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御驾亲征
杨浩随着阚棱来到杜伏威的房中,只见杜伏威拿着一封信简正若有所思。
“老哥,竟陵出问题了吗?”杨浩诧异的问道,杜伏威微微抬头,向阚棱使个眼sè,阚棱拱手行礼,退出房门,并伸手带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杨浩和杜伏威二人,杜伏威抬手将信简扔给杨浩,淡淡道:“竟陵之事,仍然按步就班,只是yīn癸派和铁勒人对我迟迟不动,大感不满,这封信是催我动身的!”
杨浩接信在手,草草看了一眼,又合起信道:“那还不简单,你下个命令,让王雄诞便宜行事不就行了!”
“跟yīn癸派和铁勒人订约的是我!”杜伏威道:“我不亲自前去,他们不会卖账,说不定还会对雄诞不利,可我现在的伤势,唉!”
“那就让辅公佑去吧!”杨浩走到桌前落座:“毕竟是江淮军的二号人物,有他出面,yīn癸派和铁勒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行!”杜伏威断然道:“老辅与魔门中人一直交往过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那怎么办才好?”杨浩面露难sè道:“要不放弃竟陵,让王雄诞回来,其实竟陵弹丸之地,取之并无多大价值,不如我们集中兵力,整顿东海毗陵一带,灭掉李子通和沈法兴,占了东海盐利,到时军费充足,再大肆扩张兵马,岂不更好!”
杜伏威微微一楞,沉吟道:“不错,还是殿下高见,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yīn癸派和铁勒人若是因此翻脸,也是麻烦!”
杨浩默然不语,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杜伏威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找殿下过来,就是想让你替我去!”
“我去?”杨浩故作愕然,摇手道:“我怎么行,别说yīn癸派和铁勒人,光是你的江淮军,就未必会听我的!”
“殿下放心!”杜伏威道:“雄诞对我忠心耿耿,你只要拿我的令箭和亲笔书信,他一定会对殿下唯命是从,如今殿下虽然登基未成,但天下人谁不知道,我杜伏威已经决心保殿下为帝,您御驾亲征,一来显得我方的诚意,二来也有助于殿下在军中建立威信,正好两全其美!”
“哼!”杨浩用手指勾起鬓边一缕发丝,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你就这么放心,把江淮军交到我手上?”
“我是江湖中人,只知意气用事!”杜伏威认真的道:“殿下是我在这乱世之中,唯一看得上眼的明主,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再瞻前顾后,岂不让天下人耻笑!”说着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令箭,书信,我都已经准备,从现在开始,臣就将江淮军全部托付于殿下,请殿下收好!”
杨浩目光凛然的看着杜伏威,眉头微动道:“老哥,你知道的,我现在只是被逼借江淮军自保,本无什么大志,你忽然给我这么大个担子,我怕承受不起啊!”
“时势造英雄!”杜伏威淡然道:“没有谁一生下来就胸怀大志,当初我起兵造反,也是同样的迫于无奈,我能成功,你一样也能!”
杨浩却苦笑一声:“太高看我了,杨浩若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我怕误了你的江淮基业啊!”
“你有本事的!”杜伏威目光灼灼道:“你一个末代王爷,无权无势,能混到现在的名震天下,比诸普通人白手起家更为不易,你差得只是运道,现在我给你,拿去!”
杜伏威握着书信和令箭伸出手,杨浩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异采,楞了一会儿,不由自主的抬手缓缓抓去。
刹那间杨浩全身功力提到极致,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杜伏威全身反应,直到五指握上那半空中的令箭和书信,杜伏威将手一松,杨浩将书信和令箭夺了过来,整个后背一瞬间已全被冷汗浸湿。
“老哥真是折煞小弟了!”杨浩口中说话,目光定定的注视着手中的书信令箭,心中电闪过四个字:“免死金牌!”几乎要忍不住大声狂笑出来。
杜伏威却仿佛忽然间苍老了十岁,一只手撑在床上,闷声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还得过几天!”杨浩不加思索的答道。
“这么晚?”杜伏威微吃一惊。
“没办法,我要走得放心!”杨浩淡淡一笑:“还得先对付一个人再说!”
※※※
去江都城北四十里的高邮,是李子通最靠近江都的重镇,由其心腹大将秦文超率军镇守,江都皇宫爆炸的第二天,一条消息便从江都传至李子通的帅府。
“什么,杜伏威真的被炸死了?”李子通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壶乱跳,语气中正透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仍作儒生打扮的竹花帮军师邵令周拱手答道:“上将军放心,昨rì皇宫爆炸,满城百姓都亲耳听见,亲眼得闻,然后江淮军便全城戒严,再没见杜伏威出过面,此事当可证实!”
“哈哈,做得好,不愧是竹花帮的军师!”李子通大笑起身:“传我将令……”
“上将军且慢!”旁边一名白面武将忽然站出来道:“杜伏威若死,以江淮军的劣xìng,只怕早就血洗江都报复,可现在并无动静,末将认为这其中有些蹊跷!”
李子通顿时眉头一皱,又看向邵令周,邵令周忙道:“秦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竹花帮会骗将军不成,杜伏威之死,是何等大事,岂会轻易宣之与众,江淮军暂时没有动作,也是情理之中!”
秦将军道:“那就等他们有了动作,自己乱了阵脚,我们再打过去,岂不更方便!”
“那怎么行?”邵令周微怒道:“江都城已经破败不堪,再遭洗劫,夺来又有何用?”
“我看你是私心作祟,只顾着你们竹花帮在江都的基业!”秦将军不屑的冷笑。
“分明是你胆怯畏战!”邵令周怒哼一声,又转向李子通道:“上将军,江都城近在咫尺,又是长江入淮的重要咽喉,若让江淮军站稳脚跟,我东海军就会被压制在海陵一带,动弹不得,此时进则胜,退则亡,望上将军明鉴!”
“够了!”李子通咬牙怒喝一声打断,顿了顿,又叹道:“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叫我听谁的好!”
“听我的!”邵令周和那秦将军又异口同声的回答,然后彼此又怒视一眼。
李子通颓然坐倒在座位上,仿佛霜打捣乱茄子一样,再无半点先前的得意劲。
就在这时,忽然一名亲兵奔上厅来:“禀报上将军,钟离左孝友将军急报!”
“左孝友?”李子通霍然挺身:“这个混蛋上次办事不力,本将军刚把他贬了一级,现在又来什么书信,呈上来!”
那亲兵赶紧双手呈上书信,李子通抖开一细看,忽然哈哈大笑道:“文超,邵军师,你们都不用争了,原来杜伏威没有死,只是身受重伤,被阚棱连夜送回丹阳,左孝友在中途跟他们打了一仗,才知道江都已经是座空城了!”
“什么?”秦文超一阵愕然,邵令周则得意的捋须笑道:“果然是天佑上将军,江都城唾手可得!”
“不错!”李子通霍然拍案而起:“传我将令,整军出发!”
※※※
高邮至江都,四十里野地,李子通与秦文超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一路行来,正南面约半里外的一处高地上,杨浩正负手而立,远远眺望着李子通的帅旗迎面移动。忽然回头向旁边一名军官笑道:“左将军,真是多谢你那一封书信!”
那名军官身穿东海军服sè,样貌老成jīng悍,闻言拱手苦笑道:“李子通表面谦恭下士,实则薄情寡义,伪君子一个,上次江都一败之后,他就想乘机削我兵权,吞并我的旧部,我不敢回东海也是这个原因,殿下对我活命之恩,却只要我写一封书信,孝友已经很惭愧了!”
杨浩微微一笑道:“不需要惭愧,你这一封书信,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要是李子通一直固守高邮,我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左孝友却有些担心道:“虽然李子通中计出城,但高邮城一定还有重兵把守,而且李子通发现不对,随时会挥军回援,殿下只带了数千兵马,恐怕难以一战而克!”
“嗯?我攻高邮干什么?”杨浩一脸莫名其妙。
左孝友话语一窒,茫然看向杨浩,只听杨浩淡淡的道:“攻城太麻烦了,我要跟李子通打yezhan,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竖旗!”
一声令下,一杆江淮军的大旗哗然一声,已在杨浩背后竖起,此时李子通的前军正到了百步之外,猛见高地上竖起江淮大旗,顿时停止脚步,只见前方一枝数千人的军队,列成横阵,正在行军鼓中迎面走来。
哗哗劲风刮过空旷的四野,李子通的大军已经汇拢,变幻成雁翅阵立定,李子通端坐马上,愕然前望,旁边邵令周和秦文超也是一脸惊讶。
“怎么这里还会有江淮军,上将军,我看其中有诈,还是撤兵吧!”秦文超皱眉开口。
“对方不过数千人而已,我们三万大军,不战便退,岂不让人笑话!”邵令周立持异议。
“就是只有数千人,才有问题,我看定有伏兵!”
“四野空旷,一览无遗,哪有人在这种地方设伏兵的!”
“别吵了!”李子通听得心烦意乱,怒声喝断二人:“你们说得都有理,这样吧,文超,你就领着前军先冲一阵,我后军不动,若有伏兵,就立刻撤退!”
秦文超立时恭声领令,策马向前奔去。
李子通有些发毛的看了看四周,确实是平原百里,根本没有藏伏兵的地方,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神情也变幻不定。
※※※
秦文超跃起马出阵,扬声喝道:“东海秦文超在此,前面是何人领兵!”
“秦王殿下驾前,拆冲郎将沈光!”对面军中一名白衣将军手提长矛,同样策马出阵,扬声答应。
秦文超闻言顿时微吃一惊,人的名,树的影,当晚江都之战,沈光力斗李子通,秦文超也是亲眼得见,此刻见对方气势凛厉的迎上前来,不由心中胆气一怯,拱手道:“原来是秦王殿下的军队,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秦王殿下坐镇江都,你们要过去,就打败我们吧!”沈光不动声sè的一摆长矛,立让秦文超无话可说,只得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一带马缰,便返身驰入军中。
沈光目光一寒,手中长矛紧了紧,忍住一矛飞掷过去的冲动,也转身驰回阵内,接下来,两军阵中同时响起击鼓之声,东海前军一万多人开始整齐的往前移动,江淮军却仍有固守阵地,不见动静。
“江淮民风善斗,水士又不养战马,不适合骑兵长途奔袭,短兵相接的步战才是主流!”杨浩仍站在高地上,向左孝友道:“李子通滑溜的很,看我带得兵多,一定掉头跑回高邮,我没时间跟他纠缠,所以只准备了数千兵马,具体怎么打,就看个人cāo作了!”
左孝友听得似懂非懂:“短兵相接,自然是人多者胜,难道殿下还有什么妙计!”
“没有妙计,也没有埋伏!”杨浩叹了一声道:“短兵相接,人多者固然占上风,但够狠的才能活下去,我是在拿人命跟李子通拚啊!”
左孝友听得心中一凛,不敢接口。
这时东海前军已接近江淮军阵地七十余步左右,江淮军阵中忽然竖起令旗,一排弓弩手忽然冲上前来,乱箭齐发,东海军阵中顿时倒下一片,秦文超挥剑大喊:“冲,给我冲!”东海军的行进速度立时加快一倍,踩着尸体,迅速接近江淮军五十步左右。
江淮军中令旗又举,弩手后退,弓箭手迅速穿插上前,又是满天乱箭,东海前军顿时倒下数百具尸体,仍然悍不畏死的前冲。
“战锋队!”江淮军中响起一声大喝,近千名手持陌刀的壮汉,在一名黑甲军官的带领下疾扑而出,虎入羊群般冲进东海军阵中大杀,刀光霍霍之中,东海军的尸体仿佛稻草一样逐排倒下,秦文超连连呼喝,才勉强维持住阵形。
这时又听马蹄声响,两枝白衣骑队双龙出水般从江淮军中扑出,马上骑上俱是手持长矛,分抄东海军两翼,为首之人正是沈光,霎时无数银光飞腾,将东海军的阵形割得肢离破碎,秦文超一个不防,竟被沈光一矛挑落头盔,吓得兜马便跑,整枝前军顿时山崩后退。
※※※
后军之中,李子通看得额头青筋暴起,邵令周又不识趣的凑前道:“上将军,秦文超太没用了!”
啪的一声,李子通已反手一个嘴巴将邵令周抽得摔落马下,怒喝道:“你懂个屁,那个穿黑甲的就是阚棱,左孝友这个王八蛋骗我!”
邵令周捂着脸从地上爬起,闻言大吃一惊:“啊,那……那怎么办,上将军,我们撤兵吧!”
“混账!”李子通又是抬脚一踹,怒道:“对方就这点人,难道老子还怕他们,三军听令,给我上!”
一声令下,中军帅旗缓缓移动,很快与秦文超的败军汇拢,李子通亲自带队,近两万东海军整齐前移,又向江淮军逼过去。
沈光和阚棱都杀得一身是血,冷眼看着李子通大军前来,相视一眼,竟各自率领手下退回本阵,江淮军也随即重整队形,一夫当关,隔着满地尸体,阻拦在李子通大军之前。
李子通扬鞭止军,哈哈狂笑道:“阚棱,沈光,本将军还有两万多人马,看你们还能杀多少人,识相的下马投降,本将军礼贤下士,还能给你一个左右先锋当当!”
随着他的狂笑,江淮军阵内却是一片死寂,气氛显得异常诡异。
高地上的杨浩深吸一口气,吩咐道:“白旗传令!”
左孝友微微一楞,旁边的亲兵已向下挥动了白旗。
只听一阵急促的鼓点在江淮军中响起,数百名头缠白巾的赤膊军士一字出阵,站到东海军的眼前。就在李子通一阵错愕之际,只听江淮军中响起一声大喝:“江淮!”阵前的赤膊军士同时抬剑,各往颈中一勒,一阵血光暴现之中,数百具尸体就这样在众目睦睦之下,倒在两军阵前。
东海军众人俱看得目瞪口呆,连李子通都如同被人点穴一样,震在当场。
又听一声大喝:“江淮!”同样数百名赤膊军士再度上前,二话不说,又是横剑勒颈,伏尸倒地。
哗啦一声,东海士兵cháo水般的向后退去,人人脸上都露出惊惧之sè,然而还没完,同样第三声江淮喝出,第三队赤膊武士跨着两枝前队的尸体,来到东海军阵十步之外,又是横剑一勒,满天血雨飞溅之中,李子通的战马嘶鸣一声,受惊而起,把李子通整个掀下马去,全体东海军哗然大乱。便听江淮军中发出一声震天大吼,所有士兵全部横刀在口,动手脱下衣甲,阚棱第一个冲上前,扬刀大叫道:“视死如归,有我无敌,冲啊!”
“有我无敌!”江淮军士放声狂叫,个个两眼血红,疯狂的持刀冲上前去。
“怪物,怪物!”一名东海士兵脸sè惨白的大叫,腿一软便摔倒在地,无边恐惧瘟疫般的蔓延开来,随着江淮军士冲进军阵,掀起满天腥风血雨,东海军斗志全消,呐喊着争相逃命,喀嚓一声,中军李字帅旗竟被人一刀砍断,缓缓倒下。
左孝友在高地上只看得冷汗津津:“这……这是什么?”
“chūn秋古法,越王勾践!”杨浩长声一叹,随手一洒,扔起满天纸钱,飘扬落地。
第七十五章 义薄云天
“兹查竹花帮贼首邵某,多行不义,祸害地方,民怨沸腾,前番勾结东海盗匪,犯我江都未遂,又谋火yao行刺之举,大逆犯上于后……特悬尸城门,以儆效尤!”
江都城北门,一名军法官双手张开榜文,站在城头扬声宣读,两名江淮军合力将一具尸体绑上长索,沿着城墙缓缓缒下,堪堪悬停在城门正上方,底下已挤满闻讯而来的平民百姓,待军法官念完榜文,城头上的士兵又扯动一根系住尸体发髻的细索,那死尸陡然扬头,露出一张双眼圆睁的苍白容貌,顿时将下面的群众吓得纷退一步。
“是邵军师!”戴着斗笠混在人群中的桂锡良瞳孔猛的一睁,忍不住便要冲上前,却被旁边两人紧抱住双臂,死命拖出人群,一直拖至大街旁的小巷子里,其中一人放开手,另一人却用力把桂锡良推得撞在墙上,怒骂道:“你疯了,难道想给邵令周陪葬?”
只见这人把头上斗笠一掀,赫然正是寇仲,另一人也摘下斗笠,露出清秀斯文的容貌,自然便是徐子陵,也开口道:“小仲说得对,我们现在是通缉要犯,只要一现身,就是死路一条,千万不能冲动!”
“那怎么办?”桂锡良恨恨一拳砸在土墙上,泪眼模糊的道:“难道就任由邵军师的尸身被他们糟塌,我可是竹花帮的香主啊!”
“唉!”寇仲叹了口气,拍拍桂锡良的肩膀道:“现在连李子通都败回东海,你又能做什么,还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早点逃吧!”
“是呀!”徐子陵也劝道:“现在还留在江都城的只有你一个了,你要再不走,迟早会被江淮军找到!”
“我……”桂锡良一脸不甘心,却又无词以对。寇仲又道:“虽然邵令周死了,竹花帮还有四大堂主在,以你在帮里的号召力,只要找到他们,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大家兄弟一场,我跟陵少一定帮你出城,别犹豫了!”
桂锡良神sè一阵变幻,才咬牙道:“好,我听你们的!”
寇仲和徐子陵闻言都露出一丝喜sè,寇仲忙道:“那快走吧!”
三人匆匆戴好斗笠,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又都是身形一震,不约而同的停在原地。
“往哪里走啊?”
随着一阵微风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一只金靴无声无息的踏在三人面前,黄袍下摆微微飘拂,整条巷内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所笼罩,而这股压力的中心便是一名样貌温文服饰华贵的年轻人,正从口中轻吐出和煦的话语,仿佛只是老友见面的一声问候,却让寇仲三人均是不寒而栗。
“秦王浩?”桂锡良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双拳猛然握紧,却听身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响,寇仲和徐子陵连忙回头,只见巷口竟已被一群白衣持矛武士堵住。
杨浩抬起一手,轻轻捋起发冠的垂穗,视线中仿佛没有桂锡良的存在,只淡然向寇仲和徐子陵道:“寇仲,小陵,我知道皇宫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过来,老爷还是拿你们当好兄弟,我只要桂锡良的人头!”
“要我的人头,你来拿吧!”桂锡良怒喝一声,举步便要上前,不料眼前人影一晃,桂锡良愕然一楞,只见徐子陵竟已拦在自己身前。
“老爷!”徐子陵目光凛然道:“那天锡良点火yao炸养心殿,我们阻止过,因为我们不想对你不起,但锡良和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今天这事,我们也同样不能对不起他!”
“小陵?”桂锡良听得呆住,怔怔向徐子陵望去。只听寇仲也哈哈一笑道:“对,我们两个虽然是小混混,但也知道什么叫兄弟义气,老爷,若是我们趋炎附势,有nǎi就是娘,也不配被您看得起了!”
杨浩默然片刻,微微皱眉道:“你们的确讲义气,但我也要给杜伏威一个交代,这样吧,你们两不相帮,我给桂锡良一个平手相斗的机会!”
“哈哈!”寇仲又是一笑道:“老爷,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三个绑一块儿都不是你的对手!”
“小仲,小陵,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让开!”桂锡良伸手去推徐子陵,徐子陵一个踉跄,又固执的拦上前道:“不行,要死大家死在一起好了!”
“对,一世人两兄弟,做鬼也一起做!”寇仲扬声大喝,背靠背的与桂锡良贴在一起,冷眼看着前面的沈光等人。
杨浩再度沉默,隔了半晌才道:“寇仲,你不是想学武功吗,我有一套长生决,是天下顶尖的功法,正适合你与陵少两人同练,你们别再管这事,我就教给你们!”
此言一出,场中所有视线立时都往寇仲望去,寇仲沉默了一会儿,却头也不回的道:“老爷,你曾经告诉过我,成大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一直没想明白,直到现在死了这么多人,我才有了答案,如果这种代价是拿兄弟的命来换,我宁可这一生庸庸碌碌!”
整条小巷内寂然无声,只有寇仲的声音随风回响,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杨浩才异常疲惫的开口:“你们走吧!”
寇仲三人都是一楞,忽然徐子陵一扯桂锡良,和寇仲分从两侧跑过杨浩身边,对面沈光微微一动身形,却见杨浩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也只得停了下来,不多时,便听啪啪的脚步声响,三人已在巷子另一头消失了身影。
自始至终,杨浩都是面无表情,连回头看上一眼的心情也欠奉,直到耳中已听不见三人的足音,仍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殿下!”沈光独自走到杨浩身边,语气微带忧虑的道:“您这样放了他们,被江淮军知道,恐怕……”
“江淮军不会知道……”杨浩扭过头来,深深盯向沈光:“他们自有逃生之路。”
沈光连忙躬身道:“末将明白!”
杨浩已动身往巷外走去,头也不回的道:“把上次叫你联络的人手,带进宫来见我!”
“是!”沈光垂首答应。
※※※
江都宫,风仪殿。
“三爷,占道终于见到您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扑地上前,抱住杨浩的一只腿便嚎啕大哭。
杨浩被他搞得尴尬无比,连连抽腿道:“放开,放开再说!”
大厅上还站傅君绰、单琬晶诸女,沈光,阚棱,宣永,还有东溟派的尚公与护派四将,都是神情扭曲,想笑又不敢笑,唯一一个有胆子笑出来的傅君嫱,却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靠!”杨浩终于忍耐不住,一脚将高占道踹到一边,怒骂道:“老子还没死,你嚎什么丧啊……再哭?老子踹你啊!”
高占道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带着一脸泪痕躲到一边。
杨浩这才冷哼一声,转向阚棱道:“阚将军,这些是本王在东平的部属,我会安排他们在宫中驻守,江淮军方面,你调度一下!”
“末将遵令!”阚棱拱手领令,答得斩钉截铁。
杨浩点点头,视线又转向尚公等人,沉吟了一下,才道:“至于你们……”
尚公也是人老成jīng的角sè,一听杨浩语气,忙也躬身行礼道:“老夫来前,已得夫人吩咐,一切全以殿下为主!”
哼,算她识相,总算拿了点诚意出来!杨浩心中冷笑,把老子害到这么惨,这事没完,迟早要跟她算的,当下又转向沈光道:“沈光,你还是本王的司马,我离城之后,皇宫守卫都由你节制,宣永和占道我也交给你了!”
沈光刚一拱手,还没领令,单琬晶和傅君绰都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你去哪里?”
“三爷!”高占道忽然又跑了出来,大声嚷嚷道:“这回你可别想甩下占道,你去哪里,占道都得跟着!”
“没你的事!”杨浩瞠目怒喝一声,喝退高占道。又转向单琬晶和傅君绰,和声细语的道:“杜总管受了伤,江淮军在竟陵有些军务急待处理,你们放心,只是一些小事,我过几天就回来!”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单琬晶心中一急,举步刚要上前,忽然娇躯一晃,一手抚住胸口,面上露出痛苦之sè,旁边的萧环急忙将她扶住。
“公主!”尚公等人大吃一惊,赶紧冲上前护持,杨浩乘机道:“你们公主受了重伤,要小心待候,琬晶,你不要再逞强了!”
单琬晶不甘心的还要开口,却被尚公五人团团围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君绰!”杨浩又走到傅君绰面前,刚想说些什么,傅君绰已扬手拦住他的话,认真的道:“我明白的,军务为重,我不会拖累你,你要小心一些!”
杨浩微微一笑,扭头道:“占道、宣永!”
“属下在!”两人并肩上前,齐声答应。
“这就是我的娘子,你们的主母,你们替我好好保护她!”杨浩口中说话,目光却温柔的盯着傅君绰,高占道和宣永不敢大声,只轻轻走上前,一左一右的躬身道:“参见夫人!”
“好了,就这样吧!”杨浩最后看了一眼傅君绰,便转过身来:“我今晚就走,如果一切顺利,十天后我就会回来,阚棱、沈光,陪我去见杜总管!”
傅君绰一阵怅然若失,抬起的手仍然举在半空,目光复杂的看着杨浩走出殿去。
※※※
“哈哈,想想李子通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的模样,老夫连伤都好了许多啊!”
侧宫的厢房内,杜伏威仍然半躺在床上,jīng神却十分健旺,举着一把酒壶放声大笑。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哥不会怪我擅杀军士吧?”杨浩坐在对面,手中酒杯浅浅沾唇,目光闪烁,却显得有些不自在。
“所谓慈不掌兵,这又算得了什么?”杜伏威不以为然道:“我江淮军出名的不怕死,当年老夫以五千上蓦起家,每战过后,都要扒衣验伤,伤在背后者尽数斩之,至今也不知冤杀了多少,倒是老弟第一次率江淮军出战,就能尽得我军剽悍之气,老夫才真正佩服的五体投地!”
杨浩淡淡一笑,放下酒杯道:“中原地大物迥,南北风土殊异,北兵长于耐力,千里征战,马上奔袭,南兵则好勇斗狠,短兵相接,悍不畏死,我也不过是因势利导,量体裁衣,又有什么好佩服的!”
“说得好!”杜伏威立时动容:“老弟这番见识,果然是真正的识兵之人,难怪以李密之才,都要败在你的手里,唉,若是你早生几年,天下只怕没我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地了!”
我已经早生了两千多年了!杨浩不由摇头苦笑,又举杯往口中倒去。
“以你的本事,我也不需要嘱咐你什么了!”杜伏威又问道:“你这次去竟陵,准备带多少人马?”
“王雄诞那里已经有十万人了!”杨浩淡淡的道:“前rì一战之后,虽然李子通一时半会不敢再打江都的主意,但沈法兴还虎视在侧,林士宏和任少名也不得不防,所以我不会动用江都的兵力!”
“不用江都的兵力?”杜伏威微一愕然,随即恍然大悟道:“对,兵贵神速,你就让阚棱和沈光带数千jīng锐,轻装便道,早些赶去也好!”
“那可不成!”杨浩笑道:“江都局势不稳,沈光和阚棱都是大将,要留他们守城的!”
“啊?”杜伏威微吃一惊道:“你不会一个人去吧?”
“当然不会!”杨浩莫名其妙的道:“我疯了吗,一个人去?路上被人打劫怎么办……唉呀!”
忽然惨叫一声,却是被杜伏威照头一记暴栗,怒道:“少给我卖关子,快说实话!”
“嗬,皇帝你也打?”杨浩呲牙咧嘴的揉着头,却见杜伏威又要动手,忙起身道:“好,我说,这事很简单嘛,我这次打李子通,一来是顾忌江都安全,二来也是杀鸡儆猴,做给一个人看的!”
“谁?”杜伏威又是一楞。
※※※
左孝友独自一人站在凤仪殿外的广场,数十年来,心中竟第一次生出忐忑不安的感觉,自前rì陪着杨浩看了一场对李子通的大战,一连两天,做梦都会梦见血淋淋的自刎场面,先前杨浩托他写信时,还存有几分挟功自傲的心思,也早已荡然无存,稀里糊涂的跟着杨浩回了江都,自觉的就写好降表,连rì来好几次到宫中求见,都没见到杨浩的人影,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这rì已打定主意,杨浩再不见自己,干脆就在皇宫里打地铺算了,总好过回家以后,一个人寝食难安。
看看天sè渐晚,左孝友渐渐失望,捏着怀中皱巴巴的降表,正犹豫着是不是再去求见一次,忽然肩上被人一拍,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左将军!”
左孝友吓了一跳,霍然回头,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沈将军,真是吓我一跳!”
只见眼前之人正是沈光,微微一笑道:“殿下诏你进见,随我来吧!”
“啊?”左孝友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急忙道:“殿下真……真的要见我!”
“我骗你干什么?”沈光露出一丝不悦。
“不,不,我怎会不相信沈将军!”左孝友暗擦一把冷汗,定定心神才道:“那就烦请沈将军带路!”
沈光点点头,转身便走,左孝友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宫中黄道走到尽头,又转了个弯,过了金水桥,左孝友才发觉有些不对,愕然止步道:“沈将军,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就到了!”沈光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左孝友楞了一楞,只好闷头跟上。
又走了一程,两人竟从午门外走出宫去,左孝友再也忍耐不住,忽一闪身拦在沈光面前,怒道:“沈将军,你什么意思?”
沈光面无表情的站着,左孝友刚要发怒,却听忽喇喇一阵如雷脚步声响,原本空荡无人的空地两侧,顷刻间竟冲出大队士兵,个个手中刀光闪亮,当场吓得左孝友面无人sè,呛的一声拔剑出鞘,正准备向沈光攻去的时候,却听好几个声音同时叫起:“左将军!”“左将军!”
当的一声,左孝友手中宝剑竟失手坠地,难以置信的回转身来,只见四五名军官已向他单膝下跪:“参见将军!”
“这……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左孝友的大脑瞬间短路,茫然立在当场。
“这就是你在钟离的两万旧部!”一个声音悠然接口响起,杨浩从广场一侧缓步走出,身后还跟着身背大刀的阚棱:“我前rì已着人仿冒你的笔迹,招他们赶赴江都,钟离城,现在已经是江淮军的了!”
来到兀自茫然的左孝友面前,杨浩微微一顿,又笑道:“左将军不会怪本王越殂代庖吧!”
“末将……末将……”左孝友神sè惨然,嗫嚅了半天,最后闭目一叹道:“末将不敢,全凭殿下处置!”
“我处置你干什么?”杨浩愕然道:“军情紧急,你还不整理队伍,马上跟我出发!”
“出发?”左孝友霍然睁眼,如同溺水之人发现一根小草,竟傻乎乎的问道:“出发做什么?”
“当然是跟本王出征打仗!”杨浩一皱眉道:“还是说,你不愿跟随本王……咦,这是什么?”
左孝友衣甲外边正露出一截纸片,被杨浩刷的夺过,翻开一看,不由也是一惊:“降表?”
左孝友老脸一红,连忙屈膝下跪,恭恭敬敬的道:“臣左孝友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在场的钟离军也纷纷随之下跪参拜,阚棱与沈光互视一眼,目中不由都露出一丝服膺之sè。
“哈,这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了!”杨浩拎着皱巴巴的降表,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浪费本王,还有好多手段没使出来呢!”
第七十六章 阴癸妖女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都壮,安知天子尊。
千古dì dū,西京长安,位于八百里秦川,渭水南岸,龙首原下。城中千门万户,五方辐辏,虽当天下大乱之际,仍不失一派升平景象。
城中心皇城南外街,原京兆尹的治所,如今已扩建成秦国公府,时当正午,一骑年青武将策马来到府前,守门军士立刻上前接过缰绳,恭恭敬敬的称了一声:“李将军!”
年青武将微一点头,翻身下马,大步向府内走进,一路上所遇军士均躬身施礼,足见此人在府中的地位不凡。
不多时,年青武将来到后院的一座偏厅,刚踏上厅前台阶,便听一个爽朗的笑声道:“药师来了,二公子等你好久了!”只见一名白衣翩翩的贵介公子当面迎来,年青武将认得是二公子的得力臂助长孙无忌,于是拱手行礼道:“长孙兄!”
那长孙无忌却不答礼,一把扯住年青武将便往内行去,笑道:“别虚礼了,二公子正为江都军情烦心,刚好你也来参详一下!”
年青武微吃一惊,随着长孙无忌走进厅内,只见厅上公文如山的书案后面,坐着一名眉目如画的年轻人,一手提着朱笔,一手拿着份表章,正若有所思。
“二公子!”长孙无忌和那年青武将一同躬身行礼,那名年轻人微一楞神,才抬头看去,微笑道:“原来是药师回来了,这一趟去洛阳可是辛苦?”
年青武将微一皱眉,上前一步道:“李靖正想请问二公子,本来我与魏征交情莫逆,通过他游说瓦岗余部易如反掌,为什么中途又将属下召回?”
“这个……”那年轻人微露出一丝苦笑道:“召你回来,是因为西秦的薛举蠢蠢yù动,我不rì就会向西用兵,正须要你的帮助,至于游说瓦岗余部之事,父王已经全权交派给大哥,我们不可以再插手了!”
“什么,怎会这样?”李靖大吃一惊,刚要再说,旁边的长孙无忌已咳了一声:“药师,这是王爷的决定,二公子不能不听!”
李靖微微变sè,默然无语,那书案后的年轻人已站起身来,转出桌案,笑道:“好了,不说这事。药师,你可能还不知道,秀宁已经在江都收了五万骁果军,父王已着人去接他们回长安,等这股雄厚的实力一到,我们更是如虎添翼,建功立业,指rì可期!”
“恭喜二公子!”李靖压抑住心中一丝惆怅,淡淡露出笑容。
“事情倒是好事!”长孙无忌却皱眉道:“可惜还有一桩麻烦,那位名动天下的秦王浩,不知怎么的也到了江都,还跟杜伏威勾结到了一起,借杜伏威的势力准备登基称帝,这两个人一个居心叵测,一个心狠手辣,狼狈为jiān,rì后必成大患!”
“秦王浩?”李靖顿时动容。其时杨浩在江淮的消息传到江北一带,早已被有心人重重封锁,李靖这十余天来往返洛阳长安,却是没有机会听到,此刻心中震惊,自是不言而喻。
“秦王浩固然惊才绝艳,不得不防!”年轻人沉吟道:“但这个人毕竟是隋朝宗室,杨广民心丧尽,他想重新收拾起来,只会是事倍功半,况且杜伏威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以很长一段时期内,我断他出不了江淮半步……!”
“二公子说得对!”长孙无忌接口道:“别的不说,单是杀君弑叔这一条,就铁定叫他身败名裂,可惜四小姐没有把握住机会,否则乘机杀了他,一劳永逸才好!”
李靖不知详情,只听不语,那年轻人却摇头一叹:“不对,秀宁这次却是做得莽撞了!”
长孙无忌微微一楞,只听年轻人沉声道:“杀君弑叔固然是大罪,然而秀宁这么一逼,原本秦王浩还是隋室宗亲,结果成了天下共诛的反贼,反而让杜伏威这种枭雄没了顾虑,江淮之地,又向被杜伏威为禁脔,岂容秀宁这般越殂代庖,白白给了秦王浩一线生机,得不偿失啊!”
长孙无忌越听越是心惊,当即躬身行礼不敢再言。
“江淮不足惧!”年轻人淡淡道:“我担心的是,江淮之变,最终会引出岭南宋阀,到时就不可收拾了!”
李靖静静听了一会儿,这时才开口道:“二公子不必担心,江淮乱棋一盘,秦王浩纵有通天手段,也要花时间去下,只要我们巩固关中,先取洛阳,则天下大势定矣,就算宋阀有所异动,也不足为惧!”
“不错!”年轻人目露赞赏之sè,轻轻点头道:“药师所言,确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平了薛举李轨之后,我下一步目标正是洛阳!”
“靖见识薄陋!”李靖谦逊的拱手道:“这其实是靖的义兄张三,当rì跟靖讲解过的三龙争珠之势,本来我准备借去洛阳的机会,找义兄来一起为二公子效力,可惜……”
“张三?”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寒意,微微一笑道:“放心,你们兄弟有缘,总有相见之rì,此事暂且放下,我们先商讨一下怎么对付薛举!”
“好!”李靖欣然领命,走上前去。
※※※
当江淮的消息已呈到各方有心人案前的时候,杨浩和左孝友的钟离军已兼程赶至江淮军的大本营历阳,历阳守将西门君仪接了兵符令箭,立刻对杨浩恭敬如仪,杨浩本着早去早回的念头,也不多停留,只着西门君仪尽快备好粮草,其间又随口问起辅公佑,得到的答案却是辅公佑三rì之前,已随挚交好友左游仙去某处名山访道,至今未归。杨浩也并不太放在心上,匆匆休整一rì,又率大军出发。
江都至竟陵,途尽历阳、江宁、新安,出了江淮军的实际辖地,还要经江夏汉口,沿汉水北上,再走两百多里才能抵达襄阳附近的竟陵,沿江流域已被王雄诞的水师控制,只待打下竟陵,便能把这一大片土地都收入江淮军的地盘,然而以杨浩看来,劳师远征,得几片无用之地,不但盗寇丛生,不好管理,还要分散自家兵力,实在是无聊透顶,有这功夫,早把东海、毗陵一带打下来,收沿海之富庶,招兵买马,则江左诸郡,完全可以传檄而定,阳关大道不走,偏要走独木桥,真不知杜伏威在想些什么。若不是这战关系自己在江淮的立足,身家xìng命所在,杨浩真想撂挑子不干,回去守在江都当缩头乌龟算了,落个眼不见为净。
这rì军队刚过同安地界,前军忽然传报有鄱阳会和巴陵帮的人求见。杨浩只得下令停军扎营,接见来使。
巴陵帮来得是萧铣座下左右护法之一的张绣,翻阳会来得则是林士宏的军师崔纪秀,这两个一武一文,光从衣着打扮上便是一目了然,杨浩在中军阵内接见两人,坐在一张高脚凳上,开门见山便道:“长话短说,本王军情紧急,没时间跟你们废话!”
两人微微一怔,还是崔纪秀反应快些,连忙呈上一封烫金贴子,笑道:“敝会林当家与铁骑会的任会主,拟于近rì在九江结盟,想请殿下赏脸观礼!”
“好事,我会派人道贺的!”杨浩淡淡一挥手,令左孝友上前接下,崔纪秀没料到这位秦王殿下这么江湖,一肚子话顿时憋在肚里,不由眉头一皱。那边张绣忙上前一步,行礼道:“敝帮萧帮主听闻殿下往伐竟陵,着末将带领三千人马助阵!”说完还得意的看了崔纪秀一眼,意思是看吧,我们多实在。
杨浩却又一摆手,道:“不用了,本王人马够用,替我多谢萧帮主美意!”
张绣当场一窒,脸sè顿时难看下去,崔纪秀冷笑一声,倒乐得在旁边看笑话。
“萧帮主现在还是巴东令对吧?”杨浩忽然又开口道:“回去替本王告诉他,我准他行巴陵太守职权,可以开府自辟僚属,他妹妹现在是本王的长史,都是自家人,本王不会亏待他的!”
崔纪秀微吃一惊,张绣却面露喜sè,拱手道:“多谢殿下!”
“别忙谢!”杨浩目光又是一沉:“贵帮的香玉山香公子,与本王一见如故,你让萧铣把他调到本王身边,本王会有大用!”
张绣微微一楞,却又听杨浩yīn森森的加了四个字:“你明白吗?”顿时心中一寒,连忙低头道:“末将明白,末将会如实转告帮主!”
“好了,你们都去吧,本王还要赶路,就不招待你们了!”杨浩站起身来,身后亲军将高脚凳撤走,崔纪秀和张绣都是神sè一变,不敢多言,各自躬身施礼退下。
不多时前军畅通,杨浩翻身上马,下令继续进军。
随着杨浩军队行过,崔纪秀又从道旁走了出来,目光yīn沉的看着前方军队,头也不回的道:“放信鸽吧,通知前面,照计划行事!”身后随从连忙打开木笼,忽喇喇一声,一只灰sè信鸽振翅飞起,没入天际不见。
※※※
一个身背双盾的高大身影站在山坡之上,手中捏着一只圆镜,反着太阳光往天上一照,一只灰sè信鸽已从半空中飞下,被那人伸手捉住,解下鸽脚的一只小铜管,张手放飞信鸽,从铜管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纸,细细一看,便回头道:“秦王浩来了,崔军师让我们照计划行事!”
在他身后站着两名身穿胡人服饰的年轻男女,男子佩着一枝长剑,气度沉凝,女子却双手空空,穿着露脐小褂,头上毡帽侧斜插着一根彩sè翎毛,将容貌衬得极美。
两人闻言都是不动声sè,各自扭头看去,三人身后十步之外,整整齐齐立着数百名胡装武士,也是回头后望,只见再往后却是一块巨岩,上面坐着一个黄衣窈窕的人影,金sè阳光从她背后身洒下下,令人看不清容貌,只见到裙幅下垂着两只雪白的玉足,轻轻摇晃,伴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来了便来了,你们看我作甚?”
※※※
于路又行了数rì,杨浩的军队已过了安陆,进入竟陵东南面的平原,直线往汉水方向行去,将身后重山峻岭远远抛开。
“孝友,派探马先行一步,通报王雄诞!”杨浩稳坐马上,发令吩咐,左孝友连忙转身去传令,稍顷又策马赶上杨浩,只见杨浩正定定的望着左侧一段蜿蜒山岭,若有所思,待左孝友赶回,又指着那方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左孝友凝神细看一会儿,才道:“据地图所绘,那里应该是百丈峡,陆路可以直抄竟陵……咦,怎么会有烟?”
他就算不说,杨浩也已看见峡中升起一道浓浓的黑烟,眉头微微一皱,道:“探马,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埋伏!”
一枝探马很快离开军阵,驰入峡谷之中,不多时又转了回来,向杨浩禀报道是峡谷之中正有数千人搏斗,一方身穿黑衣,一方则都是胡人。
杨浩听得一楞,又追问道:“就这些,还有什么?”
“还有一处高台,上面绑着一名黄衣女子,下面堆积柴草正在焚烧,双方似乎是正在争抢那个女子!”回话的探马语气快速,微带喘息,显然峡谷中的情形十分激烈。
杨浩的神sè顿时沉了下去:“靠,又搞这种花样……孝友!”
“末将在!”左孝友赶紧答应。
“三军停止,原地待守,你点个几千人,跟我去看看!”杨浩淡淡开口,左孝友虽然有一丝不解,还是依言传令,全军顿时停止下来,刀枪并举,结成圆阵,杨浩和左孝友各自策起坐骑,带着数千士兵往那峡谷奔去。
从峡谷入口转见,远远便见前方人影纵横,喊杀连天,黑衣一方人数众多,比胡服武士多出一半,正前赴后继的向那中间的高台冲去,胡服武士则仗着武功高强,手持矛斧刀戟稳守台侧,满地尸体枕籍,却大半都是黑衣一方的死伤。
正中间那高台高达五尺,四面堆满柴草,火焰熊熊,将上面那黄衣女子的身影照得微微变幻,那黄衣女子仿若无觉,如云秀发长垂下来,遮住大半容貌,叫人看不清她的玉容。战场分布辽阔,虽以高台为主,但四处都有激烈拚斗的人群,一名胡服圆帽的异族美女手持双短刃,身形穿梭如蝶,每一起落便带走四五条人命,在全场中杀得最狠。
“殿下,这帮胡狗又在中原生事,我们上去助阵吧!”左孝友不觉激起义愤,转头向杨浩请令。
“不准!”杨浩紧皱双眉,叹了一声道:“那是铁勒人,跟杜总管有协议的!”
左孝友微吃一惊,愕然道:“那我们就怎么办,帮他们对付黑衣人?”
“神经!”杨浩一甩手道:“那我不成汉jiān了!”
左孝友又是一呆,不敢再言,只得随杨浩静静的在旁看着。
不多时,忽听一声惨叫,一颗人头带着鲜血冲天而起,半空中被一名持剑男子伸手捉住,纵身落地,大喝道:“方泽流死了,你们还不投降!”
顿时一片惊呼声响起:“二庄主!”“二庄主!”黑衣人一方顿时士气大跌,胡服武士群中响起一声尖利的哨声,所有胡服武士全部放弃放守,挥动矛斧,猛虎下山般展开反攻,那名持剑男子一手拎着人头,一手持剑,同那名胡服美女并肩冲入人群中,一长两短三柄利刃划出寒光万道,大开杀戒,黑衣武士抵挡不住,顿时阵形崩溃,四散逃去,胡服武士们衔尾穷追,一转眼功夫,双方一追一逃,竟都走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高台上那黄衣女子,台下的柴草仍在呼呼燃烧。
杨浩仍然静静的看着,左孝友一阵莫名其妙,虽然有心上前灭火救人,然而杨浩不下令,他却没胆子违抗。
又等了一会儿,支台的一根柱子忽然烧断,整座高台陡然向火中一斜,眼见那黄衣女子就要跌入火中,左孝友等人不觉发出一声惊呼,杨浩却仍是不动声sè,只见整座高台又是一顿,保持倾斜姿势停下,那黄衣女子仍然秀发垂面,无知无觉,下半shen裙幅已被火焰燎得冒起烟来。
刷的一道白影忽然从山崖上跃下,飞扑入火场之中,杨浩这才微微一惊,只见一名白衣女子一剑斩断绳索,抱住那名黄衣女子的身躯,飞身跃过火圈,哗啦一声,整座高台已坍塌在火中,全过程如同电光火石,当左孝友等人反应过来,那白衣女子一手抱着人,已翩然落在杨浩马前,美目含霜的向杨浩怒视。
“你……你怎么来了?”杨浩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白衣女子,赫然正是傅君瑜。
“大姐怕你出事,拜托我跟着你!”傅君瑜仍是冷冰冰的语气,忽然又怒道:“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见死不救!”
“我……”杨浩张了张口,却又无话可说,顿了顿,才道:“算了算了,救了就救了,先带上吧,孝友,我们回去!”
说罢一勒马缰,掉头便往峡外奔去,左孝友连忙率领士兵策骑跟上,傅君瑜原地楞了一会儿,看了怀中的黄衣女子一眼,也只好举步跟去。
就在众人离开之后,一名身背双盾的白衣男子从隐秘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先前那名持剑男子和胡服美女,那持剑男子一脸诧异的道:“这算怎么回事,说是一箭双雕,结果方泽滔没来,秦王浩又高深莫测,师兄,咱们这次计划,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背盾男子却露出一丝苦笑:“你问我,我问谁去?”
※※※
中午时分,杨浩率军在一处林中扎营造饭,左孝友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我们不赶路,停在这里做什么?”
“之所以停在这里!”杨浩意味深长将视线转到十丈外的湖边:“是因为我还要处理一个祸害!”左孝友一头雾水的随他望去,只见傅君瑜正坐在湖边,用手帕沾水,细心替那名黄衣女子清理。
随着如云秀发被打开,傅君瑜用湿帕洗去那女子脸上的烟痕,露出白如凝脂,吹弹可破的肌肤,带着一种空灵如夜潭明月的气质,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傅君瑜,也是一时看得失神。
“哇,真的好漂亮啊!”忽然一个声音在傅君瑜耳边响起,傅君瑜愕然一呆,这才现不知何时杨浩和左孝友已站在自己身边,左孝友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倒是杨浩蹲下身,赞叹了一句,又伸手向那女子脸上摸去。
寒光一闪,傅君瑜腰间长剑半出,冷冷的看着杨浩,杨浩全身毛发一寒,尴尬的将手缩了回来:“我只是探探她的气息,你别误会!”
傅君瑜冷然不语,杨浩赶紧改口道:“你检查过没有,她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说不定给人点了穴!”
“哼!”傅君瑜冷哼一声,刷的收剑回鞘,目注那黄衣女子,淡淡的道:“我试过了,她全身毫无内息,不知给人用什么方法制住,呼吸心跳十分缓慢,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她就会死的!”
“这就是龟息**!”杨浩一本正经的道:“想要救醒她,现在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傅君瑜好奇的问道,旁边左孝友也是眼睛一亮,充满期待的看向杨浩。
“乌龟嘛,得水则活!”杨浩目光yīn险的投向轻波荡漾的湖面:“只要你把她浸在水里,我保证她会自动醒来……唉,我说的是真的,小心!”
杨浩闪电般起身后退,一柄亮闪闪的长剑已被傅君瑜执在手里,怒道:“你见死不救还不够,现在还想害她,她有什么得罪你的!”
“那倒没有,不过这个女人真的很危险!”杨浩小心的避过剑尖,又一皱眉,认真的道:“她是yīn癸……”
就在这时,一个内劲雄浑的声音忽然从林外传进:“竟陵方泽滔在此,敢问是何方朋友,可否赐见?”
第七十七章 英雄气短
十余骑黑衣人勒马停在树林外沿,被数千钟离军团团围住,为首一骑上端坐一名身形高壮的大汉,身后罩着大红披风,单手控缰,神sè冷静,显然是久经大场面的人物,两只眸子中闪着碧油油的光芒,紧盯着林中不放,周围的军士都慑于他的气度,虽然刀枪并举,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浩背着两只手,身后跟左孝友和一众亲卫,大摇大摆的从林内走出,来到一众黑衣骑士身前站定,懒洋洋的便开口道:“谁是方泽滔?”
那红披风的大汉见杨浩衣甲华贵,不敢怠慢,带缰拱手道:“本人正是方泽滔,还没请教……”
“不用请教,就是你了!”杨浩眼皮一翻:“给本王将此人拿下!”
方泽滔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堵了回去,还在微微发楞,只听呼呼数声,周围的士兵已抛出数百根铺天盖地的绳索,众黑衣骑士还没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连方泽滔一起,每个人身上俱被套了四五根绳圈,被钟离军发力一拽,便一股脑的拽下马来,满场座骑受惊乱窜,都被士兵们牵住。
论武功,这帮黑衣人能跟随方泽滔左右,每一个都是jīng选之士,单打独斗俱能以一顶十,方泽滔的就更不用说,可是出其不意被近百条绳索一套,正所谓软索捆蛟龙,任他们天大本事也是施展不得,俱是气极怒吼,却被钟离军士一拥而上,劈头盖脸的连踢带打,好几百人服待十几个人,哪还有他们反抗的余地。
众人中唯有方泽滔离鞍之后,能双脚拿桩,稳稳站住,与众士兵略一缰持,又是数根绳圈迎头套下,气得方泽滔大吼一声,一张麻脸忽然变得血红,猛的双臂一挣,喀喇喇一阵大响,十余条沾水麻绳竟被他挣得寸寸断裂。
左孝友早已飞身上前,一脚踹在方泽滔膝弯之上,踢得他半跪在地,横过长剑便架在他颈后,冷喝道:“还敢逞能?”
“卑鄙小人!”方泽滔咬牙大骂,接着扑的一声,竟喷出一口血箭,惊心动魄的洒在面前的草地上,原来先前挣索之际,早已用力过度受了内伤。
“哈哈!”杨浩仰天一笑,大步走到方泽滔身前,蹲下身道:“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连我是谁,来做什么,都不清楚,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也好,拿了你,不愁竟陵不降,也省了本王一番手脚!”
方泽滔目光霎时一变,忽然反手抓住左孝友的剑尖,啪的一声在肩上扳断,抬手便往杨浩刺去,一点寒星眼看已递到杨浩面前一寸,杨浩仍是笑吟吟的不见动作。
扑哧一声,血光爆现中,左孝友从后面将大半柄长剑扎透方泽滔的左肩,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方泽滔惨叫一声,手中剑尖已无力的垂下,脱手落在杨浩脚前。
“庄主!”十余名黑衣汉子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按跪在地,猛可里看见这一情景,俱是失声惊叫。
杨浩缓缓起身,漫不经心的道:“别伤他们xìng命,这就是咱们进竟陵的通行令牌,都捆好了,把方泽滔带来见我!”说完便转身走回林中。
※※※
树林内的湖畔,傅君瑜仍然守在黄衣女子的身边,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尖微微一蹙,又低头向那女子看去。
这一看之下,傅君瑜顿时再移不开视线,只见那女子的雪嫩肌肤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虽然双眼还是紧闭,但整个人霎时间却仿佛由一副静态的图画变得活了过来,隐隐竟有一丝勾魂荡魄的魅力,吸引得傅君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向她的脸颊轻轻碰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傅君瑜微微一怔,体内九玄功法自动运行,头脑立时清醒,慌乱的收回手,再看那女子却已与先前并无异状。
距小湖二十余步的空地上,杨浩一撩后衣襟,大马金刀的往高脚凳上一坐,只听扑通一声,方泽滔已被五花大绑的按跪在他面前。
左孝友自觉的立在杨浩身侧,目光却偷偷往湖边瞄去,杨浩冷眼看见,不禁眉头一皱,轻咳一声,见左孝友还无反应,心中微生怒气,忽然一抬脚,重重的踩在左孝友的脚尖。
啊的一声,左孝友急忙捧脚尖跳起,又被杨浩伸手一推,单脚往后跳了几步,一个骨碌向后滚去,刚好撞翻了木架上的一个行军锅,半锅沸水倾倒下来,烫得他如遭蛇噬般挺起身形,手忙脚乱的抖着半身衣甲,连声痛呼:“烫死我了!烫死我了!”连声音都变了调,看得周围士兵人人低头忍笑。
杨浩看也不看他,径自转向方泽滔道:“方泽滔,我知道你先前是竟陵的守将,可听过本王杨浩的名字!”
方泽滔进得林中,这才发现四处连垒堆灶,到处都是士兵,粗粗看去竟不下一万多人,不禁暗骂自己糊涂,一心只想着救人,没打探清楚就贸然闯了进来,忽听杨浩开口,又是微微一呆,霍然抬头道:“杨浩,秦王浩?原来你就是弑君杀叔,纵兵祸害百姓,又跟杜伏威狼狈为jiān的秦王杨浩!”
“耶?”杨浩顿时一窒,还没再说话,方泽滔已冷冷道:“想不到我竟落在你的手里,好吧,要杀就杀,方某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也不会向你这种恶贼救饶!”
“等一等,等一等!”杨浩急忙喝止,愕然道:“我弑君杀叔,祸害百姓,跟杜伏威狼狈为jiān,这些你都听谁说的?”
“哼!”方泽滔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骁果军已把你的所作所为,发文通告四方郡县,你现在早已声名狼籍,难道自己不知吗?”
杨浩听的倒吸一口凉气,好快的手脚!姓李的,咱们这回可真是不死不休了!
“混账,竟敢当面诬蔑殿下!”左孝友一身狼狈的奔了过来,满腔怒火全往方泽滔发去,挥手便要打。
“住手!”杨浩冷声喝止,左孝友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不敢违抗,只得悻悻退后。方泽滔却是一脸冷笑不语。
“方庄主!”杨浩又淡淡开口道:“这么说来,如果我向你劝降,你是宁死也不肯呢?”
“那是当然!”方泽滔慨然道:“方某在竟陵自立独霸山庄,除了保一方百姓平安,便是要找机会择明主而投之,想你这种卑鄙小人,不但恶行昭著,还与江淮军这种盗匪为伍,方某岂肯向你屈膝!”
“好!”杨浩忽然起身,一把抓起方泽滔,便往湖边拖去,左孝友刚要跟上,却被杨浩拿眼一瞪:“不准过来!”顿时吓得止步。
“你要做什么?”方泽滔忿声大喝,杨浩却不理他,直接把他拖到湖畔,便用力往地上一扔,刚好扔在那黄衣女子的身边,方泽滔微一侧头,便看清那黄衣女子的容貌,立时失声叫道:“绾绾!”
傅君瑜静静的站起身,走到一边站着,目光中却还带着一丝迷惑,还在回想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
“绾绾,绾绾,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方泽滔奋力挣扎起身子,跪在黄衣女子身前大声呼唤,又扭头看向杨浩,目光中似乎要喷火一样:“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哦!”杨浩淡淡的道:“我现在倒是还没把她怎么样,至于我会把她怎么样,就要看你拿个什么态度了!”
方泽滔神sè一紧,杨浩已在黄衣女子身边缓缓蹲下,微笑道:“好漂亮的女人,本王都是生平仅见,你也知道的,当兵三年,老母猪都变貂婵,何况她这么漂亮,又昏迷不醒,如果被我的手下看到,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你!”方泽滔听得目眦yù裂,刚要怒喝,杨浩却忽然扯起他的衣衫前襟,横掌一划,哧啦扯下半幅来,随手罩在那黄衣女子的脸上,将如花玉容全部挡住,笑道:“现在这样,你该放心了吧,本王可是很有诚意的!”
方泽滔眼神微微一变,又扭回头,神sè复杂的看着黑布覆盖下的黄衣女子,喃喃道:“绾绾的身世很可怜,方某遇上她时,她家的车队遇上贼劫,家人无一幸免,那些小贼贪她美sè,正要饱逞兽yù时,给我碰巧撞上,这才杀尽群盗,救了她回庄……”
杨浩眉头一皱,接口道:“然后你就对她惊为天人,从此情根深钟,只想放下一切,跟她长相厮守,却又自惭粗鲁,不敢对她明言,只将一腔爱慕深藏心底,与rì俱增,但求每天能看她一眼,便此生心满意足,不做他想!”
方泽滔目瞪口呆的看着杨浩,杨浩冷笑一声:“废话少说,本王不想听你们美女野兽的爱情故事,本王现在只要竟陵!”
方泽滔身形巨震,忽然向杨浩顿首下去,泣声道:“秦王殿下,我求求你,你放过绾绾吧,她只是一个什么不知道的弱女子,家人都已死在盗贼手上,老天爷已经给她太多磨难,这个天杀的乱世,不该再把她牵扯进来啊!”
“本王对这个女人没有兴趣,我说过,我要竟陵!”杨浩不耐烦的又重复一遍。
方泽滔从地上缓缓抬起头,一滴泪珠轻轻打落地面:“只要殿下放过绾绾,泽滔愿意以命相抵!”
“你装糊涂是吧?”杨浩难以置信的起身道:“是不是要本王找人把她先jiān后杀,你才肯就范!”
“不要!”方泽滔惊呼出口,泪流满面的膝行向杨浩爬去:“我答应,我答应,我把竟陵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绾绾平安无事!”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看着方泽滔七尺大汉,哭成这般窝囊模样,杨浩也不禁生出一丝感叹,这才点头道:“放心吧,只要你献城投降,本王保证你竟陵上下都平安无事,本来兵凶战危,本王也不是滥杀之人,现在兵不血刃,和气收场,正是最好不过!”
方泽滔垂首在地,放声大哭,杨浩却是一身轻松,转向傅君瑜道:“发什么楞,这个女人我就暂时交给你看着,喂她些粥水,别真让她饿死了!”
傅君瑜冷漠的点了点头,杨浩又一把提起方泽滔,大步向空地上走去,不以为然的道:“哭什么哭,我都放过她了,你这么痴情,以后一定被女人骗,到时再哭吧……嗯,什么人?”
杨浩忽然心生jǐng兆,闪电般的原地转身,几乎同一时间,那湖中已涌起一个巨大的浪花,一个人影已疾扑出水面。
傅君绰离得最近,长剑嗡然出鞘,向那人影后背刺去,不料那人不避不闪,只将双肩一振,当的一声,傅君绰长剑竟在他背后刺得弯掉,衣衫破裂之中,竟露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借着阳光反shè得傅君瑜睁不开眼,连忙抬手遮眼,抖腕收剑,画个弧线,灵蛇般刺向那人左肋。
杨浩微微一楞,左孝友已率领亲卫疾扑过来,周围士兵也纷纷拥至,忽然半空中人影一晃,又是一人疾跃过众人头顶,脚不沾地的探手抓起地上的黄衣女子,飞鸟投林般直往湖岸另一边掠去。
“鸿雁来宾!”杨浩猛然抽出身边一名亲卫的佩刀,脱手掷去,旋风般的与那人身影一错而过,又接回杨浩手中,空中闪过一道血花,同时响起一声女子惊呼,那人身形不停,一落地,便往林中疾奔而去。
“绾绾!”方泽滔悲呼一声,随即被杨浩松手扔在地上,差点闭过气去。
杨浩几步追到湖边,对岸已不见那人身影,抬刀一看,只见刀身上留着一片醒目的血迹,其中还沾着一根亮银sè的长发。
猛然又听一阵惊呼,另一人也已逼退傅君瑜,飞身跃上树丛,左孝友急声下令,一排弓箭满天飞去,却被那人挥舞着两面金澄澄的盾牌挡住,头也不回的远去不见。
傅君瑜跃身到杨浩身边,诧异莫名的道:“是什么人,好厉害的武功!”
“金盾、银发!”杨浩目光yīn沉的道:“是铁勒人和yīn癸派的,这帮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左孝友匆匆奔来,急道:“殿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杨浩反手一刀,插入泥地之中,眉间竟带起一丝隐隐的担忧:“事情不对,叫大家动身,我们要赶快跟王雄诞汇合!”
※※※
傍晚时分,江淮军驻于汉水边上的营地已遥遥在望,在岸边下着旱寨,周围锁以鹿角栅栏,横长约两里多地,栅后每隔百步,便设着一座瞭望哨台,寨后的江水中,还停泊着十余艘三桅战船,都打着杜字旗号,远远望去,端的煞气森严,仿若一个小型城池一样。
杨浩带着军队来到寨前五十余步停下,见寨中毫无动静,不禁眉头一皱,扭头道:“孝友,我叫你探马通报,你派出去没有!”
“末将早就派出去了!”左孝友赶紧拱手回答。
“那怎么没人来迎接?”杨浩眼中闪过一丝怒sè:“难道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孝友,你再去通报!”
左孝友道了一声:“是!”当即策马出阵,疾驰到寨下,扬声大喝道:“里面的人听着,秦王殿下御驾来此,速叫王雄诞出来迎接!”
瞭望台上很快探出一名士兵,大声回应道:“当真是秦王殿下吗,有何为证?”
左孝友被问得一楞,回头看向杨浩,杨浩一抖马缰,已率领亲卫驰上前去,抖手亮出兵符令箭:“江淮兵符在此,还不开门!”
那名士兵凝神细看了片刻,急转回身,向里面大叫道:“开门,快开门,是秦王殿下来了!”
杨浩与左孝友相视一笑,收起令箭,不多时寨门打开,两队士兵列阵而出,雁翅排开,齐声道:“恭迎秦王殿下!”
“走吧!”杨浩脚点马腹,当先向内行入,后面左孝友大声传令,钟离军也排成长蛇阵形,缓缓向江淮军寨行来。
杨浩在众亲卫的护持下,刚过了寨门,只见寨内营账叠连,井然有序,却除了门口的两枝军队,竟不见一名士兵的身影,心中微生一丝疑惑,下意识勒缰住马,扭头向一名江淮士兵问道:“你们王将军呢,怎不来迎接本王?”
那名士兵不防杨浩突然发问,脸上微露一丝慌乱之sè,连忙低头道:“王将军……王将军病了!”
“病了?”杨浩愕然一呆,猛可里瞳孔一缩,忽然兜马便走,怒喝道:“孝友快退,有埋伏!”
霎时间只听四营号角声响,无数江淮士兵四下涌出,寨门前的士兵也纷纷拔出刀剑,疯狂的向杨浩扑去。
第八十一章 三面突围
旭rì东升,一丝薄曦轻吐出天尽处。
杨浩伸指探在方泽滔鼻下,只觉触手冰冷,后者没了半点呼吸,嘴角却还凝结着一丝僵硬的微笑。
“夜晚真的很美,可惜天亮的太快!”烽火台沿上,绾绾除下紫衫,白衣如画,俏生生的站在晨风之中,轻侧着脸庞,如云秀发飘舞横飞。
“天晚天亮,梦中梦醒!”杨浩背对着绾绾,站直身形叹道:“这是自然的规律,然而有些人却一直沉浸梦中,宁愿死也不肯醒来,倒让本王好生羡慕!”
“殿下有过梦吗?”绾绾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了!”杨浩昂着头,若有所思的道:“本王的梦想很简单,只要千里良田丘丘水,十房妻妾个个美,父为宰相子封候,我在堂前跷起腿,也就足慰此生了!”
高台上静了片刻,只听扑哧一声,绾绾已忍不住掩口轻笑:“殿下是否很爱跟人家说笑呢!”
“我是认真的!”杨浩原地转身,目shè异采的看向绾绾,一只右手横抬在风中,五指轻柔的张天,话锋却是一转:“绾姑娘,你知不知道军用弩箭,破坏力虽然不大,但箭头上都涂有铅毒,包扎不得法,血会越流越多!”
晨风料峭,将绾绾一头秀发吹乱,衬得如玉肌肤越发显得苍白,伤腿处的绷带也早已被鲜血濡湿,在立足处淌开一片暗红sè的血迹。
“所以殿下陪我一直坐到天亮。就是要看我什么时候体力不支,自己倒下去对吧?”绾绾笑语嫣然,仿佛在晨风中绽开一朵山花。
“人死为大,方庄主上路,我总要尽尽心意!”杨浩侧过视线,看着方泽滔地尸体,眼中也不由露出一丝黯然。
“他是被你害死的!”绾绾淡淡的道。
“他是被自己逼死的!”杨浩眉头一皱:“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既然你不珍惜他。何必还让他活在这世上受苦!”
一阵脚步声索索响起,大批竟陵军士已在冯汉的率领下拥上烽火台,烽火台下面的城墙,也被士兵站满,朝天举起密密麻麻的弓弩。
绾绾轻轻一扫视身周地处境,忽然幽幽叹道:“殿下难道真是铁石心肠吗?”
“唉!”杨浩也长叹一声:“恨只恨造化弄人,相逢恨晚。其实本王一直很仰慕姑娘你,如今被迫兵戎相见,本王的心也是好痛地!”
“能让殿下为绾绾心痛,绾绾纵死,也无遗憾了!”绾绾微微一笑,身形一动,玉足已向后退去。
“请绾姑娘小心!”杨浩上前一步,目光森然道:“十五丈高的城墙。护城河底埋有暗桩,绝世身手都会粉身碎骨,死得很难看!”
“我死了,你会为我掉泪吗?”绾绾眼波流转,梨涡半露,带着一丝莫名妩媚。虽然问得是杨浩,但霎时间烽火台上下的竟陵士兵都是胸口发堵,人同此心的想着:“这么美的人儿,我为何要害她?”
杨浩也微微一怔,差点忍不住说出“我不杀你”四字,却在这时,只见绾绾双袖一扬,身子后倾倒,一瞬间双足已经离开台沿,整个人向城下堕去。
“绾绾!”杨浩大吃一惊。急步冲上前去。身后的竟陵士兵也齐齐发出一声惊呼,cháo水般的涌到城边。纷纷探头下看。
“呼”地一声,一股气流挟着一个白影从下面卷了上来,所有人都愕然抬头,只见绾绾笑盈盈的飞出城墙之上,双肩之后竟拉出两只不知用什么材料造成,横宽两丈,薄的几近透明的羽翼,在半空打了个盘旋,便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转身飞向城外的旷野。
“放箭,快放箭!”杨浩又惊又怒的大叫,被惊醒的竟陵士兵稀稀拉拉地飞出几箭,根本碰不到绾绾的衣边,更多人却还在惊愕之中,连弓弩都忘了举起。
“杨浩,我们后会有期啊!”远远传来绾绾最后的声音,带着无限轻松愉悦,一点白影已乘风远去。
杨浩端着弩机,目光肃杀的瞄准空中的白影,一只手指正要扳动机关,忽然听见绾绾那句“后会有期”,不知为何,手指就是扣不下去,迟疑了一下,那白影已飞出shè程之外,杨浩只得放下弩机,目光复杂的看着远处,心中微微一叹:“妖女!”
“殿下快看!”忽然冯汉抬手指向远处,杨浩一惊望去,只见三里地之外地江淮军营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流水开冻一般缓缓蠕动。
“不好,江淮军要攻城了,快传jǐng号!”杨浩猛然扬手,心弦霎时绷紧。
※※※
满城jǐng锣大响,四城守军已纷纷赶到各自岗位,所有垛口均架上了弩箭、盾牌、斩马刀、长柄矛等武器,滚木擂石流水般摆上城头,士兵们又煮起大锅沸水,搬出石灰袋放在旁边备用。
杨浩站在正南城门上,左孝友裹好肩伤,左手提着一柄大剑紧跟在左侧,另一侧站着冯歌的侄儿冯汉,周围全是竟陵军士,并不见钟离军的影子。
“等一会对方一攻城,就把老百姓都放出东门,本王带钟离军从南门而出,佯攻一阵!”杨浩身边插着四柄军刀,手扶墙垛目视远处,冷静的吩咐道:“你们就乘机从西门强渡汉水,把浮桥架起来,船都准备好了没有?”
“已近准备了五百艘,随时可以下水!”冯汉皱了皱眉,又道:“殿下,你让百姓掩护我们突围,是不是有些……”
杨浩还没开口。左孝友已冷哼一声:“殿下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打仗的事,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地!”
“你……”冯汉微现怒气,正要反唇相讥,却被杨浩伸手拦住,正sè道:“冯将军少安勿燥。有本王亲自出阵牵制他们,江淮军的目标是竟陵。浪费力气对付平民,只是得不偿失,你放心吧,平民们纵有伤亡,也不会很大!”
冯汉这才不说话,拱拱手退下,左孝友见他走后。赶紧凑到杨浩身边,低声道:“殿下,竟陵的存亡与我们无关,干脆乘他们守城,我们再突围,岂不省事?”
“说得轻巧!”杨浩yīn沉着脸:“方泽滔一死,这些人已经没什么斗志,让他们守城。一柱香功夫就能攻破,四面都是江淮军,我们往哪里突围?”
杨浩又重重一掌打在墙垛上:“昨天那枝骑兵,我敢肯定就是铁骑会的人马,任少名和林士宏不会放我们回江都的,现在唯一地机会。就是逃过汉水,联合飞马牧场,守到杜伏威率军过来……孝友!”
左孝友正在沉思,忽听杨浩唤他,连忙拱抱拳:“末将在!”
杨浩却伸手将他双拳托住,肃然道:“孝友,是我计算不周,连累你了,此次若能转危为安,我杨浩对天发誓。定与你同享荣华富贵!”
“殿……殿下!”左孝友当场动容。哽咽地低下头去,正要屈膝跪拜。又被杨浩用力扶了起来:“什么话都不说了,你先下去整顿军队,等待命令,随时出发!”
“是!”左孝友话语哽咽,退步又拱手一礼,即便转身而去。
杨浩回头望向城外,只见江淮军阵已离城不到一里多地,宛若长蛇似地横排军阵,中间可以清楚看见数十辆黑布蒙裹地大车,光看形状便知是江淮军连夜送来地攻城器械,不是云车箭楼,就是大型投石机。
“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杨浩喃喃念着孟子名句壮胆,城上当处传来竟陵军官的叱喝声,显然四城都发现敌踪,并不是南门一处,士兵们也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彼此不敢交谈,气氛yīn沉的仿若坟墓,预示着大战爆发的前兆。
这时江淮军已推进到城下五百余步,前方士兵忽然停住,整齐的放下牛皮盾牌,全军鼓声一停,后排军士才cháo水般的一浪接一浪停止前进。
“闻鼓而行,鸣金而止,没有鸣金,看来是战前地准备了!”杨浩的心情丝毫没有轻松,目光紧盯着对方的攻城机械,心中暗自猜度对方要如何进攻,是先投石打一阵,还是派士兵强填护城河,或是双管其下……城池攻守,比诸平原野战更加复杂多变,杨浩也没什么成算,只能随机应变了。
不多时,江淮军终于开始了行动,盾牌阵一开,数千人冲出军阵,疯狂的向城下奔至,一路哀叫连天。
城头上的士兵包括杨浩都是当场愕然,只见这批人个个穿着平民服sè,老幼青壮俱有,手上也没什么兵器,一路跑来,后面江淮军还在箭如雨下,跑得慢的当场被shè倒在地,呼爹叫妈的痛苦挣扎,最前面的数十人已经奔到护城河边,纷纷仰首向城上大叫:“方庄主快开门啊,我们是竟陵地百姓啊!”
城上士兵一阵哗然大乱,冯汉匆匆跑至杨浩身边,急道:“殿下,这些真是竟陵百姓,我们怎么办?”
杨浩也楞了,刚刚还想着用百姓掩护突围,现在对方竟也同样使驱赶百姓攻城,这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损人之外有损人,一时间,杨浩还真是无话可说。
护城河边的百姓越挤越多,向城上大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士兵和军官们面面相觑,都束手无策,幸好其余三城并没传来什么急报,看来江淮军主攻方向在南门,这种损招也仅限在南门之下。
“之前江淮军围城的时候,放开了东南官道,许多百姓都逃出城外,想不到全部他们抓住了!”冯汉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探头往下看。
“杜伏威若在。绝不会这么做!”杨浩咬牙切齿地暗想,此时已完全肯定,辅公佑必在对方军中。
“城上是哪位将军主持,鄙人虚行之,原任右锋将方道原帐下文书,城上将军可愿听我一言!”这时只听一把中气十足的清朗声音,从城下遥遥传了上来。杨浩听到虚行之三字,心中一动。连忙探身出垛口,向下看去。
只见一名身形单薄的青衣书生站在乱民群中,凤眼修眉,蓄着五柳长髯,虽然灰头土脸,发髻散乱,但仍带着一种鹤立鸡群的独特气质。让人一眼就能把他从人群中分辩出来,随着他一开口,周围的声音也顿时弱了许多。
※※※
“真是虚先生!”冯汉急呼出口,杨浩立时扭头问他:“他很出名吗?你可认清楚了!”
“当然不会错!”冯汉道:“虚先生在城中的时候,经常教我们读书识字,还给我们讲很多大道理,当初庄主带妖女进城,就只有我伯父和虚先生认为事出非常。不合情理,虚先生还劝我伯父早做打算,右锋将死后,虚先生就料定必有大乱,提前出城,想不到也没逃过江淮军的魔掌!”
“读书人一般心眼都很多。你跟他答话,看他想干什么?”杨浩又往下面看去,对方青衣儒衫地模样不禁让他想起王儒信,只是两人气质上却是迥异,王儒信总是有很多心事,一派老成稳重,没有这个虚行之来得从容自若。
冯汉大声道:“虚先生,还认得我冯汉吗?”
虚行之抬头看来,也道“原来是冯将军,老将军可在城上!”
“伯父在西……”冯汉刚说了半句话。已被杨浩一把扯进城去。怒冲冲的瞪了他一眼,冯汉自知犯错。神sè惊慌地退到一边,不敢再说。
杨浩摇头一叹,只得自己转向城下道:“本王杨浩,虚先生有话,就跟本王说吧!”
“原来真是秦王殿下!”虚行之遥向城头一拱手,表情沉静如水,不见半点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既然有秦王殿下主持,在下就大言不惭,想请殿下怜我等百姓孤苦,开城门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杨浩冷笑道:“江淮军就在后面,你让我开城门,干脆直接叫我投降好了!”
“在下正是此意!”虚行之地话险些没把杨浩一口气憋死,顿时恼怒起来:“死穷酸,你是来劝降地!”
“不敢言劝降二字,此乃天意难违!”虚行之道:“自古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敌强我弱,此不得天时,孤城坐困,此不得地利,视百姓危难而不救,此不得人和,庄主至今未见现身,想必已遭不测,此更不得军心,四者皆失,必败之仗,战之徒伤无辜,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不若挟未战之兵,与对方谈条件,既全殿下仁义之名,又不失自保之道,殿下以为如何?”
随着虚行之的话语传遍全场,江淮军前阵又全体往前推进了两百余步,攻城器械上地黑布都已除下,弓箭手纷纷爬上云车,投石机的投杆也被扳下,还有一排沉重的铁牌刀车,正从后阵缓缓往前推。
杨浩面sè铁青,顺手提起一把军刀,正要当场掷死这个穷酸,却听虚行之又道:“兵者,不祥之事,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一发则不可收拾,殿下不可不慎,所谓国之重器,首在仁义,昔者宋襄公……”
杨浩眼中露出一丝杀机,手中军刀已提起一半,正要往下掷时,忽然身形一震,愕然往虚行之脚下望去。
虚行之口中说话,一只脚却漫不经心地在地面划动,初时杨浩也没在意,直到此刻他刚好写完最后一笔,已形成两个径尺见方的大字,而且还是反的,正好让城上的杨浩看得清清楚。
“兵器?”杨浩瞳孔猛然一缩。
※※※
“大家往后退!”虚行之振臂大喝,周围的百姓对他颇为信服,cháo水般的往后一退,从城墙上立时洒下一排箭雨,在百姓与护城河之间裁出一片十余步的箭林。
江淮军中立时鼓声大作,前阵一万多盾牌军将盾牌顶在头上,抽出长刀,便要往前冲,就在这时,竟陵南城吊桥竟在轧轧声中,缓缓放下一半,江淮军中鼓声顿止,准备前进的士兵也都停下动作。
“辅公佑,可敢与本王说话!”杨浩充满内劲地声音滚滚传到江淮军中,江淮军却寂然无声,杨浩等了片刻,又扬声道:“江淮军听着,辅公佑勾结魔门造反,背叛大总管,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又静了良久,江淮军中终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杜总管已经在江都被你暗算囚禁,本长史现奉总管密信,接掌全军,你不要枉费心机调拨了!”
杨浩见江淮军毫无异状,心中也不由暗叹一声,辅公佑与杜伏威同举义旗,连杜伏威也要称他一声兄长,以此人在江淮军中的威信,自己就算是佛祖降世,舌绽莲花,也斗他不过,想了想,又扬声道:“王雄诞何在?”
“谁跟你这贼子废话,你再不开城投降,我就要进攻了!”苍老的声音说得斩钉截铁,毫无一丝回转余地。
“好!”杨浩苦笑一声:“我投降!”一抬手,便将钢刀扔出城外,翻着跟头,插在护城河前的土地上,随着杨浩扔下钢刀,满城守军也将手中刀枪剑弩,噼哩啪啦的都扔了出去,一部分掉起护城河内,更多地还是落在护城河边的箭林中,数万人一起从城上扔掉兵器,其情形也颇为壮观。
只见南城吊桥又开始往下放,满城守军都是手无寸铁的站着,江淮军中立时爆出一片低沉的欢呼,随着鼓声大作,前军立时发动,蜂拥向城下奔去,后军也保持阵形紧跟上前。
杨浩目光yīn沉的盯着城下的虚行之,手中又悄悄拔起一柄军刀。
第八十二章 背水一战
秋风四野,响彻天地的战鼓声中,带起无边肃杀之气,江淮军前锋部队踏着如雷步伐cháo涌而来,城下的竟陵百姓全都面如土sè,不由自主的蹑足后退,这时只听咯噔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回头望去,只见巨大的城门吊桥放到一半,牵桥铁索被扯得笔直,竟然在离地面三丈多高处停止下来。
“吊桥关了!吊桥关了!”惊恐的叫喊声顿时在城下沸腾响起,慌乱中竟有百姓徒劳的跳起身去够吊桥,反而被后面的人挤下护城河,惨叫着被河中暗桩刺死,汩汩鲜红从水中冒出,顷刻间将河水染红一片。更多人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乞求城上开门救命,其间杂着老幼妇孺的哭喊,襁褓婴儿的哇哇泣叫,城头守军俱是心乱如麻,或是闭目长叹,或是低头捂耳,有些士兵竟然三三两两的离开岗位,坐在城垛之下,不敢抬头去看。
城门的异状也同时落在江淮军的眼中,随着鼓声一紧,军阵中又响起辅公佑的声音:“杨浩,你既然出尔反尔,别怪本长史狠心,拿这些竟陵百姓填护城河了!”紧接着刷刷一片声响,前锋队一万多把雪亮大刀荡天指起,前进速度越发加快,后军的攻城器械也缓缓移动上前,已摆出一副强攻的姿态。
“殿下,请让末将出战吧!”冯汉神sè激动的冲到杨浩身边。杨浩却淡然答道:“没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冯汉大怒道:“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江淮军,残杀这些百姓吗。秦王殿下,这都是我竟陵的百姓啊!”
“我知道!”杨浩面无表情地道:“我会救他们的!”
“那你还等什么?”冯汉气得眼睛都快红了:“你是秦王殿下,竟陵百姓的死活,你自然不放在心……”
“闭嘴!”杨浩霍然扭头,怒喝一声,把冯汉吓得一个激灵,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竟然又咽了回去。
杨浩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平息了怒火,抬手指向城下:“你自己先看仔细!”
冯汉微微一楞,又看了杨浩一眼,这才惊疑不定的探身垛口,向城下看去,顿时目光一凛。
只见城下的数千人中,竟有两三百人弯腰低头。借着旁边人的身体阻挡,正在满地捡拾刚刚捡拾兵刃弩机,又偷偷摸摸地发给其余青壮,拿到刀剑的人都把兵器反藏在背后,悄悄在人群中聚集,冯汉从城头上居高临下望去,正是一览无遗。
※※※
“哭,再哭大点声。想活命就哭!”虚行之手忙脚乱地在人群中来回指挥,眼见着江淮军越逼越近,神sè间也露出几分紧张,幸好在他撺掇下,百姓们的哀号声越发掀天响起,对面江淮军丝毫没有起疑心。盾牌也不举起,就这么挥着大刀徒步奔来。
五百步距离转眼便过,江淮军已攻至城下五十步外,前排士兵大刀扬起,目露杀机的就要向百姓们下手,城头的竟陵军官俱是屏住呼吸,目眦yù裂的去看,躲在城垛下的士兵也感觉到气氛异常,忍不住站起身来,冯汉刚回头叫了一声:“殿……”就被杨浩抬手止住。
几乎同时。城下的虚行之大声道:“闪开!”周围百姓哄然一散。三百名青壮汉子手持上弦地弩机冲出人群,一齐扳动机关。刷的一排箭雨黄锋般shè了出去。冲在最前面的江淮军人人失sè,还没反应过来,当场便被shè倒一片,后面的人都是大惊止步,收势不及的绊住前面的尸体,翻跟头栽倒在地。
“城破人亡,后无退路,不想死的跟我上!”虚行之一挽青衫,卷在腰间,随手抽出地上一柄军刀便向前冲去,身后暴喝中声,大批青壮百姓挥起刀剑,猛虎下山般往江淮军砍去,江淮军猝不及防,压根没想到这群待宰猪羊竟然还敢拿起兵器反抗,一个错愕,便被虚行之带人冲进阵中,斩瓜切菜般一排接一排的砍倒在地。
“虚先生!”冯汉又惊又喜地大叫出声,满城的竟陵军短短的失神之后,竟都发出哄然大喝,不用吩咐,已自动捡起备用弓弩,重新架上城头,箭如雨下的向江淮军shè击。
“架盾牌,架盾牌!”“进攻,进攻!”江淮军中喊叫连天,军官们竭力组织阵形,然而不喊还好,这一喊之下江淮军越发乱套,刚举起盾牌挡住箭雨,下面的刀剑便乘虚破腹而入,顾得了抵挡下面,城上的弩箭又狠狠shè下,人人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听从军令。
随着虚行之等人一冲,还有大批百姓仍呆呆地站在护城河边,只观望了片刻,溃散的江淮军又恶狠狠杀至,还在发呆的人当场被砍死刀下,鲜血惨叫将余众全部惊醒,终于明白已无路可退,一部分人下意识的捡起地上的兵器就开始拚杀,随着战况交织,这些百姓竟越杀越狠,连老人和妇女都捡起地上的刀剑,个个疯狂如野兽一般,向江淮军反扑过去。
江淮后军推进到一百步之外,连忙停下阵形,重新击鼓调军,后排的投石机也纷纷扯下油布,慌慌张的扳索装弹。
城头之上,杨浩手持钢刀,凛然大喝道:“诸位,你们看见没有,老百姓们被逼到绝境,犹能拚死反抗,你们都是久经训练的士兵,难道还不如他们吗?”
城上的守军都是一楞,随即目中俱爆出热烈光采,冯汉第一个拔剑大叫道:“跟江淮军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无数声音齐声应和,各自手中刀剑也高高举起,映着阳光。在城头上反shè出灿烂一片。
“开城门!”杨浩断然挥刀:“全军出击!”
※※※
轰然一声,南城门地吊桥重重地落在岸上,无数竟陵军疯狂的扑了出来,冲进江淮军前锋阵中挥刀大杀,紧随其后,杨浩骑着一匹黄膘战马,手挥jīng钢长戟。旋风般地冲过吊桥,后面左孝友策骑相随。率领一万多钟离军,紧跟在杨浩马后,如同尖锥一般轻易撕开江准军的前锋阵线。
没有前军的遮挡,江淮本阵已**裸的展现在杨浩马前,又全没想到对方会弃城出击,只得挥动旗号,匆匆调动两翼的弓弩手上前防守。然而不到一百步地距离已难以形成有效shè程,杨浩一马当先的冲进江淮阵内,大戟纵横,顿时挑起满天血雨,随后地钟离军又集中兵力纵深杀入,江淮军吃亏在阵线拉得太长,局部兵力根本抵挡不住,被杀得连连后退。中军鼓声大作,左右两翼急忙往中间汇拢,城下的前锋军发觉本阵受袭,条件反shè般的放弃缠战,刚要回军去援,却被竟陵军衔尾追杀。瞬间便被cháo水般的兵力淹没在城下。
嗖的一声,数枚烟花号箭冲天而起,江淮军本阵全军开始收缩,近百辆铁牌刀车被推上前去,不分敌友的将外围缠战的钟离和江淮军推撞出去,那车牌上扎满密密麻麻地利刃,一扎上去就剜骨削肉,只推了十余步,每辆刀车上竟都挂满了断肢残肉,还有整具尸体被扎在上面。轮轮过处。连泥土都被鲜血濡湿,钟离军的攻势顿时被硬生生遏止住。身不由已的纷纷后退。
杨浩迎面碰上一辆,一挺大戟,挑在车牌下沿,奋起平生之力,暴喝一声,竟将那刀车整个挑得侧翻在地,当场砸死七八名江淮士兵,然而胯下战马却吃不住重量,悲鸣一声,四蹄软倒,杨浩脱鞍滚地,一个骨碌单膝跪地,挺身正要再战,却愕然发现手中大戟柄已齐中弯成弧形,这时又听车轮声响,四顶高达十丈的云车被江淮军推出阵中,上面站满弓箭手,下面是长矛手护卫,居高临下四面放箭,如同四个巨大的移动箭塔,杀得场中的钟离军和竟陵军都是惨叫不迭。
杨浩杀得太快,此际已处身在江淮军阵深处,四面八方都有江淮军持刀砍来,赶紧扔出大戟,砸开一个缺口,就地滚了出去,追上来的江淮军正要举刀再砍,蓦然间青光一闪,近前的五名地江淮军俱被杨浩一刀腰斩,四尺大胜天已被杨浩执在手中,甩出一蓬血雨。
原来杨浩自江都一战之后,在望江台上失了刀鞘,便把大胜天用绳索捆在内衣里,刀尖冲上,刀柄斜伸出腰后,正好被黄袍下襟挡住,平时看不出来,用时只需探手腰后一抽,便能拿刀在手。
大胜天一出,杨浩如虎添翼,随手几刀砍散身前军士,大步便往最近的一辆云车奔去,外面的长矛手发现他杀来,十余柄长矛一起挺出,却被杨浩怒喝一声:“滚开!”抡刀如锤,当的一声,将一排长矛全部砸得深扎地中,脚踩矛杆,噔噔而上,一个筋斗翻过众矛手头顶,连人带刀,喀嚓一声砍断云车外面的一根粗大横梁,整个人已落进云车之内。
“我让你shè!”杨浩一进云车,正好比老鼠入洞,恶狠狠的挥刀乱砍,外面长矛手大惊失sè,急忙挺矛从空隙中攒刺,都被杨浩拳打脚踢,一一架开,那云车内部全是木制结构,大胜天削木如腐,不多时便砍得整架云车摇摇晃晃,上面地弓箭手惊慌跳下,外围的士兵都是失声惊呼。
又听喀嚓一声,杨浩一连三刀,砍断最后一根关键大梁,整个人从中扑出,着地便跑,身后整座云车由缓而急,向着地面狠狠砸下,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地面泥土飞溅,惨叫连天,断木残梁崩飞四shè,这一下就把江淮军好不容易重整的的阵形又砸得混乱起来。
战号声冲天响起,东西两面又有大批江淮军冲杀过来,却是其余两面的攻城部队听到本阵jǐng号,匆匆赶来援救。
杨浩一个失神,肩后被人狠拉了一刀。踉跄前跌,刚要回身抵挡,却见一柄长刀破空而入,将那名江淮军官斩杀在地,一名青衣书生现身其后,文弱相貌不带一丝杀气,全身上下却已杀得血迹斑驳。
“虚行之?”
“秦王殿下!”
两人一照面。同时目光一凛,杨浩纵刀前扑。虚行之一个旋身,横刀挡住侧面攻来数柄长枪,原本攻向他身后的三名江淮军已被杨浩一刀斩杀,大胜天青光如龙,又卷出虚行之胁下,砍倒六名长枪手,虚行之同时也返身一刀。将一名江淮军劈得前仆在地。两人随即背靠背立在一起,杨浩忍不住赞道:“身手不错啊!”
“人急拚命,狗急跳墙!”虚行之目不斜视,淡然道:“殿下谬赞!”
忽然一阵喊杀声冲开江淮军阵,左孝友已引钟离军杀至,大声道:“殿下,殿下!”
杨浩大喜,连忙和虚行之引刀杀上前去。单手扯住左孝友道:“不要打了,叫兄弟们撤军回城!”
左孝友微微一楞,虚行之却长出一口气:“呼,殿下果然有安排,学生还以为命尽于此呢!”
※※※
城西地汉水水面上,五百多艘小船用铁链牵着堵满了江面。一艘江淮战舰半只船头嵌在小船阵内,竟陵军士已涌上船身,跟上面的江淮军狠命厮杀,另外四艘江淮战舰则分别抛锚在浮桥两侧,用满天火箭向浮桥抛shè,岸边和桥上的江淮军也用火箭拚命还击,杀得满江都是尸体飘浮,血水横流。
“快过去,快过去!”冯歌冒着满天火箭站在浮桥上,挥动宝剑。催促着惊慌失措的百姓过桥逃生。汉水在竟陵一段本来就不比长江那般辽阔,穷集城内五百艘船组成地浮桥。横宽就有两个船身,虽然处处起火,一时半会却仍可坚持,密密麻麻地人群奔走其上,中箭落水声不绝于耳。
杨浩带领残军,随着cháo水般的难民挤出西城门,一见桥上地拥挤情形,立时惊得目瞪口呆,飞步赶到桥头,劈胸揪住冯歌,暴喝道:“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把老百姓赶出东门吗?”
“我……”冯歌面sè一苦,却说不出话来,杨浩大怒,一掌将冯歌推倒在船上,回头望去,城内战鼓喧天,杀声动地,江淮大军已穿城追来。
“老不死的,本王拚命给你吸引敌军主力,你就这样浪费掉!”杨浩气得几乎快要吐血,大胜天一横,就要冲回城再战,却被赶上来地左孝友死死拉住:“殿下快过桥吧,孝友给你断后!”
“过不去了!”杨浩惨然一笑道:“天亡我也,孝友,你自己逃生去吧!”
冯汉和虚行之双双赶到,见状均是大吃一惊,冯汉急忙上前扶起冯歌,愕然道:“伯父,怎会变成这样?”
冯歌垂头长叹道:“是我一时糊涂,百姓们不愿出东城,苦苦哀求……”
虚行之站在旁边,闻言也不禁轻轻摇头,这时又听惨叫声哗然大作,只见江淮军已涌出城门,挥刀砍杀落后的百姓与士兵,透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大股大股血雨不停息的喷起,将岸边每个人的视线都染得血红。
“殿下过桥啊,过桥啊!”左孝友单臂搂住杨浩的腰,用力往浮桥上拖去,数十名亲军冲在前面,在人群中挥刀乱砍,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后面的钟离军也蜂拥而上,会游泳地便直接跳进江水,拚命往对岸游去。岸边霎时大乱,为争夺狭窄的浮桥,士兵们的刀剑终于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挥起,百姓们也奋起反抗,不分敌我的推搡踢打,怒骂声,哭泣声,哀告声交织在一起,连天烽火,映照着短短一段江面,浮跃出令人恻目的sè彩。
“怎么会这样?”冯歌在冯汉的扶持下,失魂落魄的站起身来,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地一切,冯汉大急道:“伯父,我们也上桥吧!”
“冯老将军!”虚行之走到冯歌身前,含泪一拱手道:“行之贪生怕死,先行一步了!”
“你?”冯歌身形原地一晃,扑的喷出一口鲜血,冯汉大惊道:“伯父,伯父!”
虚行之黯然低头,又拱了拱手,回身一声令下,数领手下数百青壮也往浮桥上夺路杀去。
江淮大军已悉数追出城外,一杆黑底金字的辅字大旗迎风招展,江中的战舰也放下近百艘小型战船,大肆格杀落水的士兵百姓,汉水沿岸,又是铺天盖地的江淮士兵左右包抄而至,沿岸防守地竟陵军当即被杀得连连后退,迫不得已只好返身砍杀百姓,向浮桥狂奔而来。
“伯父!”冯汉忽然惊呼一声,被冯歌用力抛到浮桥上面,砸倒一片人群,刚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来,便见岸上冯歌横刀一挥,两只钉地木楔带着粗大铁链迎空抛起,整座浮桥剧烈的一晃,在水流的作用下缓缓向下游移离岸边,被夹在船阵中的那艘战舰也终于得脱zì yóu,掉舵向岸边驶去。
“汉儿,好好活着,给我冯家留条根啊!”冯歌站在岸边,老泪纵横的大叫。
杨浩在左孝友与钟离军的护持下,杀散桥上百姓,已迅速接近对岸,周围百姓死在刀下的惨叫,无孔不入的灌入耳中,杨浩握刀之手都不住颤抖,牙关已咬得出血,双眼仍是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面朝原岸,被左孝友倒拖着往前走,桥头冯歌挥刀断索,与那一声大叫,都听得看得清清楚楚,脑中已全然失去思维,变得混沌一片。
远远看着浮桥载着众人远去,岸上没来得及上桥地士兵百姓都惊得呆住,一片寂静之中,江淮军踏着整齐地步伐,三面攻来,江上的战舰也划破水流,哗哗作响地向江心靠拢。
“战吧!”冯歌扬起战刀,沉稳的说道。
(ps:前晚饮酒过度,大伤元气,竟然睡足一天,至今头脑昏沉,跳票一rì,深表歉意)
第八十三章 铁骑雄风
汉水西岸地势高低不平,十余里平原之后,便是连绵丘山,杨浩等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斜往汉水上游方向,徒步奔行到下午时分,才在距汉水二十里外的一个山谷中停下。
啪的一声,杨浩将大胜天深深插入土中,支持住身体,气喘吁吁的道:“孝友,检点队伍,看还有多少人?”
杨浩虽有长生真气护身,但先前单身入阵,连番厮杀,体力几乎耗尽,奔跑到此,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左孝友更是不堪,只勉强站起身行了几步,便扑通摔倒在地,周围的钟离士兵,还有部分竟陵百姓也横七竖八的卧倒,挤满了人的山谷中,只听见一片急促的呼吸之声。
杨浩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了片刻,只觉体力稍复,便站起身来催促众人:“都起来,快走,快走!”
“殿下,我们……我们实在跑不动了!”左孝友躺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杨浩上前将他搀起,一股长生真气输了过去,沉声道:“跑不动也要跑,追兵未退,这里不安全!”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噼哩啪啦的脚步声从山谷外奔来,杨浩大吃一惊,连忙放开左孝友,回身拾刀在手,大喝道:“敌人来了,快起来!”
左孝友得他长生真气相助,jīng神稍振,闻言也从地上拾起战刀,摇摇晃晃的走到杨浩身后。钟离军士兵也一个接一个站起身来,有气无力地拿起兵器,向杨浩身边靠拢,其余的老百姓则都是一脸绝望,早已没了侥幸之心,只会躺坐在地上等死。
只一转念的功夫,便见五六百人狂奔入谷中。其中既有竟陵士兵,也有普通百姓。杂七杂八,个个都是脸sè苍白,为首者青衣儒衫,手提着一柄血迹斑驳的钢刀,发髻散乱,刚进谷来,便是一个踉跄滚仆在地。后面几名平民装束的青年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惊呼道:“虚先生,虚先生!”
“虚行之?”杨浩微微一楞,排开军阵急步迎上前去,搭住虚行之脉膊,又送了一道长生真气过去,虚行之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眼睛一亮。立时反手抓住杨浩衣袖:“殿下救命,后面有骑兵追来了!”
杨浩脑中嗡的一响,最担心地事终于发生,一开口,竟发觉声音异常的干涩:“多少骑兵,追到哪里了?”
虚行之道:“大约有三千多人。正在五里之外,大约两刻钟后就会杀到这里来!”他身边一名青年则咬牙道:“他们好狠,连投降地人都不放过,我弟弟才十二岁,先被他们shè倒在地,又砍掉首级挂在马上!”顿时周围又有近百人大放悲声,显然都有亲朋好友惨死在对方手中,悲伤的气氛瞬间弥漫全谷,人人都为既将到来的死亡命运,逼得茫然无措。
“骑shè?”杨浩倒吸一口冷气。踉跄起身。回头看去,只见满谷满山。大约还有一万几千名幸存者,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全都垂头丧气,再无半点斗志,四面秃岩怪崖,狰狞如同妖魔鬼怪,仿佛活了一样,形影重叠的在杨浩眼前晃动,似乎正在嘲笑杨浩的无能。
“天意,天意!”杨浩哈哈大笑,翻手亮出大胜天的一弘青光,正见着那光影之中,自己披头散发,血抹双颊,目光中已透出一丝绝望的神sè。
“殿下!”虚行之发觉情形不对,连忙挣扎起身,抱住杨浩持刀右手:“殿下不可放弃,只要翻过这座山,便有峡谷间道可通飞马牧场,对方虽有骑兵,翻山越岭也未必赶得上我们!”
杨浩身形一震,头脑霎时清醒过来,忽然回手抓起虚行之:“你可识得飞马牧场道路?”
“学生曾随右锋将去过几次!”虚行之语气急促地道:“此去往西再有三里地,就是漳水,飞马牧场就在漳水边上,四面环山,只有两条峡谷可通,牧场围墙高大,兵力充足,又在江淮军势力范围之外。绝对可供殿下反手一搏!”
“好,你随我来!”杨浩目光一凛,五指一松一紧,又扣住虚行之手腕,潜力一发,震得他钢刀脱手,大步拖进钟离军阵内。
“虚先生?”跟着虚行之而来的竟陵军和百姓俱是大惊失sè,哗然涌上前去,钟离军立时向外面亮出刀枪,遏止住众人的前进。
“殿下,殿下?”虚行之吃惊得连声开口,杨浩手掌间却毫不松劲,便走便道:“行之兄放心,本王留你在身边,只是就近保护,决无歹意,孝友,快跟上!”
随着左孝友急声传令,钟离军也开始缓缓后退,一队接一队的转身,跟着杨浩和虚行之快步登山而上,其余的竟陵士兵和百姓被钟离军的刀枪逼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最后一队钟军离军转身奔走,大批群众才争先恐后向陡峭的山坡cháo涌而去。
几乎就在人群刚往前涌进地一瞬间,嗡嗡声中,密密麻麻的雕翎已从谷外shè进,缀尾的人群当场死伤一片,然后才听见迅若奔雷的马蹄声响,无数骑士挥着雪亮马刀冲进谷中,狼群一样展开血腥厮杀。
杨浩带着虚行之,第一个登上山顶,随后是左孝友等亲卫,接着是钟离军的士兵,可怜剩下近千名竟陵士兵和百姓因为钟离军堵住前路,惨作了垫后的冤魂,杨浩紧咬牙关,根本不敢回头去看,紧拽着虚行之便往前面地密林内奔进,从山崖下抛shè而上的箭羽漫空乱飞,就算侥幸爬上山顶的士兵和部分百姓,一不小心。也会被从天而降的利箭shè死,不是被箭杆钉在地上,便是中箭倒摔回崖下,顷刻间又留下一百多具尸体,大部分人才冲进有枝叶遮盖地树林里。
虚行之被杨浩扣住腕脉,额上冷汗直冒,林外的惨叫声更是不断灌入耳中。正心惊肉跳之际,忽又被杨浩拉住身形。厉声喝问道:“往哪里走?”
虚行之听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答道:“往西!”
“哪边是西啊?”杨浩气得连大胜天都举了起来。
“那边,那边!”虚行之不敢怠慢,连忙认准一个方向,反拖着杨浩向前奔去。
※※※
荒山野林,连绵不绝,杨浩等人跟着虚行之不知奔了多久。耳边终于听不到喊杀之声,士兵们士气一泄,又七歪八倒的沿途躺下,连左孝友也坚持不住,疲惫不堪的靠着一棵树干停下。杨浩又往前奔了十数丈,听到后面动静有异,这才愕然停步转身,一松手。虚行之也一跤跪坐在地,全无形象的喘息不迭。
“好吧,大家休息一会儿,前面就快到飞马牧场了!”杨浩无可奈何,只得上前安慰众人,一趟下来。心中暗估人数,两万大军现在竟已不足八千,生生折去了半成有余,饶是杨浩早已有所预料,此刻心中也是忍不住阵阵抽痛。
“王八蛋!”杨浩重重一拳砸在树干之上,打得碗口粗细地树身一阵剧烈摇晃。
本来安排地好好的,由杨浩在城南作出突围姿态,吸引江淮军集中主力,冯歌就乘机在汉水上强行架起浮桥,然后分批撤退军队。一切按计划地话。至少能保留住六万兵力,大可从容撤退到飞马牧场子。然而那个老不死的竟一时心软,擅自放城中百姓过桥逃生,堵住了军队的撤退路线,弄到现在这个地步,钟离军、竟陵军和竟陵百姓三方互相厮杀,每个人手上都染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杨浩耳中似乎又回响起浮桥之上,那无数的惨叫之声。这一切,到底要怪谁呢?
无声的一叹,杨浩扶着树干缓缓跪倒在地,一滴泪珠滑过下颌,轻轻打湿地面的泥土。
虚行之远远地坐在地上,目光异样的看着杨浩,隔了一会儿,又站起身,爬到一块巨岩上打量四周形势。
杨浩悄悄用袖子擦干泪珠,提刀站起,也来到岩下抬头问道:“虚先生,还有多远?”
“不远了!”虚行之遥指前方道:“再翻过前面那道山头,就可以从山上看见飞马牧场!”
“靠!”杨浩难以置信的瞠目道:“你前两个山头就这么说了,会不会翻过这个山头,还有一个山头啊?”
“这么多山头我有什么办法?”虚行之一撩青衫,竟在岩石上盘膝坐下:“我以前是走大路的,现在走山路,只好见一个过一个了!”
“你行!”杨浩一挑大拇指:“黄昏之前,到不了飞马牧场,本王就拿你当军粮!”
“哈哈!”虚行之捋须一笑:“这里山深林密,连方向都分不清楚,没有我带路,你们是走不出去的!”
杨浩翻了翻白眼,淡淡的抬起大胜天,以手指轻拭刀锋道:“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别一时得意忘形,枉自送了xìng命才好!”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虚行之面sè一沉:“行之一介书生,本想凭胸中所学,做出一番事业,却遇到一个无能的主将,被迫逃离竟陵,结果运气不好,被江淮军抓住,又不甘心待死,于是暗中串连被俘地百姓,拚死一搏,本来亲口承诺带他们逃出生天,如今却死得一个不剩,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至少你还活着!”杨浩长叹一声:“兵凶战危,所谓的承诺,根本一钱不值!”
“但我总是尽过全力!”虚行之目注杨浩,意味深长的道:“虽然力不能及,也是问心无愧!”
杨浩听得身形剧震,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一样,霍然抬头,用复杂的目光看向岩上的虚行之。
虚行之目注远方,神情怅然地道:“当初山庄初建,为平定四周盗患。我奔走各村各寨,教授年青人读书习武,蒙他们不弃,四里八乡都称我一声虚先生,待我尊敬有加,今rì随我厮杀地大都是当时子弟,当我过江之后。发现后有骑兵追逐,料知逃他不过。于是想借殿下之力,替我们作掩护,谁知殿下都算是当机立断,擒了行之在手,反而连累他们枉死,算人者人亦算之,算来算去。总是逃不过天意弄人!”
杨浩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你倒想得开!”
“做人要想得开才好!”虚行之淡淡一笑,仰首道:“你看那天上鹰鸟,乘风翔云,瞬息千里,何等逍遥自在,可叹我辈俗人,身无双翼。只能一步一步在地上行走,不想开一点,又能如何?”
“人若有心,也是可以飞的!”杨浩也抬头望去,下一瞬间,两人同时变sè。异口同声惊呼道:“鹰鸟?”
一声凄厉的鹰鸣划破长空,密如奔雷般的马蹄声已从左侧山崖下响起。
※※※
嗖嗖的箭羽破空声穿过树林,钟离军士在狂奔中不断中箭跌倒,杨浩拚命大喝道:“对方只有几百人,大家不要慌,结阵迎敌!”然而军心已乱,对方三百名多骑士只用双脚控鞍,纵横穿梭在树林之内,不断张弓搭箭,追杀着满山士兵。范围散得既开。马上骑术又娴熟多变,让人根本摸不着方向。任凭杨浩喊得声嘶力竭,也止不住败兵溃逃之势。
左孝友肩头又中一箭,倒摔在杨浩脚下,忍痛叫道:“殿下快走!”杨浩一刀拨开shè向左孝友的一枝冷箭,单手将左孝友从地上扶起,又见旁边虚行之大步冲过,口中犹叫道:“殿下,我们分头逃走,飞马牧场见了!”
“见你妈个头!”杨浩怒从心起,将左孝友一抛,连同虚行之一起砸倒在地,大喝一声:“秦王杨浩在此,要我人头的就来吧!”就地拖刀,便迎面向那群骑士疾奔上去。
虚行之匆忙推开压在身上地左孝友,刚抬起身,便见到杨浩冲上前的一幕,顿时愕然道:“这个傻瓜!”
丁丁数声,几枝狼牙羽箭被杨浩横刀拦下,脚踩树干,旋身飞上前去,将一名骑士一刀斩于马下,就势落上马鞍,一抖马缰便侧向冲出,周围骑士呼啸大叫,纷纷策骑向他追去,羽箭压力大减,钟离军渐渐停止逃跑地势头,转身准备反攻,对方早已追着杨浩疾驰而去。
“我尽力了,我尽力了!”杨浩心中默念,伏身在马鞍上面,听着耳边箭风呼啸,满林树木都飞速倒退,长生真气涌涌不断地输入马首,一路遇林穿林,遇涧跳涧,不辩方向的乱奔,身后追兵则紧追不舍,不断放箭shè去,都以毫厘之差被杨浩甩在马后,杨浩抢地这匹战马也是久经训练,更被长生真气激发了xìng,竟渐渐的将追兵距离拉开,若不是山路崎岖多变,又林木丛生,放在平原之上,杨浩早已绝尘而去,逃得不见踪影。
“妈的,他是不是汉人啊,怎么这么快?”后面的骑士个个难以置信,到后来也无暇放箭,只得拚命加鞭赶马,紧咬住杨浩地黄袍背影不放。
又追了一阵,只见前方林木开阔,竟出现一座宽达十丈的断崖,众骑士顿时jīng神一振,纷纷扬声大叫道:“停下来,停下来!”
“停下来?”杨浩听得身后声音,微露出一丝冷笑,长生真气猛的一催,那战马竟长嘶一声,奋不顾身的冲到断崖前,四蹄一跃,连人带马都是腾空而起。
“宝马休要误我!”杨浩急带马缰,大喝声中,那战马竟一跃十丈,前蹄堪堪搭在对面崖边,忽然喀嚓一声,落蹄处泥土崩裂,战马整个向下塌去。
后来的骑士纷纷勒缰在崖边停止,见状都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又戛然而止,只见杨浩间不容发之际,竟脚点马鞍,揉身直上,一个跟斗落到崖上,那匹战马却悲鸣一声,带着大片碎石落下二十余丈的山脚,一路滚得泥土四溅,最后一声轰然巨响,在山脚下升起大片烟尘土,已看不清马尸所在。
杨浩死里逃生,软脚坐倒在崖边,半只小腿已悬出崖外,大滴冷汗从额头淌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汉子!可敢与我单独一战!”对崖上为首的蒙面骑士的声音滚滚传来,语气中犹带着一丝激赏。
杨浩心神稍定,这才拍拍尘土站起身来,向对崖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比出一个中指,对崖众骑士还在莫名其妙之际,杨浩已拔腿便跑。
“追!”为首蒙面骑士一抖马缰,率领众骑士转身驰往山下。
※※※
树林之内,左孝友昏迷不醒,众钟离军士刀枪并举地将虚行之团团围住,后者则神sè淡定,轻捋须髯道:“你们也不必着急,我看你们殿下不像短命之人,这样吧,你们往东找找,或许能找到他!”
刷的一声,四柄钢刀已交叉架在虚行之颈上,虚行之微微昂头,不动声sè的道:“啊,我想到了,前面就是飞马牧场,那里的商场主跟我很熟,不如你们先随我去安顿,你们殿下脱险之后,一定会来寻你们的!”
几名军官面面相觑,都是一阵茫然。
第八十四章 荒山夜遇
烽火连天,刀光剑影,喊杀声震耳yù聋,昔rì巍峨壮丽的宫殿,已变成了一座修罗杀场。
一名身穿金甲的年轻人,带着一百多名待卫,慌慌张张的向外冲杀,迎面却又被如林的长枪逼回广场中心,只听脚步声如雷如雷响起起,各个方向的追兵也已经杀到,排成整齐的队形,铜墙铁壁般将他们团团围住,一阵箭雨过后,广场上又留下数十名卫士的尸体,那年轻人被最后十几名卫士护住,长剑垂地,目光中一片惨然。
身边的卫士们相视一眼,一起点头道:“殿下保重!”同时挥刀向外杀去,虽然只有区区十几个人,却弥漫起一片慷慨凛然之气,然而敌兵实在太多,前排的长枪兵只前进一步,密集的枪阵便轻松的把这些人都刺成刺猬,高高挑将起来,血淋淋的扔在地上。
“住手啊!”金甲年轻人看得目眦yù裂,忽然扭头大叫道:“秦王浩,你真要赶尽杀绝吗?”
只听哈哈一声狂笑,正南面的敌兵分开一条通路,沉闷的号角声中,一群衣着华贵,气宇轩昂的文臣武将大步走出,然后左右分开站定,抱拳躬身,恭迎出一座金碧辉煌,由二十八名赤膊力士合力抬出的天子銮驾,上坐着正是身穿黄袍,发束金冠的秦王杨浩,修眉如剑,星眸含煞,大马金刀的抬起右腿,踩在龙位之上,一左一右还伴着两名国sè天香的美女。左边单琬晶地捧壶斟酒,右边的傅君绰捶腿捏肩,俱是语笑嫣然,眼波流转,分外艳光动人。
“哈哈哈哈!”杨浩又是狂笑一声,目光得意的看着场中那年轻人:“李世民,现在我百万大军已攻破长安。你李唐江山已是我掌中之物,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年轻人气得脸sè煞白。攘臂大叫道:“你这是篡改历史,我不服,我才是唐太宗!”
“哈哈!”杨浩越发笑得大声:“历史本来就是由胜利者书写,唐太宗也不是免死金牌,所谓成王败寇,我夺你江山,灭你基业。杀你亲朋好友,我赢了,你委屈,你愤怒,你痛苦,你是输家!”
“啊!”年轻人痛苦的抱头大叫:“我是天命所归,我是真龙天子,你只是一个小公务员。凭什么打败我,凭什么打败我!”
“就凭我比你多了两千年的历史知识,我是现代人!”杨浩慨然道:“我们现代人,跟你们古代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智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注定斗不过我,我才是天命!”
“太荒谬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年轻人目中已露出疯狂之sè,失魂落魄一样站在原地摇摇晃晃。
“可怜啊!”杨浩摇头冷笑:“心理如此脆弱,你也配是一代枭雄?算了,我也不为己甚,就挑了你地手筋脚筋,在西湖下给你建个秘室。你就在那里颐养天年好了!”
闻听此语。在场的士兵和臣僚纷纷下跪,齐颂吾皇仁德盖世。
杨浩正乐得大笑。旁边傅君绰又娇声道:“皇上,你地心肠真是太好了,臣妾的两个妹妹一直仰慕皇上为人,相思成疾,茶饭不思,恳请皇上把她们也收进宫吧?”
“哦,真的?”杨浩又是一喜,还未喜动颜sè,单婉晶也撒娇似的缠上前来:“皇上皇上,yīn癸派也托妾身的母亲致衷,愿意合派投靠皇上,已经献上圣女绾绾、清儿,情愿为皇上终生待寝,这都是妾身的娘家人,您一定要给妾身这个面子!”
“哦,是吗?”杨浩笑得几乎要合不拢嘴,驾前左丞相王儒信又近前禀道:“启禀吾皇,自皇上登基之后,四海升平,万邦来朝,继高丽、邪马台、突厥、波斯、天竺等国逐一归附之后,今又有海外红毛番邦呈上降表,愿在皇上驾前为奴为婢,而且不用工钱,还倒贴黄金珍宝!”
“啊?”杨浩这趟真是合不拢嘴了,便听扑哧一声,场中那年轻人竟然气得喷出三尺高的血箭,直挺挺地后倒在地。
“吾皇圣明!”所有人又跪地叩头,三呼万岁,杨浩志得意满,仰天大笑,只见身后高大的城门之上,午后阳光,堪堪扫出“玄武门”三字。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疼啊!”
杨浩头昏脑胀的从灌木丛里坐起身来,呲牙咧嘴的伸手一摸额头,竟摸下一手血迹,模模糊糊记起自己似乎是在逃跑中,失足跌下山坡,下意识的扭头找了一下,便在身侧发现一块带血的尖石,大胜天也被扔在三步之外,身形刚刚一动,一阵散架般的疼痛便袭上心头,脑筋顿时清醒了许多。
“靠,这个时候还yy?”杨浩又回忆起梦中片断,一时颇有些哭笑不得,忍着伤痛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又上前拾起大胜天,捂着额头四下看去,只见到处都是怪岩陡壁,灌木丛生,别说出路,连来路都已找不见。
“死老天,不是这么耍我吧,你把我玩死了,这本书就没人看了!”杨浩哀叹一声,只得用大胜天开路,高一步低一步的向一座小山坡上爬去。
汉水以西山势复杂,连绵百里树木丛生,杨浩不是当地人,又不通野外求生之术,只得凭着直觉往前走,一气走到近黄昏时分,仍然在山野中打转,眼看着天sè渐渐yīn沉,只觉身体疲劳,腹中饥饿,口唇也干裂绽血,正在茫然无措之际,耳中忽然捕捉到一丝异响。连忙停下脚步,屏息静气地侧耳细听。
“是水?”杨浩心念一静,耳中声音立时扩大十倍,正是小溪过涧地淙淙声响,心中立时生起希望,连忙循声往水流方向奔去。
跃过一块岩石,杨浩眼前已出现一条宽仅四尺的山溪。正从石缝间徐徐流过。有水便有出路,这一点杨浩还是知道的。于是顺着溪岸往下游便奔,不多时那水流渐宽,到了一处断壁前,又呈瀑布般下泻,溅起一片哗然巨响,杨浩大喜过望,果然是条活水。当下俯身凑到溪边,以手捧水连饮了几口,jīng神为之一振,站起身正要继续往下行去,忽听一声拉长的惨叫从瀑布下面冲天而起。
杨浩微吃一惊,急步赶到瀑布边,居高临下望去,只见那瀑布下方汇成一座水潭。距崖壁两丈多高,潭边有七八名劲装之人正在厮杀,地上已躺了三四具尸体,其中一名双手执大剑的黄衣男子,正独力应付其余人地围攻,身上也多处受伤。然而剑法招式仍是悍勇无匹。
“跋锋寒?”杨浩霎时认出此人,又往其余人看去,只见一名手持银枪的武士和一名持铁棍地胖子武功最高,联手挡住跋锋寒八分攻势,其他人不过碌碌之辈,只能在四周挽着刀花蹦来跳去,找机会上前策应。
此刻众人久战跋锋寒不下,反而又被他寻机斩死外围一人,其余人都是大惊失sè,攻势越发加紧。那名胖子却撤身跳出战圈。棍交单手,另一手鬼鬼祟祟的往怀中掏去。蹑足绕到跋锋寒地侧面,激战中的跋锋寒正觉吃力,并未注意到此人行径,忽听这胖子一声大叫:“跋锋寒!”下意识的便扭头望去。
几乎同时,崖顶上也响起一声轻喝:“鸿雁来宾!”
一轮青光陡然旋shè入战圈之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楞,便听刷的一声,那胖子刚抬起一半的左手已被那轮青光齐腕割下,手中蓬的暴开一团白sè粉灰,将胖子整个笼罩在内,其中立时响起胖子杀猪般地惨叫。
跋锋寒第一个反应过来,纵身劈剑,将那银枪武士斩于剑下,其余人发一声喊,当场鸟兽般杀去,跋锋寒踉跄一步,拄剑而立,也是无力再追,又回头望去,只见杨浩踩着岩壁跃下场中,青刀扛肩,大步走上前来。
“秦王殿下?”跋锋寒诧异莫名地惊呼出口,杨浩只淡然一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看样子你跋大侠也在被人追杀?”
跋锋寒微微一楞,连忙拱手道:“多谢殿下相助!”
“不用了!”杨浩一摆手,走到那躺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胖子身边,摇头叹道:“石灰粉伤人,一向是江湖大忌,想当年马永贞何等英雄,都是被这种下作手段害死,既然被我碰上,自不会袖手旁观,这家伙是谁?”
“马永贞?”跋锋寒又是一头雾水,这又是中原哪位前辈高手?闻听杨浩发问,于是也上前道:“这胖子叫胖煞金波,那个使枪地叫金银枪凌风,都是襄阳钱独关的手下,我在襄阳杀了梅花五恶,触怒钱独关,被他们一路追杀到此!”
“金波,凌风?”杨浩眉头一扬,这不是拥李联的那两位吗,原来投靠钱独关了。回头问道:“你从襄阳过来,可知此地是什么地方?”
跋锋寒道:“这里是大洪山,往北再有三里路,就是襄阳!”
“呼!”杨浩闷闷的吐了口气,果然走错路了,襄阳在北,飞马牧场在西,兜得也实在远了一点,想了想又道:“你知道飞马牧场怎么走吗?”
“飞马牧场?”跋锋寒茫然摇头。
“那哪边是西你总知道吧?”杨浩不死心的又问。
“那边!”跋锋寒伸手指了个方向,杨浩赶紧一拱手道:“谢了,后会有期!”提刀便往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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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sè沉沉,树林内一边漆黑,四山隐隐听见野兽嗥叫,杨浩紧皱着眉头在林中走路,手中大胜天泛起幽幽青光,将他一张脸照得诡异无比。
“靠,这么多山。到底什么时候才走得出去?”杨浩无力靠在一根树干上,叹了一口气,又听见腹中辘辘,更加饥饿难耐,这山林也太荒僻了,一路上连个野兔山鸡都没遇上,就啃了两枚无名野果。还不知道有没有毒。现在若是有口热汤喝,杨浩情愿把大胜天都给当了。
“也只好找个地方睡一觉。等天亮在说了!”一念及此,杨浩又起身往前找去,黑夜之中方向感全无,杨浩又侧耳细听,却听见风声过林的悚悚声响,雾寒夜重,荒山独行。心中也不由渐渐发起虚来。又登上一处灌木丛生地矮坡,放眼望去,忽见树林深处闪过一点火光。
杨浩暗吃一惊,跳下矮坡,向火光亮起之处摸去,好在那地方也不太远,有火光指引,不多时。杨浩便从一株树后探出头来,只见林中空地上垒起一个空心石灶,上面架着一个挖空的石糟,里面一槽水正煮的嘟嘟作响,旁边却看不见人影。
杨浩等了一会儿,才从树后走出。全神戒备的走到石灶旁边,脚步微微一停,正要扭头四顾,忽觉劲风压顶,竟有人从旁边树上疾扑而下。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杨浩返身抬刀,硬挡了对方一剑,只觉一股奇猛的力道涌来,脚下拿桩不住,登登登连退三步。一旋身。挥刀砍起石糟,连糟带水向那人泼去。哧地一响,巨大地石糟竟其中破成两半,里面的热水分向两边飞洒,一个双手持巨剑地人影破糟而出,一剑往杨浩劈下。
“火炎上!”杨浩刀光纵横,石灶内的火苗立起感应,突的冒起一丈多高,嚓的一声,两人刀剑相交,当场僵持在火光之下。
“又是你?”
“殿下?”
两声惊呼同时出口,跋锋寒和杨浩俱露出错愕之sè,各自收起兵器后退,跋锋寒奇道:“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也往西边来了,难道你在跟踪我?”杨浩冷然反问。
“西边?”跋锋寒大惊道:“可这里是南边啊!”
“南边?”杨浩顿时张大了口。
※※※
“当初在临江台上,我还以为殿下已葬身江流,后来才听说殿下死里逃生,想不到这么久没见,殿下的武功真是一rì千里啊!”
林间空地上,灶火熊熊,杨浩和跋锋寒分坐两边,脸庞都被火光映得通红,杨浩饿了一整天,正捧着跋锋寒给的肉干和干饼放口大嚼,根本没时间听跋锋寒说话,后者见他毫无反应,不禁摇头莞尔。又打开行囊,掏出几个油纸包,推到杨浩面前:“殿下慢点吃,我这里还有很多!”
“呸!”杨浩吐出一口饼渣,抬头抱怨道:“这么又干又硬的,你就吃这个,也不打点野味?”
“荒山野岭,到哪里打野味?”跋锋寒苦笑道:“何况我现在也受了伤,好不容易从半里外弄了点水来,准备用肉干煮些汤,又被殿下打翻了……”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杨浩一抹嘴,不耐烦地道:“有别地什么喝的没有?”
“倒是有些草原上地烈酒,怕殿下不习惯……”跋锋寒提起一个酒囊,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杨浩挺身一把抢去,怒道:“你不早说,差点把我噎死!”用牙齿咬开囊盖,仰头便灌了一大口,又就着饼肉大嚼起来。
“殿下的酒量真是不错!”跋锋寒撕开肉开,一小条一小条往口中塞去,见状顺口赞了一句。
“那当然!”杨浩放下酒囊道:“我什么酒没喝过,别以就你们突厥人酒量好,当rì我跟那个拓跋玉喝酒,一个人灌翻了他们二十个,这点酒,也就够我漱个嘴!”
“拓跋玉?”跋锋寒目光一寒,冷然道:“殿下也碰到过他们?”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在来江都的路上碰到的!”杨浩晒然一笑道:“怎么,怕他们找你寻仇啊?”
“拓跋玉还没放在跋某心上!”跋锋寒傲然道:“离开江都之后,我曾经跟他们打过两场,宰了所谓塞北十八骑其中两骑,若不是因此受了点伤,钱独关那些人休想把我怎样!”
杨浩不禁想起当rì一同喝酒的突厥汉子,已有两人死在跋锋寒地剑下,心中也不由微生恻然,叹了口气道:“草原那么广大,多的是地方给你们纵马驰骋,又何必结这么多恩怨,不是你杀颜里回在先,拓跋玉他们又怎会穷追不舍!”
“是他们逼我的!”跋锋寒的目光越发寒冷:“谁不想zì yóu自在,在我小时候,部落毁于铁勒人之手,独自一人流浪草原,为生计所迫当了马贼,后来我武功越练越高,无法正视这种杀人越货的生涯,为了补偿罪孽,于是就转过来帮助牧民对抗马贼,而这一切,为我赢得声誉的同时,也引起各大草原权贵地觊觎,就像对付野马一样,千方百计想收服我为他们效力,面对这种侮辱,我无权无势,只有用手中的剑来回答他们,殿下,若是易地处之,你会怎么办?”
杨浩无语,想起原书中似乎是有过这样一段描述,然而此刻跋锋寒当面说来,分外感受不同。
“因为我杀了很多权贵的帐前武士,终于引起毕玄的注意!”跋锋寒往石灶中加了根干柴,淡淡道:“在草原上,毕玄就是天,一言定人生死,我不服,我从小流浪,不靠任何人,我的命运也只能由我自己cāo纵,于是我找上颜里回,在公平决斗下杀死他,逃到中原来磨炼武技,期待有一天可以回草原打败毕玄,不是为了什么草原圣者的位置,而是为了自己的zì yóu!”
杨浩轻轻吐出口气,举起酒囊灌了一大口,又扬手向跋锋寒扔去。
跋锋寒抬手接过,愕然望去,只见杨浩在火光下微微一笑:“为zì yóu干一杯吧,虽然人生在世,这种东西最难得到!”
跋锋寒楞了片刻,才欣然一笑:“我不会放弃的!”举起酒囊往口中灌去。
杨浩静静的看着灶中火苗:“我也不会放弃!”
第八十五章 双剑合壁
“深山老林,不见天rì,万一迷失方向,就要观rì影、看星辰、寻水源、察草木!”
天sè大亮,杨浩跟着跋锋寒在树林内往西行进,一路听跋锋寒讲解野外求生的常识。
“太阳东升西落,而物体的影子则是由西往东,只要估好时辰,最好在中午,找根木棍插地量影,很简单就能找出太阳移动的位置,也就能重新找回方向,至于观星辰,大约就是北天际七颗相连成弓的星星,它们围绕着zhōng yāng一颗大星旋转,每个季节都指向一个方向,我们称为七兄弟星,你们汉人是叫什么?”
“北斗七星!”杨浩下意识的抬头看天,跋锋寒却笑道:“星星是晚上看的,大白天怎么看得到?”
“晚上我也看不见,看见了我也认不出!”杨浩悻悻说道,前世他就没这种看天观星的习惯,只大概知道北斗七星是个勺子,放在图片上认得,挂在天上就完全抓瞎。
“察星辰也只是辅助手段。”跋锋寒边走边道:“有时遇上天yīn,就会完全看不见,山林迷途,水源才是重要的活命渠道,一般都流经地势低洼之处,所谓遇水则活,找到了水流,也就找到了出山活命之路……”
“这个我知道,我就靠条溪水才碰上你的!”杨浩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直接出言打断。
跋锋寒笑了笑,又道:“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观察草木长势……”
“这个我也知道!”杨浩又打断道:“草木向阳嘛。向阳一边枝叶茂盛,背yīn一边枝叶稀疏,跟观rì影是一个道理!”
“这却不能照搬了!”跋锋寒摇头看向杨浩:“草木固然有向阳的习xìng,但受风吹地因素也很大,长年受风的地区,草木是不会往东边长的,而且各种草木习xìng不同。便是同一株大树,垂直枝叶茂密也是随高度变化。不能一概而论!”
杨浩听得一呆,随即觉得很没有面子,竟被一个古代人教育了,皱了皱眉道:“既然靠不住,那你还说?”
“我是教你用草木长势来寻水源,草木茂盛的地方,一定离水源不远!”跋锋寒扭头四顾一下。指着一个方向道:“你看那边,就肯定有活水经过!”
杨浩随他手指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草木跟别处有什么不同,不禁纳闷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用看吗,那里就是昨天我打水的地方!”跋锋寒哈哈一笑,大步便往前奔去。
杨浩当场一呆,随即反应过来,大怒道:“靠。不给现代人面子!”也拔脚追上前去。
※※※
淙淙清泉由山间流泻而下,杨浩和跋锋寒蹲在溪边大石上,痛痛快快的舀水喝了几口,又草草擦了把脸,跋锋寒取出水囊来灌水,杨浩则百无聊赖地扭头四处去看。忽然前方山巅上空,一个飞翔的黑影引起他地注意。
“那是草原上的猎鸟!”跋锋寒也随即发现情况,凝神道:“这只的体形叫做游隼,并不是我们突厥人惯用的苍鹰!”
“是铁勒人的!”杨浩叹口气道:“昨天就是这畜牲,差点害得我没命,有它守在上面,我们只能在林子里走了!”
“你惹上了铁勒飞鹰曲傲?”跋锋寒仿若神算般一语命中,杨浩微楞道:“你也知道曲傲来中原了?”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跋锋寒站起身,抬头看着天上道:“你道曲傲的飞鹰之名是怎么来的。不光是指武功高强。他还是大草原上最有名地驯鹰师,铁勒人驯鹰的法子跟我们突厥不同。他们发现鹰巢之后,先要杀死老鹰,拆下鹰翅骨制成骨笛,然后用笛声训练小鹰,由于血脉相连的关系,cāo纵起来,特别得心应手,能于数百丈高空侦察敌情,也能在狭密的树林之中追逐目标!”
“那我们不是很麻烦?”杨浩眉头一皱。
“本来就麻烦,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有我在!”跋锋寒冷笑道:“这种猎鹰虽然好用,但cāo纵者不可以离开太远,碰巧我又懂一点这种鹰笛的调子!”
杨浩目光一凛,扭头看向跋锋寒,对方也正向他望来,双方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轻轻点头。
※※※
半空中的游隼正在习翔巡视,忽然间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转了一圈,便敛翅向两道山梁之间疾速投去。
山坡上的丛林里立时响起尖锐地笛,十余条人影扑出树林,各自施展轻功掠下山道,为首一名头戴雀翎帽的女子接连吹奏一枝造型奇特的骨笛,却丝毫没有得到游隼的回应,美目中不由露出慌张之sè,放下笛子向旁边一名男子道:“二师兄,飞儿失去控制了!”
那名男子腰悬长剑,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几个起落,便从山道上跃下,第一个到山坳间的溪流岸边,立时身形一震,停下脚步。
翎帽女子与另外十余人随便后赶到,只见溪边的泥地上,正呈现着一滩暗红sè地血迹血迹,其中混杂着零散的羽毛,还有点点血丝,一路延伸到众人身后的树林之中。
“飞儿!”翎帽女子惊呼一声,便要往林中扑去,却被那佩剑男子扣肩抓住,沉声道:“师妹,不要鲁莽,小心有埋伏!”
“可是飞儿……”翎帽女子急形于sè,显然对那只游隼感情很深,佩剑男子却皱眉道:“飞儿素有灵xìng,断不会无缘无故飞落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阿鲁古,你先带人进去搜一搜!”
一名身材高大的胡服汉子单手抚胸,躬身领令,转头又喊出七个人地名字,以阿鲁古为首,八人各持兵器,小心翼翼的走进林中。
余人都在岸边凛神等待。过了良久,那片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的树林。却依旧了无动静,仿佛一座坟墓一样,活生生的吞掉了八个大活人的气息,再等一阵,林外众人都是微微sè变。
“我要进去!”翎帽女子怒叱一声,挣开佩剑男子的掌握,就要举步往树林里进。不料刚动了一步,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拖长了地凄厉惨叫,周围林中哗啦啦惊起一群飞鸟。
“阿鲁古!”佩剑男子终于勃然sè变,长剑呛然出鞘,带领众人就要往林中冲去。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溪水中忽然无声无息翻开一道水花,一条在水下蛰伏已久地身影豹子般跃将出来,手中洒出一道诡异的青光。迅捷无比地切入众人之间,最前面那持剑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一尺多长的青sè刀尖已经从他背后破胸而出,倏进倏退,带出一蓬前胸透后背的血雾,那持剑男子兀自不敢相信。长剑柱地,单膝跪倒,仍徒劳的用手去捂胸口的血洞。
其余人都惊得当场呆住,那人青刀翻飞,刹那间又砍飞两颗人头,翎帽女子这才震惊异常的拔出双短刃,一前一后向那人刺去,其余人也大声叱喝,纷纷挺起兵器向那人围攻,那人却疾转身形。从岸边跃进溪水。横刀一划,大喝一声:“chūn雨连绵!”
仿若平地里刮起一场暴雨。密密麻麻的水珠打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以手遮眼,就是这一遮眼的功夫,那人手中青光忽然向一把撑开的雨伞,随着水幕疾冲而过,又在众人身后刷的合拢,长刀一横,只见一滴血红sè的水珠,正轻轻从刀尖上滴下。
只有那翎帽女子来得及转身迎敌,剩余六名胡装武士都呆在岸边,仿佛被点穴般立住,过了片刻,六颗头颅均是怪异的一扬,从喉间喷出大量的血雾,然后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刹那间,翎帽女子的呼吸都要为之窒住,根本无法相信,这么短地时间内,二师兄与九名jīng锐武士,都已活生生被眼前这持刀者杀死,他是怎么在水里藏身的?为什么阿鲁古在林中遇袭,他却从后面杀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艺成以来,从没感受过的巨大恐惧,如同恶梦一样紧紧抓住她单薄的躯体,连横在身前护身的双刃都在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一旁响起轻轻的鼓掌声,跋涉锋寒不知何时已走出树林,目光中满是赞赏地道:“好刀法,殿下如果改行去做杀手,绝对是金字招牌!”
杨浩撇了撇嘴,收刀道:“哪比得了你?连杀八人,连声音都不露出半点,最后那一声,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吧,你才最适合作杀手!”
跋锋寒哈哈大笑道:“合作如此愉快,干脆我们联手做吧,一定赚得盘满钵满!”
“少来!”杨浩冷笑道:“哥们拖家带口,不像你烂命一条,做杀手?”
两人一搭一唱,根本将那溪边的女子视同无物,那翎帽女子终于忍不住心中震撼,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你问我是谁啊?”杨浩大大方方的道:“我就是突厥跋锋寒!”
“我叫杨浩!”跋锋寒接口道。
“你们……”翎帽女子见这两人服sè截然分明,根本名不符实,气得脸sè青白不定,忽然怒叱一声,双刃一分,便往两人攻去,她此时心神不稳,又同时向两人进攻,身法招式尽是破绽,杨浩轻伸两指,已挟手夺下一柄短刃,跋锋寒则身形斜侧,随手一掌切在那女子后脑上,将她打晕在地。
“杀不杀?”跋锋寒五指轻搭上肩头剑柄,以目光向杨浩询问。
“这么好的货sè,杀了岂不可惜?”杨浩却摸着下巴,目光中闪过一丝yīn险的笑意:“驯鹰师,在中原可是少见地很啊!”
※※※
近中午时分。杨浩和跋锋寒藏在一处小山谷里,垒起石灶,美美的炖了一锅野味汤。
跋锋寒正举汤就口,却见被捆成粽子一样扔在旁边的花翎子刚刚睁眼醒来,便向杨浩使了个眼sè,杨浩会意,当即哈哈笑道:“还是跋公子你手艺好。荒山野岭,都能炖出这么好的美味!”
跋锋寒淡然道:“是材料好。这种飞禽一般都生在悬崖峭壁,难得有只笨鸟,自己撞在刀口上,也是我们地口福!”
“是极是极!”杨浩举起石碗,泼了残汤,又往锅中去舀:“拿箭都shè不下来地好东西,美味得简直让人要把舌头吞下去!”
花翎子听得面sè惨白。语声异样的道:“你们……你们喝得是什么?”
杨浩这才扭头,装作才发现一样,奇道:“咦,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来吃一点!”
“不要!”花翎子脸上露出莫大惧sè,顿了一顿,又不死心地问道:“我的飞儿呢。你们到底把它怎么样了?”
“飞儿?”杨浩懒洋洋地一笑:“这名字好,好听的名字,一般都好吃,跋公子你说对吧?”
“好吃就多吃点,别浪费了!”跋锋寒伸出剑尖,从汤里挑出一副禽类骨架。
花翎子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只听杨浩又道:“所谓分甘同味,独食难肥,我们喝汤吃肉,也不能让人家在旁边看着,跋公子你慢慢吃,我给这位姑娘也盛一碗!”
花翎子骇然睁目,只见杨浩端着一碗汤,正笑盈盈的走过来,顿时吓得大叫:“别过来。别过来!”整个身子蚕蛹一样拚命往后缩。
“怕什么。喝汤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杨浩轻描淡写的说着话。伸手扣住花翎子两腮,便把汤水往她口中硬灌进去,花翎子拚命挣扎,然而全身被绑,又岂是杨浩的对手,不多时一整碗汤灌将下去,将花翎子呛得泪流满面,杨浩一放手,便俯面在地,拚命干呕起来。
“怎么样,好喝吧!”杨浩蹲在花翎子身边,轻轻给她抚背顺气。
“你们吃了飞儿,你们吃了飞儿!”花翎子泣不成声的边吐边哭,杨浩微微一笑,忽然抓住绳子将她上半身提了起来,一使眼sè道:“你看那边是什么?”
花翎子泪眼模糊地望去,顿时娇躯一震,只见跋锋寒手中正倒提着一只夜枭大小的禽鸟,悬在一锅热汤上面。连翅带爪都被绑住,鸟头还在四下乱转,发出咕咕声响。
“飞儿!”花翎子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身子刚往前一扑,又被杨浩扯了回来。
“别着急啊,现在还没拔毛下锅,等煮出来,少不了你的一碗!”杨浩yīn声在花翎子耳边说话,又扬声道:“跋公子,先烫一烫吧!”
“好!”跋锋寒轻轻点头,就要把那只鸟往锅中放去。
“不要,住手啊!”花翎子急得大叫,又扭头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要我的命,你们尽管下手,飞儿只是一只鸟……”
“一只鸟?”杨浩冷笑道:“这只鸟可害我不浅,我被你们追到这个山里,差点连命都丢了,我吃它一块肉,就算报仇,已经很便宜了!”
听见杨浩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在溪边刀斩庚哥呼儿,那血雨漫天的一幕又重现在花翎子的脑中,顿时心底寒气直冒,艰难地开口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要鹰笛的全部使用方法!”杨浩终于摊开底牌。
花翎子眉尖一蹙,刚要断然拒绝,只听杨浩续道:“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下一口喝得汤里,一定有飞儿的骨头在!”
霎时间花翎子脑中嗡然一响,仿佛被人抽出魂魄一样,目光涣散无语。
※※※
绑绳松开落地,花翎子手足酸软的坐在地上,抱着翅膀受伤的隼鸟低声饮泣。
杨浩抱起双臂,靠在谷口的石壁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过得一会儿,又转头向旁边道:“我是不是很无聊啊,拿一只鸟来威胁一个女孩子!”
“这种女孩子,可是拿刀杀过人的!”跋锋寒双手枕在脑后,仰躺在一块巨岩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老神在在的道:“依我的办法,一剑把她杀了就好,你偏要弄这么多花样,你到底是想要猎鹰,还是看上人家长得漂亮啊!”
“当然是猎鹰!”杨浩不屑的道:“我娘子小妾,加起来都有四个了,简直是光棍之心,度我君子之腹!”
“我是专求武道至境,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彼此付出感情……”跋锋寒正要侃侃而谈,杨浩已接口道:“弥补各自心灵上的欠缺对吧,我听过了,拜托你少发点议论,不想负责任就不想负责任吧,还整得一套一套的!”
跋锋寒默然片刻,才道:“我这种人,一辈子都在流浪,根本无法给任何女子以承诺,又何必奢谈感情!”
“不谈感情,你就洁身自好吧,何必撩拨人家女子!”杨浩不悦的道:“沈落雁可能心机深沉,不适合你,君瑜可是一片痴心,你也弃之不顾,你这人根本没心没肺!”
“你不明白的!”跋锋寒叹了一声道:“落雁和君瑜都有各自背负地东西,一个在中原,一个在高丽,而我地目标则在大漠雪山,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早点结束,岂不对大家都好!”
“那芭黛儿呢?”杨浩忽然问道。
跋锋寒霍然挺身而起,目光森然地看向杨浩:“你怎么知道?”
“江湖传言,江湖传言!”杨浩明显发觉气氛不对,讪讪一笑,缩头退开。
望着杨浩转身离开的背影,跋锋寒瞳孔微微一缩,嘴边勾起一丝笑意:“秦王浩,你知不知道,我比任何人都迫切你武功高强,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洗刷荥阳一败的耻辱,还好,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
第八十六章 螳螂捕蝉
血光暴现之中,跋锋寒呛然收剑回鞘,看也不看身前铁勒武士正缓缓分成两片的尸首,径直扭头道:“我九个,你几个?”
杨浩早已收刀扛在肩上,大胜天青光一泓,滴血未沾,然而一身黄袍却是红褐斑驳,根本看不出本sè,闻言嘿嘿一笑道:“我十一个,你又输了,午饭你做!”
“怎么可能,每次都赢我?”跋锋寒瞠目道:“不行,下趟我们换兵器,你的刀太好了!”
“嘁!”杨浩不屑的一撇嘴:“人笨怨刀钝,都懒得理你!”说完掉头便走,跋锋寒原地楞了楞,也急忙拔步追上前去,口中叫道:“喂,别走啊,就换一次试试,我刀法也很厉害的,你不是怕输吧……”
就在两人身后,遍布秃石怪的岩的山坳里,十余名铁勒武士横七竖八的躺倒,俱是断体残肢,鲜血四溅,死状凄惨无比。低矮的山坡之上,几匹无主战马正低声嘶鸣,仓皇走奔。
杨浩充耳不闻跋锋寒的追喊,转过一重山壁,脚下顿住,只见花翎子抱着隼鸟坐在山壁下,神情呆滞的垂首无语。
这时跋锋寒从后面追到,见状也不由眉头一皱,向杨浩道了句:“我在前面山谷等你!”便即转身离去,杨浩一惊回首,已拦之不及,怨恨的向后者背影投去一眼,又无可奈何的转过头,独自面对花翎子。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杨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热情的走上前道:“花花,肚子饿不饿,我们吃饭去!”
就在杨浩地手指堪堪触及花翎子外衫之时,花翎子身形剧震,如遭蛇噬般弹起身来,厉声尖叫道:“走开。你这个魔鬼,你不要碰我!”
刷的一声。那只隼鸟展开翅膀从花翎子怀中shè出,闪电般向杨浩扑去,杨浩目光一凛,急忙侧身让开,隼鸟双爪抓空,在对面岩壁上一蹬,展翅还要再扑。杨浩已从怀中掏出一根造型奇特的骨笛,凑唇吹出两声尖哨,隼鸟双目中立时露出茫然之sè,停下攻击,拍打着翅膀落在旁边一块岩石上。
“还给我!”花翎子发疯似的扑了上来,却被杨浩扯住头发狠狠拽倒在地。
“还给你?少天真了!”杨浩嘴角露出一丝森寒冷笑,骨笛在空中抛了个圈,又接回手里:“这玩意不知多好用。只三天时间,就送了六十二条xìng命,本王还有大把时间跟你们玩,别忘了,口决可是你教给我的,我是主犯。你就是帮凶!”
花翎子彷佛被人重重在心口刺了一刀,霎时间脸上血sè褪尽。
这三天以来,杨浩用骨笛指使飞儿,用各种消息引着铁勒人的追兵在山林中团团乱转,伺机同跋锋寒联手,沿途伏杀小股武士,以有心算无心之下,又有跋锋寒这种草原出身的超级杀手存在,铁勒人做梦也想不到,昔rì用来追杀敌人无往而不利地法宝。现在已经成为夺取他们xìng命的凶神。
花翎子武功受制。与常人无异,飞儿离开骨笛。也是一只普通地隼鸟,连逃走与示jǐng都办不到,更没办法反抗杨浩的cāo纵,连rì来眼睁睁看着同胞逐一倒在这个煞星的刀下,已让花翎子心灵憔悴,饱受打击,此刻又被杨浩一语讥刺,从没遭遇过这种事情的少女,如同被天雷劈顶,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看着花翎子如此模样,杨浩心中也不禁生起一丝丝怅然,若是和平时代,这么漂亮的女孩,本应是身边人追求呵护的对象,可惜……这就是乱世。
摇了摇头,杨浩走上前,半扶半抱地将花翎子挟起,向前方的山崖间行去。
那只隼鸟眼珠一转,也振翅跟上。
※※※
“来,小飞,赏你块肉吃,吃饱了好好替老爷办事!”
一块血淋淋的野兔腿被杨浩扔到隼鸟面前,隼鸟jǐng惕的退了一步,瞪着鹰眼看了看杨浩,试探着用尖喙啄了几下,这才放心的撕扯起兔肉。看得杨浩哈哈一笑,转首向对面的跋锋寒道:“看见没有,它现在肯吃我喂的肉了,你还说驯鹰有多难,我看也不过如此!”
“那是因为有鹰笛护着你!”跋锋寒一边用大剑削着肉片,摊开来放在烧热的圆石上,一边不紧不慢地道:“哪天你把鹰笛弄掉了,保准它第一个跟你翻脸,鹰这种动物,可是很记仇的!”
“是记你的仇吧!”杨浩不以为然的道:“是你用剑砍伤它的,跟我又没关系,你不要嫉妒我们感情好……来,小飞,再吃一块!”
“哼!”跋锋寒冷笑一声,将一块烤熟的肉片塞进嘴里,含混地道:“就算是我砍伤它,也没你欺负它主人那么恶劣,你看看,她都快被你逼疯了!”
杨浩微微一楞,扭头看去,只见花翎子长发披面,静静的坐在一边,泥塑木雕一样,看不出半点生息。
“驯鹰者与鹰之间,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尤其是亲手养大的鹰,更是被驯鹰者视为生命的一部分!”跋锋寒咬着兔肉道:“曲傲年青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名震草原的鹰王,被敌对部落用诡计诱杀,结果他用了五年时间,在草原上将那个部落追杀到鸡犬不留,从此以后,任凭草原权贵献上再多的黄金,他也没有再养过另外一只鹰!”
跋锋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劝你,等我们出山之后,最好把这只鹰和这个女人一起杀掉,否则后患无穷!”
杨浩霍然扭头向跋锋寒看去,目光中微微闪过一丝凛然。
跋锋寒并无什么表示。只是又抓起一块肉片,抹上盐巴,胡乱的塞进嘴里。
杨浩沉默了一会,却显得有些心烦意乱,顺手拿过旁边地水囊,大口往嘴里灌去。
※※※
“唏哩哩”地骨笛声从杨浩指间泻出,半空中地黑点飞舞出一个交叉的弧线。掉头往南飞去。
不多时,密集地马蹄声由远而近。穿过一座断崖下的大片树林,追着黑点遁去的方向疾驰而过,淡淡烟尘从树林里逸散出来,显然来骑人数众多。
跋锋寒身背大剑,手上提着一只柘木弓,腰间挂着两壶羽箭,神态从容地立在崖上。侧耳细听片刻,忽然抬弓而起,左手同时抽出一枝箭搭上弓弦,一开一放,嗖的一声,居高临下shè入林内,便听一声惨叫声冲天而起,林内地追兵顿时哗然大乱。
跋锋寒刀刻般的神情上不见一丝波动。机械的扣弓开弦,一枝接一枝箭往下shè去,每一箭出,树林内必响起一声惨叫,当真箭无虚发,看得旁边的杨浩暗暗羡慕不已。自问便是拿着强弩在手,这般光凭耳力的盲shè,十个自己也抵不上一个跋锋寒。
“十五个!”跋锋寒随口报了个数,又shè一箭,却不像先前般传来惨叫,杨浩连忙道:“差不多了,快走!”转身往山崖下奔去,跋锋寒也收弓紧随其后。到了山脚下,杨浩又唏哩哩的吹起骨笛,半空中的隼鸟再度出现在视野之内。画了个圆圈。一声厉鸣,又往西边飞去。
“公平比试。这回不能用弓箭!”杨浩恶狠狠地jǐng告了跋锋寒一句,收起骨笛,从腰后解下大胜天,从左侧疾步往林中奔去。跋锋寒微觉好笑,将柘弓反挂在肩上,抽出背后大剑,身形一个起落,已跃上树梢,与杨浩一天一地,同时在林中前进。
耳听得马蹄声由南自西轰鸣而来,杨浩一撩前襟,掩住大胜天刀光,伏身在长草丛中,跋锋寒也利用树枝隐好身形,大约十息之后,数百名铁勒武士旋风般策骑而过,杨浩待他们前队过尽,忽然纵身而起,扑进末尾十余骑之间,青光一闪,便是两名铁勒武士溅血落马。
林间道路狭窄,前面的大批武士追着隼鸟奔得太急,烟尘弥漫的呼啸而去,只有二十余骑发觉不对,勉强扭转马头来杀杨浩。杨浩乘着阵形没有合拢,又接连杀翻三骑,抢上一匹空马,脚点马腹便冲出人群,向树林右侧拐去,其余武士急忙衔尾直追。
跋锋赛就在这时从树上跃下,一剑砍去最后一骑铁勒武士的头颅,分腿落在马鞍上,追上前面的铁勒武士,从背后一剑一个,接二连三的砍落马下。一行人前追后截的奔出林外,二十余名铁勒武士竟只剩下了四骑,俱是骇然收缰不迭,然而为时已晚,杨浩带马回缰,与跋锋寒来回一冲杀,最后四名铁勒武士也全部落马身亡。
“这回谁赢了?”跋锋寒勒缰住马,回头笑道。
“当然是我赢了!”杨浩跳下马背,理直气壮的道:“别忘了,要不是这几天,我不惜真气地替你疗伤,你哪得这般龙jīng虎猛,所以你杀的人里,得有一半算是我的,我杀的当然还是我的,加上最后这四个,我还赢你两个人,所以还是你输!”
跋锋寒当场呆住,目瞪口呆的道:“你怎么能这么算?”
“我就么算,很公平啊,不服气,你下趟也救我一次好了!”杨浩撇了撇嘴,抬手将马赶跑,转身往山间走去。
“……果然是输不起!”跋锋寒摇头一叹,也抬腿从马背上跃下。
※※※
前方山谷在望,杨浩忽然停住脚步,面上露出一丝yīn郁之sè。
“怎么,舍不得下手啊!”跋锋寒走上前来,意味深长地道:“三天时间,被我们狙杀六次,傻瓜都明白猎鹰出了问题,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我们现在要逃亡,不可能带着一个敌人同行!”
“我不是舍不得,只是……”杨浩yù言又止。却被跋锋寒冷声截断:“大丈夫当断则断,你现在放过她,不怕她再用猎鹰反过来对付你吗?鹰笛作用有限,你所掌握的使用方法,其实并不可靠!”
见杨浩yīn沉无话,跋锋寒又淡淡地道:“如果你是贪恋她的美sè,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让你一偿心愿!”
“混账!”杨浩勃然大怒:“你当本王是什么人?”
“那好吧,我代你出手!”跋锋寒探手拔出背后长剑。向谷中走去。
杨浩微微一楞,神情变幻数次,最终还是举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山谷之中,只见花翎子仍然坐在原地,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已失去注意,那只名叫飞儿的隼鸟则静静停在她的膝边,见杨浩和跋锋寒走进来。鹰目中顿时闪过一丝jǐng惕之sè。
“跋锋寒!”杨浩忽然一阵冲动,脱口叫出声来。
“放心吧!”跋锋寒丝毫不为之所动,头也不回的道:“我的剑会很快,不会让她有痛苦地!”
杨浩神情一滞,一只手抬起一半,却又无力地放下,眼睁睁看着跋锋寒走到花翎子地身前,缓缓扬起大剑。那只隼鸟似乎感应到危机,咕咕鸣叫着,用尖喙去叼花翎子的衣服,花翎子却仍然化石一样地一动不动。
一缕寒光暴现在跋锋寒的眼底,抖腕便要挥剑而落。
却听当的一声,一柄青刀及时架在花翎子颈侧。刀剑相交,爆出数点火星,吓得那隼鸟扑拉拉振翅高飞而起。
“你做什么?”跋锋寒目光yīn冷的看向杨浩,后者则神sè复杂的道:“算了,她已经这个样子,又何必赶尽杀绝,干脆废她武功好了!”
“妇人之仁!”跋锋寒冷哼一声,翻腕抖剑,又向花翎子另一颈侧斩去,杨浩急忙挥刀挡开。两人一刀一剑。在花翎子眼前咫尺之地接连交击数招,火星耀眼。兵风割面,花翎子却全无反应。
一阵狂风忽然从谷外吹起,在地上掀起滚滚败叶,浪cháo般涌上前来。
跋锋寒旋身落定,在风中扬剑指天,森然道:“杨浩,既然你要护她,那就让我看看,你地七十二候刀法,有没有这个本事!”
杨浩双手握刀,虚虚砍在空中,面无表情的道:“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就是想逼我跟你动手,对不对?”
“哈哈!”跋锋寒放声长笑:“自跋某艺成以来,连根手指都不动,就让我弃剑而逃的,天下间你是第一个!不打败你,我的心境又怎么可能平静?这把斩秦剑,已经等你太久了!”
“斩秦剑?”杨浩冷笑一声:“怎么不是叫斩玄么?”
“杀了你之后,毕玄就是下一个!”跋锋寒说话同时,脚步连踩,已挟着风雷之势向杨浩扑至,杨浩刚一举刀,阔在的剑身已重击在刀锋之上,一股刚猛无俦的力量震得杨浩连退三步,眼前又是一剑直刺过来,副人剑风压得杨浩呼吸一窒,心中恨劲发作,忽然大喝一声:“雷动九天!”上步撩刀劈斩,竟是以攻对攻的反击回去。
浩荡风势刹那间笼罩住两人身形,只听刀风剑气,哧哧破空,整个风团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不断旋转咆哮,翻翻滚滚,却半步也前进不得。
花翎子也被这场决斗惊醒,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骇然往那风团中看去。
似乎只过了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掌从空而降,将风团压成粉碎,夹杂着灰尘地气流四下乱窜,露出场中一站一跪的两个身影。
跋锋寒横剑而立,左肩上带着一道醒目的刀伤,顺着左手往下淌出一滴滴刺眼的血珠。
杨浩单刀驻地,手抚左胸,一团血晕正在五指间渐渐扩大,脸sè惨白异常,胸口隐隐起伏不定。
“这么短时间,能练出这种好身手,你也足以自傲了!”跋锋寒轻抬大剑,缓缓指向杨浩:“可惜,你终究是差我一筹,受死吧!”
“有种再过来试试!”杨浩强忍着胸前剧痛,也挺刀站起。
※※※
“啪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一阵鼓掌声,忽然从山坡上传下,立时打断两人的动作,只听一把雄浑沉厚地声音朗然道:“二位都是好身手,可惜中原有一句话,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现在还有力气再战吗?”
杨浩和跋锋寒都是一惊,各自扭头望去,只见山谷上方,不知何时已站满了张弓搭箭的武士,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缠头蒙面看似首领模样之人正在轻轻鼓掌,目中犹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密密麻麻的箭镞,霎时映寒了杨浩与跋锋寒的双眼,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面面相觑,都是无言以对。
“少主!”花翎子身形微微颤抖,双腿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
“不可能!”杨浩难以置信的道:“深山老林,你们没了猎鹰,怎么找到来……”话说到一半,忽然又戛然而止,只见那蒙面首领身后,正转出来两条猎犬,温驯的爬在那首领脚下,向杨浩吐出两条淡红sè的舌头。
“狗?”杨浩当场目瞪口呆,跋锋寒则轻飘飘地吹了声口哨,扭头看向一边。
“被骗地次数多了,总会学聪明一点!”蒙面首领半蹲下身,用手抚着一只猎犬的颈毛,淡淡地道:“没有了天上的眼睛,好在我还有地上的鼻子,这几天时间,给你们杀了我近百部属,那种难以洗净的血腥味道,就是最明显的路标,这个答案,你可是满意?”
“满……意!”杨浩苦笑一声:“杀人者人亦杀之,跋公子,你怎么说?”
“无话可说!”跋锋寒五指紧了紧剑柄,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
“那你们也该死得瞑目了!”蒙面首领长身而起,轻轻一抬手,所有的箭镞立时密集的指向谷中三人,连花翎子竟然也包括在内,所有的武士眼中,都找不见丝毫怜悯之sè。
乘着那蒙面首领手势还没落下的时候,跋锋寒忽然扭头向杨浩道:“人之将死,你有什么遗言吗?”
“有!”杨浩不加思索的道:“等会你往上冲,我帮你断后!”
话音刚落,山坡上蒙面首领已挥手而落,只听崩的一声弓弦齐放的声响,杨浩旋风般转身,与跋锋寒背靠背,各自抬起兵器抵挡。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那崩的一声之后,并没有一根箭往两人shè来,反而是山坡上的铁勒武士响起一片惨叫,一个接一个如同下饺子一样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只听四周围响起轰然呐喊,无数人影从铁勒武士后面扑出,刀枪映rì生光,劈头盖脑的刺去。
不但杨浩和跋锋寒没反应过来,那蒙面首领也惊得呆住,险些被一枪戳中肩头,转身便往谷中跃下,其余铁勒武士也被纷纷逼下山坡,而他们原先立足之处,已被一群全身披挂树叶的怪人密密麻麻的占领,不少怪人手中还端着弩弓,居高临下的往铁勒武士shè击,几乎一转眼间,攻守易位,铁勒武士伤亡惨重。
“殿下,我们来了!”一名手挥长剑,正在带头冲杀的树叶怪人一眼看见杨浩,立时又惊又喜的大叫出来。
“孝友?”杨浩的脸sè,瞬间变成前所未有的古怪。
跋锋寒早已看出便宜,迎着铁勒武士的溃退疾冲上前,挥剑大开杀戒。
第八十七章 真命天子
“秦王浩!”蒙面首领忿声大叫,飞身跃到杨浩头顶,腰间飞出一条细铁链,连着一个香瓜大小的铜锤,劈手往杨浩头顶砸去。
杨浩不敢怠慢,急忙全力挥刀,将对方的一锤劈得荡上半空,蒙面首领双脚落地,扭身又是一锤往杨浩腰间击去,被杨浩一个鹞子翻身躲过,溃退下来的铁勒武士和那群树叶怪人已疾冲而至,cháo水般将两人隔开,刀光剑影的混战在一起。
杨浩反手一刀将一名铁勒武士砍翻,听得身后脚步急促,转身又是一刀劈去,甫听那人急叫道:“殿下,是我!”
一线刀锋硬生生的刹止在那人面门之前,几片树叶被吹得荡起,露出左孝友惊骇的神情,杨浩急忙收刀,一把将他扯了过来,愕然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搞得跟个野人一样?”
“哦,这是虚先生想出来的办法!”左孝友不无得意的道:“穿上这种树叶在山林里潜行,老鹰看不见,猎狗也闻不出来,我们就靠这个,伏杀了好几批追兵呢!”
“我的天,古代的迷彩服!”杨浩震惊的几乎失语,心里忽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那个虚行之,也是个特种兵转世的?”
“殿下,殿下!”左孝友急叫几声,终于把杨浩从恍惚中惊醒,急忙抓住左孝友道:“虚行之人呢,他在哪里?”
左孝友肩伤未愈,被杨浩情急之下用力一抓。立时痛得脸sè都变了,咬牙道:“殿下别急,虚先生和大队人马就在谷外,一有信号就会赶来这里!”
“对,对,快发信号,快发信号!”杨浩手忙脚乱的哧啦一声撕破左孝友地衣服。左孝友霎时间脸都白了,连忙掩衣后退道:“殿下。信号早就发了!”
“发了?”杨浩一楞,随即又怒道:“发了你不早说!”一提刀又转身往战圈中杀去。
左孝友吓得一颗心扑通乱跳,好半天才醒过神,匆匆用树叶系好衣服,随后杀入战场。
※※※
“虚先生,那边山谷有信号,左将军找到殿下了。我们快过去!”
一座丘陵上的小树林里,一名全身树叶的军官兴奋不已地跑了进来,急匆匆的向另一人禀告,那人同样全身披挂树叶,盘膝坐在地上,正细看着面前一副用树枝石子摆出的简陋地图,闻言只微微抬头,一捋须道:“不要着急。不是求援的信号,我们就再等一等,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收获!”
那军官微一迟疑:“可是……虚先生,殿下还在那里!”
“就是因为殿下在那里!”那人微微一笑道:“这么大块肥饵,一定会把追兵都引出来,而这座树林。是西北方向的必经之路,我就是要等他们自投罗网!”说完只见那军官仍是目光闪烁,遂又笑道:“放心吧,你们殿下是真命天子,有百灵呵佑,你看,这么大地山里,都能被我们找到,难道还不够天意吗?”
那军官立时目露喜sè,连连点头道:“先生说得对。真命天子。真命天子!”
正说话间,树林外忽然传来一把尖锐的哨声。虚行之扬手起身,道:“大买卖到了,叫大家准备,咱们好好打一仗给殿下看看!”
那军官不敢怠慢,立时转身下去传令。
※※※
山谷之中,铁勒武士本有八百多人,被左孝友突然袭击,杀掉了近三百多,钟离军方面则有一千多人,人数大占上风,然而这群铁勒武士都是jīng锐之选,初时地惊慌过后,待发现这群树叶怪人并不是什么山jīng鬼怪,立时胆气大壮,放手反击,由于山谷狭小,钟离军组织不了阵形,单兵战力却又逊了铁勒武士一筹,双方交织成混战之局,那蒙面首领更是大发神威,一枝流星锤舞成漫天光影,杀得脚下尸体累籍,身前十步,没有一个人能够在他锤下站立。
杨浩连杀数名铁勒武士,胸前伤口疼痛异常,不得己停下刀来歇息,细察场中形势,也是眉头一皱,忽见跋锋寒正在不远处挥剑厮杀,立时灵机一动,忙扬声道:“跋公子,我们比一比,谁能先取下那家伙的颈上人头!”
跋锋寒闻声扭头,只见杨浩正提刀向那蒙面首领冲去,不由微微一笑,大声答道:“好,我跟你比,就赌一顿饭!”身形如鹰隼般拔起,几个起落,已凌空挥剑,扑压至那蒙面首领的头顶,杨浩也同时一招蛰虫归户,着地滚入流星锤影之中,挥刀向蒙面首领双腿砍去,应声道:“这顿饭你做定了!”
“我吃了你们两个!”那蒙面首领被气得三尸神暴跳,抡锤翻江倒海,上挡剑,下打刀,三般兵器雷霆般的一触,杨浩当场口吐鲜血,树叶般抛飞出去,着地滚了几个圈,在一处岩石后坐起身来,扭头只见跋锋寒正跟那首领打得激烈无比,顿时松了口气:“好了,有这家伙挡着,我先歇会儿!”
跋锋寒见杨浩被一锤打飞出去,立时知道上当,然而被那蒙面首领锤影笼罩,已是脱身不得,几招一过,心中也打出狠劲,双手抡剑,不顾肩上刀伤,硬碰硬的跟那蒙面首领对拚起来。蒙面首领一被跋锋寒缠住,钟离军的压力顿时减少大半,在左孝友的指挥下,全力向其余铁勒武士攻去,随着铁勒武士不断倒下,铁勒人一方也开始惊慌失措,被钟离军分隔包围,只剩下苦苦支撑地份。
乱军之中,一个纤弱的女子身影瘫坐在地上,目光茫然的望着四周地一切。忽然用手支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刚走了一步,便被一名从身后冲来的钟离军撞倒,那钟离军只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向旁边厮杀。那女子狠狠摔在地上,疼得眼中转起泪花。再度从地上费力的爬起,又是一名铁勒武士杀出重围。出现在她眼前,两人都是微微一楞,女子眼出刚露出一丝喜sè,正要唤出那武士的名字,对方却怒喝一声:“叛徒!”挥刀便往女子头上砍去。
刹那间女子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刀风迎面劈下。
忽然一把青刀破开那武士胸膛,杨浩抽刀而出。展臂搂住花翎子摇摇yù坠的娇躯,半扶半抱地挟离人群,刚要松手离开,却被花翎子陡然反手抓住,杨浩微微一楞,扭头看去,却见花翎子满面悲伤,仿佛求助似的道:“我不是叛徒!”
杨浩默然不语。用力抽出手来,头也不回地向战场走去,只丢下一句话回响在花翎子耳边:“不要勉强了,这场战争根本不适合你,我会废了你的武功,再送你回草原。以后不要再杀人,安安心心做个好姑娘吧!”
“你不想做叛徒,我又何尝想逼人太甚,我们都没有错,要怪,就怪这个无情地世道吧!”默默在心中加了一句,杨浩只觉胸中块垒难消,暴喝一声,大胜天横展半空,便排开人群。向场中厮杀最激烈的跋锋寒和蒙面首领那处冲去。
※※※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跋锋寒受伤在先,终究不是那蒙面首领的对手。被对方一锤打飞斩秦剑,另一锤毒龙出洞般撞在肋下,当场断了两根肋骨,翻身滚跌在地,喷出一口鲜红的血箭。
“跋公子!”杨浩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将他搀起,急声询问道:“你没事吧?”
“你个王八蛋!”跋锋寒含着满口鲜血,忿然道:“你自己上去试试,就知道有没有事!”
“好,我帮你报仇!”杨浩目中露出决然之sè,松手扔下跋锋寒,提刀便冲上前去:“青椒白菜,有胆子接我三刀!”
“找死,我把你打成肉饼!”蒙面首领狂吼一声,流星锤绕肩一转,旋腰打出,杨浩脚踩幻魔步,原地幻出三重身影,斜刺里绕到蒙面首领左侧,反手刀拦腰斩去:“太慢了,这么慢地锤,乌龟都砸不到!”
“砸你就够了!”蒙面首领一手流星锤化成疾风骤雨,四面八方疯狂打出,砸得满地坑灰乱溅,石屑纷飞,杨浩幻魔身法使到极限,带着重重幻影绕着蒙面首领身侧嘀溜乱转,口中不断叫道:“太慢了,太慢了,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要快是吧!”蒙面首领冷笑一声,忽然松开一手,往腰间一探,刷的又抽出一根细链,带出两柄铜锤,铺天盖地的舞将起来。
“双手流星锤?”杨浩当场吓得魂飞天外,再不敢耍嘴,仓皇奔了几步,便被四锤拦住去路,只得挺刀挡架,丁当数声,勉强砸开两锤,背后已被一锤打中,喷出一口鲜血,着地滚出战圈,随后两锤悬之又悬在他头侧打出一个大坑,那蒙面首领进步刚要再上,杨浩忽然抬手道:“慢着,你上当了,你看你还有多少手下!”
蒙面首领微微一楞,停步扭头看去,只见全场的铁勒武士已稀稀落落不足百余人,被身披树叶的军队逐一围杀在地,立时目光一凛,骇然道:“怎么回事,我地人呢?”
“笨蛋,单挑你就厉害,打仗太没脑子了!”杨浩声随人起,斜踩石壁,一刀横削对方头颅,那人下意识地一低头,裹头黑巾被杨浩刀风带过,露出光秃秃的脑袋,由顶至眉心间,赫然纹着一条张牙舞爪地蛟龙。
“果然是你,青蛟任少名!”杨浩勃然大怒:“还我部下命来!”纵身一招雷动九天便过顶劈下。
任少名乍被杨浩喝出真实身份,心中一慌,连忙横链挡去,被杨浩随即一招万物收藏,刀旋铁链,猛然发力,将两枝流星锤一起夺去。任少名两手空空,杨浩又是一刀,间不容发之际,已劈到他的眼前。
生死关头。任少名彻底清醒过来,运起全身真力暴起飞退,一线血光喷洒在空气中,身后七八名钟离士兵被任少名当场撞毙,最后狠狠撞在山壁之上,背触之处山石粉碎,似乎连整座山壁都晃了一下。足见任少名这一退之急。
“少主!”附近两名铁勒武士见任少名遇险,急忙双刀来救。
“滚蛋!”杨浩正是气势高涨之际。哪容眼前有人挡路,狂刀劈下,将两名铁勒武士劈得刀折人飞,大胜天上竟发出一尺多长地刀气,鞭子一样在任少名靠身山壁上剜出一个大洞,吓得任少名脸sè发白,纵身跃进人群之中。双手左挥右挡,仓皇夺路而逃。其余铁勒武士也纷纷不要命的从人群中扑出,挥刀阻截杨浩,左孝友也指挥钟离军上前围杀,场中形势更加乱上加乱。
任少名手无寸铁,却仗着天生神力,抓住两名士兵开路,当做两只大铁锤一样。砸得身周人群东倒西歪,不多时,眼前已空出一片道路,任少名心中一喜,正想着:“等我集合兵力,再杀你一个片甲不留!”
忽听嗖的一声。一枝劲箭破空飞至,只听刺耳风声,便让任少名心中微凛,不敢怠慢,急忙原地转身,双手一合,两名士兵的躯体立时叠在身前,刚刚挡住对方迅猛地一箭。猛然间任少名又身躯剧震,一枝带血箭簇已穿出他的右膝弯后,整个人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只见二十步之外地山脚下。跋锋寒扳开一张柘木弓,口中横叼一枝翎箭。正目光森寒的看来。
“连珠箭?”任少名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终于认出跋锋寒地突厥人身份,刚要挺身站起,左侧人群中忽然爆开一片血雾,杨浩鲜血淋漓的从人群中扑出,狞声大笑中,大胜天飞起一道青龙,斜向任少名头颈斩去。
眼见这一刀任少名再也避不过去,杨浩一刀劈至半途,忽听一声尖叫,一个轻盈的人影整个人横扑过来,张臂拦在杨浩刀下。
大胜天稳稳一顿,刀锋带飞花翎子几缕发丝,杨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刀,可是当他与那双充满绝望的美目相对时,心中杀意瞬间荡然无存。
“少主,快逃吧!”花翎子看也不看杨浩的刀锋,扭过头急切地道。
“叛徒!”任少名暴喝一声,一掌击在花翎子肩头,喀嚓一声断骨声响,花翎子娇弱地身躯打了个旋转,向后倒在杨浩地怀中。任少名已抬脚踢起一柄长刀,恶狠狠向花翎子地腹中刺去,看那去势,竟是想把花翎子连同杨浩一起刺穿。
“殿下!”“杨浩!”
左孝友和跋锋寒俱是惊呼出声,一个挺剑便向前跃,一个被人群挡住角度,无法放箭,只得持弓奔了过来。
杨浩也是勃然变sè,正要将花翎子的身体推上前做挡剑牌时,陡听半空中响起一声尖利的鹰鸣,一只隼鸟直扑而下,劈面抓住任少名的脸庞,任少名立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长刀脱手坠地,回手去抓时,隼鸟已经展翅飞开,任少名双手掩面,不断后退,口中接连发出慑人心魄的呼啸,周围的士兵俱被吓得退开,不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跋锋寒和左孝友一左一右赶到杨浩身边,连同杨浩一起,都是骇然向任少名望去。
只见任少名猛地一抬头,全身僵直不动,双手十指已在脸上抓出十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露出空荡荡两只眼洞,从中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水,一双眸子竟已在刚才一瞬间,被那隼鸟活生生用利爪抠去。
“飞儿!”花翎子悲呼一声,眼前一黑,已晕倒在杨浩怀中。
“少主死了!”“少主死了!”恐慌的叫喊声在铁勒武士中蔓延,顿时发疯一样的挥刀乱砍,钟离军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猛攻,弄得阵形一乱,竟被十余人杀开血路,冲了出去,其余武士则全部倒在刀枪之下。
空中又传来扑拉拉地扇翅声,那只隼鸟轻轻停落在一块岩石上面,歪着脑袋,用黑溜溜的鹰眼打量着场中众人,靠近岩石的士兵们都不由自主地空开一个场子。鹰目的视线,最终落在怀抱着花翎子的杨浩身上,杨浩心底登时生出一股寒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抱紧一点,小心那鹰抓你!”跋锋寒恶意的一声提醒,换来杨浩狠狠一瞥。
※※※
山谷外面的树林边缘。人马尸体枕籍,身披树叶的钟离军正在打扫战场。几名军官佩服无比的围在虚行之身边,连声恭维,这个道“虚先生算无遗策!”那个道“虚先生智比孔明!”虚行之只是捻须微笑,丝毫不露出心底想法。
甫听一声大喝:“虚行之!”震得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扭头看去,只见杨浩带着左孝友等人从谷中赶来,杨浩手中还横抱着一名神情呆滞地女子。目光灼灼地也不看其他人,径直盯着虚行之不放,饶是虚行之城府深藏,也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发虚,暗道:“难道是怪我没去救援?”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杨浩已将那女子小心地扶坐在一株树下,然后快步迎上前去,一把抓住他双手。神情激动地问道:“哥们是哪个年代来的,玻璃会不会做,钢铁会不会炼,会不会上网……”
“我……”虚行之的神情呆滞,好半天才道:“殿下说什么啊?”
“哈哈,别装了你!”杨浩放声大笑。用力一拍虚行之肩头:“哥们也是未来人,你那一套怎瞒得过我,用树叶子做迷彩,你很有办法嘛。ak四十七会不会做!”
“殿……殿下?”虚行之结结巴巴的道:“行之愚鲁,实在不明白殿下话中之意!”
杨浩微微一楞:“你真的不明白?”虚行之赶紧点头不迭。
“不可能啊!”杨浩眉头一皱,抬手拽过一名军官,指着他身上的树叶装道:“你要不是未来人,你怎么会知道迷彩地作用?”
“什么是迷彩?”虚行之莫名其妙的道:“这是荆山猎人,行猎时常用的一种伪装,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杨浩彻底呆住。忽然以手抚额道:“最近有些头晕。我刚才胡说八道,大家听过就算。不要在意啊!”
周围的军官顿时低声议论起来,这个道:“殿下是怎么回事?”那个道:“可能是发疟疾!”另一个则道:“胡说,殿下分明是神仙托身,就像虚先生上趟三清祖师附体一样!”此语一出,立时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杨浩一一听在耳中,霍然抬头道:“你们说什么?”
周围军官全部噤声不语,左孝友轻咳一声,走上前道:“殿下,是这样的,上趟您引走追兵之后,我们都很焦急,幸好虚先生请得三清祖师附体,算出您是真命天子,百灵呵佑,又指点我们往东寻找,果然就找到殿下您了!”
“三清附体?”杨浩听得目瞪口呆,立时扭转视线向虚行之看去,虚行之心中一寒,连忙撩衣下跪道:“吾皇天命庇佑,所向无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孝友为首的全体钟离军也纷纷撩甲下跪,整齐划一的声音,霎时响彻天宇,
站在军阵外围的跋锋寒,看着这莫名其妙地一幕,不禁摇头失笑,悄悄转身离去。
杨浩一言不发,拽起虚行之便向林中深处走进。
※※※
林外的欢呼声还在一波一波的继续,士兵们兴高采烈的交谈着今天一战的收获,嗡嗡的声音交叉穿过繁密地枝叶,传到相对寂静的树林深处时,虚行之正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大吐苦水:“……殿下逞英雄,您的部属却迁怒于我,我不给他们一些希望,早就人头落地了!”
杨浩背负双手,站在一株参天树下,若有所思的道:“哦,所以你就诈言三清附体,说我是真命天子,带着他们满山乱逛!”
“那种时候,当然是这类谎言最能振奋士气!”虚行之小心翼翼的看着杨浩脸sè:“您也看到了,我们在谷外伏击了三千多名铁勒武士,这种战果,岂是新败之军能做得出来的?”
“……那么现在我怎么办?”杨浩终于转过身来,面上却不见喜怒:“荒山野岭,你让我登基即位?”
“那也不是不行!”虚行之随口咕哝一句,被杨浩拿眼一瞪,忙正sè道:“这怎么行?明显于礼不合啊!”
“好了,不说这事了!”杨浩叹了口气,也懒得继续纠缠此事:“现在的情形是,竟陵被辅公佑占了,回江都之路已绝,虽然灭了铁勒人的人马,但辅公佑和魔门一定不会放过我,我总不能在这里占山为王吧!”
“殿下若想尽快赶回江都,那就只有两条路!”虚行之道:“一是穿过襄阳,二是取道巴陵,都是长途跋涉……”
“不可能!”杨浩摇头道:“襄阳是yīn癸派的地盘,从巴陵走,别说萧铣这个人心意莫测,九江地林士宏也不会让我安全通过!”
“那就只有退守飞马牧场,等待江都来援了!”虚行之抬头看向杨浩,杨浩也同时对上他地视线,沉声道:“本王正有此意,那就请先生帮我引荐吧!”
“其实……”虚行之却有些尴尬:“我跟飞马牧场,也不是很熟的!”
(ps:小改一点)
第八十八章 飞马牧场
在竟陵郡西南方,长江的两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划出大片三角形的沃原,南北向又有崇山峻岭所挡,形成四季鲜明的气候,草水丰润,以农牧业为主,构成附近十余郡县的经济命脉,其中又以飞马牧场所在的原野最为广大丰美,以畜养良种战马而为某些上层人物所知名,更兼地势险要,四面环山,仅有东西两条峡谷可通,自晋末第一代场主商雄定基于此,一百六十年的繁衍生息,已隐然成一方豪强,至乎沮水的远安和当阳两座大城,其住民也过半都与牧场有所渊源,牧场一声令下,周围乡镇可于短时间内集结出十万大军,足以左右鄂西局势。
然而牧场自建立以来,一贯秉持结兵自保,不涉天下的祖训,七代场主,作风都是一如既往的低调,然而其全以牧场子弟组建的数万常备兵马,向心力与战斗力,却是任何一方豪强都不敢加以小看。
山间正下着蒙蒙细雨,杨浩身披简陋的雨蓑,带着虚行之和十几名士兵,从峡谷口一重山壁后转出,前方五十步处,只见一座石制城楼扼峡而立,楼下挖出三丈深五丈宽的坑道,布满狼牙倒刺,城楼高达十丈,正门吊桥高高收起,两侧山崖上还筑着木寨,端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殿下,您当真要用真名实姓拜访商场主?”虚行之顶顶了头上的雨笠,有些不以为然地问道。
“怎么。我名声很差吗?”杨浩立时露出不悦之sè:“报出来很丢人吗?”
“学生不是这个意思!”虚行之陪笑道:“只是殿下名声太大,我怕飞马牧场会有所顾忌!”
“若我用假身份,一旦揭穿,他们就更加顾忌!”杨浩颓然一叹道:“现在后有追兵,前无去路,我们是有求于人,诚意。诚意很重要!商秀洵虽然是个女子,但好歹身为一场之主。只要我跟她陈明利害,相信她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唉,要是冯歌没死,以他在竟陵的声望,这事就好办多了!”杨浩又叹息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虚行之一眼,摇摇头。快步走向前去。
虚行之微微一楞,落在杨浩后面,暗暗一撇嘴道:“骂人还绕弯子,你直接说我没用得了!”也加紧脚步跟上。
这时城楼上已响起jǐng号,密密麻麻的弩箭伸出城堞,有声音喝道:“来者止步,报上姓名!”
杨浩抬手命令众人停止,立足在壕沟之外。扭头向后面的虚行之使了个眼sè,示意他上前通报,虚行之却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妈的,跟我拿跷!”杨浩立时恼怒起来,上前将虚行之扯出人群。一把推上前去,喝道:“快答话!”
虚行之被杨浩抓得呲牙咧嘴,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吞声的走到壕沟前,扬声向城上道:“在下是竟陵独霸山庄庄主方泽滔……”
城上城下地人都是一惊,只听虚行之续道:“……驾前右锋将方道原,旗下文书虚行之,陪同江都秦王殿下,有要事前来拜访贵场商场主,烦请尽快通禀!”
虚行之一番话说完。城上顿时一静。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道:“请二位稍待。我们这就去通传!”
“有劳!”虚行之向城上一拱手,转身站回杨浩身边,杨浩则目光异样的看着他不语,隔了片刻,忽然也拱手道:“本王是开皇文帝第三子,世袭秦王杨俊地长子,先帝杨广的亲侄儿,当朝秦王杨浩!”
“久仰久仰!”虚行之连忙拱手还礼。
※※※
这一通禀,就是半柱香时间过去,就在杨浩渐渐等得不耐烦之际,城楼上才出现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往城下道:“本人牧场大执事梁治,不知哪位是秦王殿下?”
“本王正是!”杨浩挑开头上雨笠,站前一步,道:“梁大执事,贵场商场主呢,请当面一见!”
梁治脸上却露出一丝迟疑,眼珠微微向后一转,又恢复原状,虽然动作作得极其微小,却被杨浩敏锐的收入眼底,看情形似乎是他身后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心中顿时添了几分疑惑。这时只听梁治又开口道:“敢问殿下是从何处而来?”
杨浩从容答道:“竟陵!”
梁治却又问:“据本人所知,竟陵正受江淮军攻打,再请问殿下是怎么来的?”
“竟陵已破,本王被江淮军追杀,想与贵场主携手抗敌!”
“不对吧,风闻殿下已与杜伏威结盟,何以会有追杀一说!”
被对方连连追问,杨浩的脸上已带出明显的不悦:“此事说来话长,大执事还是请贵场主出面叙话!”
“兹事体大,恕本人不便作主!”梁治不动声sè地道:“殿下若真想见我们场主,就请自解兵器,一个人进来吧!”
杨浩目光一凛,霍然抬头向城上的梁治望去,森然道:“什么,你要本王自解兵器,一个人进城?”
梁治被杨浩的目光骇得心头一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这才拱手道:“殿下莫怪,如今多事之秋,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于无奈,不过殿下若肯独自进城,我牧场可以全力担保殿下安全!”说完一挥手,城上守军已缓缓放下一只用粗绳垂系的吊篓,用长杆挑出濠沟之外,堪堪落在杨浩眼前。
“请殿下进城吧!”城楼上梁治说道。
杨浩看着眼前这个吊篓,神sè却yīn晴不定起来,这城楼上有碉堡。下有沟壕,又是扼峡而立,形势之险恶实为杨浩生平仅见,还要自解兵器,坐这只晃晃悠悠的吊篓上去,杨浩自问还没豪气到这个地步。
“诚意啊,诚意是很重要地!”虚行之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在杨浩耳边说话。
“靠!”杨浩勃然大怒。一把拽住吊篓地粗索,张腿就要往内跨进。
一只脚刚踩倒篓底。杨浩忽然又停住,扭头向城上道:“请问梁大执事,近段时间,四大寇是不是在牧场周边肆虐!”
梁治微微一楞,答道:“不错!”
“哦,那你们可要小心了!”杨浩意味深长的道:“四大寇根本就是有人暗中cāo纵,在牧场还设有内应。用意就是引诱牧场弃险出兵,然后设下埋伏,全歼牧场的兵力,贵场主没有中圈套吧?”
梁治眉头一扬,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答不出话来。
杨浩神sè顿时沉了下去,踏进篓中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后退一步道:“原来商场主不在城里啊!”
“啊。你怎么知……”梁治大惊失语,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收口已是不及,城下杨浩已露出冷厉的神sè,喝道:“什么人在后面藏头露尾,出来吧!”
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愕然中。只听一声幽幽地叹息,一把清丽地女子声音道:“梁执事,你上当了,刚才那句问话你答不出来,就等于告诉他商姐姐已经出兵,可惜啊,只差一步,就能诱他入局了!”
这个声音一入耳,杨浩眼中立时杀机暴shè,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四姑娘。怎么。你没随骁果军回返关中么?”
原来这声音正是当rì在江都收编骁果,几乎迫得杨浩拔剑自刎地李秀宁。被杨浩出声喝破,城楼上却仍是只传出声音:“拜杜总管一掌所赐,秀宁只能中途留在飞马牧场疗伤,不比殿下风采依旧,这回又来谋商姐姐的飞马牧场,当真是伏首贴耳,甘愿为江淮军做走狗了!”
“少自以为是了!”杨浩忿然道:“江淮军攻下竟陵,下一个目标就是飞马牧场,本王是来帮你们的!”
李秀宁却不答话,只听梁治一声喝令,城上的弓弩手立时箭如雨下,杨浩等人骇然变sè,连忙掉头就跑,左孝友带着军队,一直埋伏在谷外,此刻急忙冲进来接应。
“果然有伏兵!”梁治目光凛然,又回首向身后一名女子道:“幸好得公主提醒!”
无数零乱箭枝,几乎是追着杨浩等人的脚后跟,插了满地都是,一直延伸到钟离军全数消失在谷口的山壁后面,守军才停止放箭
忽然人影一闪,杨浩从山壁后跳了出来,挥拳怒叫道:“你们会后悔的!”不待牧场守军再放箭,又逃命般地缩了回去。
※※※
“王八蛋,气死我了!”
建在山崖间的钟离军临时驻地,军士们正在简陋地雨棚里生火垒灶,熬煮山间野菜,杨浩余怒未消地打翻一碗汤水,旁边左孝友连忙道:“殿下息怒,飞马牧场不识抬举,不如我们晚上去偷城!”
“偷城的话,也不是不行!”虚行之笼着袖子站在一旁,皱眉道:“只是我们兵力太少,偷到城也占不住,反而跟飞马牧场结怨,白白便宜了江淮军!”
左孝友顿时无语,两人对视一眼,都把视线投向杨浩,杨浩闷声道:“没办法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传令下去,下午整军出发,我们绕道汉水上游,返回江都!”
左孝友恭声领令,虚行之却叹气道:“绕道也是一个办法,可是士兵们地口粮……山菜野味也只能顶一时啊!”
“听说南阳淮安一带农田富庶,正是秋收之际……”杨浩话语一顿,冷眼看着虚行之和左孝友:“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呼!”虚行之吐出一口长气,目光复杂的看向棚外雨幕,左孝友却楞了一楞,才反应过来,笑道:“不错,到处都是粮食,不怕没吃的!”躬身向杨浩一行礼,便披上雨蓑退出棚外。
随着左孝友地离去。杨浩也站起身来,走到棚口的虚行之身边,道:“虚先生,湖北如今局势,已大乱在即,你留在这里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跟本王回江都吧!”
“殿下!”虚行之忽然转身。认真的道:“襄汉一带,自古为江淮屏障。扼南北咽喉,如果放任此地落于人手,rì后恐成大害啊!”
杨浩双手负后,淡然道:“我又何尝不知,竟陵入辅公佑之手,襄阳是yīn癸派的暗棋,再南联九江的林士宏。江都城便成四面楚歌之势,杜伏威出面,都是无力回天,可惜本王现在有心无力,只能听之任之了!”
“襄阳是yīn癸派的暗棋?”虚行之微吃一惊:“殿下这个消息是怎么来地?”
“不要管我从哪里来地消息,总之此事千真万确!”杨浩沉声道:“襄阳的钱独关是yīn癸派地门人,她的小妾白清儿更是yīn后祝玉妍的亲传弟子!”
“没道理啊!”虚行之忽然抚掌大叫。
杨浩被他吓了一跳,愕然道:“怎么没有道理。难道本王还没有你清楚,本王可是看过大……那个那个什么的!”
差点说溜了嘴,幸好虚行之并不在意,只是紧皱双眉道:“如果襄阳真是yīn癸派的暗棋,那么四大寇现在在做什么?”
杨浩越发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江淮军攻打竟陵,四大寇sāo扰牧场。学生本来以为他们是暗中合作,联手进逼襄阳!”虚行之撩衣蹲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道:“殿下请看,襄阳,竟陵,飞马牧场,刚好是鼎足三立,论形势,飞马牧场威胁着汉水中游,又有良马jīng兵。应当是重中之重。如果是学生领兵,在襄阳已入囊中的情况下。我就会将竟陵围而不攻,引诱飞马牧场出兵相助,然后从襄阳出兵,袭取飞马牧场,再顺江东下,水陆交攻竟陵……”
随着虚行之的讲解,杨浩地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伸指点在代表飞马牧场地那个点上,接口道:“你是说,因为四大寇这么一sāo扰,导致飞马牧场无法出兵救援,反而保存了实力,隐隐威胁着襄阳和竟陵两城!”
两人同时抬头,异口同声的道:“四大寇在跟江淮军对着干!”
杨浩霍然起身,脑中乱成一片,这到底怎么回事,原著里是怎么说来着,李密暗中cāo纵四大寇,帮江淮军攻下竟陵,借机逼襄阳地钱独关表态,不对,李密已经死了,这条不成立,四大寇,四大寇,到底还有什么我忘记的……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殿下!”虚行之见杨浩如同魔症一样走来走去,连忙开口道:“殿下,四大寇平时各散一方,此次突然集结,本身就说明背后有人cāo纵,而且这人一定跟yīn癸派有利害冲突!”
“人?”杨浩被他一言提醒,忽然住脚,原地呆了片刻,眼中神光一聚:“我知道了!”大步便向棚外走去,虚行之微微一楞,急忙扔掉竹棍,捡起地上的雨蓑,紧跟上前。
※※※
花翎子独自一人缩在雨棚之中,怀里抱着名叫飞儿的隼鸟,静静听着外间雨打枝叶的滴嗒声,草席边上放着一碗野菜汤,却是连动都没动一口。
忽然棚帘一掀,杨浩一身雨水地闯了进来,语气中隐带兴奋的道:“花花,不要伤心了,本王现在有事,要征用你和你的鸟!”
饶是花翎子此时万念俱灰,听到这话也是一惊抬头,杨浩已不由分说的上前拽起花翎子,盘膝坐下,单掌抵在她背心:“本王现在用长生真气给你疗伤,同时恢复你的武功,任少名因你而死,曲傲不会放过你,你已无路可去,只能给本王卖命!”
飞儿振翅飞上棚顶,花翎子震惊动容,还没开口,一股柔和如丝的真气,已绵绵汩汩地从杨浩掌中输入她体内,顿时说不出话来。
虚行之捧着一副雨蓑,堪堪赶到棚外,左孝友也随后跟着,看着里面的情景,两人先后楞住,左孝友悄声问道:“虚先生,殿下怎么回事,突然撤销下午出发的命令!”
“不知道!”虚行之摇摇头,眼中也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神情。
※※※
高大的历阳城出视线之中,全身伤痕累累的傅君瑜终于坚持不住,勉强往前行了几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双手撑了一撑,已失去站起来的力气,暗暗咬牙,竟手膝并用,在雨水湿润的泥地上往前爬行。城门下的守军很快便发现了这一情况,远远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眼睁睁看着傅君瑜一路爬到城门前五十余步,才有几名士兵忍不住生出恻隐之心,放下兵器,走上前yù要扶助。
“看她地样子,好像是要进城啊!”“可能是哪里地难民!”“姑娘,你是要进城吗?”
当士兵们说着话,伸手触及到傅君瑜的衣边时,傅君瑜不知哪来地力气,忽然反手将他们打开,一只手支撑不住身体重量,又狠狠摔进泥地之中。
士兵们微微一楞,还没有所反应,一柄金灿灿的令箭已耀花他们双眼。
傅君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掏出江淮军符,用泥手高高举起,声音微弱的道:“竟陵军情,叫西门君仪……接令!”
(ps:这一段场面太大,人物又多,好难写啊)
第八十九章 狐假虎威
细雨绵绵,不断冲刷着一地血水,十余间村屋被推成平地,房前屋后到处躺满尸体,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的血腥味道,似乎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大战。
五百多骑身披草叶蓑衣的骑士聚集在村中空地,为首两骑正是杨浩与虚行之,后者端坐鞍上,用目光扫视四外的惨状,不禁微露黯然之sè:“追了一天一夜,这已是第四处战场,牧场的人越死越少,果然是中了圈套,不知商场主是不是还活着!”
“那么有价值的人物,奇货可居,怎会轻易便死!”杨浩轻挽马缰,在雨笠下露出yīn郁的笑容:“即便死了,能吸引住四大寇的主力,也算为本王做了些贡献,本王会记住她的!”
“那要不要等四大寇和牧场的人,再多杀几场……”虚行之试探道:“毕竟左将军的大队还留在山中,只凭现在这五百骑,行之唯恐力有不逮……”
“兵贵jīng而不贵多!”杨浩不加思索的截断道:“这五百骑是孝友麾下的jīng选之士,又配上铁骑会的战马,对付四大寇这种乌合之众,足堪一战了!况且兵贵神速,奇兵突袭,是拖延不得的!”
“以少攻多,好奇弄险,总是智者所不取!”虚行之拈须沉吟道:“尝闻殿下当rì,以八百飞骑,破李密三万大军于虎牢关下,行之想请教殿下当时,可有几分把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杨浩闻言也是怅然一叹:“本王自流落江湖以来。一直坎坷浮沉,很多事,即便没有把握,也会逼人不得不做!”
虚行之默然了一会儿,才抬首看向前方雨幕:“……但愿此趟一切顺利,否则,咱们就是自掘坟墓了!”
“不要想得太多!”杨浩淡然道:“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本王会先给你一刀,让你去得没有痛苦!”
“啊?”虚行之听得一呆。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忽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尖利地鹰鸣,众人都不由自主抬头看去,只见五十丈的高空处,一只黑点正在雨幕中划着一个又一个逐渐扩大的圈子。
“有发现了!”骑队之中此起彼伏的传出叫嚷,杨浩迅速转头向身侧一骑道:“什么方向?”
只见那骑战马上面。全身裹在蓑衣里的花翎子轻轻点了点头,便双手举起鹰笛,吹出几声刺耳的长音,空中的黑点很快停止划圈,掉首往西南方飞去。
杨浩立时脚点马腹,暴喝一声:“全部跟上!”抖缰策骑冲出,虚行之等人也纷纷打马紧跟,花翎子落在最后。将鹰笛收回怀内,才策马向前追去。
※※※
追着半空中地黑点,一路往西南往向驰出五里多路,地形落差越来越大,杨浩一马当先驰上一道山梁,掉首南望。只见一片旷野之中,为数上千人的军队正押着数十辆大车,徒步在雨中行进。
“行之!”杨浩陡然勒缰大喝,虚行之连忙策马赶到近前,凝神向下望去,点头道:“殿下,真是四大寇地军队!”
“可见四大寇本人?”杨浩也放眼细看,只见那枝军队一无旗号,二无阵形,服sè也是乱七八糟。根本看不出首领的所在。不禁暗暗皱眉。
“不像是主力!”虚行之收回视线道:“此去往南,渡过漳水。就是四大寇的老巢巴东,以学生之见,当是押解财物的运输队!”
“运输队?”杨浩微微一楞,随即露出微笑:“打得就是运输队,全军听令!”
刷的一声,五百骑士整齐划一的抽出雪亮战刀,高举马上,杨浩单手抽出大胜天,斜劈开空中雨中,往山坡下的旷野一指,身后五百骑战马同时发动,蹄踏如雷,排成一道半里多长地浪头,紧随杨浩身后,山崩海啸般往山下冲去。
大地的微微颤抖,很快惊动了行进中的贼寇,贼群中顿时哗然大乱,乱糟糟的举起兵器,又响起头目们的急声喝令,然后队伍阵形拉得实在太过松散,前列的队伍刚刚回过头,杨浩的五百骑士已冲到近前,如同一把锋利的大刀,瞬间在贼寇阵形中段铲开一条大口子,带起漫天纷飞血雨。
“什么人!”“保护大车!”
惊慌地叫喊声蔓延成一边,整枝贼寇队伍已齐中破成两段,杨浩冲出一百余步外,又带马回头,扬刀大喝道:“一个也别放过!”众骑士轰然相应,分成数股小队,向前后两枝贼寇群中穿插杀去,杨浩自领二十余骑,迎头杀向正zhōng yāng的数十辆大车,车前二十多名贼寇壮着胆子上前拦截,被杨浩挥刀砍飞三颗头颅,又一提马缰,那战马嘶鸣一声,竟人立而起,双蹄踢飞两名贼寇,然后猛的往前一蹬,竟把一辆数百斤的大车整个蹬翻,车上绳索崩裂,七八个铁皮箱子翻倾落地,明晃晃的滚出一大堆散碎金银。
“民脂民膏!”杨浩怒哼一声,索xìng甩蹬脱鞍,从马背跃上一辆大车,大胜天青光一划,周围七八名攻上来的贼寇立时溅血后退,紧接着一刀砍断绳索,车上高高堆起地铁皮箱顿时哗然坍塌,两名贼寇躲闪不及,被沉重的箱子压倒在地,顿时口吐鲜血,哀声惨叫。
杨浩砍翻一车,又向前跃上另一辆,那数十辆大车排成长长一列,随着杨浩天马行空般的经过,一辆接一辆的绳断箱飞,砸得两侧贼军躲闪不迭,地上的金银财宝也越滚越多,财帛迷人眼,竟有贼寇忍耐不住,扔掉兵器,扑上前便大把大把往怀中塞去。
杨浩手提长刀,高站在一只铁皮箱上。只见外围贼军已被快马长刀杀得四散溃逃,眼前的贼军却在着魔般地捡拾金银财宝,不禁摇头一叹,双指放进嘴里打了个胡哨,正在外围追杀残寇的骑士们立时扭转马身,向这边围拢过来。
“是我的,你不要抢!”“还给我。你这个强盗!”
场中还留下一百多名贼寇,聚集在车队两边。在满地金银中你争我夺,丑态毕露,全没注意到五百多名骑士已将四面团团围住,目光刀光都是杀机一片。
“杀吧!”杨浩有些乏味的一挥手,骑士们纵马挥刀,已向这群贼寇灭顶压去,一片惊恐至极地临死惨叫。顿时冲天而起。
虚行之牵着杨浩地座骑,策马踱到杨浩立足的车下,抬头道:“殿下,不留几个活口加以审讯吗?”
“不用了!”杨浩淡然道:“花翎子亲自控鹰,可以搜索十里范围,只要方向没错,荒原之上,四大寇绝对逃不过飞儿地鹰目!”
※※※
一道浓浓的黑烟扶摇不散地升上半空。花翎子轻抬左臂,让全身湿透的隼鸟停落在包裹手臂的牛皮套上,回头向杨浩道:“三里之外!”
“我看见了!”杨浩勒马停在一处山丘上,前方那么明显的烟柱,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看得清楚。虚行之并骑在杨浩身侧,挺身远眺道:“殿下,那处好像是chūn风丘,葫芦谷地形,只怕不适合骑兵冲锋!”
“攻其不备,没有不适合的!”杨浩抖缰催马,又驰下山丘,虚行之和花翎子一先一后的紧跟上前,五百骑士从平地上绕出山丘,在杨浩马后摆出长蛇阵形。仿佛一道巨大的尾巴。轻轻甩开大地,蜿蜒向前游动。
三里路程。在密集地马蹄声中飞驰而过,前方地形已呈山谷连绵,那巨大黑烟正是从谷中冒出,隐隐传出剧烈厮杀之声,杨浩率领兵马直接冲上一个小山包,便见下方数百名贼寇已听到动静,正冲出谷口,注意力还放在往旁边的山路上,杨浩已猛提马缰,神兵天降般从半空中落下,霎时将最先十余名贼寇踩得人仰马翻,后面的众骑士有样学样,纷纷纵马而下,人借马力,钢刀横举,铡草般接连铲飞一片人头。
虚行之和花翎子两人最后驰上山包,虚行之忽见花翎子勒住缰绳,也一勒缰停马,淡然道:“翎姑娘,虽然铁勒勇士名震草原,但姑娘你是殿下的心上人,兵凶战危,还是留在此地为好,万一有个闪失,我们作属下的,不好向殿下交代……”
话没说完,花翎子已抬臂放起飞儿,双手抽出两柄战刀,俊面生寒的拍马向下冲去。身后虚行之微微一笑,也执刀在手,随后冲下。
杨浩一马当先杀入谷中,右手执大胜天,左手提着一杆顺手夺来的长矛,只见迎面又是数百贼寇呐喊杀至,胸中顿时涌起一股豪情,暴喝一声:“挡我者死!”枪刀并举,旋风般杀上前去,刹那间枪挑刀砍,掀起重重血浪,里面的贼军也纷纷来援,由于地形狭窄,众多贼寇前仆后继地一挤,杨浩只纵深杀进五十余步,胯下战马也已前进不得,霎时间仿佛陷进泥沼之中,左手枪脱手扔飞,扎穿一名贼寇,改成双手抡刀,马前马后疯狂乱砍。
幸好这局面只维持了一会儿,后面的骑士已策马冲至,数十把长刀漫空乱挥,顿时将贼群冲散,杨浩才得以撤马退后,回头看去,来援的数十骑士也只冲出了一段距离,又被贼军围住,看得杨浩眉头大皱,忽然横刀拦住后来众骑士,厉声道:“不要乱,先上二百人!”
骑队中的军官依令传下,两百名骑士立时越众而出,旋风般的冲向贼寇,接应下先前的五十余骑,待这两百名骑士冲杀到不能前进时,杨浩又放出二百余骑接力冲上,四百余骑连环冲锋之下,前方贼群顿时抵挡不住,不住脚地纷纷后退。
“铁板都给你扎出洞来!”杨浩喃喃咬牙自语,一抖马缰,率领最后一百余骑,尖刀一般扎将进去。血雨横飞中,众贼寇终于吃不住劲,齐声呐喊,纷纷掉头逃跑。
杨浩正挥刀左右砍杀马前贼寇,忽然一骑闪电般的从旁边冲出,双刀翻飞,追着贼群背后直杀入进去。顷刻间竟杀得鞍前马后人头乱滚,如同狼牙一样。将贼群奔逃之势撕得溃不成军。
“好一员猛将!”杨浩不禁脱口赞叹,只见前锋被那人顶上,杨浩也轻松下来,放缓速度,喝令全军保持队形,随着那人往前冲杀。
不多时,前方山势渐高。地形也渐渐宽敞起来,众贼寇终于有了腾挪余地,狼奔犬突地四下溃散,杨浩领着众骑士冲出开阔地带,扭头正辩认那黑烟升起之处,忽听一声震天暴喝,回荡在山谷间嗡嗡作响,一名七尺来高的壮汉。双手挥动一只镔铁狼牙棒,已迎着溃败的贼军大步杀将出来。
“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捣乱,吃我房爷一棒!”
随着巨汉现身,溃败的贼寇军立时士气大振,重整阵形。汇同从谷内奔出的数百贼军,又返身向杨浩等人杀至。
杨浩目光一凛,正待拨马迎上,一边那双刀骑士却抢先一步,挥刀向巨汉杀去。
“吃家伙吧!”巨汉狞笑一声,放那骑士马到近前,忽然一棒横扫,喀喇一声,那骑士的战马四腿一软,已被巨汉一棒扫倒在地。整只马颈麻袋般重重砸在地上。上百斤地马体将那骑士压下面动弹不得,头上雨笠滚在一边。露出花翎子惊骇至极地面容,眼睁睁地看着那巨汉大步上前,又是一棒当头打来。
杨浩已策骑奔至,探身一刀,架住半空中的狼牙棒,顿时被一股庞大地力量带得身体剧震,水平着身子斜往一边,双脚还未脱蹬,胯下战马也吃力不住,四蹄歪斜的随着杨浩向旁边倒去。
“厉害!”杨浩心中猛然收紧,抖腕旋刀,已卡住对方棒上狼牙,脚蹬马鞍,顺势便往后跃去。
蓬然一声巨响,杨浩的战马当场垮倒在地,那巨汉手中狼牙棒被杨浩刀身卡住,也不由自主的踉跄前跌,一柄狼牙棒打进泥土之中,花翎子就地滚上前去,一挺长刀,扑哧一声,扎入那巨汉胸腹,两下里一个对冲,整只长刀直贯入柄,从那巨汉身后露出一截鲜红的刀身。
“啊?”巨汉愕然张口,脚下已踏出一个深深地脚印。花翎子收刀滚倒一边,那巨汉双手松开棒柄,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三步,腹间伤口前后喷出大量血雾,双眼圆睁的仰天倒下。
杨浩飞身上前,手起刀落,割下那巨汉首级,往腰后一系,便转身拉起自己的座骑,扳鞍跃上,兜马回转,向花翎子一伸手道:“上来!”
花翎微一迟疑,便抬手抓住杨浩手掌,借力飞上杨浩身后马鞍,杨浩抖缰策骑,便转头向贼寇群中杀去。
※※※
整个chūn风丘仿佛一个倒置的葫芦形状,窄口宽腹,山谷连山谷,随着杨浩等人策骑杀入,前山贼军抵挡不住,以至崩溃后退,内谷的贼寇也撤去防守,放杨浩等人撵着溃军一路杀至内谷之中,只见谷内黑烟弥漫,数百名青衣武士结成圆阵,立在战场中心,其余贼军则分散到周围,四面低矮的山崖上也密密麻麻的站满贼人,全都停下攻击,静静地看着杨浩等人在谷中勒缰住马。
杨浩挽缰踱骑,在满地尸首中打转,静了一会儿,才扬声开口道:“这里是谁主事,滚出来跟本王答话!”
“哪来的狗杂种!”陡然一声怒叫划破寂静,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皮球般从人群中弹起,半空中脱手一掷,只听嗡的一声,一只亮晶晶的圆盘物体已划出玄奥诡迹,斜向杨浩颈间割来。
当的一声大响,杨浩看也不看,反手一刀将来物击落,啪地插入泥土之中,露出半截生满锯齿的圆环兵刃。
“功夫不错啊!”那圆滚滚的身影纵身落在场中,却原来是一名五短身材的矮胖子,右手还提着一柄同样生满锯齿的圆环,目光戏谑的望向杨浩,显然并不太将杨浩放在眼里。
“本王功夫错不错,论不到你向矮子来评头论足!”杨浩淡淡的道:“况且本王一向不跟残疾人士废话,滚开!”
一句话顿时气得那矮胖子脸sè铁青,踏前一步,杀气凛然的道:“小子,你有种!”
杨浩冷笑一声,正眼也不看他,径自抬头,向山崖上喝道:“曹应龙,本王可是先礼后兵,你若是嫌命长的话,就不要出来了!”
矮胖子见杨浩如此作态,更是火冒三丈,尖叫一声,就地一滚,拾起地上圆环,便疾扑而起,双环一前一后向杨浩攻至。
杨浩仍然不动声sè,待那矮胖子环风激起颈侧一缕发丝时,杨浩身后忽然飞起一条轻盈的身影,手执单刀,间不容发之际硬挡了矮胖子连环三击,杨浩猛然抽刀出手,扑哧一声,半空中血雾暴现,那矮胖子一声震天惨叫,如遭蛇噬般弹身后退,落地噔噔噔连退三步,左手紧捂右肩,难以置信地道:“你、你敢偷袭!”
两柄钢环,一只带血手臂同时摔落在杨浩马前,花翎子也飘落在地,神sè复杂地抬眼向杨浩望去。
“啊!”矮胖子又是一声惨叫,断臂处血如泉涌,山崖之上立时飞下十余条身法迅捷的身影,一名身背拂尘,文士打扮之人急步奔到矮胖子身旁,下指如风地给点穴止血,扶着面sè惨白的矮胖子顿坐于地。
一名白布包头,面目yīn沉之人,气度凛然的站在众人前列,先看了矮胖子一眼,又缓缓扭头向杨浩看去,一字一顿的道:“本人正是曹应龙,敢问尊驾,是哪位王爷?”
“哼,这天下有很多王爷吗?”杨浩轻笑一声,抬手摘下头顶雨笠:“本王就是当朝秦王,杨浩!”
“秦王杨浩!”曹应龙等人顿时神sè剧变,不由自主的纷退一步。
“秦王杨浩?”青衣武士的阵圈之内,一名身罩大红披风,手执染血长剑的年轻女子也愕然抬头,透过人群,怔怔的向杨浩望去。
“曹应龙……”杨浩口中说话,又解开披身蓑衣,随手扔到马下,露出一身内罩白袍的连环战甲,意味深长的道:“本王此番御驾亲征,飞马牧场志在必得,不要以为有邪王给你撑腰,凭着这点乌合之众,就敢虎口夺食,小心你有命东来,没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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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翻脸无情
“……本王此番御驾亲征,飞马牧场志在必得,不要以为有邪王给你撑腰,凭着这点乌合之众,就敢虎口夺食,小心你们有命东来,没命回家!”
一番话语听在曹应龙耳中,霎时间如闻连声雷震,身不由己的又退一步,脸sè已变得惨白无比,涩声道:“秦王殿下,你说什么……什么邪王?”
“还装糊涂?”杨浩冷笑一声道:“江淮军围困竟陵,本来要等飞马牧场来援,然后一网打尽,你们四大寇却故意从中作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翎子,把飞儿召回来!”
花翎子没料到杨浩话锋陡转,楞了一楞,才掏出鹰笛吹出几声音调,曹应龙等人正不解其意,忽然那身背拂尘的文士抬头道:“大哥,快看天上!”
一时间不止曹应龙,场中除了杨浩之外,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一阵轻微的振翅声响,一只豆大黑点飞出山崖上空,在众人的视线中渐渐扩大成一只体型娇小的隼鸟,扇动翅膀向谷中落去,最后停在花翎子平举的左臂上,又扇了几下翅膀,动了动脚爪,才算敛翅站稳。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落在花翎子身上,透露出茫然、惊奇、yīn沉、恍然大悟等各种神情,一片寂静之中,杨浩轻开口道:“这只鸟,是铁勒飞鹰曲大师亲手驯养,有它在空中监视,一马平川之地,本王对你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今天就是来给你们一个jǐng告:退回巴东,本王可以当没发生过此事,这是给邪王面子,你决定吧!”
无言地沉默,瘟疫一般笼罩全场,众寇之首的曹应龙神sè数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身背拂尘的文士等了一会儿。忽然大步上前,捋了捋唇上八字鼠须,露出一丝笑容道:“秦王殿下的威名,我们是早就如雷贯耳的,本来今天这事,殿下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伤了我三弟一条胳膊。冲着殿下的面子,我们也认了,但是江湖自有规矩,我们跟飞马牧场之间地梁子,纯属私人恩怨……”
“你就是寸草不生毛燥?”杨浩身子前倾,单臂枕在马鞍上,面带微笑的截断对方地话:“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听不清本王的话?本王什么身份。跟你讲江湖规矩?”
毛燥顿时被噎得一呆,皱了皱眉头,目中已露出yīn狠之sè:“殿下,现在的形势,我们可是人多的一方!”
“不错,你们是人多!”杨浩直回身子。往空中一伸手道:“可惜本王的人够狠,来呀,给这位毛爷瞧瞧!”
话音刚落,身后五百余骑已各自撕开披身雨蓑,手探腰后,提出无数颗东西,雨点般的扔在两军阵前,一开始场中众寇还没看清,忽然一人惊叫出声,其余人哗然后退。只见满地乱滚的竟是一枚枚血发模糊地人头。五百骑士,每人扔出两三个。加起来竟不下千余之数,饶是这帮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猛可里见这么多人头堆在眼前,连曹应龙都要骇然sè变,毛燥更是惊的连退两步,目瞪口呆的看向杨浩道:“你……你……这……”
“这都是你们四大寇的人!”杨浩慢理斯条的道:“本王能杀一千,也就不怕再杀一万,一天杀不完,本王就杀两天,两天杀不完,本王就杀他个十天半个月,谁叫本王年富力强,大把时间,陪你们玩到底!”
虚行之藏在骑兵群中,也听得暗暗皱眉,这些人头都是之前杨浩袭击完那只运输队,又赶上去将逃走的贼寇逐一斩尽杀绝,下令士兵砍掉他们首级,用头发系住,随身携带而来,当时他就猜到杨浩会有这一招,然而此刻亲眼看到,仍是好一阵心悸,暗暗寻思道:“这人被逼急了,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啊!”
另一边的红衣女子则轻轻扬手,带着仅剩的一百多名青衣武士,不动声sè地向后撤下。
“……哈哈,差点忘记了,还有一颗!”杨浩大笑声中,又从腰后解下一样物事,抖手往曹应龙扔去,旁边毛燥急忙抢上前一步,抖开拂尘将那物事卷落在地,嘀溜溜的滚至曹应龙脚下,一张死不瞑目的容貌翻将上来,正是先前那使狼牙棒的巨汉首级。
“房四弟!”毛燥又惊又怒的叫出声来,回答他的却是刷地一声,五百骑士整齐划一的举起手中战刀,整个山谷中顿时杀机大作,四大寇一方虽然人多势众,然而服sè杂乱,站位又乱七八糟,面对着满地乱滚的人头,士气早已降到底点,竟是当场被迫出一阵失措的sāo乱。
“天下风云出我辈,江淮之上卧蛟龙!”杨浩轻伸两指,捋开风中乱发,淡淡道:“本王给过你们机会了……”
“且慢!”正当形势一触即发之际,曹应龙忽然大喝一声,纵身上前道:“秦王殿下,此事纯属误会!”
场中众人同时一惊,杨浩不动声sè的抬手示意,身后五百骑士缓缓放低战刀。
曹应龙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殿下明鉴,我们兄弟一向在湖北讨生活,与贵军井水不犯河水,此次鲁莽行事,坏了贵军的计划,实非有心为之,既然殿下出面,不如大家就此揭过,我这就领着兄弟们退回巴东,飞马牧场,我们再不染指就是!”
“大哥?”毛燥诧异的惊呼出口,却被曹应龙侧首扔来一个凶狠的眼sè,吓得闭嘴不敢再说。
“总算你还识得进退!”杨浩轻抬两指,捋开风中乱发,仿若不经意的道:“其实你们魔门内部地恩怨,只要不牵涉到本王。本王也懒得插手过问,此番西来,也仅是因为杜总管跟某人有过约定,能这样和平解决,当然最好不过,曹当家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正是。正是!”曹应龙额上已渗出冷汗,一边说话。一边躬身后退,紧接着挥手下令,散在周围地贼寇军也纷纷后退聚拢。
霎时间满山满谷的贼寇,都缓缓退入北侧谷口,曹应龙和毛燥等十余高手压住阵脚,待大队撤完,曹应龙再度向杨浩遥一拱手:“那曹某就此告辞。rì后有机会,再向殿下请教!”
杨浩一直端坐马上,静静地看着四大寇撤退,闻听曹应龙这句话,只轻轻点了点头,眼见曹应龙等人也转身奔入谷中,不片刻便消失了身影,又等了一会儿。杨浩才神情异样的仰头望向天空。
“耶!”杨浩猛然用力握拳,向下一拉,兴奋莫名的大喝一声:“全军听令,给本王追!”一拉马缰,战马立时人立而起,唏律律一声嘶叫。落地便往前方谷口冲去。
五百骑士轰然响应,各自策马扬刀,cháo水般地向前涌去。
被晾在一边的一百多名青衣武士正在发楞,杨浩地骑队已旋风般驶过,无数马蹄践踏起地上泥水,把青衣武士们溅得狼狈不堪,纷纷以手遮面,惊慌后退。
正中间那红衣女子连忙提起披风护住全身,待骑队过尽,放下披风时。娇美如花的容颜上还是沾了几点泥浆。用手背一擦,当即多了几道泥痕。顿时气得脸sè煞白。
只听一个声音道:“商场主可在,竟陵独霸山庄方泽滔,驾前右锋将方原道,账下文书虚行之前来拜见!”虚行之骑着战马,正向众人奔了过来。
红衣女子微微一惊,又扭头向杨浩驰去的方向看去,美目中立时浮起一丝疑虑之sè。
※※※
“……一年前场主接任大典,学生曾随右锋将前往道贺,那礼单还是学生亲笔所书,不知场主是否还记得?”
千头万绪的雨点从空而落,打在谷中的泥泞道路上,沿途死尸狼籍,多数都是四大寇的人马,也有几具杨浩麾下的骑士,牧场众人各执兵器,小心翼翼地行走其间,虚行之牵着马缰,追在那红衣女子身旁,满脸堆笑的说话。左侧断崖之上,还奔行着花翎子的身影,正用笛声cāo纵空中的飞儿,追踪着前方杨浩与四大寇的队伍。
“哦,有这回事吗?”红衣女子神情冷漠,边行边道:“请恕秀洵少不更事,当rì宾客众多,委实未曾注意到先生!”
“呃……记不得也不要紧!”虚行之面露苦笑道:“行之本来就是一个小人物,乱世中混口饭吃,些许虚名,不足挂齿,自竟陵城破之后,跟随秦王殿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待此事一了,行之便可脱身远去,啸傲山林,再不涉足这乱世了!”
“先生何出此言?”红衣女子淡然应道:“天下皆知,秦王浩与江淮杜伏威结盟,正是如rì方中之际,难得他看得起你,rì后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先生又放得下吗?”
“唉!”虚行之却捋须一叹道:“江淮军固然势力庞大,然而军纪败坏,桀骜难驯,比四大寇也好不了多少,秦王浩若真有本事收伏江淮,也不会被逼得沦落此地,今rì之战,场主也看见了,秦王浩确实只有五百兵力,根本就是拚命一搏,若不是为了救援场主,以堂堂秦王之尊,怎会如此轻身犯险?”
“为我?”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先生好利口舌,之前秦王浩还口口声声要夺我飞马牧场,现在倒扮起好人来了!”
“场主兰心蕙质,怎会看不出方才只是权宜之计!”虚行之语重心长的道:“如今秦王浩穷途末路,只有场主援手,才能得机会活命,他哪还敢打牧场的主意?据学生观察,这人少年负才,又出身王室,心高气傲至极,场主若不领他这个人情,他是宁死也不肯失礼人前,换而言之,如果场主肯主动与其合作,此人口中不说。心内必定对场主感恩戴德,值之四面风雨飘摇之际,学生窃为场主计,与其树敌于外,不如多交一份助力!”
“哼!”红衣女子忽然身形一顿,前进中的牧场众人也同时停下。
“虚行之,你这个说客真是做地到家。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红衣女子目露寒芒的转过螓首:“你百般说词,就是想引我往前。好等秦王浩回转对吧?”
周围的牧场武士俱是一惊,一起亮刀上前,将虚行之团团围住。
虚行之眉头暗暗一扬,不动声sè的看了看身周的森寒白刃,又从容抬起头道:“场主明鉴,秦王浩若真想对付场主,之前便可动手。又怎会舍场主而去追杀四大寇,这一路上人马尸体,我们都亲眼所见,又怎么可能作假,场主或许不知,江淮军此次西来,九江地铁骑会,襄阳地钱独关。都有参与其事,对牧场矢志必得,当rì竟陵城破,满城百姓被乱军追杀情形,行之至今仍历历在目,实不愿见牧场再步上我竟陵的后尘啊!”
红衣女子微微一呆。看着虚行之神情激动地样子,心中想法也不禁动摇起来,沉默片刻,一挥手道:“放开他!”
众武士刀枪撤下,虚行之赶紧急走几步,脱出包围圈,轻吐了口气才道:“场主英明决断,如今合则两利,我们利用秦王浩打击江淮军,让他们狗咬狗。此诚上上之策!”
“秦王浩……”红衣女子轻蹙眉峰道:“有利用价值吗?”
“这其中就自有奥妙了!”虚行之不无得意的一捋须髯。忽听半空中鹰鸣一声,接着人影一闪。花翎子从空跃下,落在虚行之那匹马背,抖缰便冲开牧场众武士,径自往前驰去。
“啊!”红衣女子惊呼后退,猝不及防之下,胸前又被溅上大片泥浆,气得柳眉倒竖:“什么人?”
“场主息怒,场主息怒!”虚行之连忙解释道:“这位是秦王浩的贴身护卫,看样子前方战况有变,我们先追上去吧!”
※※※
“秦王浩,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跟你不死不休!”
一声凄厉的忿吼划过天际,短短两里多路的追击战,终于在chūn风丘外的旷野中划上句号,四大寇的残余军队集中往漳水方向远远逃去,杨浩手持大胜天,气喘吁吁地站在茫茫雨中,其余还剩四百多名战士散骑四周,其中五十多人没了座骑,提着血红长刀,徒步站在杨浩左近。
向霸天矮胖地身躯被一刀两段,单手中还紧捏着一柄亮晶晶的圆环,静静伏卧在杨浩身后,乱糟糟地肠子淌出胸腹,被雨水洗得微微泛白,尚有千余具尸首被一路扔在旷野之上,断刀残矛,歪歪斜斜的指向细雨飘零的天空。
一骑战马缓缓踱到杨浩身边,杨浩扭头看去,只见花翎子端坐马上,左臂架着隼鸟,神sè淡然的扫视着战场。
“你在草原上,是不是经常看到这种情景?”杨浩心中一动,下意识的问道。
“只会比这更加残酷!”花翎子掏出一块白布,轻轻擦拭着飞儿翎毛上地雨水,神情间竟破天荒的露出一丝温柔。
杨浩一阵无语,抖腕挥去大胜天上的血珠,露出光亮如新的刀身,反手持定,原地刚转过身,便见一名红衣女子带着百余名青衣武士,正大步向自己趟来,虚行之竟然也在其中。
来到杨浩身前五步,红衣女子停下身形,神情冷傲的向杨浩看来,杨浩不禁皱了皱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升上心头,正要开口说话,虚行之连忙上前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秦王殿下,这位就是飞马牧场地商秀洵商场主!”
“商场主啊!”杨浩激战至今,第一次认真打量过去,只见这女子年约二十上下,一身猩猩大红披风,内束浅紫sè武士劲服,翻露着红sè的里衣裙边,整体裹出婀娜有致的颀长身段,脑后秀发一挽,如云般垂过肩侧,堪称绝sè的容颜上一双盈盈凤目,漆点双睛灵动有神,又透出一丝淡淡的威严,手中倒持一把长剑,令人感不到一丝柔弱之感,似乎比原著中的描述更多了三分英气。
“虚先生已经跟我说了,念在你追击四大寇如此卖力的份上,本场主可以暂时收留你们,不过就算你是秦王杨浩,在我牧场里,也要守我牧场的规矩,一言一行,都得听从本场主的调遣!”
对方纤手一扬,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杨浩当场楞住,随即目光中杀机一闪:“你说什么?”
虚行之见势不妙,急忙横身拦在中间,张臂挡住杨浩,连声道:“场主放心,我们一定守规矩,一定守规矩!”
“哼,果然心高气傲。虚先生,这里就拜托你了,立刻整军,我要尽快回牧场!”商秀洵冷笑一声,说完话,便掉头离去。
“好的好地!”虚行之连连点头,忽然肩头一紧,已被杨浩用力抓住,顿时痛得呲牙咧嘴。
※※※
漳水岸边,一枝数千人地军队正从奔跑中狼狈不堪的停了下来,为首地曹应龙长矛拄地,又抬头向天上看去,旁边的毛燥气喘吁吁的道:“大哥,我们跑了这么远,应该甩掉秦王浩了!”
“未必!”曹应龙凛然道:“对方有鹰隼引路,还骑着马,我们不能停,还是赶到下游渡河吧!”
“好卑鄙的家伙!”毛燥忿形于sè道:“表面上说得漂亮,转头就从后面追杀我们,连三弟也死在他手上,分明就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大哥,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当然要报!”曹应龙咬牙道:“安老大已联系好冠军的朱桀和巴陵的萧铣,联手对付江淮军和yīn癸派,本来还想暗中看看形势,现在反正被他们发现,大家撕破了脸,就明刀明枪的拚一场吧!”
毛燥眼中也闪过一丝戾sè:“不错,江淮军劳师远征,我们就打个出其不意,让他们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不要多说了,秦王浩随时追来,赶紧叫兄弟们走!”曹应龙一声令下,毛燥也闭嘴不语,转身去整理队伍,催促众人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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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有情众生
千头万绪的雨点从空而落,杨浩抱起双臂,靠在一块突出的山壁上,无聊的看着牧场众人在谷中收拾己方战士的尸体,其余钟离军的士兵则把守住谷口两端,花翎子早已上到崖顶,cāo纵飞儿侦察谷外的动静。
虚行之偷偷摸摸的凑上前来,先看了看四周,才小声道了声:“殿下!”
“别叫我殿下!”杨浩一脸yīn沉,正眼也不看他:“你这个叛徒,本王的底细都被你卖光了,还来作甚!”
“……这个,这个……”虚行之讪讪一笑,低头道:“学生也是为殿下着想,不管怎么样,现们现在总算跟牧场搭上关系,有个落脚之地,大丈夫能屈能伸,其他什么的,也就不要太在意了!”
“你当然不在意!”杨浩淡淡的道:“又不是你没面子……哼,收留?当本王是丧家之犬吗?”
“也差不多……!”虚行之顺口一句,忽见杨浩冷眼望来,连忙道:“当然殿下只不过是暂时虎落平阳,等到江都大军来援,殿下又可以重振雄风,区区一个飞马牧场,还不是任您摆弄!”
“两头蛇!”杨浩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又闭嘴不语。
虚行之却又低声道:“依殿下所见,四大寇这一次会上当吗?”
杨浩目光一凛,沉默了片刻,才道:“魔门一向睚眦必报,这次打得四大寇这么痛。我就不信能忍得住,少则三天,迟则五rì,定然会有反应,何况……”说到这里,杨浩又顿了一顿,续道:“此次表面上是四大寇和江淮军。暗地里却是魔门yīn后、邪王两大势力的冲突,事关魔门至尊地地位。我给他们挑到明处,这一仗,他们不打都不行!”
“那我们终于能缓口气了!”虚行之叹了一声,又神情异样的向杨浩看去:“但学生不明白的是,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么多魔门隐秘的?”
杨浩眉头一扬,也扭过视线,深深向虚行之道:“打听别人**。可是江湖大忌,据本王所知,虚先生对yīn癸派也不陌生吧?”
虚行之心中立时升起点点寒意,微微皱了皱眉,低下头不敢再问。
这时谷中牧场众人已把己方战士的尸体翻找出来,驮放上三百多匹马背,淡淡的悲伤充斥生者之间,除了脚步声静静响起。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马是我的!”杨浩扭过头,不满地冲虚行之道。
又有十几名牧场战士牵着马从谷中行过,马鞍上悬满了数百颗贼寇首级,用绳索绑成一串串葫芦状,乍看上去,分外狰狞骇人。
“那人头也是我的!”杨浩又扭过头。更加不满地道。
虚行之正茫然以对,商秀洵却在这时从雨中迎面走来,几缕湿漉漉的秀发散乱的垂在额间,还淌着晶莹的雨珠,静静的在杨浩身前停住,抬起略显苍白的面容,默然片刻,才开口道:“谢谢你!”
杨浩微微一楞,放下双手站直身形,故作惊讶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商秀洵眼底瞬间闪过一丝薄怒。咬牙站了一会儿。忽然甩动大红披风,径自转身而去。
“靠。什么态度!”杨浩当场大怒,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虚行之急忙将他拉住,低声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都是你这个叛徒!”杨浩霍然回头,一腔怒火顿时往虚行之倾泻而去:“不是你出卖本王,哪轮到这女人嚣张!”
虚行之苦笑道:“这也怪我,不是殿下之前说要夺人家飞马牧场,她当然不高兴了!”
“啊呀,敢跟本王顶撞!”杨浩眼珠一瞪,当场一招“十字锁”上去,顿时扼得虚行之手脚乱舞,啊啊大叫的喘不过气来。
“不要以为你是读书人,我就不敢打你!我忍你很久了!”
商秀洵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动静也,住足回头,美目中顿时露出愕然之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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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sè渐渐yīn沉,杨浩等人刚出了葫芦谷不久,雨势忽然增大,好在商秀洵熟悉地形,带领众人往西拐了半里路,躲进一座枝--&网--悠语语,飘摇不散的传入杨浩耳中,杨浩终于忍耐不住,霍然回头,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听过这篇采薇吗?”那灰衣人并不答话,反而淡淡道:“这是chūn秋时,士卒征战途中地伤怀之作。收录入诗经之中地小雅,自古chūn秋无义战,这条无回之路,累人累己,你既然放不下,为何不抽身早退?”
“退?”杨浩冷笑,一指身后尸山:“我现在退的话。我自己都会埋在里面!”
“人死已矣!”灰衣人轻轻前进一步:“你继续走下去,你身边的死人就会越来越多。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就算你一个人活着,又捡得完那么多尸骨,流得尽那么多伤心泪吗?”
“你闭嘴!”杨浩霎时间神sè惨白,如同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踉跄后退,惊慌失措道:“你这个妖人。你是魔门哪一派的,是不是想来乱我心志,你们又有什么yīn谋,我杀了你!”
刷的一声,大胜天一泓青光,已被杨浩从腰后抽出,狞身大喝,纵身便往那灰衣人劈下。
“我不是魔门中人!”灰衣人身形轻晃。行云流水般脱出杨浩刀势:“我只是可怜你,你这人做枭雄不够无情,做英雄又太过狠辣,枉担虚名,陷足乱世……”
“不要说了!”杨浩疯狂大叫,手中长刀舞成一团光影。接连进招,却连那灰衣人半片衣角都砍不着,陡然间灰衣人脚踏奇门,抢至杨浩身侧死角,甩袖抖腕,进步撞肩,一股大力涌出,杨浩身不由己便和身抛飞,向后撞在尸山之上,顿坐于地。
“这么乱的心绪。怎么跟人动手?”灰衣人一挥衣袖。大胜天反执手中,甩手扔了过去。堪堪插在杨浩身边的地上。
“听我一句,找个山青水秀之地,隐姓埋名,逍遥度rì,胜过在这乱世泥沼中打转!”灰衣人轻声一叹,再度负手身后,向杨浩看去。
“那怎么行?”杨浩如同被抽去了魂魄,目光涣散地道:“没有电影电视,没有手机电话,没有dvd,没有互联网,吃菜都要自己种,荒山野岭,这种rì子怎么过啊?”
“你说什么?”灰衣人目中微露出一丝疑惑之sè,幸好最后两句还是听懂了,沉吟了一下,又道:“那这样吧,我给你金银财宝,敌国之富,你大可卖船出海,找一处无忧净土,安居乐业!”
“说得容易!”杨浩幽幽的道:“既然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自己还留在中原,留在这个乱世!”
“我?”灰衣人目光一怔,默然片刻才道:“我不一样,我老了,我有恩怨!”
“我年轻!”杨浩扶着刀柄,缓缓起身道:“但我也有恩怨,而且未必比你少,恩怨这东西,三千世界,有情众生,谁都逃不掉!听你唱小雅采薇,便知你心中有情,与其跟我废话,还是想办法解决你自己地问题吧!”
“情?”灰衣人身形微微一震,目中竟露出茫然之sè。
“曰归曰归愁岁暮,其雨其雨怨朝阳,可怜空有刀环约,何rì金鸡下夜郎!”怅然长叹声中,杨浩看也不看那灰衣人,又踽踽向前行去。
灰衣人目中微露动容之sè,怔怔地向杨浩看去,隔了良久,也是摇头一叹,转身缓步没入雨中,带着萧索背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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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风冷雨,浇洒着旷野,杨浩坐在尸山之下,手持大胜天倒插于地,眼睛望着谷口方向,估摸着差不多时候,想了想,又解开头巾,披头散发的垂了下来。
过不多时,谷口处已隐约出现人影,杨浩赶紧坐好,一手轻轻按在刀柄之上。
一片纷乱地脚步声中虚行之、花翎子和所有钟离军士,还有商秀洵带着十余名青衣武士也在其中,看着杨浩坐在尸山下的一幕,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殿下!”钟离军士全体抽刀在手,在雨中单膝下跪,无声的沉默霎时笼罩旷野。
商秀洵站在众人之后,下意识地转向身边的虚行之道:“他这是……”
“这人心地还是不坏的!”虚行之知机的接口:“虽然比不上场主,总还有些可取之处!”
商秀洵轻叹一声,点头:“既然如此,说来这些兄弟也是为我而死,我这就叫人把马牵来,将他们也带走,好好安葬吧!”
“场主英明!”虚行之赶紧点头答应,转回身,竟越殂代庖的招来几名青衣武士,命令他们回去牵马。
只见杨浩仍然毫无反应,商秀洵不禁心中一软,越过众人,迈步走上前去,轻轻伸出手,又迟疑了一下,才握上大胜天的刀柄,轻声道:“殿下,打仗总是会死人的,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死人?”杨浩轻轻抬头,惨笑一声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你又如何明白我的心情!”
商秀洵微微一呆,眼圈忽然红了红,轻侧螓首,语气异样地道:“秀洵也是带兵之人,今rì之战,殿下死的是兄弟部属,秀洵失去的却是牧场子弟,而且比殿下折损更多!”
“这不一样!”杨浩喃喃道:“我跟你不同,我是看过书的,我不应该犯这种错误,我应该料事如神,我早就该猜到辅公佑会造反,书上都说得很明白了,我怎么会疏忽掉!”
“殿下,殿下!”商秀洵乍听杨浩话中竟有癫狂之意,微微一惊,下意识的抓住杨浩左臂:“不要再说了,兵书战策,也不能保证百战百胜,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殿下今rì大败四大寇,只折了一百多部属,已经是很难得了!”
杨浩茫然扭头,对上商秀洵的视线,沉默片刻,忽然道:“有没有酒?”
“酒?”商秀洵怔了一怔,随即道:“殿下要喝酒,我们回牧场去喝吧……”
这时忽听一声鹰鸣,半空中飞儿转着圈子落在场中,花翎子轻抬左臂接过,凛然道:“有大队人马朝这里来了!”
虚行之吃了一惊,急忙上前道:“什么方向!”场中钟离军也纷纷持刀站起。
不须花翎子回答,东南方向已升起一道粗大地烟柱,正缓缓往这方向移来,隐约密集马蹄之声,穿风破雨,送入场中每个人的耳中。
“等一等!”商秀洵霍然起身道:“是我牧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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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绘有振翅飞马的大旗迎风挥舞,一万多名骑士穿破雨雾,声势浩大的出现在杨浩等人面前,杨浩仍是端坐不动,钟离军士不由自主的护至他身前,都露出戒备之sè。
为首一骑上坐着一名年约四十的独目大汉,一眼便看见商秀洵站大场中,立时勒缰住马,惊呼一声:“场主!”
“这是我牧场二执事柳宗道!”商秀洵向虚行之等人解释了一句,快步迎上前去。
柳宗道赶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宗道救援来迟,场主恕罪!”
“算了!”商秀洵轻轻抬手,又见人群一分,一名身材魁梧的秃顶老者在众人簇拥下,匆匆迎上前来,语气惊惶道:“场主,你没事吧!”
“大管家!”商秀洵连忙扶住对方yù下拜的身形,动容道:“我没有事情,你怎么也来了!”
乘着牧场众人相聚,虚行之悄悄凑到杨浩身前,一挑大拇指,笑道:“殿下这招苦肉计,果然高……”
“什么?”杨浩陡然扭头,森寒目光吓得虚行之心中一寒,又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