的小娟道:“你先出去,叫她们都退下!”
“是!”小娟轻轻一点头,放下手中的酒壶,敛衣退出厅外。
商秀洵待厅外的待女都已散去,这才转回头道:“秦王殿下,秀洵已经决定,将贵属遗骨也安置在我牧场的大英堂,明rì便举行仪式。殿下可要前去观礼?”
“场主有心了!”杨浩轻声一叹:“杨浩铭感五内,就让行之替我去吧,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江湖传言,总说殿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商秀洵露出感慨之sè:“此趟亲眼所见,能为部属神伤至此。才知殿下绝非那种yīn毒小人,秀洵此前多有误会。还请殿下见谅!”
“眼见耳闻,其实都不可信!”杨浩又斟了杯酒在手,有些失神地道:“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怎样一种人!本来我以为时势逼人,不得已而为之,一直心安理得,如今才发现。原来杨浩自己,才是一切的祸首根源!”
商秀洵微微一呆,旁边的虚行之却放下筷子,接口道:“老子道德经云,吾之大患,唯患吾有身,世间有身皆苦,又何止殿下一人!”
“竟然知道苦。为什么不遁迹出世?”杨浩意味深长的向虚行之看去:“和其光,同其尘,无为故而无争!”
“无为?”虚行之摇头冷笑一声:“无为则无有,什么都没有,行尸走肉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杨浩眉头一皱。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轻轻吐了口气:“可以吟吟诗,栽栽树,山水为邻,梅鹤为友,这种田园隐逸生活,不是古来读书人一直追求的境界吗?”
“境界……”虚行子用手指轻敲杯缘,若有所思的道:“是用来追求的,不是给人过地。当年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连累全家人饥寒无靠,最后贫病交加而死。前车之鉴,行之纵有隐世之志,奈何一贫如洗,实不敢效足后尘啊!”
原来如此!杨浩眼中微不可觉的闪过一丝寒光,又举杯往口中倒去。
“虚先生却是真xìng情!”商秀洵微笑道:“不如先生当真在我牧场开馆课徒,秀洵必当待为上宾!”
“那自然再好不过!”虚行之马上来了jīng神,两眼放光地坐直身形。
“商场主!”杨浩淡然一声截断道:“四大寇虽然退走,然而你牧场孤城一座,江淮军虎视在旁,也算不得太平无事,现在挖本王的军师,是不是早了点!”
商秀洵还没应声,虚行之却愕然回头,怔怔的看向杨浩。
一阵秋风忽然掀帘而入,带进片片如雪花瓣,转眼间竟将厅内妆点的如梦似幻,商秀洵和虚行之都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桃李chūn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chūn风江湖,各般滋味,总也是一番人生!”却又听杨浩漫声轻吟,长身离位走到厅口处,在轻纱飞扬中独自提壶斟酒,白衣粉瓣,相映成趣,顿时牢牢吸引住商秀洵渐渐异样的视线。
“军师!”虚行之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手按酒杯,眼中微微发亮。
“好一句桃李chūn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想不到王兄不仅胸怀韬略。文才风流,也是如此出类拔粹!”
蓦听一把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女声接口响起,厅上三人俱是为之一怔。
※※※
其时明月东升,照开花丛疏径,一名黄衫圆帽地年轻女子,脚踩银绣蛮靴,静静的站在厅前阶下,轻仰起娥眉杏眼的亮丽容貌,略带玩味的神sè,正与厅口处杨浩凌厉如刀的视线堪堪对上。
“秀宁!“商秀洵愕然起身,由于事务繁忙,关于杨浩入城之事,她一直还没来及的跟这女子通气,本想安排停当之后再作打算,想不到对方竟自己找了过来,不免有些措手不及,只唤了一声,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几乎同时,杨浩也重重的冷哼一声,沉声道:“哪个是你王兄,本王可没那个福气,消受你这等好妹妹!”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前者在江都逼得杨浩走投无路,后者在飞马牧场闭门不纳,如此新仇旧恨,足以让杨浩对李秀宁暗藏杀意,可惜时机地头都不对,大胜天也带没在身边,更要顾忌旁边的商秀洵,杨浩一腔怨气,也只能暂时泄诸口舌了。
“说得也对!”李秀宁却出乎杨浩意料地淡淡一笑,漫不经意地道:“长安已有决议。削掉你秦王的世袭封爵,贬为庶民,不rì就会诏告天下,王兄二字,的确不适合再用来称呼你了!”
杨浩听得一呆,仿佛听到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笑话,干笑两声道:“削本王的王爵?是不是还要本王接旨谢恩。三呼万岁啊?”
“如果你肯接旨!”李秀宁不动声sè地道:“这天下至少会太平一大半,就算贬为庶民。也不会少了你的荣华富贵!”
这句话却听得商秀洵和虚行之都微微动容,后者更若有所思地低头沉吟起来。
“让我投降?”杨浩也不由一阵震惊,听李秀宁话中之意,难不成李阀竟有意和解……既使没有杨浩,杜伏威的江淮军在天下也是举足轻重地一个筹码,历史上李阀为了笼拢此人,甚至官封楚王。位在齐王元吉之上,如今被杨浩横插一杠子,这种影响绝对只大不小,而细论起来,杨浩与李阀也没什么杀父夺妻,不共戴天之仇,如果降顺的话,也是历史大势所趋。从此卸下重担,逍遥快活,以杨浩的xìng格而言,也是不错……问题是,从此命悬人手,这种生活可就……
“要我投降。不是不行!”杨浩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然而且是自古兔死狗烹的事情,实在太多,除非答应我一个条件,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什么条件?”李秀宁原本只是顺口反击,没想到杨浩当真考虑起来,转眼间她也迅速把握到其中微妙,神情也转为认真。
商秀洵全想不到两人寥寥几语,就变成决定天下命运的大事,楞在一处。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虚行之则目光闪烁,静观其变。厅中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异常,无声地压力升起每个人地心头,六双眼睛都紧紧盯住即将开口的杨浩。
“除非……”一片寂静之中,杨浩一字一顿地道:“妹妹肯委身本王,生下一男半女,这是最低的要求!”
“啊?”商秀洵当场失声惊呼,啪的一声,竟碰翻了桌上一只酒壶,引来旁边的虚行之微微斜视。
李秀宁的脸sè霎时变得铁青,贝齿轻咬下唇,目光若能点火的话,只怕当场已将杨浩化为灰烬。
“杨花落,李花开!”杨浩轻声一叹,竟转身走回厅中,头也不回地道:“如果真是天意如此,本王为求自保,这要求并不过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李秀宁二话不说,扭头便走,商秀洵急叫一声:“秀宁!”神sè复杂的看了杨浩一眼,跺脚便追出厅外。
待两女走远,厅中只剩虚行之和杨浩二人,一阵沉默之后,虚行之才微一皱眉,欠了欠身,轻声道:“殿下不是真有这种打算吧?”
“乱世群雄,李阀是最有可能得天下的一枝势力!”杨浩放下酒壶,淡然道:“你认为呢?”
“李阀为天下四大阀门之一,数代经营,根深蒂固,又有关陇之富,淆涵之险,习突厥兵马之术,自古关中帝王都,的确是上上之选!”虚行之捋须一叹:“可惜殿下世袭秦王,却是名不符实,没能够入主关中,起步已晚,根基又弱,更受宗室虚名之累,若李小姐当真愿意委身侍奉,有这块免死金牌在手,倒也两全其美,只不过依学生之见,这位李小姐将门虎女,未必会如殿下心意!”
“哼,管她怎么想?”杨浩露出一丝冷笑:“我只是提出一个可能xìng罢了,有漫天开价,就有就地还钱,反正本王怎样都不吃亏!”
“那学生现在就去求见商场主,请她安排左将军他们进城,有兵在手,万事都不怕!”虚行之站起身来。
杨浩点头道:“不错,毕竟是别人的地头,小心为上,此外再给本王打听一下,牧场有多少李阀的在,又住在什么地方,最要近地,还有牧场如今的权力分配!”
“学生知道!”虚行之拱手一礼,又随手举起桌上酒杯,一口饮尽,转身离厅而去。
杨浩又静静的在桌前坐了良久,神sè微微变幻。忽然听见脚步异响,转过头来,只见小娟正神情疑惑地从厅外拾阶而上,犹自左顾右盼,似乎对现在只剩下杨浩一人而大为不解,忽见杨浩望来,连忙低头行礼。有些害怕的道了声:“杨爷!”
杨浩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的道:“小娟。知道大英堂在哪里吗?”
※※※
大英堂,飞马牧场历代供奉战亡者灵位之地,非有大功于牧场,便是商姓场主都不得敛葬入内,前代场主,商秀洵的母亲商青雅夫人,虽然为人貌美心慈。才德兼备,极得牧场上下一体的敬重,却因无功无过,去世后也只能葬于家坟。
整座飞马城堡依山势而起,地基越往后越高,大英堂所在正是可以俯瞰堡内堡外的最高点,占地方圆半里,昼夜灯火不灭。穿过山脚石坊,沿着数百级的阶梯蜿蜒而上,老远便透着一股迫人地威势,本来小娟不愿意来,却耐不过杨浩软语相求,神差鬼使地便把他引到这儿。此刻越往前走,满天星斗下,面对着仿佛每块石头都带着肃然之气地巨大建筑,后山风声过林,又不断呼啸作响,小娟地脸sè就越来越白,不由自主的瑟缩身子靠近杨浩,杨浩只得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抓住,这妮子才稍稍胆壮了一点。
两人来到山上,看守武士自然近前盘问。好在小娟是商秀洵身边的人。认识她的人不少,只听她说杨浩是场主的救命恩人。现在是来祭拜rì前运回牧场的战士遗体,看守武士立时肃然起敬,将二人引到侧厢地停尸房,便告辞离去。
由于遗骨入堂供奉,还需要仪式火化,此刻所有尸体都被蒙上白布,纵横成排的安置在房中,杨浩默然从中行过,随手翻开几具蒙尸布,其下既有不认识的牧场战士,也有熟悉的钟离军士兵,绕了一圈,杨浩刚要转身回去,却听一阵嘤嘤哭声,扭头看时,只见小娟正站一具尸体旁垂首掉泪。
“怎么了?”杨浩疑惑的走了过来,只见那具尸体上的蒙布已被小娟掀开,露出一名二十上下,粗眉大眼的年轻战士。
“是骆方哥!”小娟以手捂嘴,哽咽道:“他跟馥大姐今年就要成亲了,场主还说要给她们风光大办的,现在,现在……馥大姐可能还不知道!”
“骆方?”杨浩微微动容,又向那具尸体看去,胸中又平添一丝说不出来地惆怅。可怜无定河边骨,多少chūn闺梦里人!
一大把清香被杨浩引着,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往前插在香炉之上,小娟跪在一只铜盆之前,神情哀伤的把一叠叠黄纸往里递去,烧得火光飞腾,将杨浩的半边面容照得金黄浮动,神情无波无喜,喃喃自语道:“今rì我祭人,明rì谁祭我!”
向看守武士告辞,出了大英堂,已是三更时分,杨浩站在山崖之上,俯视着灯光依稀的整座飞马堡,远远从堡外传羊马嘶叫,又或犬吠之声,夜风扑面,营造出山城独异的气势。
“我们回去吧!”小娟不耐夜寒,抱着双臂上前建议。
杨浩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动手解下外罩白袍,扬手披在小娟身上,又抬头往林木幽深,山重崖复地后山看去,心中已想起一个人来,不禁眉头微微皱起。
小娟被杨浩罩上外袍,身心都暖和了一点,抬头见杨浩茫然出神,微微一楞,便开口道:“杨爷,你还想去哪里?”
“后山!”杨浩心中所想,顺嘴就说了出来。
“不行啊!”小娟急道:“后山是禁地,除了场主,谁都不能进的!”
杨浩微微一怔,这才发现眼前这妮子却是个累赘,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不去,我们回场主府!”
小娟这才露出一个甜笑,又抓住杨浩的胳膊,拖着他往山下走去。
便在这时,只听一阵隐约箫声,正从后山方向随风传来,凄怆呜咽,久久不散,杨浩走在阶梯上,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一弯残月,正静悄悄的挂在山巅。
※※※
当晚杨浩在飞马园的客房留宿,第二天一早,杨浩正从盘膝运功的状态醒来,便听一阵沉闷的号角声远远响起。
房门一开,虚行之匆匆忙忙的推门而进,看见杨浩坐在床上,才算松了口气,叹道:“殿下,昨晚你去哪里了,学生怎么都找不见你,差点就向商场主要人了!”
“我去大英堂了,商秀洵知道的!”杨浩抬手收功,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哦,是飞马牧场在举行火葬仪式!”虚行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又道:“殿下,商秀洵对我们地人进牧场有些犹豫,最多只允许我们在牧场外地村子里驻扎,这件事由二执事柳宗道负责,我已经派了信使跟柳宗道的人去了,估计今早就有回话,原来前任三执事陶叔盛就是四大寇地内应,已经被商秀洵杀了,现在牧场内外,除了大管家商震,就属柳宗道权力最大,昨晚他还带人抓了一批陶叔盛的党羽!”
“权力更替,自古如此!”杨浩淡淡的道:“既然柳宗道掌权,你就多在他那里下点功夫,特别要留意关于江淮军的情报!”
虚行之点了点头,道:“殿下,要不要左将军亲自入城一趟!”
“不用了!”杨浩摇头道:“能够保持联络就行,我们暂时要休养生息,犯不着触及飞马牧场的底线,李阀的人查出来没有!”
“李秀宁住在赏chūn园,随行有几百名卫士!”虚行之说着话,又向门外看了看,这才走近杨浩身边,低声道:“我听柳宗道的人一时说溜了嘴,他们竟称李秀宁为公主!”
“公主?”杨浩神情一沉,冷然道:“看来李阀真的称帝在即了!”
(ps:没感觉的说,瓶颈的说,写作低cháo啊,我也没办法,叹气)
第九十四章 七情内伤
“……杨爷正在练功疗伤,可能要持续一天,这段时间内你们不要打扰!”
耳听着虚行之在门外煞有介事的嘱咐婢仆,房内的杨浩已穿好衣服,用外袍将大胜天裹了,轻轻推开后窗,狸猫般的钻出窗外。
由于大英堂正举行祭祀的关系,牧场众人都有参与,堡中的守卫力量已被抽调的差不多,内堡更是形同真空地带,杨浩一路潜行,偶而遇到几个人影,都是不通武功的杂役仆妇,轻轻松松的便加以避过,按照昨夜在山上草瞰的路线,翻出内堡后墙,已踏上通往后山的小径。
一进入后山范围,杨浩便不再隐藏行迹,如同普通游人一样安步当车,耳寻着淙淙山泉之声,顺着足下小路左弯右曲,沿途留连周遭景sè,果然是林木清幽,处处别有天地,等走到林间路尽,已至半山腰处,便遥见对面崖上一条白茫茫的瀑布天河倒挂,正是山溪源头,苍山环抱,鸣湍之声隐隐于耳,杨浩悠然神往了一会儿,便沿着溪岸转向东行,穿过一丛竹林,眼前又豁然开朗,只见一座竹制板桥横跨对岸,平地上围了一排竹栅,其后则起了一座二层飞檐小楼,楼前开着几畦菜田,临溪中又架着一具轧轧转动的龙骨水车,动静相宜,呈现出淡淡的田园生趣,却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杨浩情知到了地头,缓步踱过竹桥。从竹拱门下走进,抬头望去,只见楼前正门木匾上正写着“安乐窝”三字。
“好一个安乐窝!”杨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又扬声道:“喂,有人没有!”
一声过后,楼内却没有半点反应,杨浩神sè微愕。试着又唤了一声,还是不见回应。心中顿时奇怪起来:“难道来得不巧,鲁妙子这个老家伙又离家云游了!”
正转念间,不经意看见靠在门边地一柄锄头,一开始只是微微扫过,猛然移回视线,只见那锄刃上,赫然还留着新鲜的泥土。
杨浩目光一凛。当场怒从心起,一抬手甩开包布,扯出青光闪闪的大胜天,面沉如水的道:“姓鲁的,你再不滚出来,信不信本王拆了你的老窝!”
楼中仍然没有反应,杨浩二话不说,纵身一刀上去。喀嚓一声,安乐窝的牌匾一分为二,随他落下地面。
“啊?”二楼上立时传出一声惊呼,一名斜挽发髻,两鬓花白地老者从楼间探出面容,惊怒交集的向下看来。
“靠。舍得出来了!”杨浩退后一步,冷笑连连地往上看去。
“你这人……”老者神情薄怒,话说到一半,又重重一叹,颓然道:“算了,你上来吧!”又从楼间收回头去。
“上去就上去!”杨浩也心中气恼,什么事嘛,沿着搭建在楼外的木梯便腾腾腾走上二楼,一脚踢开竹扉门扇,闯进房内。
房中以屏风隔出前后两间。那老者正坐在前间的一张圆桌边的方椅上。被杨浩这般明目张胆的闯进来,也不由自主的站起身。露出愕然之sè,刚想开口,忽然青光一闪,杨浩手中的大胜天已迎面斩至。
老者猝不及防,急忙脚尖点地,行云流水般闪到一边,便听破木声响,房间地圆桌又被杨浩一刀劈成两半,左右狠狠撞在两边木制墙壁之上。
“你做什么?”老者目瞪口呆。
“果然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杨浩反手持刀,神情yīn沉的转过面来,咬牙切齿的道:“那天跟本王装神弄鬼,还不给我现出原形!”
老者目光微微闪烁,知道对方已从声音和身法上认出自己,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只好无奈的一叹道:“所以我才不想见你,你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嘿嘿,惊讶吧!”杨浩恶意的一笑:“我就不告诉你!”
老者一口气差点没呛在胸间,两道长眉深深一皱,冷然道:“既然被你找到,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杨公宝藏的机关图!”杨浩却是开门见山:“不给我,我就通知yīn癸派,说你躲在飞马牧场!”
老者立时动容。
※※※
杨公宝藏!一直是深藏杨浩心中的一块心病,当rì在江都,傅君绰从长安空手而回,也在他意料之中,原本还想等事态平息后,凭着对原著的记忆亲自前去试试,现在却神差鬼使的到了飞马牧场,入宝山又岂肯空手而回,鲁妙子这个活宝,自是非见不可。
“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乍听杨浩吐出yīn癸派三字,鲁妙子再深的城府,也已忍耐不住,目光也陡然深沉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你地年纪,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
“本王聪明少慧,腹有良谋,反正就是知道!”此际山间小楼,只有杨浩和鲁妙子二人,杨浩自恃武功,也不怕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说起话来分外不客气:“……别以为飞马牧场就能保得住你,你这种人牵涉机密太多,一旦泄露行藏,立成众矢之的,你死了不要紧,连累红颜知己的女儿,可就不好看了!”
“你……”鲁妙子又惊又怒,神sè微微变幻了片刻,忽然嘴角一扬,竟又露出一个笑容:“算你厉害,什么都知道,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别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你的事就行了!”杨浩丝毫不为所动。
“哦!”鲁妙子意味深长的一笑,施施然走回椅间,撩衣落座。淡淡的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命不久矣,这件事你也不关心吗?”
杨浩听得一呆,随即哈哈一声长笑,道:“想不到你个老家伙也会搞笑,自己都快不行了,还敢给别人断命。你当本王是吓大地!”
“你是二十岁后才始练功的,对吗?”鲁妙子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杨浩地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自来武功一途,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似你现在这般功力,普通人至少要十年寒暑,rì夜不得懈怠,是故时间一长。体形骨骼不知不觉间,都会有所变化!”鲁妙子语气平缓的道:“而老夫观你手脚匀称,锁骨外凸,肋骨紧密,眉心眼角淡现金气,这些都是速成之兆……那天与你交手,老夫又发现你体内真气怪异,蕴含生机之旺盛。绝非什么高深心法所致,如果老夫没有断错,是有人给你输过本命真元?”
刹那间杨浩身形剧震,脱口竟道:“你怎么知道!”
“不仅如此!”鲁妙子续道:“我还知道你最近情绪起伏不定,易嗔易怒,大悲大喜。自己都控制不住,对不对!”
“那又如何?”杨浩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
“如何,问题大了!”鲁妙子道:“五脏化五气,五气生七情,七情失控,则五气不调,五脏受损!你坏就坏在功法速成,无幼功相辅,又生机过旺,譬如烈rì当空。虽然万物无阳不长。然而rì头太毒,亦会晒杀万物。你的功力每加深一分,也就离鬼门关近了一步,还不自知吗?”
“哼!”杨浩冷笑一声:“果然是天下第一巧匠,伶牙俐齿,也蛮有一套地!”
鲁妙子轻轻一叹:“你若不信,可以试着想一想你人生中最开心的事情,就会知道我所言不虚!”
“开心?本王现在没那个心情!”杨浩不以为然地摇头。
“那就想想人生大悲,比如亲朋好友,被敌人在眼前残杀,或是父母家人,与你天人相隔,不得相见!
鲁妙子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恍惚间竟在杨浩眼前展开一幕幕时空交错的画卷,众多熟悉的人事,交错在脑海中晃过,忽远忽近,陡然间杨浩神sè一变,扑的喷出一口惊心动魄的鲜血。
“为什么?”杨浩原本挺立的身形一下子佝偻下去,望着左手心地一滩血迹,霎时骇然无语。
“你的功法生机太旺,又得他人本命真元相助!”鲁妙子似乎早有预料的道:“以至你的生命力比普通人旺盛数倍,等闲内外伤势,都可以不药而愈,就算你全身经脉断裂,只要脑袋没给人砍下来,也可以苟延残喘,慢慢复元,但是,这种功法却影响了你的情!”
“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是为七情内伤!”鲁妙子眼中闪过一丝恻然:“情之为物,自来伤人于无形,无迹可寻,无药可救,你的生命力比常人旺盛,你的情也一样比别人旺盛,但是你现在的心境,却无法与之适应,若是依我之言,找个山清水秀之地,与世无争地过完下半辈子,还能得个善终,继续纠缠乱世,你很快就会神智癫狂而死!”
“你……你胡说八道!”杨浩强忍住一刀将此人劈了的冲动,踉跄向后退了一步,神情已变得狰狞无比。
“你练得武功,是不是长生决?”鲁妙子从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四大奇书,长生决,天魔策,慈航剑典,战神图录,除却最后一本飘渺难寻,其余三篇功法都在世上流传了好几百年,历代先贤都钻研心得,其中又以长生决最为奥妙复杂,我曾跟道门散人宁道奇争议过这本书,据道门内典所记,长生决记载了上古道门jīng粹,不明其意,强行练习,必会走火入魔,你练的时候,是不是只依图,不依字啊?”
“我……我看不懂那字!”杨浩语气苍白的答道。
“哼,原来如此,看不懂字,就敢练图,你也算胆大妄为了!”鲁妙子拈须叹声道:“上古道家jīng华,至今早已佚失大半。十不存一,你习练道家内功,却不解道家真义,纯以武功争强斗狠,久而久之,戾气深入五脏六腑,七情失控。不得化解,自取其祸。又怪得谁来!”
杨浩忽觉眼前一花,本来宽袍大袖的鲁妙子,忽然变成一个衲衣僧帽,手执一把扫帚地白须老僧。
“无名老僧!”杨浩眼睛一瞪,扑通一声,竟弃刀跪在楼板上,脱口道:“大师救我!”
“救你也不难!”鲁妙子微微一笑:“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你就此抛弃荣华富贵,尘世恩怨,我可以写一封书信,介绍你拜入宁道奇门下,jīng研道藏,或许能找出一条治本之法!”
“当道士?”杨浩眼神微变,脸上神sè已青白不定。
“要知道,死并不可怕。但是神智癫狂,那可是生不如死之事!”鲁妙子暗暗注意着杨浩地神情,仿若漫不经意的缓缓开口。
杨浩额上已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跪在原地挣扎了半晌,才一咬牙,沉声道:“我……”
“夺”的一声。一枝火箭从窗外shè进,摇摇颤颤的插在杨浩和鲁妙子之间的地板上,立时吸引住两人地视线。
※※※
小楼之外,漫天火羽正从溪水对岸,铺天盖地的飞来,有地破板而入,有得插在楼檐房角,那箭枝上都缠着用火油浸透的布帛,几乎一瞬间,整座小楼已处处起火。
“你竟然引人来害老夫!”鲁妙子气地须发直抖。踢起半截圆桌。噼哩啪啦地挡住一阵箭雨,就地滚到竹制墙壁之下。杨浩也手脚并用的缩到一角,闻言怒道:“我若害你,还用跟你废话吗,肯定是你仇家找上门来了!”
“老夫隐居在此二十多年,一直平安无事,偏偏你一来就有麻烦,那有这么凑巧!”鲁妙子刚凑到窗口望了一眼,又侧身连shè开三枝接连钉壁而入地火箭,整个板壁火焰熊熊,当时已不能呆人,鲁妙子一声不吭,便转身往里间跑去。
“等等我!”杨浩扑身一滚,捡起地上的大胜天,一根烧断地梁木已从空而落,喀嚓一声,紧挨着杨浩脚后跟砸陷楼板,吓得杨浩汗毛直竖,连滚带爬的绕过屏风,便见鲁妙子正将卧床移开,露出床底一处通往楼下的暗梯,飞身就往下纵去,杨浩想也不想,也纵身紧跟而入。
两人一先一后落到第二层的里厅,鲁妙子愕然道:“你不逃走,跟着我干什么?”
“你当我傻,对方放火烧楼,外面肯定有伏兵,我才不出去送死!”杨浩一边说话,一边用目光四处寻找。
“你找什么?”鲁妙忍不住问道。
“暗道呢,秘室呢,别告诉我你没有!”杨浩霍然回身,理所当然的道。
“这你也知道!好,你找给我看看!”鲁妙子索xìng负起双手,用眼神示意杨浩请便。
其时整座小楼已是大火熊熊,呛人烟雾无孔不入的四面袭来,鲁妙子也不敢迟疑,见杨浩讪讪不语,冷哼一声,便自己到一处书柜前,探手里面不知触动什么机关,轧轧声中,厅心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陷了下去,刚好形成通往地的第一级石阶。
“果然巧夺天工!”杨浩假模假样地赞了一句,跟着鲁妙子身后便钻了进去。
※※※
一入秘道,顶上石板又自动严丝合缝,隔住外面的声音,周围顿时变得寂静,只有隐隐约约的光芒照着两人走下两丈长的阶梯,鲁妙子抖手掀起一块蒙布,一枚鹅卵大的夜明珠在银质莲花托座上放出光芒,将方圆三丈的石室照亮。
杨浩这才放眼打量这个原著中出名地地下秘室,只见整座石室全用直径见尺的青石板垒筑,四壁挂满各种奇形怪状的器械,中间是一张圆形石桌,正南面是一张石床,床头有一座关门上锁的立柜,东面则堆着两个樟木大箱,另一边的长几上则摆放着十个jīng巧的木盒。空气显得略为闷浊,却并不窒人,显见有着良好的通风系统,可是杨浩来回打量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通风口到底建筑在哪里。
鲁妙子又点亮几枝烛台,将石室内照得更亮,吹息火折,忽然转头向杨浩道:“别乱动我的东西!”
杨浩一只手刚刚摸至墙上的一个挂件,闻言微微一怔,不以为然的回头道:“小气什么,又不会偷你地!”
“我到不怕你偷!”鲁妙子别有意味地道:“既然你知道老夫是做什么的,应该也想得到,我这里到处都是机关暗器,万一不小心触发了,莫谓我言之不预!”
杨浩心头一跳,却还真被他这句话给吓住了,飞快地收回手来,话风一转道:“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安乐窝吧,修了多少年了!”
“这里……”鲁妙子语语一顿,淡淡的道:“是老夫死后的棺材,从避居飞马牧场开始,一直修了二十年,连每一级石梯,都是老夫亲手搭建!”
“棺材”这两个字,顿时让杨浩一阵恶寒,一时难以接他话尾,鲁妙子却又道:“看见墙角那个杠杆没有,只要你运功扳下,此室就会在十息内关闭,然后就地下降十丈,保护老夫遗体长眠地下,再没人能够打开!”
“我不会扳的,你也别扳!”杨浩认真的道:“我发现我这趟真是来错,杨公宝藏我不要了,等上面的人一走,我就离开这里,你死你的,我活我的,就当谁也没见过谁好了!”
“你不想治你的伤了吗?”鲁妙子愕然问道。
“差点上你的当!”杨浩冷然道:“区区几句话,就让我去当道士,本王这么多年道行,岂不一朝丧尽,我若有病,自然会找大夫诊断,不用你cāo心!”
“老夫就是最好的大夫!”鲁妙子隐带得意的道:“比诸世上那些所谓名医,不知胜过多少,你不信老夫的诊断,只是误你自己的xìng命!”
“人命关天,哪容你一言定我生死!”杨浩不悦的道:“我会去幽林小谷找石青璇诊治,她还欠我一个人情!”
“……青璇欠你人情?”鲁妙子神情古怪的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手眼通天,好,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自己保重吧!”
“有没有办法听上面的动静!”杨浩抬头望向顶板,目中若有所思。
第九十五章 飞天神遁
“人到哪里去了,四处都搜过了没有?”
“大人,公主吩咐过,让我们一击即退,不可以惊动牧场!”
一排黄澄澄的铜管从石床上方探了出来,将外面的声音清晰无遗的传入石室内,甚至还能听到大批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木头燃烧的噼啪的声。
鲁妙子坐在石桌旁边,端着一壶美酒自酌自饮,杨浩坐在对面,大胜天刀尖拄地,面前桌上也放了一盅金黄发亮的酒液,然而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耳朵上,凝神细听从同管中传出来的动静,鲁妙子已经连饮了三杯,杨浩却一口也没动。
“知道是哪方人马了吗?”鲁妙子用细长手指把玩着黄杨木的酒盅,轻描淡写的问道。
“李秀宁!”杨浩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能在飞马牧场动手针对自己,还被称为公主的,实在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大典之rì,飞马堡防卫都集中到大英堂,杨浩能想到乘机探探鲁妙子,李秀宁自然也想的到乘机狙杀杨浩。
“哈,看来她是把你视为劲敌了!”鲁妙子笑道:“不然不会迫不及待,连秀洵的面子都不看,闯入后山动手!”
“小丫头片子,本王还没把她放在眼里!”杨浩目露寒光,端起桌上酒杯,狠狠倒进嘴里,看得鲁妙子一阵皱眉。
“呸,什么酒啊,太甜了!”杨浩一口喝完。又吐了下舌头,露出不满意的神sè。
“暴殓天物!”鲁妙子顿时坐不住了,探身长臂,一把夺过杨浩手中地酒杯:“你知不知道老夫这六果液,jīng选六种山果,经十一道工序,深埋地下三年。才酿酵而成,对内伤大有补益。你不会喝就别喝!”
“哦,原来是六果液啊!”杨浩连忙扣住杯沿:“那我再尝尝!”
鲁妙子拗他不过,只得勉强再给他倒了一杯,嘱咐道:“慢慢喝,等酒力发散!”见杨浩依样做为,鲁妙子的视线又转到床头的铜管上,悠然道:“外面已经没动静了。喝完这杯,你就走吧!”
“不忙不忙!”杨浩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你这里挺不错的,我陪你再多呆一会儿,给你送送终!”
“不需要!”鲁妙子断然道:“我还想多活几天,你已经连累了我烧了房子,何苦还要纠缠不休!”
“杨公宝藏我说过不要了,可我辛辛苦苦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吧!”杨浩斜着眼睛道。
鲁妙子楞了楞。微一沉吟,便道:“也好,总算你我缘份一场,这里的东西都是老夫数十年的心血,你捡些喜欢的,大可拿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浩神sè一振。便放下大胜天,起身离位,先走到东面墙壁,一样一样地望过去,待到南面墙壁的转折处,忽被两只亮银sè地jīng钢护腕吸引住视线,探手取将下来,只见这对护腕造型奇特,有半个前臂长,背部凸起一个箭头般的圆锥。似乎是什么暗器。杨浩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在前端靠腕部处发现一个机簧。于是轻轻一按,便听喀嚓一声,箭头圆锥竟花瓣似的散开,变成一只五指箕张的钢爪。
“这对飞天神遁……”鲁妙子目光复杂的道:“是老夫当年保命存身的法宝,可以分开使用,末尾连着十丈长地冰蚕丝,以机簧发shè,能抓取十丈范围内任何目标,内功高强者使用,足以比拟人手之灵活,平时可以隐藏在袖子里,危急时候,会救你xìng命的!”
“原来这就是飞天神遁!”杨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便将两只护腕左右套上,扣环稳稳卡住尺骨,才发现微一曲腕,便能发动机簧,端得设计巧妙之极。
啪的一声,一道黑影横跃过石室,在对面墙壁一抓,又闪电般收回杨浩腕间,手中堪堪多了一枝红木为柄,长约三尺的奇形弩机。
“诸葛元戎弩!”鲁妙子目光微凛:“这是老夫根据古籍仿制,蜀汉三国孔明的损益连弩,装有十枝铁箭,箭长八寸,扳机上弦,十箭连发,shè程五百余步,只在一息之内。箭仓内部我又加了磁石,可以仰shè取角!”
“能大量仿制吗?”杨浩捧弩在手,声音不由自主竟带起一丝颤抖。
“诸葛连弩,最难的就是其中机关互动,jīng密非常!”鲁妙子淡然摇头道:“其原本制作方法已经失传,老夫这一柄,从箭矢用铁,到弩内机关齿轮,都是用百炼之钢,千年之木,以材质取胜,才勉强得以重现!”
“那有个屁用!”杨浩顿时满腔失望,抬手将连弩扔到石床之上。
鲁妙子吓了一跳,霍然站起身来,待见弩机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怒道:“你这人太异想天开,这种jīng巧兵器,如果能大量配备,当年诸葛丞相早就兵出祁山,一统天下了,还会有五胡之乱吗?”
“别跟我提诸葛亮!”杨浩悻悻道:“诸葛亮离现在二百多年了,你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怎么就不想想办法超越他,只会固步自封,闭门造这种玩具,对天下苍生有何益处!”
“天下苍生?”鲁妙子目瞪口呆的道:“天下苍生要得是明君明政,不是杀人武器,你叔叔杨广如果贤明一些,何至于弄到今天这般田地!”
“杨广再差,都算有点建设于国家!”杨浩不屑地一撇嘴道:“你呢,别人给钱,什么都造,杨公宝藏给杨素谋反,临江宫下还弄个秘道囚牢,造这个诸葛连弩,不用说。又是给哪个名臣大将收藏把玩,还配了什么神仙粉,用来追踪杀人,你祖先公输子,虽说只造些什么刨子斧子墨斗的小玩意,总算遗泽后世,给弟子们弄口饭吃。到你这个不肖子孙,枉承祖先手艺。生前就一事无成,死后还害人不浅,你说你失败不失败!”
鲁妙子哑然无语,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杨浩眼前一亮,又发现南侧墙壁上一件东西,当即大步走过去。从墙上取下一方收叠好的布幔,不知用什么材料撑将起来,双手一张,刚好形成翅膀状的羽翼,杨浩不禁有些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
“天仙子!”鲁妙子略略扫了一眼,语气也越发低沉:“这是给身体轻盈地女子所用,还要上乘轻功相辅,能飞渡百丈悬崖!”
“是专门给祝玉妍做的吧?”杨浩目露冷笑的问道。
“你又知道?”鲁妙了对此人地先知先觉都已无话可说:“这东西我只做了两件。一件留在这里,另外一件就在玉妍的手上!”
“她已经传给他徒弟了!”杨浩又上前将这件天仙子摊开在圆桌上,沉声道:“能提高负重,大量装备吗?”
“不可能!”鲁妙子道:“这是天蚕丝,铁竹筋,老夫穷半生之力。才……”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杨浩放下天仙子,绕室内走了一圈,扬手道:“你这里地东西,哪样不是难得的材料,可以大量仿制的,可不可以告诉我!”
“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非jīng材细物,怎显得老夫手段!”鲁妙子有些不悦的道。
“呼啊!”杨浩仰天吐了口气。走回桌边。双手顿在桌上,认真的道:“会大炼钢铁吗?”
“略有心得!”鲁妙子点点头:“以生铁融汁。加铁粉搅拌,是谓炒钢,以生柔二铁同炉合炼,是谓灌钢,其法都是泥炉、炭烧……”
“就是这个!”杨浩眼中猛然爆出希望:“你帮我设计一个炼钢地高炉,多少钱我都给!”
“你要炼钢?”鲁妙子微吃一惊道:“你准备炼多少钢?”
“当然越多越好!”杨浩眉飞sè舞地道:“至少要三万大军,都装备上宝刀重甲,刀枪不入,天下无敌,然后我就可以席卷八荒……”
“做梦吧!”鲁妙子冷冷截断:“宝刀重甲,三万大军,你把江淮一带地jīng铁搜刮一尽,仿建洛阳官修作坊,征召三千工匠昼夜不停,五年之内,都未必成事!”
杨浩微微一呆,放缓神情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三万大军不行,一万人总装备地起来吧!”
“你又知不知道,炼好钢,要jīng铁好炭!用来制作兵器,更需千锤百炼,高手匠人!”鲁妙子淡然道:“你要钢炉,我可以帮你设计,但你如何来那么多人手,给你开山治铁,伐木烧炭?”
“我可以征发民夫!”杨浩理所当然的道。
“哈哈,说得好,征发民夫!”鲁妙子哑然失笑的原地转身:“连块立足之地都没有,就想着征发民夫,果然是帝王血脉,可有半点念过民间疾苦?若真叫你当上皇帝,哼,又是一个昏君!”
“你懂什么?”杨浩有些恼怒的道:“我这是促进技术发展,遗泽千秋万代,岂能与那些昏君作为,同rì而语!”
“不用辩了!”鲁妙子回头道:“是非成败,从来都是千古难明之事,我也不度你私心如何,只就事论事,如今天下纷乱,你又是树大招风,自保都唯恐不足,有时间给你闭门炼钢吗?”
“我……”杨浩竟是彻底无话,半天才道:“我还有很多想法,炼钢,造玻璃,造水泥,造火药,造纸,修路,修桥,还有税收,吏治,邮政……给我五十年时间,我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你首先要改变的……”鲁妙子深深的看向杨浩:“是乱世!”
沉默的气氛笼罩在光线昏黄地室内,杨浩的脸sè仿佛腊染一样,反shè出异样的淡淡光芒。隔了良久,杨浩轻轻提起大胜天。拖着脚步走过鲁妙子的身边。
“你去哪里?”鲁妙子呆了一呆,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我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忘记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你死你的,不要管我了!”杨浩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一只脚已踏上石阶。
※※※
地面的小楼已烧成灰烬。原本位于厅心处的一块石板轧轧向下塌陷,杨浩脚步沉重的从地下走了上来。石板又在他身后原样合拢。
站在余烟未消的废墟里,所有箭枝都被人小心地捡走,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味。杨浩提刀四顾,心情却是说不出地复杂难言。命不久矣!乍开始听到鲁妙子这么说,杨浩的确紧张了一阵,然而等从石室中出来以后,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从转生之初,一路混到现在,生生死死地经历比上辈子二三十年都多,早已经麻木不仁了。
而真正让他感到挫败地,却是“乱世”二字,仿佛魔咒一样,缠得他气闷胸堵,无法畅快。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杨浩在这一刻,竟前所未有的盼望,自己当真彻头彻尾是一个古代人该有多好,现代人地思想。古代人地躯壳,这种矛盾的组合,带来的只是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平静,小溪另一头出现商秀洵策马而来的身影,飞快的穿行过竹桥,踩着倾倒在地的竹栅,驰到废墟中地杨浩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商秀洵勒缰兜马打了个转,俏丽容颜上却露出一丝惊慌之sè:“那个老家伙呢?”
“你说鲁妙子?”杨浩扬了扬眉,淡然道:“已经死了,被火烧成灰烬。尸骨无存!”
商秀洵娇躯微微一颤。忽然用力收缰,将座骑拉得腾蹄一跳。又原地停住,呛然一声,商秀洵已拔出鞍边宝剑,飘身下马,三尺剑身如一泓清水,隔空指向杨浩鼻尖,语气异样的道:“是你杀了他?”
“不是我!”杨浩对近在咫尺的剑锋视而不见,目光yīn沉的对上商秀洵的双眼:“是你的好姐妹李秀宁,她派人来杀我,却误杀了鲁妙子!”
“我不信!”商秀洵神情渐渐激动:“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你怎么找来地!”
“我跟鲁妙子是很多年的老朋友!”杨浩从容答道:“我们经常飞鸽传书的,你看,这是他给我的信物!”
杨浩举起左手,露出扣在腕上的飞天神遁,刹那间商秀洵眼神一变,手中长剑微微颤抖,竟有些把持不住,杨浩又黯然一叹:“我知道你对鲁妙子有成见,所以没有打扰你,偷偷溜来见他,谁料想李秀宁一心置我于死地,竟派人暗中跟随,用火箭突袭,鲁妙子为了救我,不慎中箭身亡,我藏在密室中才逃得一命……反正你那么恨他,他的死活,又何必关心!”
“我……”商秀洵面sè惨白的咬住下唇,顿了一顿,忽道:“我去问李秀宁!”转身收剑便走。
刚翻身上马,杨浩忽然上前一步拉住她马缰,抬头道:“你这样直接去问,她一定不肯承认,我帮你对质!”
商秀洵诧异的看了杨浩一眼,沉声道:“上马!”一甩马缰,杨浩也纵上马鞍,搂着商秀洵腰身坐好,商秀洵脚点马腹,策马前行。
※※※
座落在内堡西侧的环绿园,是飞马牧场招待重要客人所在,景致优美不下于商秀洵自住的飞马园,中庭之下还起了一座方圆十多丈地石林,下注流水成池,九曲桥亭横贯院落,幽深雅静比飞马园更有过之。
接到商秀洵与杨浩联袂而来地消息,李秀宁匆匆迎出前厅,便见厅院中已站满牧场的战士,正与李阀众武士对峙,而商秀洵则戎衣按剑,面sè森然地站在中间。
“商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李秀宁惊讶的步下台阶,又叱道:“三宝,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收起兵器,怎能对商姐姐如此!”
李阀众武士为首之人正是马三宝,闻言即点首为礼,抬手挥令众人收起兵器,自己则持枪上前一步,神情戒备的护在李秀宁身后。
“商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李秀宁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商秀洵秀眉一扬,正要开口,旁边却响起一个语气无奈的声音:“好妹妹,这下王兄也帮不了你了,你怎么能派人去后山,不知道那里是牧场禁地吗?”
杨浩施施然从商秀洵身后走出,目光意味深长的向李秀宁看来,李秀宁却露出一丝愕然之sè:“王兄什么意思,小妹什么时候到过后山?”
“就知道你会抵赖!”杨浩摇头一叹,转向商秀洵,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sè,又扭回头道:“好,我给你看证据!”说话间便向李秀宁遥遥抬起一手,立时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都向他手上望去。
霎时间便听喀的一声,杨浩全身没有半点动作先兆,腕间的飞天神遁却已闪电shè出,隔着十余步距离,扣抓在李秀宁的肩头,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秀宁已被杨浩凌空摄过,横起大胜天刀锋压搁在粉颈之上,连人带刀一起转身面对全场。
“杨浩!”商秀洵惊怒交集,呛然出剑,场中所有兵器也同时向杨浩挺起。
第九十六章 两败俱伤
“都别动,否则我就杀人质!”杨浩反手紧抓大胜天刀柄,杀气十足的眼神,冷冷扫向全场,包括商秀洵在内,每个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得已顿住脚步。
“你杀了我,你自己也跑不掉!”李秀宁不甘示弱的在刀锋下开口,杨浩却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道:“你不就是想我死吗!”顿时噎得李秀宁无话可说。
“杨浩,你说来对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商秀洵越众上前一步,一脸yīn沉神sè。
“对什么质啊?”杨浩看了李秀宁一眼:“那些人一击不中,远扬千里,半点痕迹都没留下,我空口白话,谁肯相信!”
商秀洵深深吸了口气,放缓语气道:“你先放开秀宁,是非真相,我总会查明白的!”
“不必了!”杨浩凛然道:“真相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李秀宁处心积虑,yù置本王于死地,本王忍无可忍,今rì哪怕同归于尽,也要与她来个了断!”
忽见杨浩刀锋一动,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商秀洵急道:“住手,我相信你!”
一溜醒目的血珠已从李秀宁雪白的颈肤间滴下,杨浩持刀之手微微一顿,扭头看向商秀洵道:“你真的相信我?”
商秀洵目shè寒光的盯向杨浩,静了片刻,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杨浩的视线缓缓转身马三宝等一众李阀武士:“那你给我把这些李阀武士,全部杀掉!”
“什么?”商秀洵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口。全场响起一阵轻微的哗然。
“你疯了!”李秀宁骇然开口,颈肤碰上刀锋,伤口当场又扩大几分。
“我没疯!”杨浩歪了歪头,淡然道:“我很清醒,一山不能容二虎,何况牧场这么小,我跟你之间。只能留下一个……商秀洵,你决定吧!”
霎时场中全部视线又同时往商秀洵望去。乍然成为众矢之的,商秀洵也气得全身发抖,又往前踏了一步,厉声道:“杨浩,你放开秀宁,我当你的人质!”
“天真!”杨浩不屑的道:“这种时候,还意气用事。你怎么做一场之主!”
“我不是意气用事!”商秀洵咬牙道:“我只是告诉你,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飞马牧场,只有我才能保得住你!”
“场主!”牧场的战士们不由紧张起来,又被商秀洵一抬手止住。
杨浩神sè沉郁:“这么说,你是选择李秀宁了,哼,我杀了她,看你怎么向李阀解释!”
“大家都可以作证。是你杀害秀宁,我又何须解释!”商秀洵冷冷的道:“我只用拿你地人头,替秀宁报仇!”
“商姐姐,你们动手吧!”李秀宁沉声道:“这种yīn险狡诈之徒,留在世上,定是莫大祸害。秀宁宁肯跟他同归于尽!”
“闭嘴!”杨浩恼羞成怒的道:“很想死是吧?不是你咄咄逼人,怎会到今rì地田地,是你害本王的!“
李秀宁闭嘴不言,眼见杨浩眼中凶光毕露,握刀手腕微微颤抖,全场众人无数颗心同时提到嗓子眼里,马三宝等李阀武士更是心急如火,却又投鼠忌器,一时间人人面sè青白不定,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前蠕动。
叮当一声。商秀洵手中长剑坠地。摊开双手向前走去:“秦王殿下,事态未必如你想像那般严重。又何必小题大作,这样吧,你放开秀宁,我保证您和贵属安然离开牧场,另外附送战马粮草,再对天发誓,牧场绝不派一兵一卒追击殿下,你看如何?”
“我凭什么相信!”杨浩红着眼珠问道,仿若困兽一样的神情,全场本已空前紧张的气势,立时又为之崩紧了一弦。
“还是那句话,我以身作质!”商秀洵神sè坚定的向前走来,杨浩却拖着李秀宁退了一步。
牧场的战士哗啦一下全部围了上来,杨浩厉声道:“叫他们散开!”
“散开!”商秀洵当即下令,战士们却迟疑了一下,商秀洵秀眉一蹙,又重重地说了一声:“散开!”战士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向两侧退开,空出一条通往正门的道路。
“秦王殿下,这样……”商秀洵回过头来,话刚说到一半,杨浩忽然一推李秀宁,猛虎般的扑上前去,一手反剪住商秀洵的右臂,另一手已横刀勒住她的咽喉。
“场主!”牧场战士们大吃一惊,刚要动作,杨浩已拉住商秀洵一个转身,暴喝道:“不准动!”
牧场战士们哗然一止,无数双愤怒视线盯向杨浩,若果能凝成实质的话,早已把杨浩浑身上下刺成千疮百孔。李秀宁跌坐在一边,颈上兀自鲜血直流,被马三宝带着李阀武士急步上前护住。
杨浩暗吸一口气,强压住忐忑不安的内心,回头深深地看了李秀宁一眼,押着商秀洵便大门方向小心翼翼的走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转身之际,商秀洵与杨浩暗地里换了个眼sè,商秀洵的目光中满是疑问,杨浩却是一片淡漠。
李秀宁在马三宝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用一方锦帕捂住颈间伤口,神sè不定的看着两人走向大门的身影,耳中却回荡着杨浩适才放开她时,在她耳边低声说地一段话:“算你运气好,有人给你替死,不过你放心,你害得我这么惨,我们总会有再见之rì,本王与你们李家,不死不休!”
从中庭离小园正门,只有短短二十余步距离。杨浩紧张的注视着两边战士们地动静,一步一步,走得异常谨慎,商秀洵面无表情,任凭钢刀架颈,被杨浩拉来扯去,四周的战士根本不敢妄动。眼睁睁的看着杨浩胁持着场主行过,每个人的眼中都快要喷出火来。
终于。杨浩的一只脚踏上正门的台阶,正要往上走,商秀洵忽然脚步一顿,冷然道:“够了!”
几乎同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放箭!”
刹那间商秀洵娇躯剧震,霍然回头,透过人群间地甬道。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李阀武士拱卫中地李秀宁,后者的神情却是前所未见地森寒。
数百名黑衣人从庭院假山水池,还有各处墙头冒出身形,早已蓄势待发的弩机同时扳动,飞蝗般的箭矢,以杨浩和商秀洵为中心,漫空攒集而至,全场竟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杨浩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来得及双手抱住商秀洵,向旁边纵身飞扑出去,扑扑声响中,背后已连中四五箭,而被他用身体护住的商秀洵却是安然无恙。
“我没有骗你吧!”杨浩笑道。
一枝锋利地箭簇从杨浩肩头穿透出来,淌出一滴血珠。轻轻打落在商秀洵茫然无措的脸上。
※※※
“秀宁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她答应我,不会对你下手!”
“门阀世家,一切以利益得失为重,为了家族利益,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又岂肯以你为念!”
“我相信秀宁的为人,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这样说她!”
“我的确没有证据……好吧,我用xìng命。证明给你看!”
唏律一声马嘶。正在山路上策马疾驰的商秀洵猛的勒缰住马,骇然回头道:“什么?”
身后的杨浩则带着一丝萧索的神sè。怔怔地看着她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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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杨浩搂着商秀洵摔落在地,就地滚了一圈,摊开手仰躺在地面,双目圆瞪的望着天空,仿佛透不过气般大口大口的呼吸。
“杨浩,杨浩!”商秀洵惊慌失措的从杨浩怀中挣起,抱着杨浩的身子连唤数声,大滴泪珠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忽然一扭头,怒火盈瞳的盯向二十步外的李秀宁。
李秀宁的脸sè一片煞白,身躯一阵摇晃,竟是有些立足不稳,旁边的马三宝连忙伸手扶住,四周的黑衣人也从立足之处跃下,聚集到李秀宁身边,牧场的战士们则挺起武器,半圆形的将李阀众人包围住,一枝烟花信号冲天而起,飞马堡内顿时jǐng锣大作。
“快……快送我上医院,我还能抢救!”杨浩气喘吁吁的说话,眼前的景物已变得模糊重叠,伸出一只鲜血淋漓地右手胡乱往空中抓去。
商秀洵一把抓住杨浩地血手,在手心里紧紧攥住,泪眼泫然的厉声喝道:“快传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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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马堡地药房门外,虚行之带着大批钟离军士,怒气冲天的闻讯赶至,被牧场二执事柳宗道带人在门外拦下。
“虚先生,秦王殿下正在接受治疗,不可以进去打扰!”柳宗道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却被虚行之一把推了个趔趄,本来文质彬彬的一个虚先生,此刻竟倒提着一柄钢刀,咬牙切齿的道:“好你个飞马牧场,竟然恩将仇报,暗算我们殿下,你叫商秀洵出来跟我说话,今天这事,咱们没完!”
“叫商秀洵出来!”“叫商秀洵出来!”随行的钟离军士乱七八糟的应和着。虚行之又上前一步,当胸揪住柳宗道的衣领,冷然道:“我告诉你,我们殿下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就血洗飞马牧场,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罢休!”
“血洗飞马牧场!”“血洗飞马牧场!”四百多名钟离军士振臂高呼,群情激昂,药房外面的牧场众人纷纷变sè,不知该如何是好,被虚行之揪住不放的柳宗道更是冷汗直流,暗暗叫苦不迭。
花翎子全身戎装,屈起一膝坐在旁边的石栏上,静静地用手摩挲着怀中的飞儿。目光飘向天际的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
药房之内,杨浩昏迷不醒的躺在病床上,商秀洵焦虑不安的坐在一边,又转向旁边正在用铜盆洗手的老医师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医师须发皆白,一双手挽袖至肘,两只前臂浸在鲜红sè的水中。又**地提起,一名徒弟连忙送上毛巾给他擦拭。盆边的桌上,还摆着七八枝血迹斑驳地箭簇。
老医师擦干双手,一言不发的走回床边坐下,拖过杨浩右腕,屏息静气的号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回禀场主,这位爷受伤实在太重。部分内脏都被箭枝穿透,现在虽然已经取出箭枝,但至于能不能活,还要看他个人的造化了……啊呀!”
老医师陡然变sè,竟是被商秀洵一爪扣住肩头,语气森然的道:“不论什么代价,一定要救活他!”
“老……老夫知道!”老医师痛得呲牙咧嘴,拚命点头。待商秀洵一松手,立时如蒙大赦般离位退开,大叫道:“快拿柴胡、香附、千年人参……”
房内的弟子们赶紧翻箱倒柜的忙乱起来,报药名之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中,商秀洵只呆呆地看着床上的杨浩。扑簌泪珠又忍不住划过脸颊,轻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
细雨如丝,迷离的从空降下,如同撒开一张轻纱,将天地笼罩得一片朦胧。
虚行之与四百余名钟离军士,盘膝坐在药房门外的雨水地里,衣角发稍都在往下滴水,气氛却肃穆的仿佛一块磐石。
虚行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复杂的看着药房大门,喃喃道:“殿下。你挺住啊。你要死了,行之可就没出头之rì了!”
花翎子抱着飞儿在滴水檐下来回走动。不时从窗格处向内张望,怀中的隼鸟似乎是不惯于浓浓地药味,几次振翅yù飞,都被花翎子无意识的按住。
商秀洵远远的站在走马楼上,手按栏杆,静静的看着下面这群人,柳宗道站在一旁,摇头叹气道:“场主,您现在还是不露面为好,那个虚行之很难缠的!”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商秀洵语气异样的道:“如果杨浩这次真地挺不过去,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安乐!”
柳宗道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秀宁独自一人,静静从另一侧走廊行来,停在商秀洵身边,轻轻的叫了一声:“商姐姐!”
柳宗道发觉气氛有些异常,知机的行礼退下。商秀洵正眼也不看的道:“你还来干什么?”
“姐姐,你容我解释一下……”李秀宁刚说到一半,商秀洵已冷然扭回头,语气深沉的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些黑衣人的存在,已经说明一切!”
“那些人只是我的护卫!”李秀宁有些着急的道。
“护卫?”商秀洵冷笑一声:“护卫需要藏头露尾吗,你为了对付杨浩,连我也要杀,亏我一直把你当成姐妹!”
“我……”李秀宁一阵无力:“我只是怕秦王浩伤害姐姐,一时情急,所以才……”
“所以才下令放箭,却想不到杨浩竟然会舍身救我!”商秀洵淡淡的将她地话补完,抬目望向细雨连绵地天空:“不要再说了,你离开牧场吧,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与你们李家地马匹生意,我还会继续,但我希望贵阀主可以换个人选,重新来跟我们牧场接洽!”
商秀洵说完话,便转身离去,李秀宁娇躯一颤,忍不住追上前一步:“商姐姐,你这么对我,就是为了秦王浩吗?我也是不得已的!”
商秀洵身形一顿,静了片刻,才头也不回的道:“我能体谅你的立场,但我无法原谅……还有,你今早派人袭击杨浩,却烧毁了一座小楼,你知道那楼里,住得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李秀宁愕然问道。
“一个……”商秀洵轻轻抬头,似乎吸了一口气平稳心绪,才淡淡的续道:“对我和我娘亲,都很重要的人!”
李秀宁微微一呆,商秀洵的身形已飘然远去。
※※※
夜sè降临大地,蒙蒙细雨依旧下个不停,药房外面的钟离军士,已被虚行之下令散去,自己则守坐在药房门口,也是昏昏yù睡。花翎子走了过来,轻轻踢他一脚,问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虚行之模模糊糊的抬头睁眼,看清是花翎子,这才掩口打了个哈欠道:“你不懂,上位者的生死,一定要第一手掌握,我在等殿下的情况!”说着话忽然清醒了一些,奇道:“咦,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在等他死!”花翎子目露寒光的看向屋内:“然后割下他的人头,我就可以回草原了!”
虚行之微吃一惊,立时彻底清醒过来,眉头皱了皱,又微笑道:“那又何必这么麻烦,你现在进去,他全无抵抗之力,照样可以割下他的人头……还是说,你没有那个胆量!”
花翎子身躯一震,厌恶的看了虚行之一眼,扭头向旁边走开。
虚行之看着花翎子的背影,眼中却微微露出一丝寒光。
药房内灯火通明,负责看待杨浩的弟子已爬在桌案上睡熟,一名青衣瘦长的身影鬼魅般从那弟子身边缓步走过,弹指抖出一缕粉末,那弟子似有所觉,刚刚抬起头,又昏昏沉沉的伏倒下去。
昏浊黄的灯光照出那青衣人两鬓斑白的相貌,随手抄起桌上油灯走到杨浩床前,摇头一叹道:“小子,真有你的,竟敢假传老夫的死讯,挑动秀洵跟李阀的公主互斗,也罢,总算让老夫看见秀洵为我紧张的样子,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就还给你!”
一盏油灯安放在杨浩床头,青衣人在灯光下摊开一个布包,露出一排二十余根形相各异的金针,取出两根针来,放在火上燎烤,淡淡的道:“这金针渡劫之术,也是饮鸠止渴,不过你本来就生机过旺,也不在乎我再帮你催一把了!”
青衣人说着话,伸手撩开杨浩的衣服,金针取穴,便往杨浩身上扎下。
第九十七章 襄阳之约
熊熊大火烧着汉水上的数艘战船残骸,无数人马伏尸漂在江边岸上,载沉载浮,顺着半江血红波浪,静静的沿流而下,黑烟弥漫的天空中,正洒下千万道凌乱的雨线。
连rì细雨绵绵,气温也越来越寒冷,飞马牧场,杨浩养伤的房间烧起红旺的火炉,将杨浩因为失血过多,略显苍白的脸庞也照得红润起来,乍一看去,气sè已好了不少,只是眉头兀自深深皱起,这已是他苏醒过后的第三天。
“殿下,我这子一落,可要杀你一条大龙!”
红炉暖帐的房间内,锦缎桌上正摆开一副檀木棋盘,商秀洵笑语嫣然的坐在对面,轻伸出修长白晰的手指,拈住一枚黑玉棋子,正待往盘中落下,杨浩忽然抬手过去,将满盘棋子哗啦扫乱,悻悻道:“这盘不算!”
商秀洵拈棋之手顿在半空,愕然了片刻,复又摇头一叹:“连下五盘,五盘都不算,不如我让你九子!”
“不需要!”杨浩将手中一本线装棋谱掷在桌上,不满的道:“你这人不按套路来,跟你下棋没意思,不下了!”
商秀洵哑然失笑,将手中棋子收回罐中:“殿下,这棋盘虽只有三百六十一路,却是变化万千,不拘一格,岂能照谱直下……”见杨浩脸sè渐渐难看,只好改口道:“好吧好吧,你捡一局谱出来,我跟着你下就是!”
“真的?”杨浩立码来了兴致。上手将棋黑白分好,四角安了座子,又捡起谱来,翻开一副图摊在桌上,道:“好,就下这盘梁武帝萧衍与大将军陈庆之地制局图,你来梁武帝。我来陈庆之,快快。你先下第一步,往这儿下!”
商秀洵无奈,只得顺着杨浩指点的地方落了一子,杨浩照谱应了一手,又指点商秀洵下第四手,如是十七八手,都是杨浩一丝不苟的照谱直搬。指哪下哪,这局谱却是梁武帝中盘厚势,却因为大意下出昏手,留下一个关键xìng的缺口,偏偏被当时初学围棋不久的陈庆之发现,神差鬼使的一子杀入,短短五手之间便胜负易位,以高手眼光来看。这盘棋其实并不jīng采,只是关系到两位名人,又是皇家制局图,所以才传抄了下来,商秀洵下得无jīng打采,杨浩却兴高采烈。眼见那关键的一手就要得来,更是不停口地催促商秀洵往这下往那下。
“哈哈!”三十多手之后,杨浩终于等到那一棋出现,忍不住大笑道:“一子错,满盘皆啰嗦,任你棋艺再高明,也难敌我知己知彼,以有心算无心,所以就百战不……”
说话间便要将那一子重重拍下,一洗连输五盘的难堪。忽然外房暖帐一掀。虚行之兴冲冲地闯了进来,高声道:“殿下大喜。江淮军被四大寇偷袭了!”
“啪”的一声,杨浩心情激荡之下,不由自主的手一抖,竟打偏了一格,走了一招小飞,商秀洵眼疾手快,立时提起一枚黑子将那缺口补上,白棋一条大龙顿时又被杀死。
房内顿时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商秀洵抿唇微笑,缓缓收手离盘,杨浩却圆睁双眼,呆呆的盯着棋盘,虚行之不知发生何事,好奇的走上前,探头往棋盘上一看,便道:“这是谁下的白棋,根本没入门啊!”
“这是本王下的!”杨浩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
虚行之当场打了个激灵,忙道:“原来是殿下下的,唉,殿下真是太轻敌了,商场主棋艺不错的,您怎么能让子下呢?”
“本王没有让子!”杨浩神情越发森寒,扭头四顾,淡淡的道:“本王的刀呢?”
虚行之大吃一惊,连忙蹑足后退:“商场主,柳执事请您到飞马堂议事,学生另外有事,先去一步,殿下您好好休息……”只见杨浩已从枕下将大胜天抽了出来,虚行之再不敢多言,扭头便狂奔出房去。
“给我站住!”杨浩怒喝一声,提刀便追,终究伤后体虚,脚下一个踉跄,左手连忙去扶桌,忽然香风扑怀,已被商秀洵离位上前搀住。
“你真是的,受了伤还这么大脾气!”商秀洵不禁轻声埋怨一句,扶着杨浩在座位上坐下,杨浩兀自气喘吁吁的刀尖拄地,眼望着门外道:“好,等我伤好了再收拾他,这种读书人,你不压他一头,凌霄宝殿他都敢反!”
“自古成大事者,皆知礼贤下士!”商秀洵含笑劝道:“虚先生满腹经纶,是你的得力臂助,你们君臣之间,不求相敬如宾,也不该总是打打闹闹地!”
杨浩微微一楞,神情异样的抬起视线,与商秀洵目光一触,却见商秀洵俏脸微微一红,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
杨浩心中一动,试探的叫了声:“秀洵!”商秀洵没防备他竟直呼自己闺名,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后退了一步,原地转过身去,道:“我去议事了,你先休息,我把小娟唤进来,你有事可以吩咐她做!”说完便匆匆掀帐而出。
杨浩默然坐了片刻,又回头看向桌上的棋局,皱眉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小娟没有进来,虚行之却偷偷摸摸地又溜了进来,在门口顿了一顿,放下暖帐,才回头笑道:“暖帐听雨,佳人对弃,殿下艳福不浅啊!”
“废话那么多!”杨浩冷然瞥了他一眼,又扭回视线,拿起桌上棋谱。
“可不是废话!”虚行子走到杨浩对面撩衣坐下,笑道:“依学生之见,这三天来,商场主动xìng放下场中的事情。天天陪着殿下下棋解闷,一定是对殿下动心了!”
“胡说八道!”杨浩根本不为所动,专心于摆放盘中棋子,淡然道:“说正事,竟陵那边怎么样了?”
“昨天晚上……”虚行之神sè一正,低声道:“江淮军准备渡汉水,却被不明军队偷袭。伤亡惨重,今早又传来消息。四大寇突然带着数万人马进攻竟陵,被江淮军打退了好几次!”
“一定是朱桀和萧铣地援军到了!”杨浩微微冷笑道:“打得好,打起来就别想停下,更没有余力进攻飞马牧场,我们安全了!”
虚行之却皱眉道:“可是江都方面的消息被封锁得很严密,飞马牧场派了好几拨探子,也没能打探出什么消息。学生怀疑,九江的林士宏可能有所动作!”
杨浩摆棋的手势一顿,神sèyīn郁的道:“这点我倒是不担心,纸包不住火,杜伏威总会得到消息,林士宏挡不住他的,只是……”杨浩忽然说不下去,傅君瑜的容貌再度浮现在脑海。心中平空多了一丝隐忧。
虚行之察言观sè,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商场主已经答允学生,送给我们一万匹战马,帮我们训练骑兵!”
“嗯?”杨浩微吃一惊,回过神来。不掩赞许地点头道:“不错,总算我这几箭没有白挨,你告诉孝友,让他给我抓紧时间cāo练,若能练出八千jīng骑,这两淮之地,就任他纵横了!”
“学生知道!”虚行之颔首笑道:“其实区区一万匹战马,对于飞马牧场,根本不伤筋动骨,若是殿下有意。整个飞马牧场都能唾手可得!”
“……你什么意思?”杨浩眉头一皱。
虚行之先小心地往外房看了看。这才低声凑前道:“飞马牧场,虽然是商、梁、柳、许、骆、陶六大家族共掌。但百年以来,商家一直是众望所归的领袖,是以商秀洵虽然年轻,仍得以执掌全场,除非有损于牧场利益,否则地位就稳如泰山,况且牧场也没有禁止与外姓通婚地规矩,商场主青chūn少艾,殿下您是年富力强,正是天作之合,以学生观之,商秀洵少年登位,处事手段是稚嫩一点,但大家风仪,颇有国母气象!”
“那就是政治婚姻,本王最烦这一套!”杨浩不以为然的道。
“怎么是政治婚姻?”虚行之急道:“所谓郎有情,妾有意,哪个女儿不怀chūn,以殿下这般人才……”
“不必多说了!”杨浩不悦的起身道:“皇后之选本王已经有人,西宫、贵妃也有三个,别说商秀洵会不会同意,就算她答应,本王也没地方安置她,你去吧,本王要休息了!”
虚行呆了一呆,正要再说,忽听脚步声响,小娟端着一碗药掀帐进入房内,虚行之只得闭口不言,向杨浩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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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马堂是飞马牧场的议政大厅,自大管家商震以下各房执事都坐在里面,柳宗道正向主位上的商秀洵汇报竟陵地战事,刚说到“宗道认为,江淮军暂时不会有余力图谋我牧场”,座间众人都露出松口气的神sè,互相议论了几句,又都往商秀洵望去,却见商秀洵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眼神飘忽,竟似乎在发呆。
“场主,场主!”柳宗道小心翼翼的叫了两声,商秀洵才愕然回神,顺口道:“哦,知道了,这次塞北良马引进的不错,我会记你一功的!”柳宗道当场呆住,座间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满堂皆静,商秀洵也发觉不对,不由自主的面上微红,清咳一声,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我有些不舒服,其他的事情由大管家决定就行了!”
商震刚错愕地站起身来,还没开口,商秀洵已匆匆走出厅外,身后留下一连串愕然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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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小径,雨淡烟浓,商秀洵独自一人,撑开一柄湘竹骨伞,沿着湿渭的石径漫步而上,转过幽林飞漫,行过小溪竹丛,又踏过竹板桥,来到已成废墟的鲁妙子的楼前。
站定脚步,商秀洵在伞下抬起头来。隔着迷蒙雨帘,只见四周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前几天出事时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人动过,若是鲁妙子还在生,以他饮必美酒。食必佳肴,起居穿着都挑剔非常的xìng格。怎会忍受居处一直如此零乱。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真地死了,二是他已离开此处,总之连小楼都没有了,那人也自然不会再回来。
一时间,商秀洵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恨了一个人二十多年。忽然他离你而去,连半点痕迹都不留下,怨恨已无由头,哀伤又是莫名,站在一地废墟中,顶着千万雨丝自空而落,一颗芳心只觉空洞洞地无处落脚。
“老家伙,你就这样走了么?”商秀洵有些茫然的道:“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你回来的这些年,的确是娘亲最开心的一段rì子,甚至到死……你曾经说过,你会陪娘亲终老于此,三年了,我想过很多次原谅你。这也是娘亲的遗愿,但我总是无法做到,或许再有个三年,我不会再这样固执……如果你真地死了,在天之灵,能够遇上娘亲的话,我求求你,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静了一会儿,商秀洵又道:“老家伙,你答我一个问题。你跟娘亲……如果……如果有一天。娘亲遇到危险,你会不会舍弃自己地生命来保护她?”
废墟上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打落土地的沙沙声,商秀洵轻声道:“娘亲这么糊涂,轻而易举就为你付出,却看不到你有半点回报,若我是娘亲,就算你地才艺再令人沉醉,也只不过是虚有其表,这世上,唯一骗不了人地,只有自己的眼睛!”
又是幽幽一声叹息,商秀洵带着余音未散地话尾,在雨中转身而去。
随着商秀洵的身影消失在对岸地同时,鲁妙子缓步从废墟后面走了出来,满腹怅然的望着对岸,喃喃道:“是我的错,如果你真肯原谅我,我便多活几年,又有何妨!”
黯然在原地站了半晌,鲁妙子忽然倒吸一丝冷气:“不对劲,这丫头没这么多愁善感的,难不成……”鲁妙子的脸sè顿时变得铁青。
※※※
离开后山,商秀洵打着伞回到飞马园,刚准备踏进园门,忽然柳宗道从里面奔了出来,拱手一行礼,喜道:“场主,终于找到您了!”
“找我?”商秀洵微微一楞,随即神sè一下,在门廊下收起竹伞,道:“有什么事?”
“襄阳钱独关派使者来了!”柳宗道恭恭敬敬的道:“邀请场主往襄阳,商议合力对付四大寇进攻竟陵之事!”
“四大寇?”商秀洵不禁露出冷笑:“四大寇肆虐我牧场周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没见他钱独关有什么动作,现在竟陵被江淮军占了,他反而出面对付,若说他与江淮军没有联系,真是谁都不信,我们牧场也不必趟这趟浑水,你直接回决他就是!”
“不行啊,场主!”柳宗道面露难sè道:“对方的贴子,指名是场主和秦王殿下同阅!”
“什么!”商秀洵大吃一惊,立时反应过来:“你把贴子给殿下了?”
“对方还附送了一柄剑,说是秦王殿下一看便知,宗道不敢怠慢……!”柳宗道话说到一半,商秀洵目光一寒,已一声不吭的往内奔进,柳宗道楞得一楞,连忙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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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房中,气氛沉闷地仿若暴雨前的雷云,杨浩神sèyīn郁的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小娟脸sè惨白的站在一边,身躯竟吓得微微颤抖。
一封拆开的信柬连同一柄脱鞘长剑,一起横搁在杨浩面前的锦缎桌上,那信柬上墨迹淋漓,封皮上正是襄阳钱独关三字,而那则剑长约三尺,剑锷较中原样式稍短,剑柄又稍长,剑身前窄后收,呈柳叶形曲线,光亮足以鉴人,正照出杨浩充满血丝地双睛。
这种高丽样式的宝剑,傅家姐妹人手一柄,而桌上这一柄,剑柄上犹自镌刻着一个汉写的瑜字,正是傅君瑜的佩剑。
杨浩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静了静,陡然长身而起,一掌拍在锦缎桌上。喀嚓一声巨响中,小娟尖叫一声,抱头蹲坐在墙下,整张楠木圆桌竟被杨浩一掌拍得垮塌于地,大蓬木粉满室飞shè,引燃一旁的炭炉,忽的蹿起一尺多长的火苗。
“钱独关,老子要你的命!”仿若受伤野兽般的狂吼在室内炸响,商秀洵和柳宗道刚刚进入外屋,便俱是为之顿足变sè。
“出什么事了?”虚行之紧随其后奔入房内,也是一脸骇然。
商秀洵急忙撩帐而入,便见杨浩神sè木然站在碎桌之前,浑身衣外已浸出血痕,还在逐渐扩大,商秀洵吓得花容失sè,连忙上前去扶,一根手指刚触及杨浩衣缘,一句殿下还没喊出口,便听扑的一声,一蓬血箭从杨浩口中夺口喷出,星星点点地散在对面墙上,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杨浩!”商秀洵再顾不得什么,一把将杨浩的身体抱住,虚行之闪电般冲上前来,哧地撕开杨浩外衣,定睛一看,竟失声惊呼道:“箭疮迸裂,快叫医师来!”
蹲在墙下的小娟早已吓得呆住,柳宗道应声道:“我去叫!”转身便疾奔出房外。
(ps:发薪rì,外加一笔稿酬,一不小心就连着**了两天,果然**害死人啊,钱花完了不说,现在打字手都还是抖的,汗颜啊汗颜)
第九十八章 战龙于野
掌灯时分,飞马园商秀洵的书房内,火烛通明,门窗紧闭,将连绵雨sè隔绝在外,商秀洵独坐在书案之后,柳宗道和大管家商震,大执事梁治都站在旁边,虚行之也赫然在场。
“……襄阳、竟陵、飞马牧场,分处汉水两岸,相去数rì来回,犄角相关,损荣一体,今四大寇奔袭汉南,肆虐民生,先扰攻场,又攻竟陵,风行草伏,流徙不定,独关忝为襄阳城主,辗转忧惧,难以坐安……江淮辅公,向入竟陵,亦深受其苦,与独关互通声气,yù举盟讨贼,使贼首尾相蹙,逃遁无门,独关思之再三,此诚利人利己之举,故不揣冒昧,柬奉牧场商场主足下,二十八rì,于襄阳家chūn楼设宴,仰瞻芳驾光降,共图大事,又闻江都秦王殿下暂居牧场,独关偶得宝剑一柄,转呈殿下御览,秋风起野,汉水鱼肥,愿持觞为殿下寿,不胜惶恐!”
虚行之轻轻念完最后一个字,将手中的贴柬合上,下断语一般道:“曲笔卑辞,避重就轻,钱独关黑道起家,不可能有这种文采,必定是有人代笔!”说完才抬眼看向房中众人,似乎希冀众人认同自己的观点。
商震、梁治一时都是沉默,柳宗道却没好气的道:“虚先生读了半天,难道就看出这点东西,没什么高见吗?”
“学生在牧场只是客人,焉敢乱发意见!”虚行之一捋须,淡淡开口道:“反正宴无好宴。去与不去,就是你们牧场的事了!”
柳宗道却是无话,偷偷回头看了商秀洵一眼,心中也拿不定主意,若说不去,商秀洵一言可决,又何必找大管家与大执事来书房商议。然而到了这里,场主却又一言不发。只坐在那里神sè变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放在商震和梁治在,尽管柳宗道已掌实权,名义上还是个二执事,就算满腹疑窦,此时也不敢擅自出言猜度。
房中唯有商震身份地位都与众不同。这时轻咳一声,转向商秀洵道:“场主,我看这样吧,明天派个使者去襄阳,婉言回谢钱独关,如果他们真地对付四大寇,我们再相机行事!”
“对!”梁治也上前道:“我们与钱独关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江淮军与四大寇。也都不是善类,就让他们打去,哪一方受损,都跟我们无关!”
“可万一钱独关恼羞成怒!”柳宗道迟疑道:“对付完四大寇,就联合江淮军来打我们,怎么办?”
“没有那么容易吧!”商震疑惑的道:“四大寇的战术一向来去不定。况且此番又多了数万不明人马,就算钱独关和辅公佑联手,要解决他们,也得费很大功夫,哪还有时间对付我们!”
“这可不是就算!”虚行之忽然插言:“我们殿下早就打探出,钱独关是yīn癸派的弟子,辅公佑入竟陵,也是yīn癸派在后面撑腰,所以他们肯定会联手!”
商震和梁治、柳宗道都是微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商震又道:“你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我们殿下的秘密,学生也不知道!”虚行之一扬手上柬贴道:“不过从这份柬手。相信诸位也能看出些端倪,与四大寇相比,辅公佑的江淮军对襄阳威胁更大,他反而帮辅公佑对付四大寇,其中因由不言自喻!”
“那就更不能去了!”商震神sè一凛,转身朝商秀洵一拱手道:“场主,魔门中人yīn毒狠辣,此事分明是设局针对我们牧场!”
“是不是局都无所谓了!”虚行之斜睨着商震,走上前道:“辅公佑谋反江淮,杜伏威得知事情后,一定会挥军西来,所以辅公佑想于短时间内在汉南立足,飞马牧场不得不取,只有依仗襄阳、竟陵与飞马牧场地鼎足之势,才抵挡得了杜伏威的江淮大军!”
房间内又沉静了片刻,柳宗道独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狠sè,沉声道:“虚先生说得对,我看我们还是先下手为强,乘辅公佑和四大寇纠缠,挥军进攻竟陵!”
此言一出,商震和梁治都是脸sè顿变,商震勃然叱道:“胡闹,难道你忘了牧场不得参与乱世地祖训,这样做,岂不是惹祸上身!”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虚行之不咸不淡的在旁边道:“以牧场在汉南的重要xìng,你不惹祸,祸也会惹你!”
“我牧场数万子弟兵,能骑善战,又地挟险要!”商震不悦的道:“只要我们谨慎一些,谁敢惹我们!”
“不错,不错!”虚行之面无表情的道:“所以贵牧场就坐视我们竟陵被江淮军围攻,直到城破人亡,不发一兵一卒来援!”想起当rì竟陵被围困的惨状,虚行之话中不由带上一丝火气。
“你说什么!”商震大怒道:“方泽滔自己无能,怎能怪我们牧场,何况当时我们也被四大寇sāo扰的穷于应付,哪有余力去援救竟陵!”
“唇亡齿寒啊!”虚行之缓缓摇头道:“这么浅显地道理,现在竟陵、襄阳连成一线,随时兵发汉水,大举进攻牧场,任你地势险要,兵jīng将强,所谓久守必失,我就看着你们坐以待毙,能支撑到何时!”
“混账!”商震气得须发直抖,指着虚行之道:“你算什么人,也敢在这里指三划四!”
“不敢!”虚行之针锋相对的道:“学生不才,也曾任竟陵独霸山庄方泽滔庄主,驾前右锋将方道原,账下文书,大业初年,我考过进士的!”
“够了!”眼看两人就要争吵起来,久久未发一言的商秀洵终于忍不住出声。同时从书案后长身而起,一股莫名威势弥漫在房内,虚行之和商震都是心头一跳,各自面带悻悻之sè,避开视线不语。
见两人不再开言,商秀洵又坐回椅中,默然了一会。忽然道:“虚先生,那柄剑是谁地。为什么殿下会发那么大的火?”
“这个……”虚先生微一迟疑道:“学生也不知道,不过看情形,应该是位与殿下关系密切的人,落在钱独关手上了!”
“那依你之见!”商秀洵又问道:“你们殿下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殿下?”虚行之摇头苦笑:“以学生之见,哪怕是鸿门宴,殿下也一定会去襄阳地!”
商秀洵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一双秀眉已深深蹙起。
※※※
杨浩从昏迷中渐转清醒。只觉口渴难耐,迷迷糊糊的叫道:“小娟,拿水!”便觉脸上一凉,已被人泼了一碗茶水,杨浩一个激灵,顿时睁眼醒来。
房内红烛高烧,却不见小娟地人影,只有一名青衣老者面sè冷峻的站在床前。手中还端着一只茶盅。杨浩先是茫然看了片刻,接着脱口便道:“是你?”紧接着下一句则是:“你还没死?”
“啊?”鲁妙子又惊又怒道:“想我死?你知不知道你箭疮迸裂,若非老夫之前用金针渡劫之术,激发了你地心脉生机,你早就毒血攻心,呜乎哀哉了!”
“箭疮迸裂?”杨浩微微一呆。探手摸了摸全身被重新包扎好地伤口,隐隐感觉到一阵钻心疼痛,不由变了脸sè。
“给你,好好看看!”鲁妙子又扔过一本线装书来,杨浩错愕接过,翻过封皮一看,正是“道德经”三字,顿时大惊道:“我不当道士的!”
“谁让你当道士了!”鲁妙子转身走回桌前,将茶杯放在桌面,淡淡的道:“老子五千言。是先秦之后的道家总纲。你认真体悟,有助于控制你的情绪!”
“是吗?”杨浩半信半疑的翻开书。自言自语道:“道可道,非常道,我十二岁就能背了,有这么神奇?”
却听一阵轻微地啪啪声,杨浩又抬头看去,只见鲁妙子撩衣落坐在一方圆凳上,借着烛光,正于桌面上摆弄着数十根小木棍,神sè却是十分认真,杨浩看得奇怪,于是起身走上前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算你的命数!”鲁妙子头也不抬,很小心的将竹棍分成三拨,其中单独取出一根放在旁边,又将余下部分,看似随意的分成两份,从中各取出一根,挂在右手小指与无名指之间,接着四根四根地拨动左边剩下地木棍,杨浩在旁边渐渐看出点门道,不由自主的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四以象四时!”
“哦,你也读过易经地系辞?”鲁妙子随口道:“读得懂多少?”
“半点都不懂!”杨浩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鲁妙子道:“但我总算还知道,你如果算我命数,至少还需我生辰姓氏,近身之物,在神前焚香祷告,以通上苍,然后才可以起卦,哪有你这么乱来,骗人地吧!”
“天人交感,只在一念之间!”鲁妙子微微一笑道:“算不算在我,信不信由你!”
此时鲁妙子已将两份小木棍全部划完,取下小指与无名指之间的一根木棍,放在剩余的木棍中,指沾茶水,记下三个数字,接着从中取出一根放在旁边,将其余部分分成两份,取出两根挂在右手指间,又重新开始揲四分棍。如是三番,鲁妙子又在锦缎桌面划了一横断线,然后又将所有木棍一把收拢,重头开始。
“三变成爻,六变成卦,看你能算出什么来!”杨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也在桌边坐下,取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言不发的看着鲁妙子起卦。
时间过去大半个时辰,桌面锦缎上出现五个yīn阳爻记,随着鲁妙子最后三变出现,重重划下一个阳爻。形成一个六爻卦象,又转头向杨浩道:“会数吗?”
“也不是很难!”杨浩眯起眼,淡淡的道:“四四一归劫,你六爻余数分别三十六,三十二,二十八,二十四。二十四,二十八。再以四揲之,分别是九八七六六七,在卦为蛊,利涉在川,乱而后治之象!”
“原来你也懂些皮毛啊!”鲁妙子失笑道:“再配以年月rì时,这一卦应在第六爻,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历终吉,意即父辈败家,子孙中兴,既遇艰难险阻,也终能成功。你是杨广地侄儿,岂不正是应卦之人!”
“杨广的侄儿,可不只是我一个!”杨浩怅然一叹:“算来算去,还是乱世之象,算到了又有何用?”细论起来,李渊与杨广是中表兄弟。都是独孤氏的血脉,李世民也算是杨广的侄儿,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鲁妙子这一卦,也不能说是算错。
“所以我才说你只懂皮毛!”鲁妙子摇头道:“卦象你认得准,系辞你也熟悉,但你却疏忽了一件事!”
“什么事?”杨浩又是一楞,只见鲁妙子轻轻抬起右手,道:“你没有注意到,挂一归余。我是用右手来做的么?”
“右手?”杨浩露出疑惑之sè。鲁妙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左手为乾。右手为坤,通常起卦是由乾至坤,我这一卦却是由坤至乾,所以我起得不是文王卦,而是归藏易!”
“连山归藏!”杨浩大为惊讶地倾了倾身子,夏商周三代三易,夏起连山,由艮卦始,商起归藏,始于坤卦,这两种似乎从西周年间就已经失传,后世易学界曾对此颇多猜测,弄得复杂无比,经鲁妙子这般轻易演示,杨浩是一百个不相信,脱口便道:“少盖了,夹在右手就叫归藏易,连山易是不是用脚指头算啊!”
“连山易我也不会!”鲁妙子认真的道:“但归藏易地算法,却是我偶然从一片龟甲上得来,还曾找过几位当代大儒共同验证,大致是千年之前地古物!”
“甲骨文!”杨浩越发吃惊地合不拢嘴,鲁妙子微吃一惊道:“什么甲骨文?难道你也见过?”
“我的确见过!”杨浩定了定神道:“这种龟甲是殷商时期地筮卜之具,用来记载宫庭卜辞,在河北安阳西北方向的一个小村子,就是当年商王武丁迁都所在,你若有时间,可以去那里挖挖地,会有很多龟甲文字出来的!”
“真地?”鲁妙子神sè一凛,目中油然露出一丝兴奋之sè,又扭回头向杨浩道:“这种事你都知道,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这样吧,你拜我为师,我可以把一身技艺都传给你!”
“没兴趣!”杨浩漠然拒绝。
鲁妙子被噎得一呆,沉吟了一下,又伸出一指,在桌面卦象上重重划了一竖:“废话不说了,你来看,若以坤卦为始,这十八变的余数,就形成六yīn爻,在卦为坤,辞云: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正应在飞马牧场;初六,履霜,坚冰至,又与天时暗合;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所谓以直待人,人亦以直待之,德配君子;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6sì,括囊,无咎无害,是教你藏锋敛锐,谋而后动,六五黄裳元吉,最利黄服之人!”
鲁妙子说到这里,又抬头看了杨浩一眼,屈指道:“现在是子时,yīn极阳生,应上六之爻,战龙于野,其血玄黄……”
鲁妙子的声音压得很低沉,杨浩却是面无表情,双方静了一会儿,鲁妙子才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预示着一场蓄势已久的大战,你这盘棋,究竟准备下多大?”
杨浩神sè间微现一丝波动,皱眉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爱装糊涂,也无所谓!”鲁妙子动手收起桌上竹棍,淡淡的道:“我只是照卦直言,也不想坏你的谋划,只不过,如果你伤害到秀洵,老夫多的有办法,杀你于无形之间!”
“吓我?”杨浩冷笑一声:“有没人告诉过你,算卦太准的人,不会有善终!”
“善终与否,自有天意!”鲁妙子不屑地看了杨浩一眼:“同样的道理,用兵以势,固然是上乘兵法,然而人力有尽,天意无穷,谋局太大,一个小小的变数,就能让你全盘崩溃,好自为之吧!”
杨浩眼睁睁的看着鲁妙子走出房外,动手取过桌上的茶碗,一口将茶水喝完,然后将茶碗啪的摔在地上,溅出一地碎瓷。
人影一闪,披着一件外衣地小娟匆匆掀帐而入,见状微吃一惊,急步上前道:“殿下,你怎么了?”
“我没事!”杨浩神思不属的看了小娟一眼,又问道:“对了,刚刚我唤你,你没听见吗?”小娟却是一阵茫然。
※※※
“秦王殿下有大恩于牧场!”商秀洵在书案后站起身来,断然道:“若是坐视他以身犯险,我牧场还有什么义字可言!”
“场主!”商震大惊道:“你不要忘了祖训……”
商秀洵轻轻一挥手,挡住商震的话头,沉声道:“大管家,先祖立下祖训,是为了让我们洁身自好,不是教我们自私自利,况且此番江淮军兵压汉水,竟陵已破,我牧场势难独善其身,所以为人为己,这一战都非打不可!”
“场主英明!”虚行之赶紧拱手道:“所谓先发制人,若让江淮军在汉南立足,牧场永无宁rì!”
“不错!”柳宗道也上前道:“我牧场周边还有数万青壮,只要场主发召集令,稍加训练,就能上阵杀敌,论兵力,我们也不输给江淮军!”
“好!”商秀洵轻点螓首,又转向商震道:“大管家,你认为呢?”
“就依场主的意思吧!”商震见势难挽回,叹了口气,也只好点头同意,梁治一向是主管政务,对军政不在行,只有随大流的份。
第九十九章 兵发襄阳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飞马牧场气氛空前紧张,平时无人驻守的哨楼城岗,变得刁斗森严,城内壮丁被一队队组织起来,陆续开出山城,各房执事都忙得脚不沾地,商秀洵连着两天没回过飞马园半步,到处都充斥着兵马调动的迹象,而种种细节,则被虚行之巨细无遗的禀报给在园中养伤的杨浩。
“……五万军队?”杨浩神sè微微一变,合起手中的道德经,从轿厅内的躺椅上直起身子,语气中透出一丝惊讶:“想不到飞马牧场的实力,还要出本王意料!”
“飞马牧场自晋末建堡,至今一百五十余年!”虚行之凛然道:“论历史,比当世四大门阀来得都长,其潜在影响,一直波及到当阳远安两郡,而且武风传家,所有青壮都是从六岁开始习骑战之术,平时务农,战时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上阵杀敌,若不是牧场历代谨遵祖训,只稍出一个半个野心勃勃的人物,就足以改变汉南局面,进而影响到天下大势!”
“若真有那一个半个野心之辈在!”杨浩从躺椅上站起身,走到厅栏前,望着厅外绵绵不断的雨sè,悠然道:“飞马牧场,又怎会保持这百年宁静!”
虚行之走上前来,捋须一笑道:“这却不是什么好事,区区四大寇,就能耍得飞马牧场团团乱转,可见他们也实在宁静的太久了!”
“树yù静而风不止!”杨浩若有所思地道:“又何况木秀于林如飞马牧场,所谓世外桃源。必竟只是五柳先生的一个幻想啊!”
“商场主来了!”虚行之轻声停醒道,躬身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只见商秀洵撑着一柄伞从园外走入,途中与同样撑伞而出的虚行之碰见,双方点头为礼,虚行之步出园去,商秀洵却走上厅来。
“怎么殿下一个人在这里。小娟呢?”商秀洵收起**的竹骨伞,俏丽容颜带着淡淡的憔悴。
“哦。我见她熬了几天夜,困倦得不得了,就让她歇息去了!”杨浩从厅栏边走了过来,皱眉道:“秀洵,我看你也该歇息一下才好!”
“是吗?”商秀洵苦笑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自先祖建堡以来,到我娘亲。再到我,这还是头一次大军调动,根本无先例可循,这些rì千头万绪,我都快忙糊涂了!”
杨浩神情微动,yù言又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你又何必……这只是我与江淮军和yīn癸派的恩怨!”
“做都已经做了!”商秀洵看了杨浩一眼,微笑道:“上位者最忌三心两意。言出不行,何况这一次,我飞马牧场,也地确到了不得不发的境地!”
“若不是我,你又怎会跟李秀宁反脸!”杨浩叹了口气道:“有李阀地公主在牧场坐阵,无论yīn癸派还是江淮军。起码都得顾忌三分!”
“不要说了!”商秀洵的脸sè顿时罩上一层yīn云:“这不管你的事!”
厅内一阵沉默,商秀洵似乎觉得语气有些过重,定了定心神,正要说话,杨浩已开口道:“我要去襄阳!”
“我知道!”商秀洵点点头道:“我已经着宗道带领一万人马,先行往襄阳方向开赴,我们明天就能出发,先帮殿下把人救出来,然后我们再转攻竟陵!”
“转攻竟陵?”杨浩微露出一丝笑意:“你有几分把握?”
“大概七八分吧!”商秀洵沉吟道:“飞马探报,这些rì四大寇与江淮军连场大战。双方都损失惨重。竟陵城墙也惨破不堪,我们此时出击。正好一箭双雕,坐收渔人之利!”
“就算是渔人之利,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你承受得了吗?”杨浩别有意味的问道。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商秀洵美目中露出毅然之sè:“为了牧场以后的安全,些许伤亡,我们还承受得起!”顿了顿,又恨恨的道:“上一趟,若不是内jiān假传情报,我不会败给四大寇地……殿下,殿下!”
商秀洵说完话,却见杨浩仿佛失神的看着自己,不觉双颊微微一热,匆匆唤了杨浩两声,杨浩才醒转过来,眉头又是一皱,转过身道:“说得不错,这一战如果打好,你飞马牧场不但可以占据竟陵,连襄阳也是囊中之物,一跃成为汉南最大的势力,然后我会说服杜伏威,与你们牧场联手,对付巴陵萧铣,和九江的林士宏,以江淮水军加上牧场的骑兵,荆襄两湖,从此就是我们两家说了算了!”
“啊?”商秀洵听得一楞:“这……这个,我还没想过!”
“没想过有什么打紧,做到才是最重要的!”杨浩微微侧首道:“虽然你是女儿身,但身为一场之主,光耀门楣,重振先祖威名,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我……”商秀洵神情微微变幻,目光闪烁的转向厅外雨幕,杨浩缓步走到近前,轻声道:“你有理想吗?”
“理想?”商秀洵茫然转过头,杨浩却避过她的视线,淡淡道:“如果说传承祖业,那是你地责任,我看过你的书房,有那么多经史文章,连普通读书人都未必有你读得多,难道你就不想学以致用,报国安民?”
“报国安民?”商秀洵神情古怪的弯起嘴角,摇摇头道:“我这种山野小女子,怎么承担的起!如果非要找个理想,那我只希望牧场不会在我手中败落!”
“还是传承祖业!”杨浩漫不经心的拍了下花栏,仰头道:“所谓富不过三代。你们飞马牧场已富了一百多年,再这么守成下去,会遭天谴地!”
“胡说八道!”商秀洵白了杨浩一眼,沉声道:“只要我牧场上下一心,再大地难关都能渡过,况且我们与世无争,只求自保。若是这样还守不住家园,那我商家这一百多年的心血。就真不知所谓了!”
杨浩一时无语,静了片刻,才道:“如果上趟,你落入四大寇的手中,他们拿你要胁牧场,会怎么样?”
“绝无可能!”商秀洵平静的道:“如果确认我已经落入四大寇之手,大管家和四大执事就会从旁系中另立一位新场主。继续运作牧场的事务,至于我,最好的下场就是自杀,就算我后来得救,也不再具备担任场主地资格!”
“为什么?”杨浩皱眉问道。
“宁死不屈,是牧场的祖训之一!”商轻洵轻抬玉手,捋了捋鬓边乱发:“身为场主,更要为众人表率。无论何时何地,都需以整个牧场地利益为重,所以我们不可能向敌人妥协!”
“哼,原来是人民公仆啊!”杨浩冷笑一声:“这种场主,当得也委实没什么意思,难怪一百多年。一直都是你们商家的人当家作主,到现在男丁凋零,别人也不来抢!”
“人民公仆,那是什么?”商秀洵不解地问道。
“那是一种传说中地人品!”杨浩若有所思的道:“就跟神仙一样,明知道天地间,一定有这样地人在,但我就是没有亲眼见过!”
商秀洵兀自疑惑,侧着脑袋细细思索,杨浩却道:“不要想了,以你现在的年龄。不可能做到地!”
“可能是最近太忙。头都有些晕了,真的很难明白!”商秀洵疲惫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额角。
“你真是要休息了!”杨浩略一沉吟,开口道:“你跟我来!”说着一手拖住商秀洵,一手从桌上取过油伞,便向厅外的雨中走去。
“去哪里啊?”商秀洵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已踏进雨地,头顶上空随即张开一片伞叶,左手却被的杨浩挽住,湿寒风意扑入伞下,一丝异样感觉,却在商秀洵芳心中升起。
“跟我来就知道了!”杨浩口中说话,脚下不停的挽着商秀洵走出园门,向后转入一条小巷,穿出小巷,眼前已是一座二层dú lì小楼,由于是下午清闲时分,楼里楼外见不到半个人影,两扇板门还被锁住。
“这里……?”商秀洵微微一楞,杨浩已把伞柄交到她手中,冒雨走上前,双手扭开锁头,推门而进,又向商秀洵招手道:“快进来!”
商秀洵只好举步跟了进去,只见房中桌案炉灶俱全,摆满了瓜果菜蔬,还有大片牛羊肉吊在铁钩上,一阵油烟味道弥漫房内,不由微微蹙了蹙眉,诧异的道:“你带我来厨楼做什么?”
“当然是做东西吃了!”杨浩正忙着掀缸揭盖,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会做东西吃?”商秀洵摇头失笑,将油伞收起,抖了抖雨水,道:“算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你想吃的话,我叫厨师过来!”
“稍微等一会儿,很快的!”杨浩已经在往锅里舀水涮锅,商秀洵看他正正忙,也不忍怫他好意,在桌案边找了张还算干净的凳子,掏出绢帕细又擦了一遍,才转身坐下,将雨伞搁到一边,开口道:“那随便做些蔬菜就好了,我现在不想吃太油腻的东西!”
“柜子里可能还有些糕点,拿出来热一下,也将就能吃了!”商秀洵坐了一会儿,又站起身走到橱柜前,打开柜门,捡了几柜糕点出来,道:“玫瑰糕你喜欢吃吗,要不吃琬豆黄,还有千层沙糕……”回过头来,灶台前却忽然不见了杨浩的影子,商秀洵微微一楞,端着三四样点心绕过桌案,便见杨浩正伏身在灶台下,用吹火筒往里吹火。
“连火都不旺,还是不要做了!”商秀洵忍不住放下糕碟,在杨浩身边蹲下。
“不要紧!”杨浩说着话,用手掌握住筒口。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往里吹火,不多时,炉灶内发出干柴地噼啪声,火焰开始升腾,红通通地映在杨浩和商秀洵两人脸上,浑身也平添一阵暖意。随后杨浩放下吹火筒,开始往里面丢柴。
“咦。真的生起来了!”商秀洵大为惊讶,又奇道:“你竟然连这个都会!”
“那当然,我可是穷人家出身的,想当年……!”杨浩一边丢柴,一边随口答话,刚说到“想当年”三字,忽然醒悟过来。立时闭嘴,商秀洵已愕然道:“穷人家?你?”
杨浩赶紧笑道:“哈,我说笑而已,你真相信?”
商秀洵呆了一呆,秀眉轻蹙道:“当然不信,堂堂秦王殿下,若算是穷人家,只怕天下百姓。都已经饿死了!”
杨浩听出她话中犹有疑虑,讪讪一笑,将手中的柴丢完,就势跪坐在地上,找了把蒲扇往里扇风,叹了口气道:“别看我是个什么王爷。我也吃过苦的,小时候住在乡下,割草喂猪,挑水砍柴,还在田里干过农活,后来进城读书,为了省钱,就自己弄个小炉子买米做饭,因为怕炉烟薰了同学,所以每天天不亮。就把炉子提到舍外。生着了再搬回去,同学们看我辛苦。于是就给我集了一笔钱,结果被我一天之内,全部挥霍一空,那还是我第一趟下馆子喝酒吃菜,差点没酒jīng中毒!”
商秀洵也学着杨浩那样敛衣跪坐,越听越奇,楞了半晌,才插话道:“难道殿下小时候,也在民间生活过?”
“对!”杨浩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其实我是私生子……从前,有一位风流好sè的王爷,在游猎途中,碰上一位美貌如花地村女,于是一夜留情,王爷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村女就身怀六甲,十月孕满,诞下一名男孩,自幼尝尽民间疾苦,直到王爷病危,膝下乏嗣,想起这段孽缘,才派人找回这名男孩,继承王位,而他地母亲,那位村女早就为情所苦,以致郁郁而终,结果这个男孩得到荣华富贵,却没享过一rì父母团圆地乐趣,世间之事,原就这般得失难料!”
“那个男孩就是你,对吗?”商秀洵自作聪明的道。
果然是古代人,不看电视剧,情商还是差了一点!杨浩心中感叹,嘴上却不置可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谈也罢!”
商秀洵越发深信不疑,幽幽一叹道:“原来殿下也有一段凄楚身世,摊上这么寡情薄义的父亲,原也由不得你我选择!”
“不是在说鲁妙子吧?”杨浩心中一动,想起原著中对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曲笔隐晦,直到鲁妙子死,都没真正揭开,毕竟是人家隐事,杨浩虽然好奇,也不便开口相询,想了想,便淡淡地应道:“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世间男儿,**薄悻,当王爷的,位高权重,面对种种声sè诱惑,更是奢谈有几分真心了!”
“那你呢?”商秀洵静静的问道:“你也是个王爷!”
“我么……”杨浩自嘲的笑道:“我是个落难王爷,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做!”
“那若rì后有一天,王爷您飞黄腾达了呢?”商秀洵又问道。
“那我一定给贵牧场重塑金身,三牲五礼,烧香还愿!”杨浩合掌,冲商秀洵作顶礼膜拜状。
“少来,你当我是菩萨吗?”商秀洵偏身让过,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菩萨显灵!”杨浩更是认真的道:“信男杨浩,年过半百,膝下无儿,望求菩萨送我一子,最好是文曲星下凡,如果文曲星没空,善财童子也可以!”
“没有,没有!”商秀洵佯嗔挥手,杨浩却不依不饶的道:“善财童子没空,财神爷也就将,或者福禄寿三星,随便一个……”
“都没有,你不要烦我了!”商秀洵一副受不了他的神sè,提裙起身便走,杨浩也站起身合掌追上前去:“紫微星可有空?太白金星可有空?如果实在没儿子,龙女也成啊……”
※※※
““呼。好烫,正到火候!”
灶台上白雾蒸腾,杨浩用手指抓了抓耳垂,抻起袖子,隔着手从锅里提起一只瓷蛊,快速的放在桌上,商秀洵走上前道:“你到底煮地是什么。这么香?”
“这就是秦王秘制……”杨浩得意的一笑,打开蛊盖道:“煲白粥!”
一阵烟气散开之后。米饭香味弥漫开来,只见蛊内盛着一蛊rǔ白sè的米粥,正透出一种晶莹的光泽,商秀洵先看了看颜sè,然后又凑上前闻了一闻,奇道:“好奇怪的香味,你加了什么在里面?”
“果然是行家!”杨浩笑道:“我加了点豆油。这样煮出来的粥,不但质地稠滑,而且颗粒饱满,乘热喝一碗,保你消乏解劳,好好睡一觉,明天又能活蹦乱跳!”
“吹牛!”商秀洵不屑地哼了一声,取了一副青花瓷碗勺过来。盛了一小碗,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眨着眼睛仔细品尝。
“怎么样?”杨浩充满希冀地问道。
“嗯!”商秀洵品了一会儿,道:“淡而无味,米粒煮得太碎,豆油放多了。喧宾夺主,水汽过大,时候太久……”
“哇!”杨浩目瞪口呆的道:“你会不会吃啊,这可是我生平绝技,敢开馆地!”
“不过呢……”商秀洵微微一笑道:“本场主正好肚子饿,所以这蛊粥就算你过关了,以后你就留在牧场,专门给本场主熬粥,工钱不会亏侍你的!”
“就怕你请不起!”杨浩不屑的一撇嘴道:“当年我给先帝杨广熬粥,都是千金一蛊。还是有价无市。你能吃到一口,都算上辈子修桥补路。德感上苍!”
“越吹越没边了!”商秀洵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又舀了一勺粥,姿态优雅的送进嘴里,一时间杨浩也不禁被吸引住了视线,直到商秀洵扭头看来,才愕然回神,连忙转过目光,装作一直在看门外的雨景,然而掩饰之拙劣,已被商秀洵看在眼里,抿唇轻笑道:“这么多粥,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索xìng你也来吃吧!”
“好啊,刚巧也有些饿!”杨浩点了点头,便即取过一副碗勺,盛了米粥,在桌边坐下,正要喝时,商秀洵却伸勺拦住,别有意味的笑道:“这可是千金一蛊地,这么一碗,我只算你五百金,你可要付给我地!”
“啊?”杨浩当场一呆,难以置信的道:“这可是我做地!”
“但是厨房和米都是我的!”商秀洵道:“所以我才算你五百金,已经是人情价了!”
“你倒会打算,难怪能做这么大个牧场!”杨浩哑然失笑道:“好吧,本王认了,先记在账上,rì后加倍奉还!”
“那殿下可要小心吃了!”商秀洵微微一笑:“五百金一碗,一粒米都值好几两银子呢!”
“真是,被你说得都没有胃口了!‘杨浩刚抬起一勺粥,又颓然放下,道:“这么贵的粥,你吃了也不怕折福!”
“送上门的东西,当然不吃白不吃!”商秀洵用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轻声道:“谁叫有人愿意给我煮!”
杨浩似乎没有听见,低头喝了一口粥,咂了咂嘴,忽然皱眉道:“还是加点咸菜吧,太淡了!”
“※※※
次rì清晨,蒙蒙细雨笼罩着西峡外的平原,三万飞马牧场地战士已整装待发。
杨浩全身铠甲,端坐在一辆搭着穹顶的战车上,手中拄着用皮鞘装好的大胜天,左孝友的八千钟离军清一sè战马长刀,整齐排列在战车两侧,花翎子架着猎鹰,也策骑跟在车旁,神sè仍旧冷漠。
这时只听一阵马蹄声响,虚行之披着雨蓑从旁边驰来,在车边勒缰住马,向杨浩道:“殿下,商场主让我们在中军,跟她一起进发!”
“好!”杨浩略一沉吟,便点头下令,左孝友立时挥动全军,变阵往飞马牧场的阵形靠拢。
飞马牧场的阵形也同时得到命令,裂开一个大口子,如江水汇溪般将杨浩地八千钟离军吞没进去,然后又重新合拢阵形。
杨浩的车驾到了中军,商秀洵已带着包括大执事梁治在内的几名牧场头面人物策骑迎上前来,杨浩也从车上站起身迎候,等几人在车前勒马,商秀洵又介绍道:“这是大执事梁治,殿下见过的,这是新任的三执事许扬,这位是梁大执事的副手吴言!”又指着两名须发雪白,目中神光隐露的老者:“这是鹏公与鹤公!”
那许扬是名干瘦老者,吴言是个四十多岁的矮壮汉子,杨浩在原著中都还有些影响,又特地看了那鹏公与鹤公两眼,淡淡点了点头道:“场主,准备何时出发!”
“现在就出发!”商秀洵也点头回应,又转首向梁治道:“大执事,我们走后,牧场就拜托你和大管家了!”
“属下明白!”梁治在马上一拱手,便兜缰往回奔去,杨浩这才知道,原来梁治只是来送行的。
这时只听商秀洵清叱一声:“出发!”中军鼓手擂起行军战鼓,前军闻鼓催动,中军后军也缓缓向前跟上,三万人的军阵,如同在原野上移动地云朵,飘然蔓延过大地。
杨浩坐回座位,随着御手转动车驾,目光也渐渐凝重起来。
第一百章 车到山前
襄阳城位于飞马牧场东北,汉水西岸,背靠大巴山,对岸是樊城,顺流直下,一rì可到汉水下游的小城汉南,过了汉南便是竟陵。
隋初置襄州为襄阳郡,辖襄阳、樊城及周边的谷城,宜城、南漳、保康诸县,自杨广幸江都之后,两湖盗匪四起,政吏虚设,权力大多落入地方豪强之手,襄阳城的钱独关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与竟陵的方泽滔原为隋将不同,钱独关此人无官无职,出身便是汉水派的龙头老大,成名之后又转做丝绸生意,黑白两道都极有面子,因此才在襄阳太守挂冠而逃之后,被当地富绅帮会推举为一城之主,也算是众望所归。
而钱独关此人,也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襄阳地处要害,实力不足,是以根本不动争霸天下的脑筋,一不招兵买马,二不禁通南北,只把持着襄、樊二城,设卡收税,不显山不露水周旋的在各大势力之间,维持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局面。
黄昏时分,牧场的军队到了离襄阳城五里外一个名叫双沟的小镇,先期到达的柳宗道已在此驻留两rì,而镇上的百姓听说大军到来,逃得十室九空,只留下几名老弱病残,关门闭户不敢出面,整个镇子还有七八十间房屋,分别安排给商秀洵等牧场头面人物,以及数千名护卫亲军,其余军士只好在镇内镇外扎营野宿,到了二更天才安排完毕,人马嘈杂之声堪堪停息。连绵不断的牛油火把,反shè着雨滴光芒,又将夜空照得昏黄浮动,远近可见。
杨浩与左孝友、虚行之、花翎子以及四百亲军占据了一座两进地祠堂,左孝友放心不下自己的军队,陪着杨浩安顿好后,又冒雨前去查看。期间副执事吴言带人送来饭食,简简单单的一碗肉汤。两张面饼,还冒着腾腾热气,对在雨中行军了一整天的众人来说,充腹之余,犹能暖胃驱寒,吃得都十分满意,花翎子特地多要了一碗。将面饼撕成碎片,泡在肉汤里,躲在一边去喂隼鸟。
杨浩一边用饭,一边问起商秀洵的情况,吴言道是场主还在整顿军队,稍后还要与柳宗道等人议事,大概要忙到很晚,殿下若有什么需要。自己可以从中联络。
吴言身为大执事梁治的副手,此次随行,任务就是照顾商秀洵等人的饮食起居,相当于半个管家,对杨浩这种重要客人,自然不敢有失恭敬。
“那就有劳吴兄了!”杨浩随口道了声谢。
用完晚餐。吴言将碗碟收拾好,行礼退下,由虚行之送出门去。杨浩抱起双手,站在正堂外地滴水檐下,候虚行之回转,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看如何?”
“唉,根本就是手忙脚乱!”虚行之摇了摇头,站到杨浩身边,捋须叹道:“牧场根本没有大队行军地经验,幸好还有个小镇为依托。若是全部野外宿营。只怕营帐还没扎好,就被人乘雨突袭。一战而溃了!”
“商秀洵一介女流,能做到如此,已然很不错了!”杨浩皱了皱眉,又道:“长夜漫漫,不如我们下盘棋吧!”
“也好,明rì就要到襄阳,临战之际,以棋养神,诚为上策!”虚行之欣然应允,与杨浩一同转回厅内,自有亲军拿出随身携带的棋盘棋子,给两人摆上。
※※※
三更时分,商秀洵巡视完各营,才带着柳宗道等人转回充作临时帅帐的一间废弃客栈,守候已久的吴言连忙使人摆上吃食,商秀洵却是面沉如水,撩衣落座,便道:“吴副执事,去请秦王殿下过来议事!”
吴言连忙躬身领令,退出栈外去找杨浩,剩下的柳宗道、许杨、商鹏、商鹤几人围座在大厅长桌两侧,面前都摆着食物,虽然都有些饥肠辘辘,然而商秀洵不动,牧场家法森严,众人也只好继续枯坐。
“柳执事!”商秀洵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除了谷城和宜城,别的地方呢,难道就真的找不到一艘船吗?”
柳宗道面有惭sè地起身道:“场主,汉水中游的船只都被钱独关收括一尽,下游正在打仗,若想找船,只好往上游再走五十里,到丹江一带去找!”
“那架设浮桥呢?”商秀洵又问道。
“已经在襄阳城外架了一条!”柳宗道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只是连rìyīn雨,水位上涨,又被淹没了!”
“那就继续架!”商秀洵微怒道:“另外再派人往丹江找船,若是连汉水都渡不过去,我们怎么攻打竟陵,天赐战机,稍纵即逝,绝不能耽搁在这里!”
“是!”柳宗赶紧答应,拱手行了一礼,便出外去安排人手。
柳宗道一走,三执事许杨也有些坐不住了,欠了欠身道:“场主,我去安排岗哨巡逻之事,襄阳城近在咫尺,恐怕钱独关会有动作!”
“去吧!”商秀洵有些疲倦的挥挥手,许杨也退了出去。
商鹏与商鹤对视了一眼,年轻纪稍大一些的商鹏开口道:“场主,行军布阵,yù速则不达,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
商秀洵一言不发的呆坐在原位,商鹏和商鹤见状,也只好站起身,拱手行礼,双双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商秀洵孤零零的一个,几只明烛,将她的影子晃动到板壁之上,伴着沙沙雨声,一样飘摇不定。
※※※
“是你说临战之际,以棋养神,对吧!”
祠堂正堂之内,一副棋盘之上黑白交错。两条大龙正在zhōng yāng激烈厮杀,杨浩忽然伸出一手,在半空中隔住虚行之将落未落地手腕。后者两根手指间兀自夹着一枚白子,微带错愕地答道:“不错,古来大将行阵,都常备棋盘棋子,取得正是这个道理!”
“那就是了!”杨浩理所当然的道:“所以这一子你必须让我。否则乱我心境,以至连累三军。你承担不起!”
“那又怎能同rì可语!”虚行之却并不收回手臂,眉头一皱道:“纹秤论战,讲得就是公平竟争,你棋差一着,怪得谁来,让棋?很没品的!”
“跟我讲品是吧!”杨浩神sè一正:“论职位,我是主帅。你是幕僚,论地位,我是王爷,你是寒门,我为尊,你为卑,在情在理,你都该让我!”
“岂有此理!”虚行之将手臂一缩:“富贵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此圣人大道,学生卑则卑矣,总还有一身傲骨,焉能趋炎附势!”抖腕便要向盘中拍落,眼看这一子落定。中间便要提起一大片黑子,杨浩猛然探手下去,哗啦将全盘搅散。
“这盘不算,我们重下一盘好了!“杨浩一脸平静的开始分棋,虚行之一颗白子拍到一半,便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投子于壶,摇头叹道:”殿下的棋艺,已经是天下无敌。学生难以奉陪。天sè已晚,还是不要下了罢!”
“怎么。输不起啊!”杨浩随口揶揄,又往盘上安好座子,先下了一枚黑子,点在天元位上,催促道:“继续,继续,这盘我一定不会让你了!”
正说话间,门外亲兵领着吴言走了进来,虚行之如见救星,忙不迭起身离位,热情地拱手迎上前道:“啊,吴兄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但说无妨!”
吴言被他弄得一楞,连忙也拱手还礼,又向坐在棋盘前的杨浩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场主派我来,请殿下前去议事!”
“议事?”杨浩从棋局上抬起头,愕然道:“三更半夜,有什么事好议的!”
“这个……”吴言筹措言词,小心地道:“似乎场主心情不太好,有些怪罪柳二执事办事不力!”
“柳宗道办事不力……”杨浩漫不经意的道:“那也是你们牧场的家务事,本王去了又有何用,还请吴执事转告你们场主,就说本王伤势发作,已经休息了!”
“啊?”吴言当场一呆,心道:“这岂不是当面说谎!”想了想又道:“殿下,军情为重,小人实在作不了主!”
“这么晚了,本王实在没什么jīng神议事!”杨浩皱眉道:“明天早上再说,还不行吗?”
“那……那……”吴言迟疑道:“那小人就只有原话回禀场主,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正是如此!”杨浩不耐烦的道:“去吧,去吧!”
“是,小人告退!”吴言再度躬身一礼,转身正要退出,一只脚刚刚跨上门槛,杨浩忽然道:“等等,替我给你们场主带句话!”
吴言急忙转回身,只听杨浩道:“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该怎么走,明天自有分晓!”
“明天?”吴言一头雾水,却见杨浩说完这句话后,又埋头棋局,专心打谱,情知再问不出什么,便道:“小人一定将话带到!”说罢再度转身,正要跨出门槛,忽听一把声音道:“不用带话了,我已经过来了,当面聆听殿下教诲!”
堂上的吴言、虚行之和几名亲兵都扭头看去,只见外面的夜雨之中,商秀洵身披雨蓑,正沿着台阶走了上来。
※※※
“场主!”
“商场主!”
吴言和虚行之都上前见礼,吴言双手接过商秀洵地雨蓑,虚行之一挥手示意,几名亲兵都识趣地退出正堂外,花翎子也抱着飞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靠在门框的立柱上,不声不响地看着众人。
“原来是场主芳驾,有失远迎,何以深夜至此!”杨浩扔下指间的黑子,抬头向商秀洵看去。
商秀洵来到棋盘对面,敛衣落坐。不动声sè的道:“既然殿下不愿前去议事,秀洵只好移船就岸,过来向殿下请教,适才听殿下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却不知道这山在何处,路在何处!”
“哈!”杨浩哑然失笑:“区区戏言,何必当真。只是想替场主宽心罢了!”
“兵凶战危,焉可儿戏!”商秀洵轻蹙双眉。不悦地道:“我牧场此番倾力出兵,为自己,也为殿下,为何殿下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哪里的话?”杨浩讪讪道:“场主的安排布置,都是井井有条,本王也实在无由插嘴,一切全凭场主调遣就是。况且我毕竟是客人,怎好喧宾夺主,!”
“哼!”商秀洵微现一丝怒sè:“难道秀洵在殿下眼中,只是一个量窄不能容人之辈么,甚至连一句建议都不屑提起!”
杨浩却没想到商秀洵竟会发火,呆了一呆,向虚行之使了个眼sè,虚行之会意。拉了吴言一把,双双退出门外,花翎子也跟着走了出去,虚行之又转身将两扇门板带上。
待众人离去,商秀洵眼中怒火才渐渐消散,闷闷地坐在一边。杨浩察颜观s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秀洵,当rì我初见你时,在四大寇的重围之中兀自镇定如常,为何现在干戈未动,只不过离牧场稍远,却反而乱了心思?“
“那不一样!”商秀洵心烦意乱的道。
“有什么不同?”杨浩淡然道:“都是存亡之间,死生之道,输赢不过是一条xìng命,为将者。首先就要把自身置之度外。才能冷静的面对各种变化,所谓将为军胆。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是最基本地素质!”
“此战关系我牧场兴衰,历代祖先的心血!”商秀洵沉声道:“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稍有差池,我便是死了,也没有脸面见历代祖先于地下……”
“你想得太严重了!”杨浩赶紧插言打断,道:“我问你,你此番带了多少兵马?”
“……四万余人!”商秀洵迟疑了一下,才答道。
“对啊,四万多人!”杨浩道:“这是什么概念?竟陵地方泽滔已经败亡,襄阳钱独关不过是个地方大豪,辅公佑的江淮军,跟四大寇正打得你死我活,放眼汉水两岸,还有哪方势力可以与你这四万养jīng蓄锐的子弟兵相抗衡?”
商秀洵顿时一楞,杨浩又道:“你现在正是以无厚之刃,入有间之隙,所谓游刃有余,换做旁人,早就横行霸道,耀武扬威,你却在这里疑神疑鬼,真是何苦来哉!”
“可是……”商秀洵迟疑了一下,道:“可是我们要攻打竟陵,必需先渡过汉水,然而附近的船只都被钱独关搜刮一空,搭建浮桥又因汉水水位高涨,困难重重,再拖延下去,万一竟陵情势有变,我们怎么办,班师回城,白走一趟?”
“钱独关竟然这样做?”杨浩眉头一扬,沉默了一阵,又倾了倾身形,意味深长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直接攻打襄阳?”
“攻打襄阳?”商秀洵微吃一惊道:“这怎么可能,襄阳城高池深,夹山带水,易守难攻,钱独关又素得人心,再说,他手上还有殿下的人质……”
“人质可以先缓一步!”杨浩沉吟道:“我们只说襄阳城的形势,钱独关所依仗地,无非是以原汉水派为基础的民兵团,充其量不过一万多人,硬攻的话,他们凭城而守,自然是下下之策,不过所谓铁打地襄阳,纸糊地樊城,我们可以分兵两路,我自带一万兵马绕道汉水上游,攻袭樊城,只要樊城一失,襄阳孤城一座,必定人心不稳,我们再使间细潜入城中,强攻诱降双管其下,襄阳城易主也非难事!”
“不对!”商秀洵细细盘算了一会儿,否决道:“就算一切顺利,等我们拿下襄阳,竟陵的战事也早已结束,江淮军若渡过汉水,乘虚进攻牧场,我们拿下襄阳,又有什么用?”
“牧场有峡谷天险,又有大巴山阻隔,与普通城池不一样!”杨浩道:“辅公佑又是疲战之师,只要牧场坚守不出,当能支持一段时间,我们还可以乘这个机会拿下竟陵,联合杜伏威压逼辅公佑,让他不战自溃!”
“还有yīn癸派呢?”商秀洵神sè凝重:“魔门中人yīn险毒辣,防不胜防,万一牧场有个闪失……你这是叫我拿牧场冒险?”
“胜负乃兵家常事!”杨浩语气平淡地道:“就算牧场被江淮军攻破,我们占据竟陵襄阳,又联合杜伏威,再重新把牧场夺回来,也是易如反掌。重新建立起来的飞马牧场,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兴旺!”
“你……真是这样想地?”商秀洵目中露出一丝寒光,牢牢的盯向杨浩。
“当然不是!”杨浩轻描淡写的一挥手:“我只是就事论事,纸上谈兵,哪有那么容易就攻下襄阳的,不说钱独关的多年经营,光是yīn癸派参与其间,就很让人头大,他这次明目张胆的下贴相邀,又搜刮沿江船只,摆明了就是跟我们为敌,若不是早已有所准备,怎么如此有恃无恐!”
“不错!”商秀洵地神sè渐趋缓和,淡淡的道:“钱独关这人一向山藏海纳,为人处事都是手段高明,当rì他被推为襄阳城主,曾经连续四天四夜不眠不休,将前任太守的遗弊一一清理,一举稳定襄阳民心,而据宗道的探子回报,钱独关这些rì却很少在城主府露面,一直窝在他小妾白清儿的别园里,甚至昨天,城门关税还提高了一成,事出非常,必有蹊跷,我们更要小心从事才好!”
“所以我才建议你,直接攻打襄阳!”杨浩拈起一颗黑子,拍在棋盘上面:“不管他有什么yīn谋诡计,只要一打,就都会出来了!”
“怎么说?”商秀洵不解的道。
“就像这样!”杨浩又放下一粒白子:“我现在叫吃,你怎么办!”
棋盘上三粒白子围住黑子,形成一个虎口,商秀洵略看了一眼,便提起一粒黑子拍下:“我长出来!”
“我扳!”杨浩又当头落下一颗白子。
“我继续长!”商秀洵往下方填上一颗黑子。
“你看,这样不就什么都出来了!”杨浩微微一笑,将手上一把白子一粒粒丢入棋盒:“下棋与打仗差不多,我下子,你得应子,我出招,你得接招,只要看招而动,兵法也不外如是!”
商秀洵兀带着一丝不解,放下棋子,蹙眉不语。
这时堂外却响起叩门之声,随后虚行之推门而入,身后却跟着柳宗道和许扬,走上前分别向杨浩和商秀洵行过礼,柳宗道道:“场主,钱独关使者,在营外报名求见!”
商秀洵微微一楞,杨浩却哈哈笑道:“接招之人来了!”又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河南狂士郑石如!”柳宗道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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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河南狂士
“河南郑石如,见过商场主!”
河南狂士郑石如,年约二十七八,鼻直口方,剑眉插鬓,配着一身舒缓得体的月白儒衫,头顶方山巾,也担得上仪表堂堂四字,当商秀洵与柳宗道、许杨骑马转回客栈,此人已在厅中等候了一会儿,一见商秀洵进得厅上,便即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请坐!”商秀洵心中怀着一丝戒备,淡淡还了一礼,两下分宾主坐定,吴言带着几兵亲兵上前撤走厅上的长桌,空出地方来,商鹏商鹤柳宗道许杨依次在商秀洵下首落座,神情各异的盯着那郑石如看去。
商秀洵也没有加以介绍的意思,坐定之后,便开门见山的道:“久闻先生河南智者之名,不知簧夜来此,有何指教!”
“不敢!”郑石如在位子上欠了欠身子,谦逊的道:“区区虚名,何足场主挂齿,在下现于襄阳城主府上作一闲散食客,只因鄙城主得知牧场大军,yù东击贼寇,是以提前三rì,尽收汉水两岸船只五百三十二艘,以供贵军渡河所需,石如此来,便是奉城主之令,与牧场交割的!”
此言一出,牧场众人包括商秀洵都是一呆,面面相觑,竟是一时无语,好半晌,商秀洵才迟疑道:“先生所言当真?”
“场主驾前,怎敢虚言诓骗!”郑石如微微一笑道:“如今大小船只已如数泊于襄阳城北的汉水之上,场主随时可以取用!”
商秀洵秀眉微蹙。转向一众属下望去,柳宗道当即站出来道:“场主,我亲自去察看!”
商秀洵又看了郑石如一眼,见后者微笑不语,一副从容不迫地神sè,越发拿不准对方的心意,只好点头道:“那二执事你就点三千兵马。去查看一番,速来回报!”
“是!”柳宗道躬身行礼。大步走出门外。
商秀洵又向旁边的吴言使了个眼sè,吴言略一点头,也紧随柳宗道而出。然后商秀洵才转过头来,向郑石如道:“钱城主实在是有心,如此大礼,我牧场与贵城一无微劳,秀洵只怕受之有愧啊!”
“场主言重!”郑石如笑道:“区区几百艘船。于鄙城主只是举手之劳,而四大寇肆虐地方,为祸亦非一rì,鄙城也深受其害,只苦于兵微将寡,有心无力,难得商场主肯挺身而出,力担剿贼重任。造福地方,相比之下,鄙城这点绵薄心意,才真是惭愧莫名!”
“先生太客气了!”商秀洵不动声sè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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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言撑开一把纸伞出得客栈,便匆匆忙忙的往东疾走,来到离客栈三百步外的祠堂。收起雨伞穿堂入室,见到犹自在堂上按谱打棋的杨浩。
虚行之站在盘边负手观棋,见吴言进来,便抬头望至,杨浩却仿若无觉,左手拿着棋谱,好整以暇地又打下一颗白子。
“送船?”
等吴言把事情大致说完,杨浩才略微扬了扬眉,指间轻拈起一枚黑子,晒然一笑道:“这是刺探虚实来的。只管收下就是!”
“也不尽然!”虚行子捋须道:“亦可能是献连环计。以钱独关地人力,两三天功夫。在几百艘船动些手脚,并非难事!”
“何须什么手脚?”杨浩拍子落盘,道:“只看他把船只集中在襄阳城下,摆明就是想乘牧场渡河未济,半渡而击之,牧场又素来不习水战,岂是襄阳军的对手!”
“那就两难了!”虚行之摇头叹道:“如果收了船,则不敢用,如果不收船,就是示敌以弱,四万大军,阻隔在汉水岸边,再耽搁个四五天功夫,锐气一挫,接下去就不好打了!”
“对方就是想把我们拖在襄阳,替竟陵军争取时间!”杨浩淡然道:“四大寇与江淮军一打起来,我们在其中搞鬼的事情就瞒不住,所以yīn癸派先下手为强,用书函宝剑把我和牧场都引来襄阳,自然是有所准备,这招顺水推舟,不过是初露端倪而已!
“那不如当面揭穿他,再杀了此人,然后麾军攻打襄阳?”虚行之试探的问道。
“郑石如一介走卒而已,无关大局,何况攻城为下,又何必逼他们狗急跳墙!”杨浩沉吟了一下,道:“既然他行张良计,我就还个过墙梯罢……吴执事,请过来一下!”
吴言疑惑的走上前,杨浩又勾勾手指让他低身,然后附耳言语了几句,吴言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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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瓦岗覆灭之后,南阳已入王世充麾下,洛口仓的蒲山公残军仗着粮多兵jīng,与王世充硬拚了几仗,损失惨重,据闻已有意向洛阳朝庭请降,若此事成,则其余还在观望地瓦岗余部,也都会望风归顺,中原一带,又会成为朝庭的地盘!”
客栈正厅之内,郑石如正在慨谈天下大势,商秀洵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美目频频向门外投去,忽然眼中神采一亮,只见吴言低着头,匆匆走进门内,从侧面走到商秀洵身边,以手掩口,寥寥说了几句,商秀洵侧耳听真,抬手让吴言下去,转向郑石如道:“郑先生对天下大势,果然了如指掌!”
“些许陋见,有辱场主清听!”郑石如屈身行礼,却听商秀洵话风一转,道:“既蒙贵城主厚赐,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秀洵这里也备下万匹战马,明rì亲自送入襄阳城内,再向钱城主当面请益,郑先生你看如何?”
“万匹战马?”郑石如微吃一惊,连忙起身道:“场主盛情。这可实在太过贵重了!”
“不要紧!”商秀洵笑道:“我牧场别的没有,就战马多得是,若是大军在外,两万匹也拿得出手!另外,我也知道贵城向无骑兵,所以拟加送五千名善骑之士,帮贵城训练马上jīng锐。
“这……”郑石如更是一呆,还没有所反应。商秀洵已下令道:“许杨、吴言,你们这就去挑选好马和人手,给郑先生过目!”
许杨吴言两人齐声领令,转身并肩出外。
眼睁睁望着两人走出门外,郑石如一时竟无言以对,商秀洵看在眼里,唇角微露出一丝笑意。又道:“薄礼不成敬意,总算是一份情面,贵城主当不会嫌我牧场出手寒酸,闭门不纳吧!”
“岂敢岂敢!”郑石如回过神来,忙拱手应道:“得场主慷慨相赠,鄙城上下都会铭感于衷,只是鄙城窄陋,又甚多民居。并无cāo习战马之地,急切之间却是难为,依在下之见……!”
“郑先生这就不对了!”商秀洵忽然出言戴断,神sè转冷道:“我牧场对待朋友,向来是真心实意,先生何以切齿推诿。难道是瞧不起我牧场吗?”
旁边商鹏商鹤同时白眉耸动,露出不悦之sè,商鹏更冷哼一声道:“襄阳城地方大得很,怎会练不了马,若当真放不下,不如拆了城墙,我牧场出资给你们重建!”
这话已明显露出明显地杀气,郑石如听得心头一跳,忙团团一揖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斗胆答应了!”
话音刚落。便听厅外一片马蹄声密集响起,间杂着无数马嘶。仿佛滚滚雷鸣,划地不绝,静夜中听来,格外慑人心魄,郑石如身形一震,不由自主的扭头去看,脸上破天荒的露出震惊之sè,。
只见许杨和吴言已联袂而入,吴言退到一旁,许杨则抱拳道:“回禀场主,万匹jīng选战马,已准备完毕!”
“好!”商秀洵轻点螓首,又向郑石如笑道:“先生勿怪,这只是战马调动,在我牧场内,每晚都听得到呢!”
“果然厉害!”郑石如讪讪一笑,答得甚是言不由衷。
好一会儿,才听马蹄声缓缓消散,牧场众人都是面有得sè,相顾微微颔首。
到得马蹄声完全停止,郑石如原地转过身来,满眼赞赏的道:“铁马夜嘶千里月,雕旗晨卷万重云,飞马牧场雄踞汉南,英风烈烈,不让塞北,实让石如叹为观止,待石如回禀鄙城主,明rì必定大开城门,恭迎场主芳驾!”
“正要叨扰一番!”商秀洵不动声sè地道:“前者蒙贵城主函邀,约定二十八rì与会,秀洵心切战机,是以提前了数rì,希望不会给贵城造成不便!”
“不会!”郑石如微微一笑:“正好江淮辅公的僚士左游仙先生,已在昨rì抵达鄙城,而今rì场主又到,实乃天意成我三家之盟,从此襄阳、牧场、江淮互为屏藩,扫出一片乱世净土,亦是指rì可待!”
“左游仙?”商秀洵露出一丝冷笑,心道:“果然是蛇鼠一窝!”
“此外,明rì之会!”郑石如续道:“鄙城主还请了长江联的郑淑明联主,大江会地龙虎二君裴氏昆仲,长白鞭王王薄的独生公子雷霆刀王魁介,突厥圣者毕玄地二弟子拓跋玉,以及襄樊各地地父老长者……”
一连串人名从郑石如口中吐出,商秀洵越听神sè越是凝重,商鹏等人也俱都露出惊疑之sè。
只听郑石如又道:“尚有南阳守将,无量剑向思仁向将军,以及岭南宋阀主的三小姐宋玉致,这些贵客都将为我们三家盟约以做见证!”
这两个名字一出,商秀洵等人竟是齐齐动容,那无量剑向思仁为王世充的亲信,也还罢了,天刀镇南公的千金,宋家的三小姐竟然会驾临襄阳,就实在让无法保持镇定,相比那位长白王魁介公子,同样都有个父亲,这其中的含金量可就不能同rì而语了,至于拓跋玉地师傅毕玄。毕竟身为外族,在长江以南,又怎及天刀宋缺,如rì中天地金字招牌。
霎时间大厅内静可闻针,郑石如说完话后,就坐回原位,端起茶蛊喝了一口。又笑道:“这番群贤毕至的场面,石如都未曾多见。四大寇若是得知此事,定然闻风而遁,也就不用场主劳师兴众了。说不定明rì送马入城,亦可造成影响,或者还能多做几笔生意,场主你说对吧!”
“不错,不错!”商秀洵缓缓点头。又向吴言使了个眼sè,接着道:“钱城主真是交游广阔,竟能请到这么多英雄物!”
“场主过奖!”郑石如谦逊的道:“这些贵客也不尽是鄙城主请来,如宋阀地三小姐,和突厥地拓跋兄,就是适逢其会……”
吴言偷偷摸摸的又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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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群英会啊!”
祠堂内,杨浩投子一笑。扭头看向有些气喘吁吁地吴言,问道:“你确信没有听错,宋阀地三小姐竟然会到襄阳?”
“这么大的事,我怎能听错!”吴言不满地道。
“宋阀威震岭南,谁得面子都不卖!”虚行之走上前来,猜度道:“凭钱独关。不可能请得动宋阀的三小姐,我想应该是偶然碰上,影响不了大局,只是南阳的无量剑向思仁,他既然出面,就代表着钱独关与王世充之间可能有某种妥协,南阳距襄阳不远,随时可以发兵来援,对襄阳城的兵力,我看我们要重新计算了!”
“资料太少。无法计算!”杨浩沉吟道:“除非现在派探子往上游打探。来回又需时rì,正中钱独关和yīn癸派地下怀!”
“那怎么办?”吴言焦急的道:“郑石如还说要大张旗鼓。迎接场主送马入城,难道真送给他们吗?”
“不至于!”杨浩摇了摇头:“他钱独关要是当真敢放一万匹马入城,我就真的敢把襄阳城打下来,而现在他摆这么大个场面出来,无非是要我们有所顾忌,知难而退!”
“这就叫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虚行之道:“殿下,这大概就是襄阳城地底牌了!”
“未必!”杨浩道:“我还要再试他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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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言又匆匆赶回客栈。郑石如正与商秀洵交谈对于战马的知识。
“……中原良驹,莫过于川西塞北,大抵以风土差异,塞北平原广阔,气候寒酷,所生之马毛长善走,训于军中,则不惊不诈,勇猛能奔,最适合骑兵乘坐,是故关外骑shè鼎盛。而川西气候湿热,山地崎岖,所生之马力大蹄坚,善于负重登山,是故西南一带马帮成群,以马匹贩运货物,长途跋涉而谋利,至乎大宛马,波斯马,吐蕃马,素以雄健冠绝天下,却不适于中原地形气候,被胡人以配种之法,杂交出山丹马,河套马,西宁马,多成为中原历代王朝的首选军马,本朝隋广也曾以雌马三千匹,往吐谷浑求取龙驹‘青海聪’,其实就是波斯马与吐谷浑马杂交而得!”
郑石如侃侃谈来,在座商秀洵等人都是养马的行家,也不得不暗暗佩服此人学识广博,只听得频频点首,颇有意气相投之感。
这时吴言走到商秀洵身边附耳细语,郑石如也就势停下话头,端起茶杯来,静坐旁观,待吴言说完退下,郑石如才又开口续道:“听说贵场马匹,引得都是塞北良种,不知都有什么收获!”
商秀洵还在蹙眉思索,一时没有反应,旁边商鹏等人楞了一楞,许杨连忙接口道:“我们牧场正在尝试,将塞北马与川马互配,目前刚刚培育出一种紫骅骝,筋骨结实,能同驮两人,行千里之路,不过两rì来回!”
“那就真是宝马了!”郑石如动容道:“已经培育出多少了?”
许杨摇头道:“却是困难重重,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十余匹而已,而且体形较小,不便于骑乘!听郑先生所所言,对养马也是很有心得,不如抽个时间来牧场,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自然是要去的!”郑石如抚掌道:“养马育种,此为军国大事。石如一向都有留意,只是每每不得其门而入,若能实地加以参详,石如此生无憾!”
这话却是说得人人顺耳,连商鹏都露出几分好脸sè,许杨看了其余三人一眼,正要答话。商秀洵忽然插口,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咦。怎么宗道还没回来?”
众人都是一楞,郑石如忙道:“场主不必担心,汉水距此不远,我想贵属可能是夜雨路滑,耽搁了时间吧!”
“嗯,有可能!”商秀洵顿了一顿,忽然又道:“近rìyīn雨连天。汉水上涨,郑先生这些船只,放泊汉水之上,可有人看守!”
“鄙城主也考虑到这点!”郑石如点头道:“已将船只用铁索串练,钉死在岸上,任凭江流再急,也是冲不去地!”
“钱城主果然想得周到!”商秀洵满意的一笑,续道:“每年秋末。汉水总有一两次讯期,自丹江口往下,因为地势低平,往年多受其灾,贵城临汉而筑,可有加固堤防!”
“多谢场主关心!”郑石如拱手称谢:“汉江至襄阳水段。以老龙堤最险,入秋以后,已多次加固,料可无事!”
“襄阳毕竟地势较高!”商秀洵若有所思地道:“唯可虑樊城,每次汉江大水,都首当其害,况且水位一高,连舟楫都难以通行,变成孤城一座,万一遭灾。后果堪虞啊!”
郑石如有点摸不透商秀洵地意思。皱眉道:“襄樊两城之间,尚有前朝打入江心的桥柱。每年汉水大涨,都会拉起铁索木板,以桥代舟,供两城百姓来往,也不能说是孤城!”
“喔,原来如此!”商秀洵轻点螓首,笑道:“我也听说过有这种索桥,那这样,能不能请贵城主行个方便,让我牧场借用索桥,穿城而过?”
“什么?”郑石如神sè一凛,霍然抬头向商秀洵望去,目中竟露出两道寒光。
厅上气氛顿时一紧,人人都正sè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郑石如才收回视线,淡淡地道:“场主所言,也不是不可,只是这种索桥久经年月,已残破不堪,恐怕难经人马践踏!”
“这却不妨事!”商秀洵道:“不是还有五百余艘船吗,我正愁江流湍急,架桥不便,正好依附索桥而架,就算大军过得慢一点,也比急浪cāo舟,来得稳当!”
“商场主!”郑石如微微一笑道:“假道征伐,古来兵家大忌,鄙城小则小矣,总算自主一方土地,诗云‘我疆我理’,今rì鄙城借道于牧场,若是他rì,又有人想从牧场借道,贵场是借与不借?”
在座商鹏商鹤等人,也隐隐觉得场主的要求有些过分,心中疑惑,却不敢宣诸于口,不约而同地互相扭头望去,都见到对方的不解之sè。
“那怎么相同?”商秀洵不以为然地道:“只待明rì约成,贵我双方就是盟友,借道于盟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怎么,难道贵城主认为我商秀洵会出尔反尔,包藏祸心不成!”
“那就等到明rì!”郑石如站起身道:“当着各方贵宾面前,我们三定共立盟约,场主若有诚意,便请轻装入城,待盟定之后,不论是互送舟马,还是借桥渡河,鄙城无有不允!”
商秀洵神sè一沉:“你这是怀疑我了,原来贵城也没什么诚意啊!”
“石如不敢!”郑石如沉声道:“或许城主还不知道,此次攻打竟陵的除了四大寇之外,还有冠军的朱桀与巴陵帮的萧铣,这两方都已向鄙城发来书函,胁迫鄙城出兵共图竟陵,鄙城却耻于四大寇为伍,所以才想与江淮军和牧场三家订盟,jīng诚合作,始能保我汉南安定,场主若还犹豫不定,一旦竟陵失陷,四大寇卷土重来,个中利害,不用我说,诸位也应该看得到吧!”
最后一句却是向商鹏四人所说,四人的脸sè顿时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主位上的商秀洵也一时无语,郑石如又原地转身,环视场中,视线却落在旁边的吴言身上,忽然笑了一笑。拱手道:“这位兄台,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吴言愕然一呆,下意识地扭头向商秀洵看去,见商秀洵轻轻点头,当下转身又去。
郑石如笑吟吟的看他走出门外,转身坐回桌间,悠然自得的捧起茶杯。用瓷盖刮起杯中浮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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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入城吧!”
杨浩悠然道:“古语不是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船到码头,总是要拜拜地头蛇地!”
“怎么?”虚行之诧异道:“殿下准备亲自入城?”
“我不入城,钱独关也会拿人质逼我入城,我何不自觉一点!”杨浩冷笑道:“毕竟钱独关还要装他地襄阳城主,当着那么多贺客面前,再多带些兵马扈从。人不卸铠,刀不离身,若是当真订下盟约,我看他敢不敢开城借道!”
““好了好了!”杨浩说完话,忽然投子壶中,不耐烦的又道:“折腾了大半夜,那有那么好地jīng神,老吴。你就原话传过去,打发那个郑石如走,本王真地要睡了!”
吴言兀自靠着门边喘气,闻言摇了摇头,认命地又转身离去。
待吴言走后,虚行之又转向杨浩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看来在竟陵地局势上,yīn癸派已经有所动摇,否则郑石如不会说出巴陵帮与朱桀之事!”
“言之尚早!”杨浩怔怔的看着棋盘,道:“总还要明rì看过再说!”
“殿下!”虚行之走上前来,谨慎的道:“虽然钱独关不会明里动手,但也要提防他暗箭伤人,不如我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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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言走回客栈时,刚好在门口碰上回来复命的柳宗道,柳宗道打了声招呼,吴言却苦笑一声。摇手不语。直接步入厅内。
厅上却是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候。见两人一先一后进来,各自抬眼看去,神态却各不相同。吴言匆匆走到商秀洵身边低声汇报,柳宗道走进来时,牧场诸人却没一个人理会他,顿时楞在当场,倒是郑石如向他微笑拱手,柳宗道连忙也还了一礼。
商秀洵听完吴言的话,略皱了皱眉,坐直身形,柳宗道见状,忙上前道:“场主,汉水之上,确实有船只停泊,大约五百余艘,属下没有细数!“
“知道了!”商秀洵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句,站起身,向郑石如道:“烦请先生回禀贵城主,秀洵明rì便轻装入城,共订盟约!”
众人都站起身来,郑石如还礼道:“多谢场主,石如总算不辱使命,此外,闻听秦王殿下也在牧场,不知可否让石如拜见一下!”
“秦王殿下,明rì会随我一起入城!”商秀洵沉声说完,便道:“柳执事,替我送送郑先生!”转身便向内室走进。
剩下牧场众人都向郑石如拱手告辞,郑石如一一还礼,当下在柳宗道与许杨的引领下出门而去。
商鹏商鹤和吴言三人留在厅上,二老刚转过头来,便见吴言神sè萎顿,缓缓坐倒在地。
二老吓了一跳,连忙抢上前扶住,商鹤愕然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吴言有气无力地摇手道:“走得太急了,调息一阵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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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石如被柳宗道和许杨送出镇外,与随从汇合,双方拱手作别,郑石如返身正要上马,却听一声“且慢”,扭头看去,便见一名打着纸伞的文士正从后面匆匆追来。
“咦,是虚先生!”柳宗道认得是虚行之,不由轻咦出声。郑石如则露出奇怪的神sè,旁边许杨解释道:“这位是秦王殿下的幕僚,虚行之先生!”
“秦王殿下的人?”郑石如目光微凛,再度抬头,虚行之已走到近前,一把伸手抓住郑石如的衣袖,喝道:“好你个河南狂士,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当这里是你家么?”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柳宗道急道:“虚先生,场主有令……”
“场主那边我自会解释,你们怎能放虎归山!”虚行之作sè一叱,顺手挽住郑石如的手臂,往回便拖:“来来,快随我上斩将台,刀斧手已候你多时了!”
郑石如的几名随从都已拔出兵器,跳下马来,柳宗道和许杨两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面面相觑,都是手足无措。
郑石如一时不防,被虚行之往前拉了三步,才定住身形,忙道:“商场主都已放了我,虚兄又何苦枉做小人,有什么要求,大可直言相告!”
“直言相告?”虚行之也停步转过身形,笑道:“那你须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你走!”
“什么问题?”郑石如讶然道。
虚行之看了看左右,又将郑石如往旁边拉了一步,低声道:“你们送来那把宝剑,到底是谁地,为何我们殿下会那么紧张?”
“这种事……”郑石如奇道:“虚兄即便不知道,也该问秦王殿下才是,为何来问我!”
“唉,下臣揣摩上意,岂能张口便问!”虚行之不悦地道:“区区小事,无关大局,郑兄何以吝于相告!”
郑石如微微一笑,道:“那好吧,据我所知,这把宝剑也是别人转交给我们城主,只说是秦王殿下的信物,其他地我也不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虚行之点点头,放开郑石如,后退一步,拱手道:“多谢郑兄提醒,此事分明是有人在襄阳设局,yù要不利于我们殿下,明rì之盟,我们殿下是不会去了!”
“你……”郑石如当场一呆,还没回过神,虚行之已连连拱手道:“告辞,告辞!”退出三步,便转身离去。
郑郑石如楞了片刻,双眉已深深皱起。
第一百零二章 上兵伐谋
带着一丝不宁的心绪,郑石如回转襄阳城时,夜sè已三更过半,襄阳城主府内,仍是灯火辉煌,在府门前甩缰下马,早有侍卫武士迎上前来接过缰绳,又有一名青衣仆役递上纸伞,执着一柄灯笼在前引路,小声道:“城主与竟陵的客人,正在内厅议事!”
“知道了!”郑石如略一点头,随其登阶走入府内。
如同当rì荥阳的大龙头府一样,襄阳城主府也是从前的太守官衙改建,内外三进,处处雕梁画栋,美仑美奂,由天井、前堂、中厅、后院四部分组成,两翼为公文吏房,入夜之后俱都关门落锁,由巡卫来回巡视,至于钱独关的家眷,则安排在城中的四处别院,并未在城主府中居住。
来到后院,郑石如并未直趋内厅,而是被引领至西侧一处偏厢,引路的仆役接过纸伞,关门退下,郑石如又推开里侧一间暗门,来到相邻的一处房间,隔着雕花门扇,内厅上的人语声响已清晰无遗的传入耳中。
原来这座房间与内厅只有一扇之隔,用特制的空心土墙,往rì钱独关与人谈论要事,都使郑石如在这房间内静听虚实,再加以分析,然后才谋定而动。
此刻郑石如刚将耳朵凑近门扇,便听一把yīn柔尖细的声音道:“……我早说过先下手为强,早点发兵攻打牧场,不就万事大吉,偏偏要玩什么会盟。这下可好,捅了马蜂窝一样弄出四万大军,哼,累人累己,我倒要看你们如何收场!”
“我不管什么飞马牧场!”另一把稍微年轻些的声音接口道:“秦王浩杀我师弟,家师痛彻心肺,如果你们不助我取秦王浩地人头。先前协议就此作废,我们会另外找人合作报仇。再不与你们相干!”
“左仙长,长叔兄,二位稍安勿燥!”另一把yīn沉的中年男声插入其间道:“襄阳城兵力不足,此次会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敝派早已计划妥当,只要会盟成功。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到时飞马牧场自是盘中之肉,秦王浩也不会逃出长叔兄的手心!”
“光说不练,有什么用!”先前那yīn柔声音道:“到现在为止,也没见你yīn癸派出一兵一卒,打打杀杀的都是我们,分明是要坐享其成!”
“左仙长这话从何说起!”那yīn沉男声微怒道:“若不是林士宏的楚军在九江挡住杜伏威,杜伏威麾军西至。你还能坐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吗?”
yīn柔声音的左仙长微微一滞,又冷笑道:“你钱独关不过是个外门走卒,我不跟你废话,边不负,你怎么说?”语气间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厅上已响起一个清冷飘忽地声音:“襄阳重镇,没有yīn后点头。不能乱,还要从长计议!”
这声音的主人一直都在厅上,却直到此刻开口说话,才让郑石如发觉他地存在,竟是连呼吸心跳都几不可闻,明显属于一种善于藏形隐迹的邪门功法。
郑石如听了几句,心中已大致有数,转身退出房间,又从外房走出,沿着走廊绕向内厅而去。
※※※
从偏房来到灯火通明的内厅。隔着十余步距离。厅上已人声俱寂,接着钱独关的声音便问道:“是石如回来了吗?”
“正是石如!”郑石如答应一声。已在厅门前露出身形,含笑向众人看去。
内厅上共有四人,正中主位上坐得便是襄阳城主双刀钱独关,这位原汉水派龙头年约三十几许,长发披肩,面如刀刻,穿一身湖绿sè武士锦袍,一见郑石如出现,便欣然起身相迎:“哈哈,石如回来,我便放心了!”
“见过城主!”郑石如迈步走进厅来,先向钱独关拱手一揖,又向左侧椅间的一名双髻道人和右侧椅间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各行一礼,分别道:“见过左仙长,长叔兄!”
那左仙长瘦长脸形,留着三绺疏须,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只淡然点了点头,另一边身穿白衣的长叔兄却生得气宇不凡,高挺鼻梁,隐泛蓝光地瞳孔,昭示出其异族人的身份,站起身来向郑石如还了一礼。
此外立柱下的花架旁边,还站着一名双手负后,背影潇洒的文士,一直是背对众人,此刻也未曾转过身来。
“石如不要多礼了,快说说情况!”这时钱独关坐回原位,开声催促,神情微露一丝迫切,其余两人也俱露出关心之sè,连那名潇洒文士也微微侧首。
“幸不辱使命!”郑石如也不啰嗦,第一句话,便让几人心头都是一松。
接着郑石如在长叔谋下首撩衣落座,从容道:“商秀洵已答应明rì入城会盟,届时有南阳的向将军出面,还有宋阀的玉致小姐作见证,盟约一定,就由不得她反悔!”
“那又如何?”道装的左仙长道:“所谓盟约,只不过一张纸片而已,能约束得了对方四万大军吗?”
这句话却是问中众人心内隐忧,长叔谋也倍加关注。
“左仙长不要忘了!”郑石如摇头一笑,胸有成竹的道:“飞马牧场并不是江湖帮派,实际上是以作生意为主,信用两字,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再者牧场蛰伏百年,一向不问外事,祖训便是明哲保身,此番出兵地借口,不外是讨伐四大寇,若是与我们会盟之后,再翻脸不认,那就等于是插足了天下大势,不用我们动手,其余各大势力都不会放过它,试想以飞马牧场的战马和财富。早已引了很多人地觊觎,所差得只是一个借口,商秀洵虽然年轻,也不至于如此不智!”
“那也说不定!”左仙长不以为然的道:“未必飞马牧场不是静极思动,想在天下大势中插上一脚,听说商秀洵颇有姿sè,如今傍上秦王浩这颗大树。jiān夫yín妇,一起打天下。也未可知呢!”
一番话说得人人侧目,钱独关眉间也是青筋直跳,几乎已忍耐到了极限,子午剑左游仙名列邪道八大高手之一,出身道祖真传,与同源异支的老君观一样,都是帮无聊道士。若不是还要仗着他绑住辅公佑的十万江淮,钱独关当场便要反唇相讥。
“这个,左仙长所言也不无道理!”郑石如却是沉得住气,打了个哈哈道:“只是这次会盟,其重点并不在飞马牧场之上,而是造成一种形势,解决竟陵地危机!”
郑石如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左游仙的神sè,才续道:“我们已与南阳的向将军说好,只待会盟之后,向将军便会出兵攻打冠军,迫朱桀回军自救,然后放出消息。与飞马牧场一起攻打四大寇,乘对方阵脚大乱,再通过鄙派地关系,游说巴陵萧铣,萧铣其人狡诈多疑,独力难支之下,必会与我们化敌为友,则竟陵之围可不战而解!”
“好个不战而解?”左游仙冷然道:“然后呢,继续让我们困守竟陵这个废城?要兵无兵,要粮无粮!”
“只要竟陵围解。以辅公的江淮劲旅。再联合萧铣地巴陵军,还怕打不下一个飞马牧场吗?”郑石如解释道:“届时还有长叔兄的铁勒jīng骑。先解决掉飞马牧场的军队,再攻下牧场,于辅公和左仙长立足,萧铣再占据竟陵,与襄阳成鼎立之势,就算杜伏威再来,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左游仙眉头微皱,默然以对,长叔谋在旁边听了半晌,此刻忽然出声道:“那秦王浩呢?”
“秦王浩更不需担心!”郑石如回过头向长叔谋道:“此人所倚仗,前者是杜伏威的支持,后者是飞马牧场的接纳,而此次他在竟陵城下惨败,在江淮军中已难以立足,而他在飞马牧场也只是个客卿身份,只要我们将飞马牧场纳入盟约,商秀洵绝不会拿百年基业,为一个败军之将作注,等我们灭了牧场,大局已定,则其人如同无根之木,大可任凭我们慢慢处置!”
“血海深仇,我们等不了那么久!”长叔谋沉声道:“秦王浩明rì是不是一起入城!”
郑石如心中咯噔一下,这却是他最没把握地一件事,表面上却不动声sè道:“商秀洵亲口答应,会和秦王浩一起入城,但以在下愚见,对方必会有所准备,大局为重,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地好!”
长叔谋霍然起身,扔下一句:“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便向厅外走去。
钱独关和郑石如同时站起身来,相视一眼,钱独关忙道:“长叔兄,杀秦王浩一事,不可cāo之过急,鄙派已有布置!”
长叔谋却充耳不闻,转眼已消失在厅外,钱独关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坐下,左游仙却又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说到底,也是你们yīn癸派自惜羽毛,不肯全力出手,这种盟友,做得也真是没什么意思!”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才攻城!”郑石如皱眉道:“我们种种布置,莫不是为大家地利益着想!”
“聪明人动口,笨人动手!”左游仙意味深长地看着郑石如:“希望明天,不会给我动手的机会,告辞!”
说完话后,左游仙也转身扬长离去。
厅上只剩下钱独关,郑石如,以及那一直没转过身来的潇洒文士三人,微微沉默了一阵,潇洒文士缓缓侧转身形,露出一张白面无须的俊逸脸庞,向钱郑二人咧齿一笑:“做得不错,我会如实向祝后禀报,待事成之后,定给你们记上一功!”
“多谢边师叔!”钱独关连忙向文士躬身行礼,郑石如却只一拱手,淡淡的道:“石如份内之事!”
文士微一点头,便转身向内进走去。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黑暗角落,钱独关才抬起头来,欣然向郑石如道:“石如,此次真是有劳你了!”
郑石如却不答言,凛然站了片刻,才神sè一松,往椅间慢慢坐下。
“怎么了?”钱独关察觉他神sè有异。连忙走上前来。
“我根本没有见到秦王浩的面!”郑石如露出一丝苦笑。
“什么?”钱独关微吃一惊,急问道:“怎么回事?”
“非但没有见到秦王浩。而且商秀洵还咄咄逼人!”郑石如叹道:“我今趟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天之幸,很有可能,我们与yīn癸派地关系,已经泄露了!”
钱独关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地直身四下倾听了一阵,才愕然道:“方才你怎么不说!”
“我若说出来!”郑石如反问道:“你适才如何了局?”
钱独关哑然无语。半晌始道:“那你先前所言,只是给我解围?”
“也不全是!”郑石如摇头道:“商秀洵真的答应明rì入城会盟!”
“那还担心什么!”钱独关道:“只要她明rì入城,便是生杀尽在我手,还怕她会飞上天去!”又劝道:“石如,这段时间你先后往返南阳、竟陵、九江,又主持谋划,昼夜兼程,委实太过劳心。是不是有些多疑了!”
“宁愿是我多疑!”郑石如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将出使情形和盘托出,听得钱独关脸sè数变,末了竟脱口道:“秦王浩真的这么说?”
“是他手下幕僚虚行之转述!”郑石如道:“这是jǐng告我们,计策已被看破,眼睁睁看着猎物已经到了陷阱旁边。却就是不肯入套,除非……”
“除非怎样?”钱独关急问道。
“除非我们再加诱饵!”郑石如答道。
“难道一个人质还不够吗?”钱独关愤然道:“他秦王浩还想要什么?”
“如果真有人质在手上,我们又何必烦恼!”郑石如无奈的道:“可惜边师叔只截下了一把剑,却让那名高丽女子逃走,秦王浩惊弓之鸟,虽然会有所顾忌,也不至于自投罗网!”
“唉,世事如棋!”郑石如站起身来,又是一声长叹:“我们一开始就有算错,飞马牧场竟能发动四万大军。事前谁也没有料到。再据我今夜观察,秦王浩对商秀洵的影响力。也非我们先前估测,而四大寇联合萧铣朱桀,攻袭竟陵,更是莫明其妙,如此之多的变数,比诸天下大势,还要让我难以把握,若是寻常,我自会建议你深沟高垒,闭门自保,可此趟yīn后亲自坐阵,势要在这场争斗中胜出,我也只能勉力为之!”
“放心吧!”钱独关道:“毕竟眼下形势对我们有利,索xìng我明rì调集高手,再请边师叔出手,一见秦王浩露面,便全力将其扑杀,永绝后患!”
“就这样吧!”郑石如道:“就让长叔谋他们先打头阵,逼得出秦王浩最好,即使他当真没来,我们也可以放手对付商秀洵,诸事多做准备,总不会有错!”
※※※
郑石如将钱独关送出城主府,府前早已备好马匹人手,还点着七八枝牛油火把,原来钱独关还要去城西地藏清阁过夜,亦即其爱妾白清儿的别院。
“石如,你不跟我去见清儿吗?”
站在府门前地石阶上,披着雨蓑的钱独关又问了郑石如一句,郑石如却淡然道:“大家身份有别,当此多事之时,还是不见的好,免得惹了旁人耳目!”
钱独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我帮你转告!”
郑石如明显迟疑了一下,钱独关察颜观sè,微微一笑道:“算了,等过了明天,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自从绾绾受伤之后,yīn后又派了边不负来襄阳,显然是对清儿不放心,清儿表面上不说,心里却也不怎么高兴,终rì闷在闺房中书画自遣,找个机会,你需帮我好好开解她!”
郑石如默然片刻,苦笑道:“她是你的夫人,如何要我开解!”
“你、我、清儿,三人共事多年!”钱独关认真的道:“我又怎会不知你心中想法,若有可能,我也乐观其成!”
“没可能地!”郑石如扭头看向阶外雨帘,轻声叹道:“我们这些外支弟子,在门中地位,可能还比不上闻长老座前一个面首,痴心妄想,根本自讨苦吃!”
“那么大江联地郑淑明呢?”钱独关忽然又问。
“郑淑明?”郑石如暗吃一惊,回过头来,定定地看向钱独关,钱独关却避开视线道:“大江联掌控长江南北三十余帮会门派,影响力不容低估,自江霸死后,这位新寡文君独撑大局,反而做得有声有sè,上次府中宴会,你文采风流,出类拔粹,已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些rì清儿也探过她地口风,似乎对你颇有好感!”
“那又如何!”郑石如不动声sè的问道。
“文君新寡,深闺寂寞,正是凤求凰的好时机!”钱独关自顾自道:“只要你略使手段,将大江联整个拉入派内,则我们在汉南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郑石如眉角一扬,目光中闪过一丝怒sè,还没开口,却听钱独关又淡淡地加了一句话:“这是清儿的意思!”
郑石如当场身形一震,过了良久,才语气艰涩的道:“我知道了!”
钱独关拍了拍郑石如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走下台阶,扳鞍上马,带领一众护卫离去。
(ps:这几天把哥们累惨了,打字都没劲)
第一百零三章 弄巧成拙
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
自汉初筑城,襄阳位于汉水上游,屏风江淮,扼南北咽喉,初起只为交通要郡,乃至三国归晋,五胡乱华,五百年中原乱世,历尽劫波,终成兵家必争之地,历代增修扩建,高墙深垒,箭堡瓮城,打造的如铁桶一般,近距离仰视高达七丈的青石城墙,斑斑青苔,隐隐刀斧痕迹,不禁令人油然而生历史沧桑之感。
“果然是固若金汤!”
策骑北门桥上,商秀洵作猩红披风打扮,外罩蓑衣,轻甲挎剑,英姿飒爽,以一介女流之身出口评价,却丝毫不给人突兀之感,连旁边陪同的河南狂士郑石如也眼前一亮,不掩赞赏之意。
“商场主请!”
面对大开的襄阳北门,郑石如并不抢先,而是并骑在商秀洵之侧,以表诚意,随行的吴言带领亲兵策马在前,鹏鹤二老紧跟于商秀洵身后,一行人进得门内,只见这通道高及三丈,短短三百步距离,竟暗设三道千斤闸门,看得牧场众人莫不心惊,鹏鹤二老更是暗暗提聚功力,目光不离郑石如周身要害,只待一有异动,便先擒下此人为质。
“为何不见钱城主?”
商秀洵保持着凛然气势,一手按剑,不动声sè的问道。
“城主已在家chūn楼上!”郑石如客气的解释道:“由于贵客众多,不好怠慢。还请场主谅解!”
出了城门,眼前是一条十里长街,关门闭户,不见行者,其时yīn雨连绵,如烟似雾,入目景象尽皆渲染的清新可人。
商秀洵勒缰住马。用纤指顶开滴水地斗笠,秀眉轻蹙:“素闻襄阳繁华。今rì一见,何以名不符实?”
“为迎商场主到来!”郑石如笑道:“城主下令城中禁市三rì,以免冲撞场主芳驾!”
“是吗?”商秀洵美目中闪过一丝异sè,不再多说,当下缓缓策骑前进。
商秀洵此行,除有鹏鹤二老护驾,随带二百名牧场子弟。都是身手过人,忠心耿耿之辈,以吴言为首,皆发觉街上气氛异常,有意无意间已散开队形,将商秀洵和郑石如两人护在中间,个个手按刀柄,神sè肃然。
除此之外。柳宗道四万大军眼前就扎营于城下,一有不妥,见到烟火传讯,便会立刻攻城,不计死伤的救出场主,相对的襄阳城防也显得十分紧张。城头上旌旗招展,士兵林立,虽然没有放闸,但商秀洵一行人刚出了北门,身后的北门便被绞盘推动,在咿呀的声音中缓缓合上。
而眼下的这十里无人长街,便是双方的第一场较量。
正如高手相争,争地是气势,庙堂谋算,算得则是先机。眼看着长街走到快一半。郑石如稍稍有些按耐不住,试探着问道:“商场主。不知秦王殿下?”
“啊?”商秀洵反而奇怪的道:“不是告诉过你,殿下抱病在身,不能前来了么?”
“这个……”饶是郑石如机灵巧变,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讪讪一笑作罢。
长街烟雨,马蹄地的。
前方的雨幕之中,迎面走来一个蓑衣斗笠的男子,身形瘦长,步伐稳健,大马金刀的往街心一站,虽只是独自一人,却拦住整个队伍的去路,一股万夫莫当的气势顿时在长街上升起。
当先一骑地吴言勒缰抬手,所有骑士井然有序的停下,左右一分,商秀洵带着鹏鹤二老,并郑石如联骑而出。勒缰住马,商秀洵秀眉轻蹙,扭头以目示意郑石如,后者却躲开商秀洵的视线,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退在一旁,竟是要袖手旁观了。
“郑先生,此为何意?”商秀洵不悦的问道。
“在下也不知啊?”郑石如面露疑惑之sè:“不是商场主的朋友吗?”
商秀洵轻哼一声,不再问他,扭过头道:“来者何人?”
声音清脆动听,蕴含真气,竟是在气势上丝毫不让下锋。
“铁勒,长叔谋!”来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高鼻深目,不类中原人士的脸庞,声音如金铁交鸣:“杨浩来了没有,给我滚出来!”
“喔,原来是找秦王殿下的?”郑石如打个哈哈,插言道:“不知这位长叔兄,找秦王殿下有何贵干!”
“杨浩狗贼!”长叔谋语气中隐含杀意:“先杀我三师弟庚哥呼尔,掳劫我四师妹花翎子,又杀我师父爱子,仇深似海,我铁勒飞鹰一门与其不死不休!”
“原来是私人恩怨!”郑石如摸着下巴,笑看商秀洵道:“那就不好办了,商场主,你看呢!”
商秀洵亦知襄阳城地规矩,只要不涉及汉水帮的利益,一应江湖仇杀,都秉持中立态度,当下冷冷的回视一眼,转向长叔谋道:“秦王殿下现在城外,若有胆量,大可自去寻他!”
长叔谋默然无语,隔了片刻,才仰头道:“我不信!”
刹那间,所有人的眼中都闪过一道金光,长叔谋变魔术般擎出两只金盾,整个人化作离弦之箭,直向长街中心的商秀洵shè出,雄厚的真气四下狂shè,沾身雨水尽皆反卷。
一声战马惊嘶,商秀洵座骑忽然人立而起,两道人影已她身后左右抢出,蓑衣沾雨飞卷,四股真气流如双龙出海,纠缠在一起,直往长叔谋迎去,正是鹏鹤二老出手。
“保护场主!”吴言大喝一声,牧场子弟全体长刀出鞘,飞身离鞍。瞬间已在商秀洵身前身后布起人墙,动作整齐划一,干净俐落,一看便知久经这方面地训练。
嘭嘭连声巨响,鹏鹤二老四只手掌不知已在长叔谋地双盾上击了多少下,只觉得触手如滑,竟附着一种上乘的卸力法门。而长叔谋双盾一合,已将自己如蚌壳般护在其中。嘀溜溜的被击上半空。
“不好!”商秀洵心中陡生jǐng兆,呛啷一声弹剑出鞘,半空中长叔谋双盾陡分,手中已多了一张弓箭,居高临下,无边杀意已将商秀洵锁在当场,这一招盾中藏箭。实在神鬼莫测,牧场子弟包括鹏鹤二老在内,竟没一个反应过来,只一眨眼间,一道黑线已应弦而出,直奔商秀洵眉心shè去。
这一箭,商秀洵看得清清楚楚,yù要抬剑去格。却发觉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那箭shè来的速度,一颗芳心顿时沉到谷底。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飞来一把长剑,当的被箭杆激开,箭势微微一缓,商秀洵的宝剑闪电般抬起。当啷一声,空中擦出几颗火星,来箭擦着商秀洵的鬓边斜shè入地,如刀切腐般没去一半,三寸铁羽箭尾兀自嗡嗡颤动,几根青丝,正从商秀洵鬓边缓缓落下。
牧场子弟这才赶到商秀洵马边,长叔谋已收回双盾,跃上旁边一所民居,身形一翻便消失不见。鹏鹤二老不敢再追。也掠身回来。
临危投剑地郑石如,此刻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暗骂这铁勒蛮子不讲信用,竟然玩真的。定了定神,才催马过来,急道:“商场主,你没事吧?”
商秀洵呆坐马上,呼吸急促,还没从那惊天一箭中回过神来,过得片刻,只听一声轻微地鸣响,众目睦睦之下,商秀洵手中地jīng钢宝剑,竟然齐中而断,半截剑身铿然落地。
呛呛连声,雪亮的刀阵已把郑石如围在当中,鹏鹤二老更是放出气机,震慑得郑石如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只苦着脸笑道:“误会,真是误会!”
商秀洵心情烦闷,头也不抬地道:“原来,这就是钱城主的待客之道,看来,这宴无好宴,不去也罢!”
这时只听脚步声响,两旁民居之中拥出大批士兵,贯甲挺枪,迅速将牧场众人围在中心,眨眼间情势一变再变,牧场子弟都有些不知所措,而阵形却没有一丝慌乱,握刀之手也都稳如磐石。
“哈哈,商场主光临襄阳,钱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个中气雄浑的声音中,身背双刀的襄阳城主钱独关终于露面,带着一批衣着各异地江湖人物从街头缓缓走来。
※※※
城外,牧场军营。
花翎子潜伏在湿漉漉的草丛中,紧盯着二十步外杨浩所居的黄顶大帐,一群钟离军正打起十二分jīng神来回巡视。
等了很长一会儿,始终找不到空当,花翎子渐渐有些心浮气燥,正要退去另想他法的时候,营门外虚行之忽然打伞走了进来,守卫军士连忙迎上前去,乘着这个机会,花翎子再不迟疑,急纵身形,灵猫一般滚到帐后,掀起一条小缝,就无声无息的闪了进去。
之前花翎子观察良久,选位正是帐内卧榻后方,一潜进帐内,立刻伏地不动,运功收敛起全身气息,若是杨浩身体完好,花翎子自认不是对手,绝不会如此冒险,但现在天赐良久,怎么也要搏他一搏。
帐内点着旺旺的火炭,又听见一名男子的咳嗽声,接着花翎子透过榻底,看见一双脚走了进来,认得正是虚行之的文士装扮。
“殿下保重身体!”这是虚行之地声音。
又是一阵咳嗽,榻上的男子虚弱的道:“你来做什么,城里有什么消息?”
听到杨浩的声音,花翎子心中一阵紧张,原来他真的留在军中。
“还没有动静!”虚行之道:“估计刚刚才接触上!”
“那就好!”杨浩又问道:“不会有什么闪失吧!”
“殿下放心,那人是军中百里挑一的死士,对殿下忠心耿耿,一定能完成任务!”
“那就好。记着,要厚待他地家人!”
花翎子越听越觉心惊,隐隐觉得有什么重大yīn谋,更是凝神细听。
“哼哼,那就好!”杨浩忽然笑了起来:“我看商秀洵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在她地人手里,安排死士行刺钱独关吧!”
“殿下神机妙算!”虚行之拍马屁的道:“只要这一刺。不管成不成功,商秀洵都别想活着离开襄阳。届时我们以为商秀洵报仇为名,鼓动牧场军攻打襄阳,让他们两虎相争,整个飞马牧场就唾手可得!”
“哈哈哈哈!”杨浩大笑起来,忽然咽喉一呛,又剧烈的咳嗽,虚行之连忙举步上前:“殿下保重。殿下保重!”
花翎子不敢久呆,悄悄的原路退出帐外。
※※※
家香楼,襄阳城内最大的酒楼,楼高三层,正对昭明台而立。
最上一层通间大厅,屏风隔座,珠帘垂幔,风雅别致。专一招待贵宾之用。
商秀洵带着鹏鹤二老与几名亲卫踏足其上时,里面已坐了几桌客人,或酌酒听曲,或临窗观雨,一派恬淡祥和气氛,钱独关当先走进。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投过视线。
“来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飞马牧场的商秀洵场主!”
飞马牧场雄踞汉南,马匹生意遍及全国,在座有地相识,有的也是早闻其名,纷纷拱手致意,商秀洵亦逐一还礼,在郑石如地引领下,于右首首席落坐。随后钱独关以更衣为由。向在座告了个歉,带着郑石如走进里厢。
商秀洵刚刚坐定。便感觉到对席有一双刺眼地视线,抬头望去,只见左首首席是一名头梳双髻的道士,目光中隐带邪意,看得商秀洵秀眉一蹙,心想这定是是辅公佑地谋主左游仙了,粉脸顿时罩上一层寒霜。
“商场主请了!”忽然右首次席传来一个声音,商秀洵扭头看去,只见所坐的是一名银须皓然的老者,之前钱独关并未细加介绍,商秀洵并不认得此人,可观其气度沉凝,不敢轻视,连忙拱手还礼。
“老夫宋鲁!”
商秀洵吃了一惊:“原来是岭南宋老爷子!”身后的鹏鹤二老亦白眉耸动,面露惊容。
宋鲁哈哈一笑:“久闻商场主大名,今rì一见,果然巾帼不让须眉!”
“宋老爷子过奖!”
银须宋鲁在江湖上成名二十几年,辈份既高,又是岭南宋阀地重要人物,折节下问,都算是给足飞马牧场面子,商秀洵不敢怠慢,又行一礼,谦然道:“先前不知老爷子在此,秀洵失礼!”
“哈哈,不用客气!”宋鲁一如当年般豪爽,轻抬手笑道:“听闻秦王殿下现在贵牧场,不知殿下近况如何?”
商秀洵美目中jīng光一闪,不答反问道:“尝听江湖传闻,老爷子与殿下相交莫逆,是缘于大江之上联手对抗江淮总管,如今秦王殿下入主江淮,敢问老爷子又待如何处之?”
宋鲁微微一楞,也微笑道:“场主这话,是提秦王殿下问得么?看来场主与殿下关系不浅啊!”
商秀洵没料到宋鲁会这样说法,顿时心中一跳,俏脸如烧,忙道:“秀洵只是心中好奇,宋老爷子莫怪!”
“好奇,什么好奇啊?”
随着一个动听的声音传至,一名火红劲服的少女回到宋鲁的席上,一双灵动异常的眸子紧盯着商秀洵不放,充满异样神情,随后还有一位白衣翩翩的英俊男子,彬彬有礼的拱手道:“宋老爷子,商场主!”
“不敢,请问尊驾……”商秀洵面露疑惑之sè。
“在下王魁介!”白衣男子和煦的笑道。
“原来是长白王公子,久仰大名!”商秀洵不动声sè地还礼。
“不敢,飞马牧场名闻天下,家父亦多有看重!”
长白派第一高手知世郎王薄,响马出身,最早与大业七年聚众造反,败于隋将张须陀之手,自此势力大减,龟缩山东一带。江湖威望却并不稍减,尤其在北方。若论武名之盛,还在杜伏威和已死的李密之上,这王魁介是他独子,一手好刀法,在江湖上也有个雷霆刀地绰号。
说来自大业六年,隋炀帝伐高丽。诏令山东诸府养马以供军役,王薄起事之后。也开始逐渐插手马匹生意,与飞马牧场也算半个同行。
“你们别客套了!”火红劲服的少女不耐烦的插言打断,扭头看向商秀洵,直冲冲的道:“你就是商秀洵,你跟杨浩什么关系?”
商秀洵一呆之下,宋鲁已出声喝道:“致儿,不得无礼!”
“原来她就是宋玉致!”商秀洵心想。
※※※
内厅厢房。钱独关,郑石如,长叔谋,还有那神秘书生边不负聚在一起,正在讨论早间之事。
“这么狠地一箭都没逼他出来,难道杨浩真的没有进城?”钱独关皱眉看向几人。
“那一箭是我顶峰杀意所致!”长叔谋自负的道:“若不是郑先生出手,相信商秀洵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
“长叔兄不愧是草原第一神shè!”郑石如不闲不淡地夸了一句,又道:“不过杨浩此子。绝不可以常理度之,观他出道几战,莫不是以寡敌众,xìng喜弄险,处处犯兵家大忌,偏偏就一胜再胜。这种人自信心极度膨胀,我不相信,他会畏缩不出!”
“为什么他不出手?”钱独关不解的道:“难道是重伤未愈,还是说,他不管商秀洵地死活?”
边不负淡淡开口:“我没有感觉到有刀意!”
场中诸人,以边不负武功最高,魔门功法奇诡莫测,长叔谋也要自叹不如,都知道杨浩以刀成名,边不负说没有刀意。也就是肯定杨浩当时既使在场。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商秀洵命悬一线,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长叔谋霍然起身:“杨浩在城外。我去杀他,你们去不去?”
钱独关默然不语,只将视线看向边不负,郑石如神sè凝重,右手轻敲着桌面,喃喃摇头:“不对,不对!”
这时郑石如才感觉到当晚虚行之一句废话起了多大作用,所有安排全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把握不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果然名如其人。
“不好!”郑石如忽然出声,场中三人俱都将视线投来。
“难不成,杨浩想借我们之手,除掉商秀洵,乘机夺取牧场兵权?”郑石如毫无把握的说出这番话,其余三人的脸sè顿时变得十分jīng彩。
※※※
“哈哈哈哈,商场主,谁不知道秦王浩心狠手辣,杀叔篡位,勾结江淮,肆虐苍生,偏偏在飞马牧场,就被场主奉若上宾,怎么,这就是商场主地识人之术吗?”
家香楼上,左游仙放肆地大笑,矛头直指商秀洵。
“是非黑白,自有公论!”商秀洵面沉如水地道:“秀洵一介女流,不懂天下大势,只知道观人以面,而不是背后传谣!”
“传谣?”左游仙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天下英雄俱为证人,众口一词,难道会冤枉他!”
左游仙这一说,在座地大部分人都纷纷点头,此次应邀前来的汉南诸帮派,皆仰钱独关鼻息,对江淮军这棵大树也是向往的紧,哪有有所反驳,何况杨浩在江湖上的名声,就是不好嘛。
“左兄这话就不对了!”出声的却是宋鲁,长身从席上站起:“宋某不才,曾与秦王殿下有同舟之缘,昔rì荥阳大会,也曾参与其中,倒不觉秦王殿为人,真如左兄所言般不堪,况且秦王殿下见识过人,我家大兄得知,也十分佩服!”
宋鲁的大兄是谁,天刀镇南公宋缺,四大门阀之首,三大宗师级的高手,得他说一句佩服,在座哪敢有半声异议,一众声音顿时压了下去,左游仙见状,只露出一丝冷笑:“宋阀主远在岭南,又未当面见过此人,道听途说,只恐被假象蒙骗,也未可知!”
“左仙长地意思是说,我宋家在骗人了!”宋玉致轻描淡写的接口:“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江淮辅公?”
左游仙顿时一愕,想不到这个看似娇滴滴的俏妮子,辞锋竟是如此咄咄,一句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在当场,另一席上,与大江会裴氏昆仲同坐的王魁介,却在此时又道:“宋阀主何等人物,只有无知之辈,才会在此信口雌黄!”
左游仙老脸一红,不由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是你父亲在此,也不敢对本座这么说话!”
王魁介站起身来,笑容中带起一丝杀意:“左仙长好大口气,家父不在,不如由在下替他老人家,来领教仙长高明!”
左游仙只是冷笑,端坐不动,显然不将王魁介看在眼里。
眼看席间杀气弥漫,已是一触即发之势,忽听一声清朗长笑,一名白衣书生跟一名异族打扮地小姑娘走上前来,堪堪抵消掉左、王两席间的气势,不见有何动作,却令两人气息微滞,顿生莫测高深之感。
“哈哈,钱城主大宴,总要给主人家面子,不如由我拓跋玉来做这个和事佬!”白衣书生笑容洋溢,一派chūn风拂柳的风范,身后的异族小姑娘却瑶鼻轻皱,不屑的哼道:“师兄,原来这就是中原人啊,果然喜欢内斗!”
这句话却说得人人恼火,不过尽知这一男一女乃突厥武圣毕玄的弟子,只当没听见就是,宋玉致张口yù言,却被宋鲁伸手止住。
“好!”左游仙忽然长喝一声:“不谈杨浩为人,容本座问一句,飞马牧场肯收留杨浩,可是为了杨公宝藏!”
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自从瓦岗败亡之后,江湖上已很久没流传关于杨公宝藏的消息了,此刻被左游仙一提醒,顿时尽皆醒悟,原来秦王浩的罪名之中,还要加上一条杨公宝藏。
一瞬间,座中无数视线都转向商秀洵一席,商秀洵秀眉一扬,哪肯接招,抗声立道:“众所周知,秦王殿下入主江淮,若说杨公宝藏,难道不在你们江淮军手里么?”
话题如球一样,顿时又踢到左游仙怀里,左游仙还没开口,便听到外间传来声音:“李阀,秀宁公主到!”
※※※
李秀宁劲装轻甲打扮,腰间按剑,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身后随侍着马三宝,倒提铁枪,如门神一样紧跟在李秀宁身后。
早有下人左首搭好席位,李秀宁拂衣落座,第一眼就看见对面的商秀洵,笑道:“原来姐姐也来了!”见商秀洵皱着眉头并不回答,也不在意,又环顾在座道:“诸位在说些什么呢,好生热闹啊!”
“正在说秦王杨浩!”左游仙接话,一手轻轻捋须,又是一番神仙气度。
“原来在说秦王兄!”李秀宁笑了笑,美目一扫,已落在商秀洵身后地几名护卫身上,笑道:“王兄英雄一世,既然来了,何以藏头露尾!”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ps:被逼出宫了)
一百零四章 以拙克巧
商秀洵身后除了鹏鹤二老之外,还站着八名牧场子弟护卫,即使入了楼内,仍没去掉头上的斗笠,本来就有很多人心生怀疑,现在被李秀宁一说,顿时吸引了众人注意,左游仙按捺不住,第一个掠身而起,探爪便向一名牧场子弟抓去:“还不显形!”
随着左游仙一出手,五指间已生出一道无坚不摧的凛洌罡气,商秀洵首当其冲,自问无法接住,探手一托桌面,三尺矮几翻滚而起,身后商鹏商鹤同时出手,四只干枯手掌按上桌底,喀嚓一声,整张质地坚实的檀木桌几整个裂开,鹏鹤二老退回席位,八名牧场子弟齐齐亮刀迎上。<wWw。SUiMenG。com>
一片碎木中,左游仙双脚落地,顺手撕掉右臂被震裂的一幅衣袖,目光森然的道:“二位好功夫!”
适才三人交手之际,四溢劲风,在座功力较次的都有窒息之感,尽皆骇然变sè,这才知道这位一向在江淮军中不显山不露水的辅公谋主,一身实负惊人艺业,尤以王魁介脸sè苍白,想到刚才不自量力的要和他动手,顿觉一阵后怕。
“住手!”
商秀洵清喝一声,越众上前,凛然道:“左先生想在这里,与我牧场为敌么?”
左游仙眼珠一转,一时沉吟起来,如果就地将商秀洵诛杀,逼使钱独关与飞马牧场翻脸,倒真有一举两得的好处,可看这女人临危不乱。几名护卫也是战意盈然,却给人一种难缠的感觉,适才对掌地两个老头也非等闲之辈,就算自己用上本门剑法,取他们xìng命也要在五十招外,难保座间不会有人生出变数。
他本是jiān猾之辈,一觉得把握不大。立时放弃,脸上已堆出笑容:“哪里。只是秀宁公主生疑,本座只好代为出手!”
说完这句话,他又忽然想起钱独关背后的那个人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敢再言,讪讪退在一旁。
见左游仙示弱,商秀洵也不再逼迫。转首看向席间的李秀宁:“秀宁公主,你怎么说?”
“商姐姐!”李秀宁轻蹙秀眉:“你我姐妹一场,与他不过初见,明知我与他为敌,就算两不相助也好,为何要站在他那一边!”
与商秀洵感情破裂,李秀宁也是耿耿于怀,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
“不是我站他那边!”商秀洵隐带怒意的道:“而是你站在哪一边。明知四大寇和江淮军都对我牧场虎视眈眈,你现在坐在这里,又是什么态度?”
李秀宁默然不语,心中只有苦笑,面对这句问话,根本无法做答。
“好。你想看是吗,我给你看!”商秀洵一抬手,八名子弟兵一齐取下斗笠,露出八张青壮黝黑的容貌。
“哪个是秦王浩啊?”淳于薇兴致勃勃的问道,拓跋玉只是微笑不语。
另一边宋玉致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宋鲁则缓缓摇头:“都不是!”
座间开始议论纷纷,李秀宁幽幽地叹了口气,扭开头,不敢直视商秀洵迫人的视线,商秀洵冷哼了一声。转向座间道:“秦王殿下抱病在身。不能赴约,此事早已知会钱城主。诸位若有疑问,秀洵可以陪同诸位,前往城外验证!”
一通鼓响,打断了商秀洵地说话,座间众人都是一楞,接连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循声向下望去,只见烟雨蒙蒙之中,前方昭明台下已立起座六尺高台,其上用两根长桩吊起一名白衣女子,浑身上下斑斑血迹,长发垂头,不知是死是活。
台角四面大鼓,由四名汉水帮众奋力擂击,震天作响。
诸人面面相觑,大多露出讶然之sè,不知汉水派做此布置,有何用意。
“各位,钱某更衣来迟,尚请恕罪!”
临窗诸人闻声回头,只见钱独关衣着光鲜,与郑石如两人已经从后厅走出,连连拱手微笑。
※※※
通通鼓声响起的时候,离家香楼三条街外,一个半开门的小酒寮内,跋锋寒正在自斟自饮,被命名为斩秦的大剑就放在手边。
喝着喝着,跋锋寒发觉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对,已辩出至少有数十道气息隐伏在四下,不时有刀身反光投在板壁上晃动,整个酒寮竟在短时间内被团团围住。
轻轻叹了口气,跋锋寒无奈的放下酒杯,懒散的道:“出来吧!”
一言落定,密集地脚步声中,近百道人影从藏身处抢将出来,刀矛剑戟并举,当场将跋锋寒身前身后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片肃杀之气顿时在小酒寮内弥漫开来。
“又是何方朋友?”如此阵仗,跋锋寒并不看在眼里,只淡淡的问道。
人群一分,从门口处进来几个人,俱是步伐沉稳,气度迥异,拿着各种兵器,一望便知是jīng修内外的好手,为首却是一名秀发垂肩的女子,身形匀称,风姿绰约,一身白衣素带,似乎有孝在身,一进门内,视线先落在跋锋寒身上,接着看见桌上那柄大剑,眸中顿时星光点点,似是心情十分激动。
“你是……”跋锋寒倒是诧异的看她一眼。
“大江联江霸的未亡人!”女子深吸口气道:“郑淑明!”
哗啦一声,街上一间小酒寮的屋顶突然掀开,苍鹰般窜出一个人影,人未落地,七八杆带勾长戟已冲出酒寮,着地扫来,顶上两名高手,一杖一刀,亦携雷霆万钧之势打下,危急时刻,那人影身形一转,头上脚下。一剑扫开地面长戟,双脚如毒龙钻心般欺入漫天刀网,将两名高手重重踢飞。
“清江派,苍梧派退下,江南会,明阳帮补上!”清叱声中,郑淑明手提长剑站在屋顶。随着发号施令,身边又飞出两名高手。分持双钩铁扇,直往半跪街心的跋锋寒掠去,下方持大戟地武士纷纷退后,换上一排盾牌刀手,竟都是走近身博击的路子。
跋锋寒刚刚落地,小腿上早已受了刀伤,猛可里碰上这种绵密战术。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又以左手受伤为代价,连砍三人,冲出重围,眼前只见漫天绳圈飞套而至。
“臭婆娘!”跋锋寒无奈翻身后退,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怪异念头:“若是那家伙在,定把你们统统杀光!”
打斗之中,跋锋寒偶然抬头上望。忽见高空中出现一个移动的黑点,体形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微一疏神,背上又被开了长长一道口子。
“花翎子?”跋锋寒心中一惊。
※※※
家香楼顶,长叔谋站在屋脊上,伸出套有皮套的手臂。接住从空而落的隼鸟,取下鸟爪暗缚地铜管,抬手将隼鸟放了出去。
扭开铜管地套口,小心的从内里取出一张薄如蚕翼地油纸,轻轻展开,露出其上符号一样的铁勒文字,只看了一眼,长叔谋脸sè顿变,嘴角微弯出一丝冷笑。
“……楼下的那名女子,是四大寇的重要人物。为了抓住她。本城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一顶之隔,下方大厅内。钱独关走下主位,面对在座众人侃侃而谈:“亦是从她口中了解到,四大寇已经跟巴陵帮和冠军的迦楼罗军结盟!”
这个消息让座间起了不小的sāo动,巴陵帮也就罢了,号称迦楼罗王地朱桀可是天下间恶名昭著地人物,此人县佐吏出身,生xìng残忍,大业末从军讨长白山,散聚为盗,号为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聚众十万,横行州府,所过处寸草不生,最出名的行径就是以人肉充军粮,还能吃出名堂,谓之酗酒者食之如糟,少睡者干而无味,更说过“食之美者,宁过人肉乎,但令他国有人,我何所虑”地名言,实属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却也让人对其不耻之余,又充满畏惧。
“萧铣的右路将军董景珍,与朱桀的女儿朱媚,大将白文原此刻就在竟陵,合四大寇之力攻打江淮军!”钱独关缓缓道:“为保汉南基业,我决定与江淮的辅公结盟,正好飞马牧场商场主亦有此意,应独关之邀,欣然挥军北上,今rì我三家于此处结盟,并力抗贼,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钱独关话说得十分漂亮,说完又团团拱手行礼,还特地在宋鲁与李秀宁的席前躬身下去,以示诚恳,而以这两家地势力影响,却也当得起此种待遇,俱都欠身致意。
左游仙知道下边该轮到自己说话了,站起身来清咳一声,刚要开口,对面商秀洵却忽然道声:“且慢!”
钱独关等人都是微微一惊,只见商秀洵已站起身来,正sè道:“钱城主怕是说错了吧,我飞马牧场何时答应与你们结盟的?”
座间顿时低声哗然,没料到商秀洵这么不给面子。
“商场主!”钱独关眉头一皱,语气已经加重:“难道我给场主的信中,没有写得清楚吗?”
“写得很清楚,但我并没有给你明确答复,不是吗?”商秀洵反问道。
“既然不同意,为何又应约而来!”钱独关眉宇间生起怒气:“商场主不是在耍在下吧?”
“商场主,大庭广众,可要小心说话!”左游仙不yīn不阳的道:“别毁了贵牧场的百年声名!”
“我是为另一件事来的!”面对两大豪强地压力,商秀洵夷然不惧,转身一指楼下道:“这位姑娘,究竟是不是四大寇的jiān细?”
“哈哈哈哈!”钱独关怒极反笑:“商场主此言,是怀疑我钱某另有用心了!”
“一面之辞,焉能采信!”商秀洵冷笑道:“若是钱城主胸怀坦荡,又何必函中附剑。以此威胁秦王殿下!”
“有何凭据!”钱独关矢口不认。
“剑,我已经带来了!”商秀洵伸手,身后牧场护卫已呈上一只长条包裹,随着商秀洵手腕一抖,一柄无鞘长剑当琅琅的滚在钱独关地脚下,厅中一时寂然无声。
“致儿,小心戒备!”宋鲁忽然低声向宋玉致道。
“怎么了?”宋玉致正看得专心。顿时露出不解之sè。
“你不觉得,这场面……”宋鲁皱起白眉道:“跟荥阳有点象吗?”
※※※
襄阳城外。一座小山丘上,花翎子刚刚收回隼鸟,摸了摸鸟头,从囊中取出一块鲜肉喂了。
“花花,你在做什么?”杨浩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花翎子娇躯一震,疾转身形,一手已摸上腰间短匕。刹那间,却整个人呆住。只见眼前来人一身文士打扮,满眼笑意,竟然是虚行之。
“怎么,你怕我啊?”
这一刻,花翎子仿佛看见生平最恐怖的东西,虚行之站在原地,口唇未动。却发出与杨浩一模一样的声音:“那就好,记得厚待他的家人!”“殿下神机妙算,让他们两虎相争,整个飞马牧场就唾手可得!”
两种声音,一会是虚行之,一会是杨浩。顷刻间换来换去,花翎子骇然失声:“你……”猛一抬手就要放隼。
刷刷连声,山丘四周钻出数十名军士,俱都张弓搭箭,牢牢指定花翎子。
“你放啊,我保证它飞不出五十步!”虚行之仰首看天,云淡风轻的道。
花翎子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失魂落魄地垂下手来,飞儿在她手臂上扑楞振翅,却因为有锁链扣着。始终挣扎不脱。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花翎子软弱地问道。
“很难说啊!”虚行之倒是由衷地叹了口气,一挥手。几名士兵拥上前来,解除了花翎子地武装,用刀剑抵住她前后要害。
经过虚行之身边时,花翎子忽然脚步一顿,颤抖着声音道:“他,会放过我吗?”
“那也很难说!”虚行之啧啧嘴,转身看着花翎子被押解下去。
一名队长走了过来,拱手请示,虚行之头也不回的道:“传信给左将军,一切就绪,让他随时等候殿下的讯号!”
“殿下,你究竟是不是真命天子,就看这一把了!”
远望着襄阳城方向,虚行之目中微微闪过一丝隐忧。
※※※
“一把剑,这能算得什么?”
家香楼内,钱独关已经被商秀洵逼得有些下不来台,以目示意旁边的郑石如上来帮忙,后者却有些心神不宁,不住的东张西望。
“是啊,这种剑,满大街都是,你随便找一把就说是证据,太荒唐了!”左游仙很讲义气,立刻抢身上前,伸脚就要往剑身上踏去。
“等一等!”
斜刺里打来一柄飞抓,嗖的将长剑抓回到手上,却是拓跋玉忽然出手。
“拓跋兄……”钱独关目中jīng光一闪,不解地望向此人。
拓跋玉却不理他,径自将剑柄反持在手,笑道:“师妹,你看看这是什么剑!”淳于薇的小脑袋早已凑了上前,细细看了一会,奇道:“咦,这不是高丽九玄派的佩剑吗?”
“不错!”拓跋玉微微一笑,侧目看向钱独关道:“钱城主,你这回麻烦大了,这可是高丽傅大师弟子的佩剑!”
“傅采林?”钱独关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连左游仙都是神sè一变。
之前边不负出手伤人夺剑,抱着必杀之心,并未详探那女子的武功路数,而经手几人,也没有一个去过高丽,只觉得这种剑造型略显怪异,也未太放在心上,此刻被拓跋玉当场挑明,不止钱独关,在场所有人都是暗暗吃惊,同为天下三大宗师弟子,很难说双方是否有过交际,可信度极高。
“如何?”商秀洵乘势进迫道:“傅采林的弟子,岂会与盗匪为伍!”
钱独关一时无语。左游仙强道:“傅采林地弟子又怎样,当rì罗刹女行走江湖,也不是杀人无数,对了,罗刹女与杨浩关系匪浅,弄一把剑来又有何难!”
“是非真假,不如先把这位姑娘请上楼来。当场一问便知!”商秀洵这句话颇得几人赞同,宋鲁也微微颔首。
“难道钱城主有什么难言之隐?”宋玉致有意无意的出言相助。她一开口,王魁介立道:“此事干系重大,还是弄清楚地好!”
“不行!”钱独关硬着头皮道:“这女子是四大寇的jiān细,武功高绝,岂能为你一句话,就轻易释放!”
“不错!”左游仙紧接着道:“她若砌词狡辩,我们又如何采信!”
“诸位!”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秀宁。这时站起身来,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辞,相争无益,不如先弄清楚,究竟秦王兄,与这位女子是何种关系?”
“这个……”商秀洵一时语塞。
“哈哈,还能有什么关系!”左游仙顿时长笑道:“孤男寡女,难道还是结拜兄弟不成。哼,分明杨浩勾结四大寇,故意让商场主到此搅局!”
这一指责不可谓不重,商秀洵勃然怒道:“血口喷人!”
※※※
人不离马,是牧场一直以来出门在外的规矩,
商秀洵登楼之后。吴言只带了五十名武士坐在二楼,其余的牧场子弟则都在楼外冒雨看守马匹。
整个二楼大堂内散坐着十几方势力,酒楼安排了酒菜,不少人都在大吃大喝,只有李阀、宋阀地武士和牧场地子弟兵还算纪律严明,始终保持着jǐng慎xìng,连接上下两层地楼梯口,成为所有视线的焦点。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快看,打起来了!”
呛啷啷一片光芒闪动,不约而同的。楼内所有人都拔出刀来。
霎时楼内静的落针可闻。才听到一阵打斗叱喝之声正从楼外传来。
“是……是街上打起来了!”最先开口的那名壮汉早被吓得一头冷汗,结结巴巴的用手指向窗外。
※※※
出于一种微妙的直觉。跋锋寒追着那只隼鸟地去向,将战局一路引到家香楼附近,在斩杀对方近三十人后,自己也付出十多处伤口的代价,然而他本xìng悍勇,越是如此,战意越旺,到此大江联地狙杀已不成阵型,连郑淑明也挥剑下场,舍生忘死地向跋锋寒攻击。
“不知好歹!”跋锋寒偏过剑锋,用剑脊将郑淑明拍了出去,顺手拖剑,将另一人血淋淋的划成两半。
不是跋锋寒忽然有了怜香惜玉之心,只是觉得自己已杀其夫,夺其剑,再用这剑来杀其遗孀,总是有些下手不了。
不过对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客气,斩秦剑运到极处,隐隐风雷之声,当者披糜,一起一落,便带起残肢断臂,大篷血雨,本来他已多处受伤,再被血雨一淋,全身上下几乎成了血人一样,也分不清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地。
“夫人!”明阳帮副帮主谢厚扶住体力不支的郑淑明,急道:“叫援兵吧!”
看着跋锋寒修罗杀神般在人群中纵横往来,郑淑明不禁心中一寒,银牙一咬,点下螓首。
谢厚暗松一口气,一声呼哨,周围帮众立刻探手入怀,十几只手同时扬起。
嗖嗖数声,十余道烟花火箭冲天而起,烟尾摇曳,在半空中炸开漫天火星。
※※※
“信号!”
城外大营,负责观望的牧场子弟大声传讯。
柳宗道与虚行之正在大营内来回踱步,偶而停下互看一眼,都是摇头叹气。最后柳宗道停下脚步,沉不住气道:“虚先生,你这招到底行不行啊!”
“应该行吧!”虚行之很不负责任地道:“空城计加反间计,只要他们没有发现殿下的踪迹,就不会轻举妄动,商场主也不会有危险,再说,万一有情况,不还有左孝友在西门接应嘛!”
“你……嗨!”柳宗道都不知该怎么说他,这位虚先生简直跟那个殿下一样,一对疯子,偏偏场主还要陪他们一起疯,都疯了算了。
“大管事!”忽然帐门一掀,一名牧场子弟几乎是扑将进来:“紧急信号,紧急信号!”
柳宗道与虚行之俱是神sè一变。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
同一时间,西城左孝友处。
埋伏在距城门七百步外的长草丛里,八百钟离军全部身披虚军师发明的树叶衣,忍受着草地湿寒,一动也不敢乱动。
左孝友目测了一下距离,肉眼已能看见城头上的士兵活动,轻轻抬手,示意部下保持肃静,计划中万一有变故,将由牧场本军首先全力进攻北门,吸引襄阳守军地注意力,自己这队jīng兵,必须在短时间内抢占西门,接应殿下一行人逃出。责任重大,左孝友更不敢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忽然襄阳城上空升起数十道火箭,炸开各sè火花,城头上的守军顿时一阵惊慌失措。
“哪个是信号?”
左孝友迷惑了。
※※※
“杨浩安排死士行刺我!”
得郑石如在耳边轻声告以刚得到的消息,钱独关立时一阵兴奋:“石如,果然被你料中,这下好办了!”
郑石如却暗暗摇头,心里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却又找不出更好的解释,钱独关已大步走上前去:“左仙长,商场主,我们不要再争了,好,我就把那jiān细押上来给大家看看!”
左游仙和商秀洵双方都已剑拔弩张,眼看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座间众人也全都站起身来,陡听钱独关此言,尽皆愕然看来,全料不到前一刻他还坚持得斩钉截铁,这一会儿又变得如此快法。
随着钱独关挥手令人下楼提人,商秀洵和左游仙也都忿忿不平的住口,转身各回席位。
“看钱城主的神情,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故?”宋玉致笑吟吟的道。
“不错!”钱独关此刻心情十分愉快,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向商秀洵道:“商场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背后这几位,恐怕不都是牧场的人吧!”
“嗯?”商秀洵当场一楞。
钱独关只当自己猜中,哈哈一笑,忽然往下一指,厉声道:“秦王浩的死士,还不显形!”
就在这时,只听窗外嗖嗖作响,十余道烟花号箭直冲半空。
※※※
整个二楼已乱作一团,只听一声大吼:“啊,受不了了!”
西侧窗口,飞马牧场地一桌上忽然站起一名头戴斗笠地武士,猛的连桌带菜地一推,整个人踉踉跄跄的扑到大堂中心,左手撩开衣襟,右手探入怀中,在众目睦睦之下,自膻中穴上缓缓拔出一根一尺多长的金针。
“殿下!”吴言失声惊呼。
“我回来了!”杨浩终于吐出一口长气。
一百零五章 战襄阳上
“殿下!”虚行之走上前来。谨慎的道:“虽然钱独关不会明里动手,但也要提防他暗箭伤人,不若如此……如此……,定让他们不辩虚实,阵脚大乱!”
“障眼法而已!”杨浩皱起眉头:“真能瞒得过去吗,若被拆穿,岂不是要本王示弱人前!”
“示敌以弱,伺敌之隙,此正兵法也!”虚行之坚持道:“况且魔门虽诡,也不出人心二字,所谓虚者虚之,疑中生疑,刚柔之际,奇而复奇,为殿下保命存身而计之,臣死谏!”
杨浩已听出他的意思,反正是个死,尽尽人事罢了。不由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为何我轻身犯险,由头至尾,完全不见你一言相劝,反而屡屡推波助澜!”
“自古成大事者,必冒大险!”虚行之正sè道:“这一关殿下如果过不去,又怎值得学生托付前程!”
这个滑头的家伙,杨浩越看他越不顺眼,冷哼一声,从棋秤边站起身来。
“那依你之见,还要如何?”
“臣请殿下自封武功!”虚行之拱手一揖。
※※※
“是大江联的求援信号!”
家香楼三层内,郑石如已认出半空中的烟花号箭,钱独关一呆之下,顿时大怒:“郑淑明在搞什么鬼!”拍案而起,忽然又停下脚步,一指商秀洵身后道:“把他们给我拿下!”
“你想做什么?”商秀洵目光一凛。鹏鹤二老已左右掠至,八名护卫同时举起刀来。
随着钱独关话音落地,后厅两厢已涌出大批武士,冲上席间,将商秀洵等人团团围住。情势变化于瞬息之间,满堂宾客全部站起身来,神情各异的看着眼前一切。不少人已暗暗提聚功力。
“钱城主!”
一声不满地喝止,却是李秀宁带着马三宝走上前来。
※※※
金针出体。那名武士终于松了口气,却突然胸前一闷,扑的喷出一口血花。
吴言已带领牧场众人将那武士团团围住,钢刀向外结成圆阵,看着楼中众人渐渐回过味来的眼神,吴言只有暗暗叫苦。
“秦王浩!”
曾见过杨浩面目的李阀武士第一个喊出口。
那武士蓦然抬头,凶晴一闪。整个人已冲天而起。
※※※
“这是……”虚行之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弩机,机长三尺,红木为柄,造型奇特,机匣竟较普通弩机大了一倍有余,虚行之端详了片刻,才犹豫不决的道:“似乎是连环弩?”
“不错!”杨浩满意地点点头,举起弩机道:“这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诸葛元戎弩。内藏十支铁箭,十箭连发,只在一息之间,二十步内,就算yīn后祝玉妍,若无防备。也难逃一死!”
“别问我从哪里得来地!”杨浩略过虚行之疑惑的眼神,傲然一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敢入城了吧!”
“殿下意在钱独关!”虚行之不动声sè的道。
“自从江都以来,我已经困得太久了!”杨浩冷笑道:“这一切,都拜yīn癸派所赐,等明rì,我就还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所以即使钱独关不设局相邀,殿下也会找借口来襄阳,对吧?”
“哼,这就叫与虎谋皮!”杨浩放下弩机,踱了几步。回头问道:“什么看法?”
“你死定了!”虚行之一脸悯然的摇摇头。
※※※
“商场主不必惊慌!”
钱独关大步走下主位。慨然道:“钱某得到消息,秦王浩yù使人刺杀于我。故意嫁祸商场主,挑动我两家内争,从而坐收渔人之利!”
楼间众人都是一惊,商秀洵难以置信的道:“你胡说什么?”
“哈哈哈哈!”钱独关仰天一笑:“商场主如果不信,只要把这个刺客找出来,我们可以前往城外,与秦王浩当面对质!”
“你……”商秀洵只觉得滑稽无比,呆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果然如此!”左游仙辛灾乐祸的道:“我说秦王浩这人内藏jiān诈,想不到连商场主也算计了,当真是……嘿嘿,好如意地算盘!”一句财sè兼收却是没好宣诸于口。
李秀宁走到近前,美目掠过那八名牧场护卫,亦相劝道:“姐姐,事非寻常,不要再犹豫了,这几人中,到底哪个是杨浩的手下?”
“根本没有杨浩的手下,这都是我牧场子弟!”商秀洵没好气的道。
“还要隐瞒!”钱独关沉声道:“商场主,这种时候仍要固执一念,因私废公,不顾飞马牧场百年基业吗?”
“鹏老、鹤老!”李秀宁向商鹏商鹤各行一礼:“二位是牧场长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商姐姐中jiān人诡计,连累整个牧场毁于一旦不成!”
几人东一句,西一句,说得商鹏商鹤竟有些无所适从,眼神也出现动摇,那八名成为全场中心的牧场护卫则你看我,我看你,越看越觉纳闷,是自己人啊。
“鲁叔,杨浩真会这样做吗?”宋玉致低声询问身边的宋鲁。
“不知道!”宋鲁捋着银须,眉头深皱:“毕竟是皇族子弟,上位者心狠手辣,也很难说!”
“宋前辈,您看这事……”王魁介凑上前来,yù言又止的询问,目光却放在宋玉致地身上打转,后者随即发觉。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宋鲁微微一笑,应道:“静观其变吧!”
“师妹,你在看什么?”拓跋玉正在关注场中情景,忽然发觉师妹淳于薇竟已跑到西侧窗口,鬼鬼祟祟的探头下望。
“啊。没什么,你别过来!”淳于薇急扭回头。使劲向拓跋玉摇手,弄得拓跋玉莫明其妙,只能止步。
“好险!”见师兄走了回去,淳于薇偷偷吐了下舌头,这才收回视线,重新投向楼外。
“看你打地那么帅,再让你多活一会了!”双手伏在窗口。淳于薇笑眯眯的想道。
家香楼下,西侧一条胡同里面,跋锋寒浑身浴血,挥动长剑,正与层层叠叠的江湖人士厮杀不休。
※※※
“钱独关,你无凭无据,难道要空言入罪不成!”商秀洵大声抗辩。
钱独关此时也被逼得没有退路,一拍椅背道:“好。待我将这几人拿下,代商场主问出凭据来!”
“你敢?”商秀洵怒喝。鹏鹤二老立时鼓起真气,连同八名护卫将商秀洵护住。
“等一等!”李秀宁手按剑柄,龙行虎步走入双方刀剑丛中,冷然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要开战。岂不正中秦王浩的下怀!”
“谁让商场主执迷不悟!”左游仙捋着山羊胡,冷笑道:“说不定现在城外,杨浩已经夺得兵权,正要麾军攻城呢!”
仿佛为他这句话做印证一样,话音未了,城北方向已当当当响起震耳锣鸣。
“jǐng锣!”郑石如第一个反应过来,疾展身形,奔到窗栏前向外望去,顿时大惊失sè:“有人攻城!”
一片厮杀呐喊之声,已清清楚楚地传入楼内。满楼众人尽皆神sè大变。
“商秀……”钱独关又惊又怒。猛的从座位上长身而起,刹那间。座下地板陡然裂开,一柄青蒙蒙的长刀破位而出,直挺挺地搠入钱独关体内,将他整个人与座位连成一体。
变起俄顷,所有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钱独关站在原地,无声地张了张嘴,接着便被一股莫大力道拖住,连人带楼板,一起往下层坠去。
※※※
“yīn癸派顾忌太多,扶植钱独关把持襄阳,大权独揽!”杨浩抱臂望着厅前滴雨:“所谓成也此人,败也此人,只要他一死,汉水派群龙无首,势必大乱,襄阳城也就唾手可得!”
“此乃荆轲刺秦之计,殿下必能留名千古!”虚行之拱手祝贺。
“乌鸦嘴!”杨浩冷眼看去,越发想揍此人一顿,忍了忍,还是没有动手。
“总之我明rì去后,外间一切由你安排,绝对不能出差错!”
“那如果殿下失手了呢?”虚行之又问。
杨浩微微一楞,目光茫然,自嘲的笑了笑:“竟陵战败,辅公佑反骨,就算侥幸回到江都,杜伏威迫于压力,都会猜忌于我,打生打死那么多仗,还要我做回傀儡的话,我宁可明rì死在襄阳!”
虚行之深深吸了口气,默然无语。
※※※
哗啦一声大响,三楼顶板裂开大洞,杨浩抓着钱独关,与满天木屑一同落地,下方的武士们都大惊失sè,纷纷四下散开。
“放手!”
同一时间,两道凛厉劲风,伴着一声叱喝,分从左右方向往杨浩后心袭来,杨浩当机立断,换了一拳一脚,立时抬手将钱独关抛给其中一人,反手刀解鹿角,穿暇抵隙,破入另一来袭者双掌之内,那人怒吼一声,不肯与杨浩同归于尽,变掌按住刀身,劲气一吐,震开杨浩。
抢过钱独关那人长发披肩,文士打扮,正待验看钱独关生死,猛的手中一空,竟又被杨浩凌空夺了回去,原来半空之中,杨浩已在钱独关身上缠了飞天神遁,一收一放,竟连这文士也反应不及。
先前被震飞那人已追杀而至,手中翻出一面金盾,迎面向杨浩劈去,两人合击之势既解,杨浩看也不看。直接把钱独关提起往盾上一迎,叮当一声火星碰撞,来者一记金盾竟被文士手中一枚银环激飞开去,更倒退三步,险些拿桩不稳。
三人这番交手迅快绝伦,几乎只是换了个照面,便尘埃落定。钱独关仍然落在杨浩手上,另外两人一名中年秀士。一名异族大汉,成三角形站立,气机交融,已忧一触即发之势。
这时又是刷刷几条身影落在场中,却是楼上功力最高地左游仙、宋鲁、拓跋玉三人,其余人这才刚刚从楼梯口跃下,不少xìng急地则从楼外翻了进来。
“秦王殿下!”宋鲁许久未见杨浩。神情竟显得有些激动。宋玉致这时跃到他地身边,奇道:“他就是杨浩?”紧跟着王魁介与裴氏昆仲也跃到这边
淳于薇跃到了拓跋玉身旁,笑嘻嘻地道:“原来这里更好看啊!”忽然目光一凝:“师兄,你看他的刀!”拓跋玉的视线早已落在杨浩手中的大胜天上,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殿下!”商秀洵与鹏鹤二老跃落在地,情急之下,就要过去,却被同时落场地李秀宁死死抓住。急道:“商姐姐,危险!”旁边的李阀和牧场武士立刻围拢过来,将两女护在中心。
郑石如落地,略略一看,立时唤来一名汉水帮众,附耳吩咐。
“哈哈哈哈!”家香楼内。暴起杨浩冲天长笑。
※※※
襄阳北城门,浓烟滚滚,厮杀正烈。
城上城下火箭对shè,牧场大军冒着箭雨在护城河上搭起梯桥,一架接一架云梯被推起来,钩搭住城墙垛口,城门通道内,两扇铜钉城门已被攻城杵撞开,双方士兵隔着千斤闸相互对刺,挤成一团。城头上。滚油擂石硝瓶雨点似地投下。不断有士兵滚落城头,下饺子一样摔落在护城河内。护城河闸早已打开。激流水势打个漩涡,就把人卷得无影无踪。
“给我上,一定要救出场主!”柳宗道在城下督战,声嘶力竭的挥剑大呼,身上已中了三箭,直若无事。
虚行之骑着马立在距城墙五百步外,仰首端详着前方战势,看了一会儿,当下招手唤来三执事许杨,道:“派两千人,给二执事助攻,再派三千人,去佯攻西南段的城墙角,注意速度不要过快!”
虚行之在牧场时rì到处乱逛,对牧场事务均提了不少建议,皆知虚先生才学不凡,腹有良谋,许杨自无异议,当即欣然领令,策马前去调人。
坐回马鞍之上,虚行之不禁暗暗点头:“果然是哀兵必胜,古人诚不我欺!”
※※※
西城门,左孝友亲率五十名好手,带好钢爪绳索,从吊桥下面攀过护城河,迂回掩至城墙根下,沿着墙缝静悄悄的向上攀爬。
城头上守卫本来就很松懈,北门战事一起,又调了一部分过去,剩下的一小队士卒也是心神不宁,机械式的来回巡逻,压根就没正眼往城下看过。
※※※
“哈哈,原来都是熟人啊!”
家香楼内,杨浩一把刀抵住半死不活地钱独关咽喉,面对着满楼刀光剑影,目光如刀锋般逐一扫向楼内众人:“长叔兄,久违了,这位是魔秀士边先生吧,宋三爷,好久不见,拓跋兄,还认得张三吗,三姑娘,原来你也在啊,郑先生,别站那么远,靠近一点,咦这位道兄是谁,让我猜一猜,子午剑左游仙,对不对!”
如数家珍地点出人名,众人反应也各有不同,长叔谋怒视,边不负惊异,宋鲁捋须微笑,拓跋玉含笑点头,李秀宁寒着粉脸,根本不做反应,郑石如满脸苦笑,左游仙倒是冷笑一声,率先开言道:“久仰秦王殿下威名,今rì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道兄高名,本王也早有听闻!”杨浩哈哈一笑:“不知道兄的剑罡同流,练到第几重了?”
左游仙神sè一凝,绿豆眼中闪过两点凶光,拈着山羊胡,却不再多说。
这时却有一人跃众而出,傲然道:“秦王浩,你认得我吗?”
杨浩倒是一楞。出来这白衣男子还真不认识,唯恐怠慢高贤,小心翼翼的道:“不知这位是……”
早有大江会龙君裴岳上前代答道:“这位就是长白鞭王王薄公地公子,雷霆刀王魁介公子!”
杨浩几乎为之气竭。
“去你妈的,大人办事,小孩子滚一边玩去!”
王魁介先前站在人群中,听杨浩漏过自己。心中不忿,又见宋玉致看向杨浩的目光别有不同。一腔血气压抑不住,于是挺身上前与杨浩搭话,本以为自己也算小有名头,加上父亲的名声,怎么也能得个久仰大名之类的评语,万没料到杨浩出言如此尖刻,顿时脸皮都气红了。下襟一撩,一柄三尺薄刀已取在手中,飞身向杨浩砍去,出手刀风凛洌,确有不凡功力。
原著之中,王魁介于大江上拦截徐寇二人,徐子陵长生决初成,以三记手刀将他逼退。而此刻地杨浩先后得王儒信与杨广之助,功力刀法都已臻jīng深,其后一人一刀转战千里,百战浴血,已等同跋锋寒那般级数,又怎会将这小子看在眼里。当下不闪不避,左手反握刀柄,只伸出右手,欺入对方刀影之中,绕腕一转,王魁介一刀劈下,五指空空,手中刀早已被杨浩抢了过去。
“滚蛋!”
一脚将还在发呆地王魁介踢开,将薄刀一扔,扯起钱独关道:“统统让开。本王要出城!”
“休想!”长叔谋怒哼一声。举步yù待上前,却被边不负伸手拦下。看向杨浩道:“放开钱城主,你可以走!”
“你看呢?”杨浩冷冷一笑,大胜天在钱独关颈间割开一线,血水汩汩冒出,钱独关要害被捅了一刀,本就痛苦难当,此际忍不住呻吟起来。边不负眉头一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起来。
“边兄,大好良机,万不能放虎归山!”左游仙上前一步,慨然道:“钱城主死得其所,我们拿杨浩地人头,慰他在天之灵!”
边不负微吃一惊,还没答话,杨浩已笑道:“左道兄为辅公佑谋主,为江淮谋夺襄阳,也是情理之中,可惜边先生他们费尽多年心血,就被你一句话断送了!”
边不负神情微动,狐疑的看了左游仙一眼,后者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边兄不要误会!”
杨浩也不愿逼人太甚,说话时已尽量模糊,意思却清清楚地摆在那儿,一个yīn癸派,一个道祖真传,涉及利益之争,难免不会互有顾虑,看着两人神态,杨浩更是吃定yīn癸派舍不得放弃钱独关这个培植多年的角sè,又扬声笑道:“为人留一线,rì后好见面,这襄阳会盟我领教了,大家各让一步,总好过两败俱伤!”
“独关伤势太重,你让我先看看!”边不负yīn沉沉地道。
“好,城外军营,随便你看!”杨浩寸步不让。
“秦王殿下,你走得了,不怕有人走不了吗?”边不负微微扭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商秀洵。商秀洵却冷冷一笑道:“飞马牧场从来不受人要挟!”李秀宁在旁边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弥补裂痕的唯一机会,应声道:“本宫与飞马牧场同进退!”
商秀洵颇感意外的看了李秀宁一眼,一时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忽听一个声音道:“那我们宋家也与二位姐姐同进退吧!”只见宋玉致从旁边走了过来,宋阀武士立刻随之聚拢到这边,宋鲁走过去时,还对杨浩微微一笑,示意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一时间,场中最强地三家势力牧场、李阀、宋阀站到同一阵线,整个大堂内如水中分般划开两方阵地,边不负等人的神情更趋yīn沉。
杨浩心中大定,冲边不负笑道:“边先生,现在怎么说?”
边不负无语,旁边郑石如不得不站了出来,掸掸衣袖,拱手长身一揖:“秦王殿下,当rì尝闻殿下于江都大义灭亲,亲手斩杀暴君杨广,救万民于水火,扶天下于即倒,江淮杜总管,由此归心,鄙城主不才,素仰慕殿下仁德,得知殿下驻陛飞马牧场,特书函相邀,言辞恳切,待殿下应邀而来,复喜不自胜,欢欣鼓舞,尝与石如说起,有殿下至,则汉南无恙,天下无恙,今rì会盟本意,便想公推殿下出面,联络各地义师,除寇灭暴,重整山河,然则不知何事触怒殿下,致有此举,若殿下yù行责罚,则一声令下,鄙城全体皆听凭处置,然外人无知,道殿下私刑泄忿,寡量难容,不免累及殿下名声,窃为殿下所不值!”
一番话说得花团锦簇,在场多是江湖中人,个个都面露不耐,好容易等郑石如说完,杨浩笑了笑道:“你再说一遍!”
“当rì尝闻殿下……”只起了个头,郑石如便说不下去了,微露苦笑,直接了当的道:“殿下,我们换人质吧!”
一百零六章 战襄阳中
烟雨蒙蒙,飘洒在家香楼外。
杨浩一只手探在钱独关肋下,支撑住他摇摇yù坠的身体,大胜天横亘对方喉间,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退出酒楼。
周围是郑石如调来的汉水派jīng锐帮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团团围住,明晃晃一片刀山刃海,边不负和左游仙两人一左一右,行走在人群之中,淡淡的杀机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笼罩在杨浩身上,竟是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艰难。
“边秀士,左道兄,小心一点,别走得太近,我这人一害怕,手就会抖!”杨浩只能用说话来排遣压力。心中暗算时辰,左孝友应该动手了才对,为何西城还没有动静,是虚行之没安排好,还是襄阳方面早有准备。
长叔谋不知去向,这让杨浩隐隐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个铁勒飞鹰的首徒轻功了得,铁勒人的弓箭之术他也见识过,如果藏在暗处,找机会给自己来上一箭,上一世的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嘛,人质劫匪穷凶极恶,被狙击手一枪爆头,那感觉可不好受,只能把钱独关紧紧抱住,尽量掩护自己的身形。
最可怜钱独关堂堂汉水派老大,一身武功也算出类拔萃,现在却像个破口袋一样被杨浩拖来拖去,鲜血染红了一路雨地,脸sè也越来越见苍白。
牧场、李阀、宋阀众人被几队弓箭手堵在楼内,其余依附汉水派的帮会则都在观望。虽然内中不乏宋鲁、拓跋玉之类地高手,但情势未明,一时均不愿妄动。
此刻守城军已经证实,攻击北城门的确属牧场军队,商秀洵等人立刻被当作首要目标,只是暂时被宋阀和李阀护着,尚能平安无事。而汉水派的主要jīng力现在则被杨浩所吸引。是以一时间整座家香楼内外,竟形成了一种相对平衡的局面。
昭明台下的高台上。那名白衣女子依旧半死不活的吊在那儿。四周的守卫已经撤走,细雨濡湿了那女子地衣服,一身白衣已渲染成淡红,身躯还在轻轻挣扎。
距高台十步之外,杨浩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台上的女子,随即冷笑道:“又玩这种花招。别装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人质?”
“难道这位姑娘,不是殿下要找地人吗?”郑石如故作讶然,撩衣走上高台。
“头发那么长,我怎么看得清楚?”杨浩托着钱独关原地转了一圈,冷冷的看着四周。
“看不清楚,你靠近点看啊!”左游仙泠笑接口。
“不用了,我又不近视!”杨浩此刻已有七分把握断定台上不是傅君瑜。不然对方不会诱自己靠近,不过反正是拖延时间,杨浩也乐得陪他们玩玩。
至于那女子是谁,可能就是绾绾,抑或是白清儿。对杨浩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人物。又岂会轻易上当。
“人已在此,那么殿下是换还是不换?”郑石如长身立在台上,很有耐心的道。
“换!”杨浩斩钉截铁的道:“你先放人,我要验明正身!”
“不行!”左游仙道:“谁知道你又有什么鬼花招,要放大家一起放!”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我跑了不成!”杨浩一抬钱独关的下巴:“一起放也行,除非到城外!”
雨势渐渐增大,天地间如同披上一层轻纱,北城门处杀声正烈,滚滚浓烟冲天而起。街上众人俱已湿透。从衣边发角,刀剑兵器上不时滴下水珠。场面仍然僵持不下。
“石如!”边不负突兀的开口:“杀了那个女人!”
杨浩微微一楞。郑石如还没动作,一旁左游仙已应声道:“我来杀!”整个人如同大鹤般纵身而上,半空中长剑脱鞘,径自跃过杨浩头顶,向那被吊起地女子扑去。
“什么?”杨浩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扭回头看,便见左游仙手中长剑挥落,女子的人头已冲天飞起,项中喷出三尺高的血泉。
“君瑜!”
满天血sè,瞬间映红了杨浩的双眼。
※※※
“商姐姐,你还看不清楚吗!”
家香楼上,李秀宁气势咄咄的盯着商秀洵的双眼:“杨浩正是利用你场主的身份,借机挑起事端,然后迫使牧场替他攻打襄阳,什么被人威胁,根本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钱独关和襄阳城!”
“这不可能!”商秀洵轻摇臻首:“如果他真是这么想地,岂不连他自己也困了进去!”
“这就是他的jiān猾之处!”李秀宁轻哼一声:“当rì在飞马园,他不也是这样取信于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否则的话,现在外面牧场大军攻城,商姐姐,是你下的命令吗?”
这一句正问到商秀洵的疑虑之处,沉吟片刻,底气不足地道:“可能,有什么变故吧?”
“什么样的变故!”李秀宁冷笑:“能让纪律森严的飞马牧场,如此擅做主张!”
商秀洵半晌无言以对,李秀宁见状话风一转,又道:“商姐姐,牧场一向与世无争,为何此次竟然会出兵呢?”
“四大寇先犯我牧场,我想乘他们与江淮军两败俱伤,一举将其歼灭!”商秀洵不由自主的答道。
“你真是这么想的?”李秀宁冷冷一笑:“飞马牧场能有今天的dú lìxìng,靠得只是百年避世的祖训,而你如今贸然出兵,打破这一惯例,亦等于宣告飞马牧场正式踏足乱世,以牧场的财富和实力,势必成为各大势力地眼中钉。再不复从前的友好态度,最后不是成为某大势力地依附,便只有灭亡一途,商姐姐,难道你想跟四方豪强争夺天下吗!”
“怎么会?”商秀洵秀眉一蹙,微怒地看向李秀宁:“你什么意思?”
“怕只怕商姐姐被人唆使,还不自知呢!”李秀宁目光异样的看向楼下:“一入乱世。再难回头,我这位秦王兄。可非是甘于平淡之辈啊!”
“你们在说什么?”宋玉致动人地身影走了过来:“咦,商场主,你怎么了?”
商秀洵勉强一笑,还没答话,忽听楼外惊呼声起,下方已出现变故。
※※※
头颅还在天空中飞舞,杨浩已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高台下裂开一个大洞。一个满头银发的人影冲了出来,一蓬雨花似地牛毛细针已经撒到眼前,原来埋伏并不在台上,而是在台下。
身后劲气狂shè,边不负弹出的一枚银环正向后心打来,半空中左游仙一剑揽起经天长虹,水银泻地般地泼下。
一瞬间,杨浩前后上方俱被杀招锁定。形成天罗地网般的绝杀之势。
“火炎上!”
爆喝一声,杨浩往前推开钱独关,双手挺刀上撩,狂暴无俦的刀势掀得雨水倒shè,左游仙蓦然脱口惊呼:“岳山!”手下一缓,已被杨浩挣开剑网。而边不负那枚银环却硬生生打中杨浩背心,打得杨浩五脏震动,半空中喷出一口血箭,断线风筝般往台上摔去,身形不止,一路滑得雨水纷飞,直到台边才得以停下,当场又呕出一口鲜血。
正前方那蓬牛毛细针,则全被钱独关生受了,一名银发女子抢过他的躯体。连忙掏出解药yù要往他口中喂去。郑石如也跃下台来,疾捉起钱独关的脉门。脸sè顿时一变。
“怎样?”边不负疾掠而至。郑石如站起身,神sè难看的摇了摇头,原来杨浩脱手之际,已顺势震断了他的心脉。
“咳,咳,哈哈,咳!”
抚着胸口,杨浩以刀支地,摇摇晃晃地从台上爬起来,仰天大笑道:“好,现在又打成平手了,那就重启一局吧,你们谁先上!”
边不负眼中杀机毕露,扭头看去,却见左游仙一副神sè不定的模样,顿时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那好像是岳山的刀法!”左游仙期期艾艾的道。
“废物!”边不负暗骂了一声,不再管他,纵身跃上高台。
“秦王浩!”边不负意态从容,微微一笑:“没有下一局了,这里就是你的结局!”
“哈哈,那我就领教一下,你位魔门yīn癸派高人的厉害!”
钱独关一死,杨浩也没了什么顾忌,索xìng当着在场人面,扬声大喝
边不负脸sè顿变,台下已传来一阵sāo乱。
※※※
家香楼上已乱成一团,杨浩受伤吐血,商秀洵再也按捺不住,一声令下,商鹏商鹤同时动手,四只大袖卷起滔滔劲气,将四周的桌椅板凳投石般砸向汉水派的弓箭手。汉水派地弓箭立时满天shè至,却将在场人全部笼罩其中,宋鲁是第三个动手的,五指如钩,硬生生抓起一块楼板,大盾般的竖起,挡住无数箭枝,其余人则乘机纷纷跃下一楼。
“公主小心!”马三宝手挥铁枪,替李秀宁挡下一枝流箭。
看着眼前的乱景,李秀宁暗暗咬牙,明白乱势已成,只好下令突围。
各sè烟花号箭再次从楼内shè出,却是几方势力都在召集城内的部署,乱局,顿时一发而不可收拾。
“太好玩了!”淳于薇一鞭子卷起一名汉水帮众,将栏梯砸塌,跃将下去,拓跋玉怕她出事,只好跟着跃下,下方宋阀李阀和牧场的武士已经和汉水帮众展开激斗,其余一些小帮小会则茫然无从,只能被动地迎战。
汉水帮已调集重兵,死死堵住楼门,后援还在不断涌入,商秀洵冲了几次都被迫退回来,吴言护主心切。右手还挨了一戟,只能换成左手使刀,紧跟着商秀洵寸步不离。
忽听喀嚓一声,后厢板壁被人撞倒,一名头扎红巾,深身染血的大汉,提着一柄大剑闯了进来。随后一名青衣带孝地少妇带领大批人手追杀而至,目眦yù裂的喝道:“跋锋寒狗贼。还我夫君命来!”
“跋锋寒?”袖手站在一边的拓跋玉猛然扭头,森然目光已落那持剑大汉身上。淳于薇紧随其后,失望的叹了口气:“唉,还是被你发现了,这下没得玩了!”当下清喝一声:“跋锋寒受死!”第一个挥动长鞭,便向来者扑去。
“来的好!”跋锋寒已经杀红了眼,反手就是一剑迎上。
“鲁叔。真让你说中了!”宋玉致一边挡箭一边道,宋鲁则苦笑一声,摇头不语。
箭shè刀劈,掌拆人撞,偌大一座家香楼,顷刻间就变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
家香楼内大乱,杨浩这边却异常不妙。边不负,左游仙,还有那银发女子同时向他扑来。杨浩猛的一刀破开台板,钻进台下。
“小心,是蛰虫归户!”左游仙认得刀招,连忙后退。边不负足不沾地,已向后飘起,只有那银发女子慢了一步,青蒙蒙的大胜天已在她身后破台而出,女子忙一甩头,长长地银发如同鞭子一般正抽在杨浩身上,打得杨浩向左飘开,左手刀一拖,银发女子闷哼一声,整只右臂已被划得衣袖破裂。鲜血淋漓。
四枚银环勾挂连结。毒龙穿心般向杨浩击去,忽然杨浩脚步一错。整个人带起一连串影子,诡异莫测地躲过这必杀一击,这下连边不负也被吓了一跳:“幻魔步?”
“东溟夫人叫我替她问好!”杨浩大喝一声,一招漏云穿影逼退神sè大变地边不负,转身一刀迎上左游仙的子午剑:“左道兄,你地子午罡形神分离,未臻浑流一体,小心剑罡同使,走火入魔啊!”
“你……你……”左游仙如同见了鬼一样,飞身后退,话音都带起颤抖。
“嗡”的一声,杨浩心头忽现jǐng兆,猛的凌空翻身,一枝霸道无比的铁羽箭擦着衣襟shè入台下,连台板都shè塌了一块。
“长叔谋!”杨浩怒吼一声:“铁骑会已经完了,你们师徒还敢留在中原,小心没命回家!”
第二箭未再shè来,杨浩大胜天一挥,虚晃一枪,飞身跃下台去:“不跟你们玩了!”
下方的汉水帮众茫然无措,眼睁睁地看着杨浩撞开人群,向外跑去。
边不负、左游仙楞了一楞,才纵身前追。银发女子右手被废,已无力再战,只能止步于台边,忽有一道身影狂风般椋过他身边,却是长叔谋从藏身处落下,擎出金盾,追上前去。
淅漓小雨之中,郑石如站在台下,怔怔的看着钱独关逐渐变冷的尸体,抬头处,城头杀声正烈,只能黯然的叹了口气。
※※※
哗啦一声,跋锋寒冲破二楼边窗,落下街心,就地打了个滚,顺着长街就往前跑,跑着跑着,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急扭头看时,那人也正转头向他看来。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靠!”
“咦,我为什么要说靠咧?”跋锋寒大惑不解。
※※※
襄阳城西,左孝友的八百jīng兵已攻上城头,城上守卒被杀得一干二净,之前倒是有一名小卒拚死敲动jǐng锣,然而此刻城北吃紧,城内也是麻烦一堆,没有城主令,根本无暇顾忌此处,倒让左孝友捏了把冷汗,却半天不见对方援军过来。
最后一剑劈倒一名顽抗的襄阳士兵,左孝友抬头看去,只见城上已基本肃清,几名领队军官聚拢过来请示。
“留一队人,在这里给虚军师发信号,其他人跟我进城,接应殿下!”
简短的下达了命令,一队士兵立刻搬来柴草,拿出准备好地火油火石,在城头的箭楼下开始放火。
※※※
西城头熊熊燃起的大火,不多时便改变了北城地形势。
“快。派人喊话,全力攻城,攻城!”虚行之手足无措的下达命令,真的成功了,望着眼前地巍巍坚城,一种自豪感顿时在胸中油然而生,铁打襄阳。六朝重镇,竟然能在自己手里陷落。后世史书,会不会录上自己一笔呢。
虚行之美滋滋的想着。
那边许杨立时传令擂鼓,尚未投入战场的一万军队缓缓开拔,乌云压地般向襄阳城逼去。
城头上,柳宗道杀气腾腾的挥动宝剑,忽然听见城上传来大喊:“西城破了,西城破了!”
抬头看去。滚滚浓烟已遮住半边天空,柳宗道兴奋地大吼一声,振臂叫道:“襄阳破了!”周围的牧场子弟同声呐喊,仿佛平添无穷力气,猛虎下山一样闯进守军群中,此消彼涨之下,襄阳守军地士气已经跌落谷底,勉强挥动武器招架。被杀得节节败退,随着越来越多的牧场士兵杀上城头,胜利天平已渐渐向牧场方面扭转。
※※※
家香楼内,厮杀双方都已停下手来。
出面喝止住汉水派的是郑石如,站在一片狼籍的地面,一边是牧场、宋阀、李阀三家地武士。一边是汉水派地士兵,死伤最惨重的是一些小帮会地帮众,几乎都是在混战中被误杀的,十停中去了七停,几个头脑的脸sè都不好看。
“商场主,你赢了!”郑石如说的很无奈。
脸上还沾着血迹的商秀洵微微一楞,愕然道:“你说什么?”
“钱独关已经死了,襄阳城也破了!”郑石如淡淡的道:“从现在起,襄阳城就属于飞马牧场了!”
商秀洵这回听得清楚,却露出不敢相信的神sè。
“恭喜商场主!”宋鲁哈哈一笑。带着宋玉致上前道贺。商秀洵稀里糊涂的拱手还礼。
李秀宁走上前来。神sè复杂地看着商秀洵:“商姐姐,我也恭喜你。从此也是一方霸主了!”
“秀宁……”商秀洵yù言又止,今rì在楼上,李秀宁肯与她并肩抗敌,商秀洵心中也不是没有感触,只是想起当rì她下令放箭shè自己,总是心结难解。
李秀宁微微一笑,带着马三宝等随行武士,就往楼外行去,郑石如也不阻拦,挥手下令汉水派放行。
商秀洵忽然想起一事,急抬头道:“对了,秦王殿下呢!”
这一问顿时引起场中关注,李秀宁一只脚已经踏过门槛,也停步扭回头来。
“秦王浩必须死!”郑石如冷冷的道:“这就是你们占领襄阳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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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半路相逢的难兄难弟跑到十字街头,杨浩忽然发现远处冒起大火,顿时一呆,停下脚步:“那里什么地方?”
“西城啊!”跋锋寒气喘吁吁的随他停下。
“那这里呢?”
“南城啊!”
“靠,跑错了!”杨浩气急败坏的一跌脚,一扯跋锋寒就要往回跑。
猛地劲风激荡,左游仙、边不负、长叔谋三人已从半空中落下,拦住二人去路,拓跋玉与淳于薇随后掠至,郑淑明率领的大江联众人也在街口露出身影,为首几名高手已疾掠而至。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杨浩与跋锋寒各举刀剑,背靠背的停在街心,前后的追兵已缓缓围上前来。
“喂,你什么情况?”杨浩用手肘靠了靠跋锋寒。
“大江联,清江派,明阳帮,拓跋玉,毕玄徒弟!”跋锋寒凝神戒备。
“啧,你真的麻烦大了!”杨浩摇头感慨。
“那你呢?”跋锋寒也问道。
“没什么,几个小瘪三而已!”杨浩漫不经心的道。
“那现在怎么办?”跋锋寒有些着急,为冲破大江联的伏杀,他已经用上催发功力的秘法,现在只觉到胸中血气翻涌,再不觅地疗伤,很快就会遭受反噬。
“那这样吧,你帮我挡,我帮你挡!”杨浩小声说道。
“好!”跋锋寒吐出一个字,咬咬牙,弹身便往边不负冲去。杨浩也立即行动,挥刀拦下拓跋玉和淳于薇,笑呵呵的道:“拓跋兄,小丫头,别来无恙乎!”
拓跋玉哑然失笑,淳于薇却气哼哼的道:“怎么,还想骗我们地酒喝啊!”
正在这时,却听蓬地一声,跋锋寒比去时更快的速度被人击飞回来,落在杨浩脚底,弓起身子,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混蛋,你又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