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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初照人     大唐2006txt下载     大唐200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兵贵神速

    杨浩双手横抱着再度受伤昏迷的单琬晶。心急如焚的奔出废园,刚跑出街口,迎面却见一大帮人走来,双方一照面,顿时都是一怔。

    “张三爷!”对面一名面貌黝黑的少年,一看清杨浩,眼中顿时冒出熊熊怒火。

    “哦,原来是桂香主!”杨浩心中也是一紧, 只见桂锡良身后站着数十名竹花帮众,人人手中还提着兵器,都是神情不善的看着自己。

    双方静静的对峙了一会儿,桂锡良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张三爷欠我们兄弟的账,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

    “好哇!”杨浩不动声sè的道:“不过我现在很忙,不如你们安排个人,跟我到宫中去算,一文钱都不会少你们的!”

    “钱?”桂锡良大怒道:“我要钱有什么用,昨夜我死了五十多名兄弟,你怎么算,还能还我兄弟的命来吗?”

    “人死已矣!”杨浩沉吟道:“桂帮主也不要太伤心了,要不我给你们多加些抚恤!”

    “没那么便宜!”桂锡良咬牙道:“这些人都是为你死的,就算我武功不如你,今天拚了这条命,也要跟你讨个公道!”

    说着话,桂锡良已带领众人缓缓往前逼近,杨浩面sè一沉,翻手探上身后巨匣,竹花帮众人俱吓了一跳,纷纷止步,却见杨浩取下巨匣,一手搂抱着单琬晶,走到路边,将人与刀匣都放在雨水淋不到的檐下。

    随后杨浩又走回原处,坦然面对桂锡良道:“不错,是我欠你们的,这一架,我打了!用刀是欺负你们,我跟你们拳脚论输赢!”

    桂锡良微微一楞,神sè一阵变幻,忽然一挥手道:“大家一起上!”

    哗然一声,竹花帮众人纷纷冲了上去,杨浩也一撩前襟,兜扎在腰间,迎头而上,双方甫一接阵,立时被杨浩三拳两脚打翻了四五个,腿上也被划了一刀,屈膝跪倒,就地滚进人群中,抢过一根木棒,着地一扫,又挑翻七八人,桂锡良大喝上前,一拳一脚,使得颇具章法,杨浩看也不看,一棍将他扫到在地,又跟其余人打成一团。

    整条大街上远近无人,只有杨浩和数十名竹花帮众围在街心激烈斗殴,混战中杨浩被人一棍甩在头上,顿时鲜血长流,只伸手一拭,一扔棍棒,又砸倒三人,反手擒住一人手腕,大骂一声:“靠,用匕首!”一肘将那人顶的吐血后退,飞脚踢中匕首柄,斜扎在对面民居的门上,然后脚踩幻魔步,手展捉鱼手,在人群中来回一晃,将各人手中刀棍一一夺下,远远扔开,冷笑道:“有本事别用兵器,我也不用武功,再来打过!”

    “好,我跟你打!”桂锡良沉声答应,扑上前一拳打在杨浩鼻梁上,杨浩闷哼一声,捂鼻后退,其余人一哄而上,扯手扯脚将他拽倒在地,杨浩大声怒吼,奋臂扔出一人,腾开一只手,狠狠揍在另一人脸上,翻身骑上去,不顾身后拳如雨下,便按住他狠打,打完一个,又揪住另一个如法泡制,桂锡良再度扑上来,扼住他头颈往后拖,杨浩纵身一跃,将桂锡良狠狠压在身下,旁边一人忽然一脚将他踢翻,杨浩爬起身来,又奋拳殴击。

    一场架不知打了多久,到最后所有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只有杨浩和桂锡良两人摇摇晃晃的站着,都是满身血迹,脚步不稳。

    “哈,桂香主,这下总够了吧!”杨浩吐了一口血沫,恶狠狠的说道。

    “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桂锡良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脚下一软,也跪倒在地。

    杨浩哈哈一笑,这才走到路边,背上刀匣,又把单琬晶抱了起来,转身正要趟时,忽然想起一事,脚步一顿,又回头道:“桂香主,寇仲和徐子陵呢?”

    桂锡良双手撑地,勉强抬起头道:“这两个小子……怕我找他们麻烦,跟幸容三个人,都跑了!”

    “跑了?”杨浩楞了一楞,摇了摇头,便转身而去。

    ※※※

    “参见殿下!”

    皇宫养心殿内,杨浩头缠白布,鼻青脸肿的坐在龙位上,隔着御书案,殿中跪着沈光、麦孟才、钱杰等骁果军官,萧环也随之跪在旁边。

    “都起来吧!”杨浩屈起食指,用力按了按眉心,待众人都从地上起身,才开口叹道:“城中情形如何,都给我禀报一下吧!”

    麦孟才躬身上前,行了一礼道:“禀殿下,迄今为止,骁果军已回营五万,其余人乘夜逃出城外,难以追索,扬州军全部逃散,南城门被宇文化及烧毁,城防已形同虚设!”

    “不要紧!还有五万兵马,有没有城防都无所谓了!”杨浩总算神sè一振,转向沈光道:“宫中呢?”

    沈光上前道:“宫中的宫人已大半逃走,四门烧毁,中极殿烧毁,宫墙倒塌一百多丈,宫库被乱民破坏,已席卷一空!”

    “那就是说,没有一文钱了?”杨浩顿时又头疼起来。

    沈光迟疑一下,才道:“大概如此!”

    呼,杨浩吐了口气,双手一撑桌面,仰后倒在龙椅上,心中一片茫然。没人还无所谓,没钱可就难当家,看来这江都城算是呆不住了,五万骁果军,一rì吃用就数值万钱,弄不到口粮,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他们,难道再放任他们洗劫一次江都吗?

    这时却听一个声音道:“殿下放心,据民女估算,宫中还有些古玩珍器,锦帛绸缎,加起来,粗估一下还能有个数十万两银子,如果殿下愿意,我巴陵帮可以先行垫付!”

    杨浩霍然直身,只见萧环站在一侧,正向自己看来。

    人口贩子的钱?那是脏款啊,杨浩不禁犹豫起来,并没答萧环的话,又转向麦孟才道:“军中粮草,还够几rì之用?”

    麦孟才眉头一皱,道:“军中粮草,一向是扬州城负责筹集,每次都不够,再加上时常克扣饷银,司马德勘他们才串谋造反,好在如今去了一半人马,将就还能维持个三天!”

    “三天?”杨浩小心翼翼的道:“三天以后呢?”

    麦孟才等军官纷纷下跪道:“请殿下下旨,追缴扬州地方拖欠我等的粮草!”钱杰更道:“乱民抢劫皇宫,实属大逆不道,殿下只要发个话,我们这就去抢回来!”

    “好了,好了!”杨浩赶紧伸出双手阻止他们,转向萧环道:“萧妹子,就依你之言,本王就暂封你为本王的长史,替本王清点宫中财物,除了本王之外,剩下你都看着卖吧,能不能先支点钱过来?”

    萧环盈盈一笑道:“殿下有令,小妹焉敢不从,至于长史之位,小妹一介女子,实在……”

    “不用推辞了!”杨浩赶紧道:“我看好你,有前途的,说你就是你了!”不容萧环再说,又转向沈光道:“沈将军,你是骁果出身,又勇冠三军,就作本王的司马,替本王掌管骁果,麦孟才,钱杰,你们服不服!”

    麦孟才等人齐声道:“吾等定然遵从殿下与沈司马的命令!”

    沈光也不推辞,上前撩衣跪谢。

    “好!”杨浩撑案起身道:“现在讨伐逆贼宇文化及是头等大事,沈光,你坐镇江都,麦孟才、钱杰,你们点两万大军,随本王出发!”

    此言一出,下面众人俱是大吃一惊,麦孟才等人都把视线往沈光望去,沈光沉吟了一下,也开口道:“殿下三思,一夜动乱,骁果军建制不全,所谓疲兵不战,况且天降大雨,道路难行,现在出战,于时不宜!”

    杨浩却不以为然道:“小小一个临江宫,距此不过二十里,能有多少兵马,本王两万大军,压也压死他了,所谓兵贵神速,宇文化及既然派刺客刺杀本王,一定会麾军攻打,我就要乘这大雨天,先打他一个猝手不及,你们不必再说,调兵去吧!”

    众人见他语气严肃,不敢再言,各自躬身行礼,退出殿外。

    ※※※

    杨浩打发走众人,这才起身离椅,走进左侧内殿,掀开珠帘,只见单琬晶静静躺在床上,左臂伤口已被包扎好,兀自面sè苍白,昏迷不醒。

    一名宫女正侍候在旁边,见杨浩进来,连忙跪倒在地叩首,杨浩看也不看,只一挥手吩咐道:“出去!”那名宫女连忙又磕了个头,垂首退出房外。

    杨浩缓缓在单琬晶身边坐下,伸指搭上她腕脉,小心翼翼的送出真气,半晌,才轻轻吁了口气,收回手,将单琬晶的手臂掖回被中。伸手抚去她额上一缕乱发,叹息一声道:“总是这么逞强!算你好运,有我在你身边,否则迟早把自己害死!”

    单琬晶自是无法答话,杨浩顿了一顿,又道:“唉,一开始你欠我的,现在我又欠你的,这么欠来欠去,都成孽缘了!我认命了,等此间事了,回到东平,我就跟你娘提亲,你内伤缠身,天下只有我能替你慢慢调养,你不嫁我,真是没的嫁了,虽然我已经有老婆,还有两个候补的小妾,人是花心了一点,我也知道你们东溟派女子为尊的规矩,但我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你就通融一下,至多我多疼你一些好了!”

    “啦,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杨浩大言不惭的道:“为夫现在出去打仗,你好好休息,回来再给你疗伤!”

    说完又给单琬晶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出门去。

    就在杨浩消失在门外的同时,单琬晶忽然睁开双眼,秀眉微蹙,撅起嘴,不满的咕哝了一句:“哪有这样的人!”

    ※※※

    雨越下越大,临江宫外白茫茫的一片,更甚于江头风浪。

    宇文化及站在宫前校场上,刚刚摸去脸上的雨水,又是大片水雾模糊了视线,不禁仰头看天,露出一丝苦涩。这时尉迟胜一路小跑的奔来,急道:“大总管,雨太大了,战马根本行不了啊!”

    宇文化及低头看去,只见校场上马嘶一片,骑士们都站在地上,牵着马勉力安抚,根本军不成阵。

    宇文智及也冒雨跑上将台,拱手道:“大哥,你有伤在身,不宜淋雨,还是回殿休养,等雨停了再说吧!”

    宇文化及默然片刻,忽然忿声一哼道:“算那小子好运!”身形一转,身后披风带起大片雨水,已往殿中走去。

    宇文智及又道:“尉迟,你先把人散了,让他们各守其位!”尉迟胜恭声答应,转身下台自去传令。

    漫天雨线中,一个人影忽然隔开雨幕,静悄悄的出现在宇文智及身后,声线yīn沉的道:“少监大人,临江宫下的秘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宇文化智及头也不回,冷然道:“韦怜香,别以为你帮大哥杀了杨广,我就要为你作事,现在本少监没空,这事以后再说!”说完便转身离去,只剩下韦怜香独自一人站在雨水,目中闪过一丝狰狞,忽然冷笑一声:“一帮扶不上墙的东西,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哼,难道我非要靠你不成!”

    ※※※

    扬州城外,三骑身影在雨中疾驰,忽然为首一骑马蹄打滑,前屈倒地,上面的红巾男子一个跟头翻下马,稳稳站住,回头看去,只见座骑一只蹄已陷入泥沼,反关节折断,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另外两骑连忙带缰兜回,一名白衣女子在马上伸出手,道:“上来!”另外一女身形娇小,也是一身白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两人,却正是傅君嫱。

    红巾男子叹了一声,却摇头道:“不行,路面湿软,载两个人,坐骑更加受不了,这种天气,骑马还不如步行,我看你们还是也下马吧!”

    白衣女子微一迟疑,傅君嫱却道:“二姐,不要管他了,我们还要去救大姐呢!”

    白衣女子眼神微乱,分别看了看两人,忽然一咬牙道:“跋锋寒说得对,我们还是下马步行,二十里地,用轻功很快的!”

    说完飘身下马,一整背上长剑,当先向前奔去,红巾男子随后跟上,傅君嫱却楞了一楞,只得甩缰下马,展开轻功追上前去。

    三人刚奔了片刻,忽听身后的扬州城内传来一阵沉闷悠长的号角声,不由都是愕然止步,白衣女子蹙眉道:“怎么回事?”

    红巾男子也是眉头一皱,随即道:“是出兵的号角,有人在城中调集兵马,准备出城打仗!”

    “出城打仗?”白衣女子诧异道:“难道是秦王浩?”

    “管他是谁!”傅君嫱急道:“救大姐要紧,这些汉人都很坏的,我们不要理他!”

    “对,我们走!”白衣女子点了点头,三人再度展开轻功,向前驰去,不多时便没入雨中,不见踪影。

    (PS: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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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临江之战

    两万大军,步行在茫茫雨中,只不过行了十里路,士卒们都被浇得疲惫不堪,三三两两的沿地坐倒,任凭军官们如何打骂,也赖地不肯起身,反而抱怨道:“这种天气,鬼才打仗,殿下不会是在害我们吧!”

    杨浩带着麦孟才和钱杰匆匆从前军返回,看到这种情况,俱是眉头大皱,麦孟才小心翼翼的道:“殿下,骁果军都是关中人,受不了这种天气,还是暂且回军,等雨停了再来打吧!”

    “雨停?”杨浩怒道:“等雨停了,杜伏威和李子通也打来了,跑都跑不及,哪还有时间攻打临江宫,给我叫他们起来!”

    麦孟才等人无奈,只得又散开唤人,却仍然殊无效果,反而就地坐倒的士兵越来越多,一种庸懒的情绪仿佛瘟疫一样,飞快的波及全军,众军官面面相觑,俱是束手无策,钱杰低声道:“不如建军法队,杀一儆百!”麦孟才却道:“你疯了,昨晚已经杀了那么多,现在军心不稳,惹得三军哗变,谁负这个责任,还是再劝殿下回城吧!”

    几名军官纷纷点头,又扭头去找杨浩,却见杨浩已不在原地,正错愕间,忽听咚的一声鼓响,震得每个人心头都是一跳,再度循声看去,只见杨浩不知何时,已站到驮着行军鼓的大车上,手持双槌,忿然而立。

    全军俱为之愕然,只见杨浩一手持槌,环指众人道:“听说你们都是关中勇士,大业九年,先帝伐辽东,蓦天下骁果,你们当时有的还不过十四岁,便应诏随驾出征,如今是大业十四年,五载干戈,父母早已白头,儿女亦能绕膝,妻子红颜半老,昔rì青梅竹马,也都嫁为人妇,你们不想家吗?”

    没有一个人回应,包括众军官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

    咚的一声,杨浩又击了一鼓,朗声道:“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朔气转金柝,寒光照铁衣。兵凶战危,古来征战几人回,你们的同袍,多少人葬身辽东战场,尸骨不得还乡。八百里秦川大地,又有多少父母等不到儿子回家,多少儿女不知父亲是谁,你们不想家吗?”

    “雨很大是吧,大得过你们的亲人,为等你们回家而流干的眼泪吗,如今圣上驾崩,宇文化及以你们的名义谋篡,你们个个都是带罪之身,还要连累父母妻儿,你们有脸回家吗?”

    全场寂然无声中,只有杨浩的声音嗡然作响,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呜咽,仿佛滚雪球一样,顷刻间越滚越大,饮泣之声,响成一片。

    “殿下!”麦孟才等人忽然撩甲下跪,麦孟才泪流满面抬头道:“殿下,我们都想回家,您帮帮我们吧!”随着军官们下跪,全体士兵也接二连三,跪倒在地,纷纷道:“殿下,您帮帮我们吧!”

    “想回家,好!”杨浩抬手一指道:“临江宫就在前面,这是你们的最后一战,本王一言九鼎,只要拿了叛贼宇文化及的人头,对天下有个交代,本王若不帮你们回长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得杨浩发如此重誓,众人都是一惊,抬头看去,又听咚的一声鼓响,杨浩奋槌击鼓,放声吟道:“秦皇扫**……还是西秦子弟的,跟我一起念!”

    又是一鼓,杨浩续道:“虎视何雄哉!”

    第三声鼓响,“挥剑决浮云!”

    第四声鼓响,“诸候尽西来!”

    杨浩一句一鼓,充斥在大雨之中,不觉间众人出声相和,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所有士兵都从地上站起身,披着大雨,在鼓声中缓缓开拔,麦孟才和钱杰相视一眼,俱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随即双双上前,左右牵住拉鼓车的战马嚼环,奋力往前拉动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杨浩打得xìng起,双槌在鼓侧一磕,抡起双臂,画成圆形,重重敲在鼓面上,又颂起另外一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这首歌却是众人熟知的,麦孟才立时大声接吟:“岂曰无衣,与子同席。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两万大军轰然接声,在杨浩的鼓声中,放声高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杨浩目视前方大雨,鼓足真气,将声音远远送了出去。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众军发出低沉轰鸣的和应声,冲风破雨,如同大地奔雷,回荡在天地之间,远近十里可闻。

    ※※※

    临江宫前,三条人影冲出雨幕,大开杀戒的闯入宫中,当先一名额扎红巾的男子手持大剑,招式凌厉,勇不可当,身后两名女子都身穿白衣,两手分持长短双剑,四剑纷舞,身法轻盈,美妙如仙。

    宇文阀的武士已纷纷闻jǐng赶至,前堆后叠的向三人围去,刀枪剑戟,满天呼啸,然而在那男子一柄大剑之前,都仿若纸扎一样弱不禁飞,戟刺戟飞,盾挡盾破,一路断兵残盾冲天飞起,尸体狼籍,被那男子踩着,直往望江台上杀去。两名白衣女子四剑护定他身后,身形左右穿梭,织出一片冷电似的光网,举手投足,在人群中带起一片又一片血雨。

    正往上冲时,红巾男子忽然暴喝一声:“小心!”只见前方的阶上,一队弩手已手端弩机,整齐排列在前,随着崩的一声,shè出一片箭阵。

    两名女子得到提醒,早已各纵身形,左右飞开,那男子疾舞大剑,迎面拨打箭雨,身旁的宇文阀武士躲闪不及,也当场被shè倒一片,其余人俱是骇然后退。一轮箭雨过后,那男子右腿中箭,拄剑半跪在地,身后众武士呼啸而上,一名白衣女子早已从旁杀出,剑随身转,杂草似的割倒一排。

    台阶上方的弓箭手正要再搭箭上弩,身后剑光飞起,却是另一名白衣女子绕到他们身后,双剑盘旋,顷刻间飞起七八枚人头,箭阵顿时大乱。

    红巾男子随手拔掉腿上的短弩,点穴止血,提起大剑刚要再杀上前,忽然身形一顿,面露迷惑之sè,愕然道:“君瑜,你听!”

    只听半空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岂曰无衣兮,与子同袍,王于兴师兮,修我戈矛!”

    一开始声音渺不可闻,最后渐渐清晰,仿佛是数万人一起合唱,台阶的众人不由自主的纷纷停手,各自抬头四顾,寻找歌声来处。

    “二姐!”傅君嫱忽然跃到白衣女子身边,吃惊的道:“这是诗经,师尊教我们背过的!”

    “诗经是什么?”红巾男子一脸不解的问道,白衣女子神sè肃穆的答道:“诗经是孔圣人修订的诗歌集,这是其中一篇秦风无衣,是当年chūn秋时,秦国的战歌!”

    ※※※

    “什么人在唱!”

    宇文化及手持大戟,气极败坏的从凝晖殿中奔了出来,宇文智及也随之而出,兄弟两人俱是一脸惊恐的转身四顾。

    “大哥,这是秦国的战歌啊,难道……难道……秦王浩打来了!”宇文智及吓得脸sè发白,期期艾艾的说不全话。

    “混账!”宇文化及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将宇文智及抽倒在地,手绰长戟便向殿外奔去,大叫道:“来人,来人,准备迎敌!”宇文智及从地地上爬了起来,吐了一口血沫,也连忙跟在后面往外跑去。

    凝晖殿建在望江台上,宇文化及刚跪到台沿,便见到台下大乱,跋锋寒三人又跟护宫武士杀在一起,双方拥挤在台阶之上,每上一步,便有十余具尸体沿阶滚下。把宇文化及看得目眦yù裂,怒喝一声:“好胆!”飞身而起,凌空一戟便向攻势最狠的跋锋寒刺去。

    跋锋寒听得戟风刮耳,连忙横剑一挡,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大响,跋锋寒吃亏在蓄力不及,整个人被震飞下去,撞倒身后一大片武士。

    “跋锋寒!”傅君瑜惊呼一声,急忙挺剑来救,宇文智及早已抽出长剑,跃上前挡住,宇文化及大戟一挥,又怒声大喝,接着向跋锋寒杀去。

    跋锋寒肩膀沾地,立时带着雨水弹跳起身,反手劈倒几名武士,又见宇文化及大戟刺来,连忙横剑一封,宇文化及将戟头一别,竟用月牙勾咬住剑身,便用力回拉,跋锋寒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拉得马步松动,连忙放手一拍剑柄,大剑绕戟风车般的一转,脱出勾锁,又接回手中,贴着戟杆便往宇文化及双手削去。宇文化及急忙旋身换把,抬脚踢在戟杆上,震开跋锋寒,自己也踉跄后退。反手一掌将护阶石栏拍成粉碎,才算稳住身形。

    跋锋寒退到另一边阶栏下,忽然打了个寒战,面上闪过一层青气,急忙抬手看去,只见双手握住剑柄处,雨水竟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不由大吃一惊。

    这时只听台下放声呐喊,尉迟胜大叫道:“大总管,卑职来了!”带着大批武士蜂拥而上。

    ※※※

    “杀进临江宫,给我活捉宇文化及!”

    杨浩眼前终于露出临江宫的连绵宫阙,一扔鼓槌,绰起身边长矛,飞身跃到拉车的战马之上,挥矛砍断辕绳,策马便往前冲去。

    身后麦孟才和钱杰一起拔刀大叫,挥动全军,紧追杨浩身后,杨浩一马当先驰入宫门,却见四下寂无人影,不禁心中微凛,连忙扬矛大喝道:“止军,小心有埋伏!”

    麦孟才等人赶了上来,忽然叫道:“殿下,你看!”杨浩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守宫武士的尸体,衣甲装束与当晚援救宇文化及的骑士们一模一样,杨浩顿时愕然,手中紧着马缰,抬头望去,只闻前方望江台上杀声隐隐,又见人影绰约,不及细想,连忙又大喝道:“去望江台!”

    当杨浩率军赶到望江台下,只见大批武士正忙着往台阶上猛攻,竟无人注意自己这边,不禁又是一阵莫明其妙,双脚一点马腹,喝声:“杀!”第一个冲上前去。

    身后两万大军一起放声喊杀,顿时惊动台下的武士,急忙转身迎敌,杨浩一马当先,连人带马跃进人群中,挥矛乱打,众武士猝不及防,竟被他杀散一片,麦孟才和钱杰乘机带上冲上前去,cháo水般的一分,顿时将台下的武士淹没在人山人海之中。

    杨浩又带马缰,不料石阶湿滑,战马嘶鸣一声,竟将他摔了下来,情急之下杨浩立矛支地,脚脱马蹬,飞身跃下,长矛弃之不用,擎出身后大胜天,舞出森森青光,大步向台上杀去,仗着刀锋坚韧,枪来砍枪,刀来砍刀,一路硬打硬碰,竟也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望江台共分三层,临江壁立千尺,最上面是凝晖殿,每上一百五十阶便是一转,杨浩刚杀上第一阶,上面的武士纷纷转身下来围攻。杨浩大喝一声,单手持刀,左手取下jīng铜刀匣,左匣右刀,连拍带砍的杀上前,那刀匣厚重宽大,还兼具盾牌之用,两般武器合在一起,竟也攻守得宜,仿若中流礁石般,硬将对方武士的攻势阻在创前,随后麦孟才等人又杀了上来,杨浩压力大减,又将刀匣一扔,双手持刀,带着冲霄青光,破阵直上。

    杀过第二层时,杨浩大喝一声:“雷动九天!”一刀劈开人群,忽听一个声音叫道:“大胡子,是你吗,快来救我!”正是傅君嫱的声音。

    杨浩微微一楞,连忙循声向左杀了过去,从背后砍散一群武士,只见傅君嫱白衣染血,一剑支地,不停的喘息,显是jīng力耗尽,若是杨浩迟来一步,只怕已经战死当场。

    “你怎么过来的?”杨浩上前扶起她。

    后者则诧异的看着他的脸:“咦,你的胡子呢?”

    “剃了!”杨浩不耐烦的答她,又问道:“找到你大姐没有?”

    傅君嫱立时露出焦急之sè:“对了,二姐和跋锋寒已经杀上去了,我们快去帮他们!”

    “二姐和跋锋寒?”杨浩眉头一扬,神情古怪的道:“你们来了多少人?别告诉我就你们三个!”

    “是呀,就我们三个!”傅君嫱茫然点头。

    “……佩服!”杨浩不由挑出一个大拇指,转头喝道:“麦孟才,带人快往上冲!”

    麦孟才大声答应,和钱杰两人双刀开路,身后的骁果军士涌涌不断的杀上台去,把傅君嫱看得微微发楞,好半天才道:“大胡子,你带了多少人啊?”

    杨浩啧了一声,摇头叹道:“不过两万人,太少了!”举步便跟着往台上行去。

    傅君嫱张大了嘴,抬头看着杨浩的背影,目中忽然多了些闪动的小星星。

    ※※※

    “宇文化及,本王来了!”

    灌满内力的声音随风直送台上,宇文化及隐隐听见,脸上肌肉微颤,右手握着大戟的五指,已因用力过度而捏得发白:“秦王浩!”

    十丈龙台之上,宇文化及绰戟立于龙座,龙座下面,只见一男一女正被尉迟胜和宇文智及带人团团围住,俱杀得全身染血,渐呈不支,其中那名白衣女子右臂受伤濡血,只持左手长剑迎敌,又被宇文智及击了一掌,渐退到望江台沿,形势最为险峻。

    “君瑜!”跋锋寒惊呼一声,杀开众人,疯狂来救,然而为时已晚,宇文智及一掌拍飞那女子的长剑,另一掌闪电般击去,女子肩头吃掌,往后一退,半只脚已出了台沿,台下滚滚江流,似乎也为之激烈奔腾,等着女子掉下,生死关头,女子硬生生定住身形,反手扣住宇文智及手腕,便和身往下一拖。

    “智及!”这回却是宇文化及大惊失sè,不及出手,扬手一道乌光飞出,手中大戟疾向那女子shè去。

    杨浩正于此时杀上望江台,见状不及细想,也是脱手一刀掷去,刀戟一碰,大胜天转着圈飞上半空,大戟被撞歪少许,只听扑哧一声,血光暴现,满场众人全都惊呆停手。

    只见宇文智及半跪在地,一柄六尺长戟直接贯穿胸膛,缓缓回头向宇文化及看了一眼,然后身子一歪,便坠落台下。

    铮的一声,大胜天在空中划了了十几个弧钱,此时才落了下来,端端正正插在通往龙位的台阶上,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智及!”

    “宇文化及!”

    两声大叫同时响起,杨浩和宇文化及几乎同时行动,一个疾展幻魔步穿过人群,向龙位上扑去,一个直接脚踩龙椅,凌空飞掠至望江台一角,杨浩刚拔刀在手,台下的麦孟才与钱杰已率人杀上,与望江台上的宇文阀武士战成一团。满场刀光剑影又起。

    却听一阵轧轧的机括声响,杨浩讶然望去,只见宇文化及手摇转盘,一只七丈高竿竟缓缓从台上升起,竿头缀着一根粗索,系着一座直径三尺,**还在滴水的木笼,笼里坐着一名身穿白衣,手足都系着镣铐的女子,衣发俱已湿透,一手抚胸,还在不断的呛咳,似乎此前一直被人浸在江水之中

    杨浩眼神立变,这时傅君嫱正从台下飞身跃上,见状竟骇然止步,脱口惊呼:“大姐!”

    (PS:好吧,我认错,我保证不改了,这是最后一稿,天打雷劈都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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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七十二候

    “杨浩,叫他们停手!”宇文化及一手扳住粗索,扯得那半空中的木笼摇摇晃晃,厉声怒喝。

    “冷静!”杨浩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连忙大叫道:“住手,都住手!”

    随着杨浩的声音,麦孟才等人才渐渐停手,此时台上宇文阀的武士已被杀得七七八八,满场都是狼籍尸体,血水横流,哗哗顺阶而下。

    尉迟胜与十余名身手不错的武士得脱大难,连忙退到宇文化及身前,都是气喘吁吁,面sè苍白。跋锋寒收剑跃至台沿,伸出一手,扶起重伤倒地的傅君瑜,后者刚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此刻连站住脚的力气都欠奉,娇弱无力的靠住跋锋寒的肩膀,抬头去看那高竿的竹笼,不顷刻,已是泪眼模糊。

    “君绰,君绰!”杨浩一把摘掉头盔,飞快的跑下台阶,仰头呼喊。

    全场悄无声息,只闻台下江水拍案的呼啸奔腾,隔了一会儿,才听见一个又悲又喜的声音从高处响起:“杨浩,你是杨浩!”

    只见那吊在木笼中的白衣女子神情激动的抓住笼栏,露出一张美颜如花的容貌,发梢上还滴着水珠,两只美目中,却透出前所未见的热烈光芒。

    杨浩停步在望江台正zhōng yāng,抬起头,面对着从空落下千头万绪的雨点,迅速被冰凉的水滴打湿了眼睛,草草伸手一擦,忽然大声道:“君绰,你放心,我来救你了!”说罢立时又转头盯向宇文化及,咬牙道:“开条件吧!”

    对杨浩最为不利的一种情势,任他费尽心机,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摆在眼前,纵有千般愤怒,万种不甘,杨浩此时也无话好说,只能正面面对了。

    “条件?哈哈哈哈!”宇文化及疯狂的大笑,道:“事到如今,我的江山没了,军队没了,连亲弟弟也死了,我还要什么条件,你说我还要什么条件?”

    “我放你一条生路!”杨浩认真的道:“你隐姓埋名去吧!”

    此言一出,一众骁果军官都是神情异样,眉头大皱。钱杰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麦孟才使眼sè止住。

    宇文化及却惨然一笑:“哼,本官权倾朝野之时,你还不知在哪里花天酒地,你有什么资格,叫本官隐姓埋名!现在我只需一松手,你的女人就会掉进急流中,尸骨无存,让你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本官纵死,也要你一辈子不好过!”

    杨浩缓缓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你已经没了江山,如果连命都不要,就算害到我,你这一生又有什么价值?”

    “少跟本官废话!”宇文化及冷笑道:“要救你的女人,就给本官跪下,磕三个响头,说不定本官念在你心诚,放了你的女人也说不定!”

    “大胆!”麦孟才等骁果军官终于忍不住出声怒喝,一齐上前一步,却被杨浩伸手止住。

    “跪下是吧,好!”杨浩二话不说,一刀插在地上,端起甲片便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推金山,倒玉柱的就地拜了三拜。

    整座台上顿时人人大惊失sè,麦孟才钱杰等人俱是哗然惊呼出口,连尉迟胜一帮人也是满面愕然,全想不到此人以王爷之尊,占着大好形势,竟然说跪就跪,一点面子都不要了。

    跋锋寒将傅君瑜扶到台阶之下,见状目中也闪过一丝震惊,不禁叹息道:“士可杀不可辱,宇文化及实在过分,若是易地处之,我跋锋寒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屈膝受辱!”

    跋锋寒此际全部心神都关注着场上情势,全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同时,傅君瑜忽的身躯一颤,愕然扭头看他,一双秀眉已深深蹙起。

    宇文化及也是一呆,随即目中露出狂喜之sè,一双鹰眼,如同发现猎物一样,紧盯着杨浩不放。

    竹笼里的傅君绰早已泪流满面,捂着嘴发出轻轻的呜咽之声。

    杨浩三叩完毕,直起身道:“宇文化及,这样行了吧,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出来!”

    “哈哈!”宇文化及大笑道:“秦王浩,你们杨家的人,果然都是痴情种子,好,我也不难为你,你叫他们都跪下,一起奉我圣上,我就放过你!”

    台上的骁果军顿时再度大哗,所有视线都往杨浩盯去,只见杨浩神sèyīn沉,跪地双拳紧攥,咬牙无语。

    “杨浩!”高竿上又传来傅君绰的哭声:“你不要听他的,他是在害你呀,你快点动手,否则我就咬舌自尽……”

    众人都是一惊,俱都抬头望去,却听一声怒喝:“闭嘴!”反把傅君绰吓得呆住。

    只见杨浩跪在地上,仰起脸怒叫道:“老子跪都跪了,你现在才咬舌自尽,对得起我吗,笨蛋,我还没死呢,你少给我寻死觅活的!”

    骂完傅君绰,杨浩又缓缓起身,面对宇文化及道:“你不要做梦了,所谓覆水难收,就算我下令,这些骁果军也不会再跟你,实际一点,换个条件吧!”

    “不行!”宇文化及怒道:“我就这个条件,除非你当场自刎!”

    “殿下,此人得寸进尺,别跟他废话了!”麦孟才满面杀气,大步上前,身后众人也纷纷移动脚步,向宇文化及逼去。尉迟胜等人神sè大变,连忙各持兵器,护在宇文化及身前,宇文化及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手上一用力扯绳索,厉声道:“杨浩,你真的不顾罗刹女的xìng命吗?”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傅君瑜忽然推开跋锋寒,奋力走上前,神sè惨白的道:“殿下,大姐对你真是情深义重,她跟我说过的,取了杨公宝藏之后,就跟你一起回高丽,安家落户,再不涉足江湖。师尊最疼大姐,这件事他也绝不会反对,我求求你,救救大姐啊!”

    扑通一声,傅君瑜已在雨地里跪下,挪动双膝,一脸雨水泪水,神情凄切的向杨浩靠近。

    杨浩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抹了把脸,忽然喝道:“麦孟才,你们给我退下!”

    麦孟才等人都是一怔停住脚步,随即转过身看向杨浩,钱杰忍不住道:“殿下,你真要为了这高丽女子,弃我们不顾吗?”

    “不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杨浩默然了片刻,神sè异常认真的道。

    众人面面相觑,楞了一会儿,才缓缓散开,然而各自的目光,仍是复杂难言。

    “宇文化及!”杨浩伸手拔起大刀,缓步走到台间,叹息一声道:“你是明白人,逼得太狠,大家都不好收场,我看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彼此都给对方一些空间。这事也不复杂,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吧!”

    “什么方法?”宇文化及眉头一扬,诧异的问道。

    “我跟你!”杨浩指了指自己,又一指宇文化及,提起大胜天,一字一顿的道:“单打独斗,生死论输赢!”

    ※※※

    “我跟你单打独斗,生死论输赢!”

    白茫茫的雨雾,笼罩着蜿蜒起伏的沿江宫阙。高耸蜀冈的望江台下,江风白浪,拍打台壁,卷起震耳yù聋的虎啸龙吟。

    整座高台沿阶上下人头簇拥,却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台上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杨浩身上,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白衣娇小的人影,正口叼短剑,手足并用,顺着垂直临江的石壁,一点一点的往上攀爬。

    “你跟我单打独斗?”宇文化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放心的又问一遍。

    “不错!”杨浩淡淡的道:“你有胆量杀皇帝,争天下,不会没胆量跟我单挑吧,你不是要我的命吗,就自己来拿吧!”

    宇文化及神情变幻,犹豫了一阵,忽然道:“好,殿下一言九鼎,不会反悔吧!”

    杨浩淡淡一笑,却转向麦孟才等人道:“麦孟才,你们听着,我跟宇文大人决斗,生死各安天命,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准出手相助,这是军令,违者斩!”

    麦孟才等军官都是神sè一凛,静了半晌,麦孟才才躬身道:“末将遵令!”余人见状,也都低头无语。

    “宇文大人,你可以放心了!”杨浩转回视线,向宇文化及笑道。

    宇文化及心中一动,这小子找死,拿了他的人头,我何愁不能重收江都!想到这里,顿时哈哈一笑:“殿下有命,老臣怎敢不从!”说着松开绳索,从一名武士手中接过一杆大戟,越众上前站定,又回头道:“尉迟,给我掠阵,谁敢轻举妄动,就给我砍了绳索!”

    “是!”尉迟胜急忙点头,站到宇文化及原来的位置上,手提长刀,轻轻举在绳索上空。

    傅君瑜呆呆的跪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抬头上望,只见木笼里的大姐神sè平静,隔着笼栏,一眨不眨的看着杨浩,目中的痴痴意味,却是她自小到大,从未一见。

    跋锋寒将大剑插回背后鞘内,双手抱臂,静静凝视着场中两人,忽然开口道:“殿下,小心他的冰玄劲,可以借雨传功!”

    “借雨传功!”杨浩微微一楞,随即目光一沉,双手握住刀柄,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多谢提醒!”

    宇文化及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忽然大喝一声,手中长戟陡然挺直,脚踩雨地,迅若奔雷般向杨浩冲去。观战众人的心弦立时崩紧。

    杨浩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的戟尖,直到对方冲进身前一尺,才陡然动作,身形一晃,便鬼魅般的脱出宇文化及的戟尖所向,闪至对方身侧死角,抡刀便劈。

    宇文化及长戟一顿垂下,侧转戟杆挡了一刀,就势转身脚跟反挑,大戟头立如毒蛇般昂首挺起,疾噬杨浩咽喉,杨浩微吃一惊,急忙用刀柄卸开,已被余劲震得连退三步,刚刚站稳,便觉浑身一寒,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殿下!”麦孟才等人不由自主的轻呼出口,杨浩也觉得不对,急忙抬手一摸眉毛,竟摸下一手细小冰渣,顿时sè变。

    “哼!”宇文化及单手持戟站定,冷笑一声道:“这只是小意思,我冰玄劲的厉害,你还没尝到呢!”说罢长戟一卷,戟头竟冒出一股白茫茫的劲气,周围雨水全部卷在其中,发出嚓嚓声响,竟瞬间凝出无数细小冰棱,人戟和一,又向杨浩扑去。

    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紧,傅君瑜猛然起身,却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跋锋寒向前动了一步,却又强行忍住。麦孟才等人都还没做出反应,宇文化及带着冰雨的大戟已幻出满天戟影,将杨浩整个罩住。

    “大地回chūn!”

    就在宇文化及眼中刚露出一丝得sè,戟影之内忽然传出一声大喝,接着一道青蒙蒙的刀影整个横向切出,当的一声切中宇文化及的戟尖,竟反激出一片雨水,杨浩已随着这片雨水和身冲出,一刀三式向宇文化及劈至,宇文化及大吃一惊,手拧戟尾,一招翻江倒海,连挡三招,最后一招硬将杨浩挡上半空,杨浩就势跃过他头顶,反手一刀“雁北飞!”嚓的一声,竟以毫厘之差切下宇文化及的官帽,宇文化及一头长发随风飘舞,变sè道:“什么刀法?”

    “秉天地之行,御四时之变!”杨浩刀影翻飞,逼近宇文化及身前半尺,上砍下削,刀刀抢攻,宇文化及戟身太长,回守不及,只得变幻身法,以戟杆抵挡,周身上下不断冒出白茫茫的冰玄劲气,却被杨浩乱刀砍散,始终聚不起来。

    “天有四时,chūn夏秋冬,各守其序!”杨浩得势不让人,脚下幻魔步紧缠宇文化及不放,四尺大胜天舞得青芒大盛,一股篷勃生机,竟渐渐压住宇文化及的冰玄劲气,宇文化及打得怒喝连连,接连变幻身法,却始终脱不出杨浩刀影笼罩,满台雨水激shè,触肤生疼,一些普通士兵都忍不住移步后退。跋锋寒闪身护在傅君瑜身前,也不禁当场动容:“什么刀法?”

    “我以天时为刀!”杨浩沉声道:“任你冰雪满天,怎挡我chūn回大地,冰消雪解!”又是一招“鱼出水”,飞脚踢起一片水幕,一刀挑穿水幕向宇文化及刺去,宇文化及急忙纵身跃过杨浩头顶,刚刚落地,杨浩旋身一刀“草木生”砍向他立足之地,宇文化及急忙立戟挡架,只听当的一声,那jīng铁戟杆早前已被杨浩劈得缺口斑驳,此际终于再承受不住,整个断开,宇文化及一个踉跄,身体前倾,杨浩已大喝一声“惊蛰!”跳步一刀劈下。

    “哗啦”一声,宇文化及拖泥带水的滚将开去,总算逃出杨浩刀势范围,骇然落口道:“什么刀法!”

    “天有四时,四时有二十四气!”杨浩一刀砍进石台两尺有余,绽出五尺多长的裂缝,满台雨水哗哗流入,缓缓收刀起身:“一气三候,是为长刀七十二候!”

    “七十二候?”宇文化及与跋锋寒同时脱口惊呼。

    杨浩暗道一声侥幸,幸好长生真气有护体奇效,否则早伤在宇文化及的冰玄劲下,再好的刀法都施不出来了。

    ※※※

    尉迟胜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战况,宇文化及竟会败在杨浩手上,打死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竟是事实。

    傅君嫱正与此时爬了上来,四下一看,只见竟没人注意自己,双手一撑台沿,便悄无声息的跃上粗大高竿,手足并用,猿猴般向上爬去。

    “不可能!”宇文化及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半躺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杨浩。杨浩晒然一笑:“三招没过,连兵器都断了,再打下去怕要出人命,宇文师傅,就这样算了吧!”

    “放屁!”宇文化及勃然大怒,双掌拍地,整个人弹将起来,抓在手中的一蓬雨水,顷刻间已全部凝成碎冰,劈面向杨浩打去,杨浩连忙挥刀格挡,宇文化及已就势冲上前,双爪连挥,硬挡开杨浩一刀,随即反爪一扯,杨浩一个躲闪不及,护肩甲片竟被对方整个扯下,连忙错步闪开,定睛看去,只见宇文化及双手已结满了一层坚冰。

    杨浩眼神微凛,又见宇文化及冲来,连忙上步缠腰,再使一招大地回chūn,不料刀光乍闪顿灭,竟被宇文化及张开双手,硬生生抓住刀锋。

    “靠,空手入白刃!”杨浩大吃一惊,宇文化及已怒喝一声,将杨浩的大刀一扬,闪电般一爪击在刀身之上,顿时冰片四散,杨浩如中雷击般连退三步,强忍住喉间一口鲜血,抡刀又劈,却听卡的一声,又被宇文化及赶上前,赤手扳住刀锋,再出一爪击向杨浩胸前。

    杨浩吓得浑身毛孔一炸,连忙双手弃刀,仰身一脚踢在刀柄之上,大胜天哧的一声,便从宇文化及指间向上溜出,带得宇文化及也后退一步,一爪击空,杨浩已就地滚到一边。

    忽听旁边跋锋寒一声:“接剑!”扬手shè来一道乌光,原来他见杨浩大刀脱手,势必挡不住宇文化及的冰玄爪,立时连鞘解下大剑,向杨浩扔来。

    杨浩不加思索的飞身接住,脱鞘出剑,忽然一楞:“剑,我不会用啊?”

    宇文化及可不会给他机会,将手中的大胜天一扔,纵身又是双爪连环攻至,杨浩狼狈抵挡,好在跋锋寒这剑也够宽大,勉强挡了三爪,又被宇文化及扳住剑锋,冷笑一声:“放手!”发力便扯。

    杨浩顿时握剑不住,眼睁睁看着那剑划作一道寒光,破空而去。

    只听扑的一声,那柄大剑竟端端正正的扎在台角的高竿上,半个剑身都没了进去,从另一边穿了出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去,立时发现已在高竿上爬到一半的傅君嫱。

    “尉迟,给我砍索!”宇文化及愤怒至极的大喝。

    不等杨浩反应过来,便听哧啦一声,尉迟胜手起刀落,已将连结绞盘的绳索砍断。

第六十二章 人有失手

    “王八蛋,我跟你拚了!”

    杨浩怒喝一声,忽然跃起身形,伸手就去掐宇文化及的脖子,宇文化及急分双爪挡开,刚要还手,杨浩后脚蹬地,一个头槌便撞上前去,当场撞在宇文化及的鼻梁上,痛得宇文化及大吼一声,飞起一脚将杨浩踹飞,自己则捂着鼻子踉跄后退。

    这时只听众人齐齐惊呼,杨浩刚从地上翻身而起,便见高竿之上,傅君嫱双脚盘竿,及时抓住向上溜去的绳子,装着傅君绰的木笼掉了三丈有余,便陡然停住,悬在半空摇摇晃晃。

    “小丫头,你太可爱了!”杨浩喜极忘形,跃身就往前奔去,宇文化及勃然大怒,正要追杀杨浩,不料一股刚猛掌力忽从右侧袭来,跋锋寒已飞身攻至,冷笑道:“宇文化及,我也跟你单打独斗!”

    麦孟才等人见杨浩一冲,立时齐声呐喊,也分别向尉迟胜和宇文化及等人冲去,尉迟胜不及砍竿,率领众武士挥刀抵挡,杨浩混在人群中,连声喝道:“快上,快上,把这帮人给我杀光!”

    尉迟胜不过十几名武士,顷刻间便被分隔开来,逼离高竿下的台角。杨浩喜孜孜的奔到台沿,踮脚伸手去够那木笼,口中又叫:“小丫头,再放低一点,君绰,君绰,我来了!”

    随着傅君嫱双手放绳,木笼摇摇晃晃的落至杨浩眼前,露出傅君绰泪水模糊的娇颜,痴痴的盯着杨浩,杨浩一手扳住高竿,倾身向前,伸手过去道:“快把手给我!”傅君绰依言伸出手,两只手牢牢握在一起,杨浩一用力,便把整只木笼拽上台来。

    傅君瑜跌跌撞撞的挤过人群,也泣声叫道:“大姐!”

    “呼!”宇文化及一掌逼开跋锋寒,眼中陡然shè出一道凶光,忽然纵身飞上台阶,一掌打在龙椅扶手上,那龙椅发出喀的一声,便自动向一侧移开三尺,宇文化及探手入内,只听轧轧声中,竟拽出一根铁链,哈哈大笑道:“杨浩,你上当了!”

    说罢便用力一拉,跋锋寒刚准备纵身向他扑去,忽然脚下一震,一个踉跄,险些立足不稳。

    便听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从高台内部响起,整个高台如同活了似的颤抖起来,所有人都神sè大变的停手,随后又是轰隆一声,一道横贯全台的裂缝从龙椅的台阶下横向裂开,哗然一响,从中喷出半人高的水幕。

    “别跑!”跋锋寒纵身穿过水幕,向宇文化及追去。

    “大……大总管!”尉迟胜吓得脸sè发白,一个迟疑,便被麦孟才和钱杰双刀搠中,惨叫着跌下江中。

    “妈的,又是机关!”杨浩眉头大皱,忙道:“孟才,钱杰,快带人退下去!”麦孟才和钱杰大吃一惊,急道:“殿下,你呢?”

    “我等会就下去,你们快走!”杨浩说话的功夫,整座望江台从裂缝处分成两半,靠水一面已渐渐土崩石解,沿着山势缓缓向江水倾斜,杨浩身形一震,便听喀嚓一声,整枝高竿从插剑处断裂,带着呼啸风声砸将下来,傅君绰的木笼立时向外荡去,杨浩猝不及防,随之被带出台沿,好在另一手急抓住笼底,变成整个人悬空江面,脚下就是飞湍急流,滚滚而过。

    “杨浩!”傅君绰惊呼一声,一只手急忙将杨浩牢牢抓紧。

    这时台上的士兵已纷纷惊慌逃走,麦孟和钱杰两人奔到台沿,都是半俯着身子,急声向杨浩呼喊,杨浩心中一动,回头冲他们大叫:“拿我刀来!”傅君瑜刚刚奔过来,闻声急忙拾起地上的大胜天,脱手向杨浩扔去。

    杨浩急忙松开一手,接住刀柄,整个人顿时往下坠去,傅君绰连忙用力拉住,急道:“别松手!”

    “不松手怎么救你?”杨浩咧齿一笑,奋力挥刀,插入牢笼上方。傅君嫱已顺着横倒的竿身爬出台外,刚到了牢笼附近,只听后面傅君瑜急道:“小心!”又听喀嚓一声,高竿断裂处本来还挂着些木皮,此时吃不住力又开始断裂,竿身往下一顿,又堪堪停往,傅君嫱吓得再不敢往前爬,只伸出手道:“大姐,快把手给我!”

    傅君绰却充耳不闻,只盯着下面的杨浩,惊怒交集的道:“快把刀扔了,两只手都给我!”

    “不要紧!”杨浩说话同时,又用力将刀一挑,便听哗的一声,整只木笼的笼顶已被大胜天撬成粉碎,刚好露出供傅君绰钻出去的缺口,自己则失去支撑,又往下坠去,带得半截长竿也往下坠了半尺,傅君嫱惊呼一声,连忙收手稳住身形。

    “把刀扔了,另一只手给我!”傅君绰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沉声又说了一遍,将另一只手向杨浩伸去,然而她戴着粗大的镣铐,隔着木栏双臂无法伸展,杨浩几度伸手去够够,都以一指只差错过,上面的傅君嫱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不断的叫着:“大姐,手给我!”

    “大姐,快出来啊!”

    “殿下,千万别松手!”

    台上傅君瑜、麦孟才和钱杰三人合力拖住高竿,却挡不住台势已经倾斜,任凭三人如何使力,都是不由自主一步步向台边滑去。

    傅君绰武功受制,一只手根本无法提住杨浩,只感觉杨浩的手渐渐滑下,一颗芳心已是六神无主,大滴眼泪滚出眼眶,打在杨浩的脸上。

    杨浩努力了几次,反而带着高竿往下越坠越低,只好唉叹一声,无奈的道:“君绰,你放手吧!”

    傅君绰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拚命摇头。

    “放手吧,已经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放了我,你还能逃出去!”杨浩急切的道。

    “我不放,我不会放的!”傅君绰神情激动:“要死,我跟你死在一起!”

    “那又何必!”杨浩苦笑一声:“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我可不想死后连个坟前吊孝的都没有!”

    “大姐!”傅君嫱忽然冒险又往前爬了一段,猛然探手伸进缺口里,抓住傅君绰的肩头,整枝长竿剧烈一颤,傅君绰立足不住,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晃,便觉手中一滑,杨浩已经脱手坠下。

    靠,你真松手啊!杨浩圆瞪双眼,四肢大张,便往江中坠去。

    “杨浩!”傅君绰如同疯了一样,便要往前扑,却被傅君嫱死死抓住,用力提了上来。

    “殿下!”麦孟才和钱杰齐声惊呼,傅君瑜也如遭雷击,茫然无措。

    “君绰,记得替我守寡啊!”最后一声遗言从下面传了上来,杨浩仰面朝天,迅速没入江水之中,只翻了个浪花,便即消失不见。

    “杨浩!”傅君撕心裂肺的一声嘶喊,回荡在茫茫雨中,如同江水一样,滚滚而去。

    ※※※

    宇文化及摆脱跋锋寒,带着一身伤势,踩着雨水奔行在临江宫内,身后的蜀冈上发出轰隆巨响,偌大一座望江台正缓缓往江中倾下。

    宇文化及不敢回头,飞快穿过各处建筑,最后来到临江宫西南角的一处偏僻宫殿,一脚踹开殿门闯了进去,大叫道:“贞贞!”情急之中忽然脚下绊住门槛,失足摔倒在地。

    “大人?”一个声音从左厢房中传出,宇文化及扭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穿宫装样貌秀美的年轻女子从房中跑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根护身的棍棒。

    “大人,你怎么了?”叫贞贞的女子一见宇文化及的惨状,顿时吓得花容失sè,连忙扔掉棍棒,伸手上前去扶。

    宇文化及已翻身站起,一把抓住贞贞的手,急道:“快跟我走,我们赶紧离开!”说罢拽着贞贞便往奔出门外,贞贞吃了一惊,又问道:“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要问了!”宇文化及厉声大喝,吓得贞贞身形一颤,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宇文化及呆了一呆,也原地转过身,愕然道:“贞贞,你不想跟我走吗?”

    “不,不是!”贞贞不加思索的道:“贞贞愿意跟大人去天涯海角!”

    “真的?”宇文化及急切的道:“哪怕我一无所有,还要被天下人追杀,你也愿意跟着我?”

    “嗯!”贞贞认真的点着头。

    宇文化及心中忽然多出一丝难言的温暖,紧捉住贞贞的双手,沉声道:“好,我现在就跟你逃出宫去,隐姓埋名,平静的过一辈子!”

    说罢宇文化及又拽住贞贞,便要继续往前走,忽然脚步一顿。

    只见前方雨中,一名黑衣蒙面人正缓缓走来,手中长剑斜指地面,丝丝水流从剑身上汇到剑尖,一路倾注在地。

    “杨虚彦!”宇文化及瞳孔猛的一扩,连忙闪身将贞贞护在身后,怒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送行!”黑衣人淡淡的道:“你的人头还值不少钱,不要浪费了!”

    宇文化及的脸sè煞时变得惨白,忿然道:“谁叫你来杀我的,是李渊还是王世充!”

    “死人,不用关心这个问题吧!”黑衣人静静停在宇文化及身前七步,雨水中的目光,显得异常明亮。

    满大雨声哗哗,场中只闻宇文化及急促的喘息声,静了片刻,宇文化及忽然声音艰涩的道:“放了贞贞,此事与她无关!”

    “不行!”黑衣人平静的道。

    宇文化及神sè一窒,忽然叫道:“贞贞,快跑!”飞身便往黑衣人扑去,不料眼前黑影一晃,已失去黑衣人的身影,只听身后发出一声惨叫,急回头时,便见一柄雪亮剑尖从贞贞身后破出前胸,喷出哧哧鲜血。

    “杨虚彦!”宇文化及目眦yù裂,还未动手,对方已抬着贞贞的身体迎面冲来,宇文化及下意识的张手一抱,便觉腹间一痛,长剑已穿过贞贞的尸首,插入他自己的腹中。

    随着剑刃抽回,宇文化及身形晃了一晃,便抱着贞贞缓缓跪倒,大股鲜血从两人身下涌出,将雨地迅速染红。

    黑衣人缓步走上前,举起血剑,向宇文化及道:“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无能,怪这个乱世吧!”

    “贞贞!”宇文化及目光已渐趋涣散,喃喃念着怀中人的名字。

    剑光一闪,一蓬鲜血已飞溅在雨地中,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半圆。

    十息之后,跋锋寒从雨中追来,只见殿前的雨地上,一男一女相拥而跪,俱已气绝。跋锋寒微微一楞,认出是宇文化及的官服,然而脖腔之上,竟早已不见了首级。

    ※※※

    “张三!”

    皇宫养心殿内,单琬晶忽然被一场恶梦惊醒,掀被起身,伸手一摸,竟从额上摸下一掌冷汗。

    “娘娘醒了!”守在外面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进来,下跪行礼。

    “娘娘?谁是娘娘?”单琬晶愕然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宫女连忙答道:“这里是皇宫,奴婢是伺候娘娘的宫女!”

    “皇宫?”单琬晶又是一惊,连忙翻身下床,忽然发觉不对,又问道:“谁把我带来这里的,张三在哪里?”

    宫女楞了一楞,才答道:“是殿下把娘娘带来的,张三是谁,奴婢不知道!”

    “哪个殿下?”

    “就是秦王殿下!”

    什么秦王殿下?单琬晶问了半天不得要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直接向门外走去,那宫女忙追上前道:“娘娘去哪里?”

    “不用你管!”单琬晶推门走上正殿,只见这殿内十丈高圆,铺地金砖严毕合缝,四周装饰俱是雕龙文凤,镶金贴银,头顶上则是九龙捧rì的穹顶,正南面一座一尺高的台子,上面摆着御书案与金龙交椅,往后则展开一面八扇铜屏,写满墨迹淋漓的诗句,一应所见,果然俱是皇家气象。

    单琬晶正在纳罕,殿外忽然走见一人,笑道:“单公子,这么快就醒了,奴家还担心着呢!”

    单琬晶回头看去,愕然道:“萧娘子!”

    来人正是萧环,一旁宫女又低头行礼,尊称道:“萧长史!”单琬晶闻言更奇,道:“你什么时候变成长史了?”

    萧环微微一笑道:“还不是拜张三爷所赐,好妹子,三爷临走时吩咐,说你受了伤,要我好好照顾,咱们还是进屋去,姐姐陪你说说话吧!”

    单琬晶微微一楞,一只手已被萧环亲热的携住,不禁微一皱眉,语气生硬的道:“萧大姐,张三到哪里去了?”

    “还叫张三啊!”萧环掩口轻笑道:“你的张三,现在可是当朝秦王殿下,等他杀了宇文化及之后,就会回来登基作皇帝,恭喜妹子,你可就是皇后娘娘了!”

    “你在说什么啊?”单琬晶不悦的甩开她手:“什么秦王殿下,什么皇后娘娘!”

    “哈哈,原来殿下还瞒着妹子,想必是要给你一个惊喜!”萧环笑道:“所谓张三爷,其实就是秦王杨浩,先帝的亲侄儿,如假包换的当朝王爷,我这个长史,也是殿下亲口御封的,妹子这回可钓到个金龟婿,一定要紧紧抓住啊!”

    单琬晶神sè一寒,心中忽然浮起一丝莫名的烦燥,暗暗咬牙道:“这个混蛋!又骗我,回来一定叫他好看!”

    ※※※

    夜幕缓缓降临大地,雨势也渐渐变小,倾塌了一半的望江台上,挤满了骁果军士,都是眉头紧锁,几名军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视线不时飘向另外一侧。

    傅君绰痴痴呆呆的坐在台边,傅君嫱和傅君瑜一左一右的伴在她身边,都不敢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傅君瑜才道:“大姐,我们回高丽吧!”

    “是啊!”傅君嫱也道:“你出来这么久,还是回去看看师父吧!”

    傅君绰却苦涩的一笑:“我不会回去的,我要在这里给他守墓,他说过的,他一个亲人都没有,要我给他烧纸钱!”

    傅君瑜黯然无语,忽然捂嘴哭出声来,傅君嫱则一脸无奈的扭头看着台下:“这么急的水流,就算是块石头也会散掉,何况是人!”

    “大姐!”傅君瑜忍泣道:“你要守墓,也得给他立个衣冠冢吧,我们还是先去置备些东西,不要呆在这里了!”

    傅君嫱擦了擦眼角,站起身道:“我去好了,先买些纸钱回来烧一烧!”

    傅君绰淡淡点了点头,傅君嫱刚要转身离开,忽然一大堆骁果军士哗的一声拦住去路。

    “干什么?”傅君嫱神sè一寒,伸手摸上剑柄。

    “你们不准走!”麦孟才越众而出,冷然道:“殿下是为救你们才死的,你们要跟我回江都,解释清楚!”

    (PS:终于上强推了,同喜同喜)

第六十三章 邪帝再现

    杨浩一落入江中,五识同时关闭,似乎又回到当rì傅君绰逼他在水中练闭气功的时候,一颗心浑浑沌沌,任凭庞然暗流将他纸片似的扑来打去,也全然不觉。

    “神乎神,机兆乎动,机之动,不离其空,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

    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念颂,杨浩体内的长生真气顿起感应,一改先前定型的行功路线,再度按照九玄心法缓缓运转起来,杨浩体内经脉此前已过长生决一番折腾,已不堪九玄真气运行,好在长生真气xìng质未变,仍是细长缓慢,生机勃发,以前九玄功过不去的穴位,长生真气却能通行无阻,随着一个周天下来,杨浩心识越发模糊难辩,慢慢缩成一团火苗,然后微微一爆,便散于无形,已渐沉至道家所谓“空灵静寂”的境界。

    当rì王儒信修炼长生决替杨浩疗伤,已同时将自己的本命真元一起灌入杨浩体内,此刻随着长生真气越转越快,这部分真元也逐渐激发出来,使得杨浩不用口鼻,周身能量仍然充沛自足,而所谓先天呼吸,其实也离不开母体能量的供给,杨浩此时的情况便大体如此。可以说是因祸得福,只要将王儒信这部分真元练化,虽然功力不能增长多少,但生命力却会因此格外比人来得顽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浩从昏睡中苏醒,处身已在一处绿莹莹的石洞,上半身靠在岸上,两条脚却没在一汪潭水里。乍一醒来,只见满天绿芒,又觉双腿冰冷,脑中还是混沌一片,保持原状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记起前事。

    “啊!”杨浩刚一动身子,立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水浪冲打,能保住一条小命便是万幸,些许痛楚自然是难免,杨浩费了半天劲,才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全身骨骼如同被大象踩过一样,稍微一动,便似乎要接连散架,勉强往前走了一步,脚下一软,已仆倒在地,当琅琅一件东西从手滚落,满室绿光顿时熄灭。

    杨浩闷哼一声,有气无力的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三步之外,一个绿蒙蒙的东西横在地上,样式却十分熟悉。当下缓缓爬了过去,用手轻轻往那东西上一触,满室顿时绿光大亮,杨浩又一收手,满室绿光顿时又灭,如是三番,照得整个洞窟内绿光忽隐忽现,形同鬼域。

    “嘿,我干什么呢!”杨浩玩了半天,忽然哀叹一声,将绿莹莹的大胜天拾了起来,以刀支地,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茫然打量四周,面上顿时露出苦笑:“天哪,这到底什么地方啊,上不见天,下不见地,难道是鬼门关?”

    “喂,有没有接待员啊,我是新来的!”杨浩将手张开嘴边,试探着叫了一声,却只闻四壁嗡嗡回声,一直远去,等了半天也没有声音传来。

    这时绿sè的刀光反shè在潭面,将整个洞壁映映波光鳞鳞,杨浩心中一动,又踉跄脚步走到潭边,蹲下身掬起一棒水,心中细思道:“有波浪,那就是活水,莫非我是从这里进来的!”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杨浩迟疑一下,忽然一咬牙,扑的一头扎进潭里,没了个水花便在水面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杨浩忽然又翻个水花,拚命的爬上岸,**的放下大胜天,便蜷起左膝,抓住脚尖就用力往后扳,一脸呲牙咧嘴,好半天才神sè一松,翻着白眼,浑身无力的仰倒在地,心中一阵后怕,怎也料不到自己这么好功夫,竟也会突然抽筋,简直就没天理啊。

    “死老天,又耍我!”杨浩躺在地上喃喃骂着,不过心中却也清楚,以潭底暗流汹涌的情况,就算他身体完好,也没那个水xìng逆流游回去,分明就是此路不通。

    没奈何,躺了一会儿,杨浩还是爬起身子,用手在身边摸到大胜天,真气一注,立刻又绿光大放,变成一个四尺长的莹光棒,堪堪照亮身前身后十步之地,杨浩又将刀一举,光芒放远了一些,只见前面出现一个幽深黑暗的通道,根本看不出通往哪里,只见洞壁上挂满湿漉漉的苔藓,地上则是大大小小的水坑,被大胜天刀光一照,更显yīn气逼人。

    “难道是临江宫的下水道!”杨浩目中露出疑惑之sè,可是眼前华山一条路,不走都不行,只得举刀照明,高一步低一步的往里行去。

    “妈的,不会真碰上忍者神龟吧!”杨浩提心吊胆的想着。

    ※※※

    越往前走道路越窄,仿佛一个横倒的宽腹细颈的瓶子,杨浩走到一半也开始发现不对,整个洞穴不规则的扭曲延伸,实在不像是人工开凿,倒更接近于山体运动的形成的天然裂缝,有心想倒回去重找出路,却发现身后出现十余条通道,早已分不出来时路径,看得杨浩暗暗心寒,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又行了一程,通道宽度已不容杨浩直立,只好弯腰行走,然后又开始膝行,最后竟不得不整个贴在地上,缓缓向前蠕动。再往前竟连蠕动也难以进行的时候,杨浩又只好仰面朝天,用大胜天的刀锋一点点凿着石壁,一边扩大通道,一边背行前进。

    好在大胜天刀快锋坚,劈削山石易如破竹,杨浩才得以勉强前行,行了一段,忽然又停下手,抬起头看去,只见来路上竟是满布刀劈痕迹,看起来分外动人心魄,不禁让杨浩想起金庸书中那个倒霉的大力神魔,顿时打了个寒战,连忙专心致志继续以刀开路,不敢再胡思乱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杨浩一直砍倒筋疲力竭,才停下手休息片刻,这时通道已经狭窄的跟个棺材一样,杨浩躺在正中,手脚俱不得施展,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心中隐隐绝望,不敢等时间长,体力稍一恢复,便又动手往前挖。人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各种负面情绪都会被引发出来,杨浩前世也看过不少绝境求生的电视片,知道这种时候最不能放弃的就是希望,否则人还没死,就会被自己的心理压力给逼疯。

    “我还有老婆,我还有小妾,我还有好多钱,我不能死!”杨浩一边挖凿石壁,一边喃喃自语,不停给自己打气。拚命在脑中幻想美好生活: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自己带着妻妾儿女在庭园中踏青,傅君绰、单琬晶、素素、楚楚一个个都打扮的娇艳如花,穿着最时尚的手工服饰,带满价值连城的珍宝项链,乖乖围坐在自己身边,周围还站着一排佣人,个个白衣笔挺,手里端着装在银盘里各种jīng美食物,还有各种各样的洋酒,在阳光下闪着五颜六sè的光芒,妻妾们又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断撒娇道:“老爷,我们再生几个吧!”

    “对,我还要生好多儿女,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杨浩顿时全身充满力量,大胜天刮得四壁嚓嚓作响,在纷落的细碎石粉中,扭动肩头,一点点往前移动。

    忽然啪的一声,杨浩微微一惊,只见手中的大胜天竟没入石壁一半,从手上传来的感觉,分明是刺穿了空处,杨浩心中大喜,连忙一提真气,奋力一掌往头顶上击去。

    哗啦一声大响,杨浩满头碎土的从一个缺口里掉了出来,重重的摔在cháo湿的石地上,此时也顾不得周身疼痛,赶紧爬起身来察看环境,忽然又觉手上抓到一样十分熟悉的东西,连忙又拾起来就着大胜天刀光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青砖!”杨浩惊呼出口,又举刀照亮四周,只见处身竟是一处青砖铺彻的走道,这可绝对不会是天然形成的东西,看得杨浩又惊又喜,正要四下找路,忽然一阵隆隆声响从走道尽头传来,杨浩脚下的地面也微微晃动,不禁又是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森冷cháo气已从通道转弯处扑面而至,杨浩定睛一看,只见一截巨大的水流已转弯处露出浪头,当即吓得亡魂大冒,转身便跑,还没跑出十步,那水流已汹涌而至,整个把杨浩卷在其中,哗哗往前冲去。这一下可把杨浩害惨,仿佛饺子一样,被水流裹携着不断在四处墙壁撞击,如同被人蒙在布袋里乱打,昏天黑地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终于抓到一样东西,扯住便不敢再放,等了好一会儿,水流才渐渐和缓,杨浩终于稳住身形,从水里露出半个头来,才发现手中抓得竟是一截锁链,斜斜的从水面延伸上去,连着一根巨大的石柱,处身已在一处宽大的洞壁之中。

    这个场景不禁让杨浩一楞,觉得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在想得入神之际,全没发现身后的水中,忽然漂起一蓬乱发,接着一个头颅无声无息的升起,在大胜天的绿光照耀下,那乱发中正爆开两团磷火似的光芒。

    ※※※

    养心殿的厢房内,单琬晶轻蹙双眉,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萧环一直聊到夜幕降临。宫女送来晚膳,萧环又亲热的道:“妹子不要担心,殿下有大军保护,宇文化及逃不出他的手掌,说不定我们还没吃完,殿下就凯旋而归了!”

    单琬晶淡淡的应了一声,心情仍旧郁闷难解,起身坐至桌边,刚伸手拿起银筷,便听外面传来一片哗乱,不禁手腕一顿,露出诧异神sè。萧环也神情一变,转身走出厢房,单琬晶也放下筷子,随后跟出,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养心殿前,只见城中南门方向火光大亮,传来一片厮杀之声。

    “怎么回事?”单琬晶诧然问道,萧环却也答不出来,正茫然无措间,城中又传来刺耳jǐng号,随即一阵马蹄声响,沈光全身披挂,策马提矛从远处奔来,身后跟着数百名步行给使,清一sè银甲长矛,杀气腾腾。

    “沈将军,出什么事了?”萧环急忙问道。

    沈光闻声勒马,分别向萧环和单琬晶看了一眼,才道:“萧长史,李子通大军打来了,我这就领军去抵挡!”说着又点了一队二十多人的给使出列,喝道:“你们留下来,保护单姑娘和萧长史,其他人跟我来!”当即又一点马腹,率领余人往城南方向奔去。

    萧环刚要再问,沈光率人去得远了,只得收回视线,转向单琬晶道:“这是殿下驾前的司马沈光沈将军,有他在,李子通不足为惧,何况殿下听到jǐng号,也会赶回来的!”

    单琬晶沉吟不语,抬头看去,只见一天雨势渐小,从空中垂下稀稀落落的银线。

    jǐng号火光同样传至二十里外,残破不堪的望江台上,骁果军正跟傅家姐妹僵持不下,傅君嫱和傅君瑜双剑交叉,架在麦孟才的颈上,傅君绰却被钱杰带人用兵器团团指住,跋锋寒手持大剑站在台阶口,脚下躺着十几名被打倒的士兵。

    忽然一人发现江都城的动静,惊呼出声,所有人都扭头去看,麦孟才勃然变sè,忙道:“收队,回江都增援!”傅君嫱和傅君瑜连忙收剑,麦孟才已一阵风的向台下跑去,钱杰等人也放开傅君绰,紧跟而上,不多时骁果军去尽,望江台上只留下傅家姐妹与跋锋寒,顿时冷清起来。

    “二姐,我们怎么办?”傅君嫱楞了一会儿,又向傅君瑜问道。傅君瑜眉尖轻蹙,却默然不语,只扭头看向傅君绰。

    跋锋寒自在台上找到剑鞘,收剑挂在背后,转身向台下走去。

    傅君瑜微微一楞,愕然道:“你去哪里?”

    跋锋寒身形停住,转头道:“你大姐小妹都救出来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傅君瑜话语一窒,却说不出话来。

    跋锋寒微微一笑道:“好好保重,后会有期!”说罢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傅君瑜茫然呆立,傅君嫱小心翼翼的靠上前来,道:“二姐,你喜欢他啊?”

    傅君瑜身形一震,却幽幽一叹无语。

    这时傅君绰忽然从台上站起身来,傅君瑜和傅君嫱都是一呆,一起扭头向她看去,傅君嫱喜道:“大姐,你功力恢复了?”

    傅君绰轻轻点了点头,面sè沉静的道:“他练过九玄**,不可能轻易淹死,我要到下游去找他的尸体!”

    ※※※

    杨浩半天没想起来,忽然听见身法破风声响,心中一惊,连忙将大胜天垂入水中,隐去光芒,摸着铁链缓缓游到石柱后面,不多时便见洞中光明大盛,一个人如风而来,脚踩石壁,飞身掠上一块露出水面的石身,身形落定之后,竟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

    “韦怜香?”杨浩又是一惊,连忙闭住口鼻呼吸,改以内吸缓缓运转全身,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好在韦怜香看上去神情甚是急切,一手持着火把,两只眼睛四下乱转,根本没有发现杨浩的迹象。

    忽然韦怜香神sè一震,定定的看着杨浩藏身的石柱,杨浩大骇,还以为被他发现,连忙握紧大胜天刀柄,正要奋起一击的时候,韦怜香已撩袍单膝下跪,恭恭敬敬的道:“怜香拜见帝君!”

    “帝君?”杨浩愕然一楞,心道这是什么称呼?还没转过念头,石柱前面已发出一个仿若刀锉刮骨的声音:“韦怜香,你终于来了!”

    一刹那间,杨浩全身血液几乎为之凝结,这声音,这地方,终于全部从记忆中复苏,忽然手上一沉,扭头看去,只见手中竟还握着那根铁链,立时吓得如同触电似的放开,铁链入水,发出哗啦一响,韦怜香立时怒喝道:“什么人?”

    杨浩还没开口,那石柱前的刺耳声音已道:“没有人,是本帝君活动一下手脚而已!”说着便发出一阵哗哗的铁链声响,韦怜香这才释疑,又道:“怜香营救来迟,让帝君受了这么多年苦……”

    杨浩此际耳中已经听不进任何东西,心中震惊更如翻江倒海一样,那刺耳声音分明就是邪帝向雨田,这地方也就是当rì杨广带他来的秘室,想不到他竟然还没有死,而且明显已发现了自己,却又故意掩拭,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还掂记着传自己道心种魔不成。

    道心种魔啊。杨浩一想到这四个字,心跳顿时快了一倍。忍不住又探头往前望去。

    只见韦怜香面无表情道:“帝君明见,如今我圣门四分五裂,群龙无首,急需帝君出面,一统乾坤,以振我圣门声威,怜香此举,绝无私心!”

    向雨田的声音却嘎嘎一笑:“真的没有私心吗,可惜老夫被锁龙链囚住,牵肌入骨,天下没有任何东西分得开,只剩下苟延xìng命,帮不了你了!”

    韦怜香忙道:“当rì蒙帝君点拨怜香武艺,怜香一直念念不忘,心中实把帝君视为师尊,师尊有事,弟子愿服其劳!”

    “哦?”向雨田又道:“你怎么个服其劳法,说来我听听!”

    韦怜香眼中隐蔽的露出一道寒光,恭声道:“怜香虽然武功低微,难当大任,不过只要帝君赐我圣舍利,造就怜香,圣门之内便再无人是怜香对手,等怜香一统圣门,倾天下之力,一定能救帝君脱困!”

    这话连杨浩都不会相信,正在暗暗鄙视,却听向雨田笑道:“你倒是一片苦心,不过圣舍利现在不在我手,不如我教你道心种魔**,你练成了也照样天下无敌!”

    “不是吧?”杨浩心中大惊:“道心种魔给个太监,太浪费了吧!”当时差点都忍不住想冲出去阻止,韦怜香已开口道:“帝君,怜香也是圣门中人,道心种魔是什么样的武功,帝君和怜香心里都清楚,怜香一不想长生不老,二不想为人作鼎,就恕难消受了,还是请帝君告知圣舍利的下落,怜香自己去取!”

    杨浩听得一楞,这话从何说起,难道道心种魔还另有蹊跷不成。

    便听一声哈哈长笑,充满凄然惨痛之情:“哈哈,连你也知道,连你也知道!向雨田,你这老妖怪,你骗得我好苦啊!”

    此言一出,杨浩和韦怜香都是大吃一惊,这声音明明是从石柱前发出,却一改向雨田诡异沙哑的声线,仿佛顷刻间变成另外一个人一样,韦怜香霍然起身,大惊道:“你、你不是帝君!”

    杨浩也是惊得呆住,不由自主就想游出去看那人到底是谁,只是手脚一动,却又硬生生忍住,因为韦怜香下一句话已脱口而出:“你是圣上!”

    ※※※

    “义军来了!”“义军来了!”

    竹花帮众又开始满城放声大喊,回应他们的却是各处民居里的破口大骂,还有锅碗瓢盆等东西一股脑的扔了出来,更有人放狗来咬,吓得他们抱头鼠蹿,狼狈不堪的聚拢在一个胡同里。

    桂锡良被人淋了一盆洗脚水,满头满脸**的,气得顿足大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名帮众苦着脸道:“香主,算了罢,上回大家吃亏吃得太狠,这趟估计没人会信了!”

    “可是,可是……”桂锡良咬牙切齿的道:“可是这回真的是义军来了啊,还有邵军师他们也跟着打回来了,怎么会没人信?难道大家不想推翻暴政,找朝庭报仇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答不出来这话。

    城南方向杀声隐隐,整座江都城却如同死了一样,在夜雨中显得异常安静。

第六十四章 奇功夺舍

    “你是圣上!”

    空荡荡的石洞内被韦怜香一句话震得嗡嗡作响,杨浩的心里以乎也开了个石洞,一样的嗡嗡作响。

    只听柱前之人又是一声狂笑:“哈哈,果然是待候了孤家二十几年的近身太监,这样都能认出孤家,韦怜香,真不枉我们君臣主仆一场!”

    火把的昏黄光芒,照得韦怜香脸sè变幻不定,语气yīn森的道:“难怪当rì圣上被秦王浩胁持之后,就变得jīng神不济,大异寻常,难道帝君当rì,已对圣上用了道心种魔,可是圣上你……”

    “孤还没烟消云散对吧,哈哈哈哈!”柱前人仍然在笑,却殊无丝恨笑意,反透出一股压抑的仇恨,听得柱后的杨浩心中丝丝生寒,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不错!”韦怜香淡淡的道:“道心种魔是我圣门绝顶神功,可以逆天改命,夺舍重生,受功者的意识应该彻底被融合,帝君苦心栽培圣上多年,为的也就是这个目的,怎会给圣上留下一线生机?”

    忽听韦怜香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圣上已经自废魔种,怪不得帝君功败垂成,这么说来,帝君已经借着圣上的躯壳逃出去了?”

    “道心种魔,夺舍重生?”杨浩一张脸顿时青了,换作旁人来听这段话,多半会嗤为邪妄,不以为然。可杨浩不一样,他自己就是个夺舍重生的,亲身经历之事,焉容他不信,忽然心中又是一惊,顿时想起覆雨翻云中的那位:“我的天,那到底是韩柏,还是披着韩柏外皮的赤尊信?”

    “哼!”柱前人发出重重一声冷哼:“老贼强行夺舍,元气大伤,没有魔种,我看他还能撑多长时间!”

    韦怜香神sè忽然一沉:“圣上,宇文化及已经弑主夺位,使令狐行达缢杀了圣上!”

    他这一句连用了两个圣上,杨浩听得一呆,随即反应了过来,便听柱前人狂喜道:“真的?真的如此?哈哈,向老贼,任你费尽心机,原来也难逃天意,哈哈哈哈!”忽然笑声一收,又厉声问道:“他的尸体呢?”

    韦怜香道:“被秦王浩放火烧了!”

    石洞中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柱前人喃喃道:“烧得好,烧得好,老妖怪,这下你尸骨无存,我看你还怎么长生不老!”

    喃喃话语声中,韦怜香目中闪过一丝哀悯之sè,轻声叹道:“圣上,你现在很痛苦吧,不如老奴来帮你解脱!”

    柱前人话语一顿,骇然道:“你什么意思,你疯了,你敢弑君不成?”

    韦怜香又叹一声道:“你还当自己是圣上么,你现在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昨rì种种荣华富贵,都与你再无关系,还要眷恋这苦海人生吗,主仆一场,老奴会让你去得没有痛苦的!”

    韦怜香说着话,轻启脚步,竟然稳稳踏上水面,如履平地一样向柱前人走去。

    “你做什么,停住!”柱前人急声大叫道:“韦怜香,你大逆不道,孤是天子,是圣上,你不能这样做……杨浩,你还不出手!”

    随着柱前人一声大喝,刷的一道波浪从柱后涌出,如刀切一样急速shè至韦怜香脚下,韦怜香眼神一变,脚点水面轻轻跃起,一袖往下拂去,轰的一声爆出滔天巨浪,却又听扑的一声,手中火把竟被水浇灭,整个石洞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韦怜香大吃一惊,双脚一分,又稳狠的踩住水面,侧耳细听。过了十息时间,忽石洞南壁闪出一道绿光,韦怜香想也不想,便飞身跃去,忽然脚下一紧,已被一条锁链缠住,刚飞起的身形顿时又被扯落水中,浪花一翻,韦怜香忽然暴喝一声,冲天而起,脚点石壁,只听身法破风,竟已渐渐远去,再不回头。

    一道莹莹绿芒从水中升起,杨浩手提长刀,**的爬上石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刀上绿芒顿时又弱了几分。

    “你怎么样?”柱前那人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杨浩呲牙咧嘴的揉住胸口,皱眉道:“还好你缠住他脚,否则咱们都得完蛋!”

    “小事而矣!”柱前人的声音格外柔和:“我们是亲叔侄,我当然会帮你!”

    杨浩听得毛发一寒,内力一注,大胜天上shè出强烈的青光,端端正正的照在柱前那人的脸上,那人不由自主的一闭眼,杨浩已看清他的相貌,吓得差点没把刀掉下水去,骇然脱口道:“你到底是谁,你是杨广,还是向雨田?”

    “孤家真是杨广!”那人抬手遮眼,十分诚恳的道:“浩儿,快些救孤家出去,孤家会重重赏你的!”

    “可是你已经死了!”杨浩小声道。

    “胡说八道!”那人语中透出怒气:“向老贼只是用妖法夺了孤家的躯壳,孤家还是好好的,快救孤家出去,再敢迟疑就是抗旨!”

    “嗬!”杨浩眼睛一瞪,反而在石台上盘坐起来:“你搞清楚,现在可是你求我,还摆什么皇帝架子!”

    “我是你亲叔叔!”那人大怒道。

    “亲叔叔?”杨浩冷笑道:“那我们可得好好算一算,上趟叔叔你把侄儿我骗进来,让向雨田用天魔功对付我,你就借机脱身,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那人微微一楞,随即叹了一声道:“那是叔叔我一时糊涂,好侄儿,你原谅叔叔这一次,等叔叔出去之后,一定把皇位传给你!”

    “还是省省吧!”杨浩不屑的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信你是杨广,你说话有人听吗?”

    “你……”那人神情一怒,忽又黯然下去:“好,那你走吧,让孤在这里自生自灭,孤的亲生儿子都天天算计孤,何况你这个侄儿,孤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杨浩默然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别的事等会再说,你先告诉我,道心种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道心种魔?”那人缓缓仰头,轻轻吐了一口气,才问道:“你真想知道?”

    “对啊对啊!”杨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人微微一叹道:“那要从西汉年间说起了……”

    ※※※

    原来西汉年间,董仲舒上天人三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余各派学说或禁或毁,从学之人也饱受迫害,其中有一个名为谢泊的杂派学者,被放逐之后寄情医道,为了寻找一套有关医学帛书,无意中进入一座chūn秋战国时的古墓,此墓位于古齐国境内,墓室宏大壮丽,陪葬品极其奢华,只是生葬的骏马竟达百匹之众,可知墓穴的主人生前纵非王侯将相,权势地位亦非常之高。

    谢泊jīng通多种杂学,能识诸家字体,从墓中壁刻上得知,此墓主人是chūn秋时齐国的一位权贵,当时养士编书之风大行于世,于是这位权贵也以重金召集了天下学者,编篡了一部集各派思想jīng华大成的旷世奇书,并作为殉葬品放入墓中,谢泊嗜学如命,得到此书自是如获至宝,费尽心思将之翻译出来。因其不容于当时独尊儒学的正统社会,以致愤世嫉俗,所以把这本书命名为天魔策,以示与当世儒家名教对立,又以墓主人的名字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题名为天魔苍璩,也就是后来的魔门始祖。

    而这本天魔策中最jīng华的部分,讲得就是权贵们最关心的问题,也就是如何长生不老,当时的方士曾向苍璩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说是人体只是容器,只有人心才保括一个人的思想,一个容器坏了,就要把人心换进另一个容器中,就能继续长生,苍璩深以为然,就下令学者们就这个想法进行试验,为此杀死了许多无辜的平民,惹得齐王震怒,所以才下令将苍璩挖心赐死,并把他的书列为**,不得刊行于世。

    谢泊曾因此打开苍璩的棺木,果然没有在干尸中找到心脏,反而在干尸的后颈之下,找到一枚满布血斑,晶莹斑驳的黄jīng球体,据天魔策中记载,这是方士们为实验长生不老之术所想出的另一个方法,这枚黄jīng来历不明,却具有一种吸取和储存人类真元和jīng气的奇异特xìng,方士们用它来抽取别人的jīng元,然后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注入苍璩的体内,以此来延长的他的寿命。

    谢泊得到这两样东西之后,经过仔细研究,加以自身的医术验证,反而给他集两种理论之长,创出一种名为道心种魔的邪门功法,首先他把真元注入黄jīng,加以锻炼,然后再收回自己体内,形成一种具有黄jīng吸储真元特xìng的真气,接着在真气里注入自己的思想意识,就形成最初的魔种,最后只需选择一个目标,将魔种传给对方,魔种具有庞大的能量,在给对方带来无数好处的同时,也一点点消融了对方的意识,最后时机成熟,谢泊的思想就会从魔种里出来,彻底取代受魔种的人,就可以再活几年寿命,等到躯体老化后,再依法施为,便能一直存活下去,实现长生不老的梦想。

    可惜谢泊因为研读天魔策耗尽心血,只将道心种魔**刚刚完善,便撒手西归,他的弟子为争夺天魔策以致四分五裂,演化成魔门的两派六道,而圣舍利最jīng华的道心种魔**,则被他的一个随身僮儿盗走,并以此演变成魔门的秘密隐者一系。历代继承者都为了这种长生不老之术,殚思竭力,各出奇招,一直到了向雨田的师尊,才初窥其中奥妙,因为舍不得对儿子下手,所以就找了向雨田当试验品,却不想向雨田天纵奇才,竟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中不妙,暗下毒手杀死师尊,夺了圣舍利,通过苦心参悟,终于找出成功抽取舍利魔种的方法,完成了谢泊的梦想,这才出山创立邪极宗,以期一统魔门。

    然而当时魔门诸派都已根深蒂固,向雨田虽然魔功盖世,也独力难支,而且自己的身体也渐渐衰老,于是将眼光投到了当时的掌权者,选中晋王杨广这个牺牲品。

    杨广当时野心勃勃,得向雨田之助,自然如虎添翼,仗着魔种在身,南征北战,所向披糜,又杀父弑兄,夺得皇位,正是如rì中天之际,却一步步堕入向雨田的圈套而不自知,然而就在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向雨田却疏忽了一件事,他的亲生女儿竟跟杨广有了私情,发现了父亲的yīn谋之后,忍不住泄露给了情郎,杨广勃然大怒,率领大军去杀向雨田,反被向雨田制住,杨广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当机立断自毁魔种,向雨田因此身受重伤,被杨广穿了七筋八脉,又找来鲁妙子,打造囚龙链锁入临江宫地下。

    向雨田的女儿因为这件事跟杨广反目,愤然出走,杨广用情至深,兼之武功全废,受不了重重打击,以至颓唐度rì,不理朝政,结果江山大乱,才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

    “……这些事,都是我后来慢慢思索,又收集古籍,才一点点拚凑出来!”杨广黯然一叹,又苦笑一声:“当rì向雨田用这妖术来哄我,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仿佛鬼迷心窍一样rì夜苦练,唉,如今想来,这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辛辛苦苦练就的功力,谁会这么白白送给他人!”

    “怎么没有?”杨浩淡淡的道:“世上还是有好人,不过你们这种权势薰心的人是碰不到的!”

    杨广霍然抬头,冷声道:“难道你就不权势薰心,当rì是谁派罗刹女来刺杀孤的?”

    杨浩微微一楞,随即面苦笑道:“这也记在我头上?算了,我跟你说不清!还是说你吧,你怎么没有杀向雨田,反而大费周章的把他关起来?”

    杨广缓缓闭眼,叹息一声道:“我留向雨田一命,只是想可能有朝一rì,月儿会回心转意,回到我的身边!”

    “月儿?”杨浩愕然道:“哪个月儿,向雨田的女儿啊?”

    “对!”杨浩目中露出一丝柔情:“她叫明月!”

    “哦,明月!”杨浩摸着下巴道:“老爹姓向,那就是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蛮有意境的,不错,不错……等等,你说她叫什么?”

    杨浩忽然大叫一声,杨广呆了一呆,下意识的答道:“明月啊!”

    杨浩还没回话,整个石洞外面忽然又传来隆隆声响,两人俱是身形一震,杨广骇然变sè道:“不好,韦怜香硬破机关,秘道要毁了,杨浩,没我带领,你一个人休想走出去!”

    杨浩白眼一翻,只得跳下水,提刀向杨广游去。

    ※※※

    “大姐,你听什么声音?”

    刚离开临江宫范围的傅家姐妹,正往下游行去,忽然听见身后巨响,俱是扭头看去,只见整座依山而筑的临江宫,在夜sè下仿佛长蛇一样剧烈抖动起来,然后便哗的一声,无数水柱从地下喷起,将凤阁龙殿冲得七零八落,然后汇成一道滔天巨浪,浪头一卷,便化成一只凶兽,张牙舞爪的四下扑来。

    “快走!”傅君绰急呼一声,三女同时展开轻功,快愈奔马似的离开江边,最后一个傅君瑜脚刚离地,一个浪头便拍在地上,倾洪而下,立时将三女全部冲入水中。

    杨浩背着铁链琅当的杨广刚从机关跑了出来,便被这山崩海啸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快跑,临江宫下面都是长江之水,机关一破,临江宫也毁了!”杨广语气急促的在他背上叫道。

    杨浩猛的惊醒,连忙飞步前奔,途中又不断有水柱冲破地面,杨浩背着一个人,还要左躲右闪,情形狼狈至极。

    “妈的,这是谁设计的机关!”杨浩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

    “鲁妙子!”杨广淡淡的答道。

    “老子跟他誓不两立!”杨浩疯狂大叫,沿着蜀冈山势,如猴子一样连蹦带跳的往下蹿去。

    (PS:哈哈哈,我今天两章!)

第六十五章 龙颜一怒

    隋代扬州城,是承汉朝广陵城的遗址而建,到杨广大业初年改扬州为江都,扩建南城到蜀冈之下,又引运河之水东西贯穿城内,又称为官河,官河以北是皇宫衙署所在。当rì宇文化及逃走时火烧南城门,城防已废,李子通大军从南门一马平川的杀入,被骁果军堵在官河两岸的会通坊与崇义坊,一开始攻其不备,还占着一些便宜,但随着沈光调集大军来援,双方渐渐开始僵持起来。

    激战之中,李子通左臂中了一箭,被亲卫保护着退出战场,气得怒叫连连,忽然反手抓住身旁一名青衫儒士,狞声喝道:“邵令周,你不是说已经安排好里应外合,鼓动百姓造反,拿江都易如反掌,现在怎么回事,你的人呢?”

    那青衫儒士也是一头冷汗,忙道:“将军放心,将军吊民伐罪,是顺天应人,得道多助,百姓们一定会群起响应,只是江都城这么大,总得给他们一些时间……”

    “啊呸!”李子通迎头一唾,将邵令周推到一边,扬鞭大喝道:“全军听令,给本将军打下江都,本将军就准你们大抢三rì,给我上啊!”

    这一声令下,仿佛给东海军打了一针强心剂,顿时群情激奋,疯狂的向骁果军扑去。沈光盘马敌阵之中大开杀戒,正愁找不到敌将所在,一听这话,顿时冷笑一声:“不知死活!”一带马缰,便率领众给使破开敌阵,直线向李子通杀去。众给使全是白衣银甲,手持长矛,徒步追在沈光身后,霎时间恍如人群中游动起一条张牙舞爪的白龙,迎风破浪,当者披糜,东海军阵形顿时大乱。

    李子通还在拚命鼓舞士气,忽听左侧军阵哗然大乱,一骑白袍将官手持长矛,冲开己方阵营,带着一队白衣武士杀气腾腾的扑至,李子通猝不及防,急抖开九节鞭迎头打去,那白袍将官一横矛身挡架,哗啦一声,堪堪被铜鞭缠死,李子通一招得手,狞声大喝道:“给我下来!”发力收鞭便扯,谁料那白袍将官也扬声道:“跟我过来!”双脚一挟马腹,胯下坐骑猛然变向,斜刺里冲了出去,李子通使错力道,只“啊”了一声,整个人已被带倒在地,被白袍将官长矛缠鞭,一路向前分水破浪般着地拖去,发出连天惨叫。

    周围的东海军都惊得呆住,被给使们冲进其中,顷刻间杀了个七零八落,阵内阵外,越发杀声震天。

    ※※※

    随着一声山崩海啸的大响,整座临江宫仿佛积木一样被巨浪打了个稀里哗拉,余波一直推到离岸一里开外的山冈脚下,傅家姐妹三人才手拉手,狼狈不堪的从水中起身走出来,其中傅君嫱刚弯腰咳了一口水,身后便被一股大力一撞,仆面张手再度摔入水中,随着一声惊呼:“快让开!”一个背后高高隆起的身影已疾如旋风,哇哇大叫着从傅君绰和傅君瑜眼前刷的卷过。

    刹那间傅君绰如同被人隔空点穴,整个人当场呆住,旁边的傅君瑜也好不那儿去,一脸如同见鬼般的难置信,刚要开口,旁边的傅君绰却忽然伸手捂嘴,大颗泪珠滚落眼眶,从手指缝中透出压抑的呜咽。

    “是他,是他!”傅君绰又悲又喜的叫了起来,猛的转身便向那人追去,大叫道:“杨浩,杨浩,是我呀,你去哪里!”

    “救命啊,我停不下来了……”一个长长的惨叫远远的随风飘来。傅君嫱刚从水里爬起身,吓得一个趔趄,几乎又坐回水里,哭丧着脸道:“二姐,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傅君瑜眉尖一蹙道:“别问了,快追吧!”一扯傅君嫱便展开轻功,紧追在傅君绰身后。

    ※※※

    “王八蛋,你恩将仇报!”杨浩一边疾奔,一边破口大骂,身体似乎已经不受控制,怪异的扭着脖颈,眼珠乱转,脚下却还是自动奔行不停。

    “废话少说,快带孤回城,孤要亲眼看着向雨田锉骨扬灰!”杨广五只手指仿佛钢钩一样深陷入杨浩颈椎的肌肉,第一节指骨已全部没了进去,却不见一滴鲜血流出,情状诡异至极。

    “靠,你自己不会走啊,老子又不是你的御马!”杨浩气得几乎发疯,听得身后傅君绰不断呼喊,心中越发急燥。

    杨广却冷哼道:“囚龙链天下奇珍,钻肌入骨,已经跟这两条腿长成一体,孤若能走,还用你作甚!”

    “我老婆在后面,你让我停一会儿,打个招呼可以吧!”杨浩硬得不行,只好换成商量的语气。

    “孤命不久矣,没那个时间!”杨广不加思索一口回绝,把杨浩噎得直翻白眼。

    也不知杨广用了什么邪门手法,竟催激得杨浩两条腿快如车轮,只闻耳边风声呼呼,路边树木穿行如影。任凭后面傅君绰三人都是全力施展轻功,脚不点地的疾驰,仍是差了一百多步,始终追赶不上。

    几乎一晃眼的工夫,杨浩自觉已奔出二里多路,全身汗出如雨,喉间隐隐泛出腥咸之味,情知已受了内伤,话说出来都已带上哭腔:“二皇叔,你要累死亲侄儿不成?”

    杨广淡淡的道:“你为孤尽忠,孤会记得你的!”

    “……你没人xìng啊!”杨浩绝望的一声嘶吼,尾音仍在空气中飘荡,人已又向前奔出十丈有余。

    傅君绰这一段疾奔,也跑了个气血攻心,一个真气不继,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大口喘息,身后傅君瑜和傅君嫱也跌跌撞撞的赶了上来,两人之前在望江台恶战,已是遍体鳞伤,此际比傅君绰更是不济,刚想歇一会儿,傅君绰又展开身法,飞驰向前,两女楞了一楞,只得各咬银牙,再度追上去,却已渐渐被傅君绰拉开距离。

    又奔了半里多路,前方的野地上忽然火光冲天,兵刃交响,似乎正有大批人马在前方恶斗,杨浩吃了一惊,忙道:“二皇叔,前面有人打仗,停停吧!”

    “冲过去!”杨广五指一紧,杨浩惨叫一声,便身不由己的又加快速度,不多时已看清前方战场,竟是不下数千人在野地上互相厮杀,看服装都是义军装束,却以头巾颜sè井河分明的分成两拨,带白头巾的一拨人多势众,将黄sè头巾的人马分割包围,逐一砍杀,战场中间又有一队手持陌刀的黄巾义军,护着一辆红漆青账的双辕马车缓缓前进,周围躺满了无数肢离破碎的尸体,已清楚说明了这队陌刀军的战斗力,而为首的一名黑甲将军更是勇猛,手中陌刀足比平常人长出一尺,刀开双刃,足有一丈多长,已近似守城时才用的重武器,被他单臂持住,另一手拽住缰绳,每进一步,便一挥刀,一刀下去,就是数敌同死,在战场之中格外显眼。

    杨广控制着杨浩一条直线的冲进阵中,立时遭到外围白巾义军的阻截,一排长枪迎面刺来,杨浩吓得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闭目待死,脚下忽然一停,已堪堪顿步在枪锋之外,那些白巾义军没料到他说停就停,估错了力道,也都是一呆。杨广已在杨浩耳边沉声道:“快用刀啊!”

    “刀?”杨浩猛然清醒,连忙拔出腰后的大胜天,青光一绕,已将一排枪头尽数斩断,杨广五指一紧,杨浩又身不由己的冲上前去,一招大地回chūn,迎面砍出一蓬血雨,随即陷入白巾义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雷动九天!”杨浩脚下不受控制,赶鸭子上架,只好又施一记猛招,在前面打开缺口,背上的杨广忽然咦了一声,愕然道:“你这是岳山的七十二候?”

    “怎么样,使得不错吧!”杨浩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这一套刀法,明知不合时宜,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喜sè。

    “狗屁不通!”杨广冷哼一声道:“二月节,万物出乎震,这招雷动九天要由乾入震,脚踏八卦方位,你走得什么步法,再使一遍!”说着不等杨浩答话,已控制住他双脚,踏出一个玄奥的圆弧,接着扭腰转马,杨浩不由自主的便右脚踏地,奋身一刀劈去,只听喀嚓一声,迎面十余杆交叉刺来的长枪,被他一刀劈得寸寸断折,如同场中扔了一颗小型炸弹,中间四名长枪手当场分尸爆裂,其余人俱是喷血抛跌,眼前顿时清空一片。

    “哇……靠!”杨浩自己都是当场震住,双手持刀茫然无措。

    “人刀合一,这才是使刀境界,你还差得远,白白浪费这么好的刀法!”直到杨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浩才回过身来,猛听身后枪风攒刺,连忙转身一招chūn雨连绵拆挡格架,脚下连连后退。

    “废物!”杨广又是摇头一叹:“正月中,天一生水,chūn始属木,生木者必水,山艮泽兑,你要按卦气使刀才行!”说着又控制杨浩腰腿,闪身进步,一招chūn雨连绵幻出万千刀影,却又轻柔和缓,几乎无声无息间,身前众军喉间各自多了条刀痕,一齐软倒在地,杨浩乘势转腰沉身,双手收刀在腰间一绕,喝声:“大地回chūn!”一道匹练似的蒙蒙青光洒将出来,又是五名白巾义军枪折人亡。

    “不错!”杨广微带赞赏道:“这招使得还有些悟xìng!”

    “那当然!”杨浩刚露出得意之sè,周围的白巾义军已现他这个大敌,呼哨一声,数百人一起攻上前来,吓得杨浩连退三步,转身便要跑。杨广照他脑袋就是一记:“你往哪跑,上去动手!”

    “动手?好!”杨浩一咬牙,又是一招大地回chūn,砍翻三名敌军,自己腿上也被人划了一枪,单膝跪倒,其余攒枪便刺,杨广急道:“chūn分,玄鸟划沙!”

    “玄鸟划沙我还没练啊!”杨浩惨叫一声,一个就地十八滚,拖泥带水的滚出枪势范围,连带杨广也弄得狼狈不堪,气得龙颜大怒:“混账,连孤都敢刺!”猛的一紧五指,杨浩立时全身受制,僵尸般从地上挺起,只见白巾义军们又疯狂杀来,杨广目光一寒,冷然道:“今天孤就让你看看真正的七十二候刀法!”

    说话同时,杨浩已迎着一众白巾义军提刀疾奔过去,爆喝一声,飞身而起,半空中人刀旋转,如同车轮一样滚动刀刃,割草般杀将过去,顷刻间半空中飞起七八颗人头,杨浩已落入众人之间,刀光连闪四下,接连八人又被砍飞半空,扯线般的裂开,其余人吓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的后退大喊。

    “三月节,清明虹现,漏云穿影!”杨浩急追上前,长刀如雨,在人群中一搅,退步后拉,又扯出一道亮丽血虹,身后一群义军堪堪扑至,被大股血水浇得满头满脸,刚刚一呆,杨浩回身一刀,已将为首五人横削成十段。嗡嗡刀势不停,如厉鬼催命般向后排众人递去:“三月中,谷雨鸣鸠!”

    “四月立夏,火炎上!”

    “五月芒种,解鹿角!”

    “六月大暑,雨行时!”

    “七月节,秋风白露!”

    “九月霜降,鸿雁来宾!”

    “鸿雁来宾!”杨浩扬手掷刀,大胜天化成一团光晕,嘀溜溜绕空一周,又接回杨浩手中,下一刻,场中便冲出十余道血泉,和雨纷落……

    ※※※

    “chūn雨惊chūn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夜雨野地,只见杨浩一人一刀,翻江倒海掀起滔天血雨,全场白巾义军已纷纷被他吸引去,黄巾义军得此喘息之机,立时大举展开反攻,场中不断响起白巾义军的临死惨叫,那带队守护马车的黑甲武将此时已停手垂刀,目瞪口呆的看着杨浩一人在场中发威,身边的陌刀武士面面相觑,也俱是震惊无语。

    傅君瑜和傅君嫱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只见大姐背对着她们,手提血刀,正呆呆的看着场中,于是也随之望去,也当场楞住。

    这是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妖怪啊!”白巾义军的斗志顿时完全崩溃,cháo水般四下哄逃而去,杨浩已杀得神智不清,身边人都走光了,还在不停的往空中挥刀,直到杨广一掌击在他背上,才哇的喷出一口黑血,刀尖点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倒。

    “杨浩!”傅君绰哭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不料刀光一闪,杨浩竟一刀砍伤她左臂,大喝道:“不要过来!”

    傅君瑜和傅君嫱都是惊呼一声,抢上前扶住大姐,难以置信的看向杨浩,杨浩却是一脸骇然,不住摇头道:“不是我,我现在不受控制了,你们不要过来,王八蛋,你敢伤她,我跟你不死不休!”

    三女见他神sè怪异,兴止失常,都是大惊失sè,傅君嫱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了?”

    杨浩一脸哭丧道:“还没看出来吗,我被鬼上身了!”

    便听嘿嘿一声冷笑,杨广从一堆乱发中抬起头来,露出枯稿如髅的相貌,吓得傅君嫱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傅君绰却神sè一变,又惊又怒的道:“原来是你!”

    杨广却冷笑不语,只yīn声道:“好侄儿,孤认得这是你的女人,手下已经留情了,现在不要管她们,赶紧带孤回江都,孤自然会放了你!”

    杨浩手按胸膛,嘴角又挂下血丝,强打jīng神道:“你可说话算话!”

    杨广傲然道:“君无戏言!”

    “成,算老子欠你的!”杨浩怒骂一声,又向傅君绰道:“你跟着我,别靠得太近!”说着话转身便要起行。

    却听一声:“拜见秦王殿下!”只见那黑甲将官率领一众陌刀武士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撩甲下跪。

    杨浩一看相貌,并不认得此人,微微一楞道:“你是谁?”

    黑甲将官插刀于地,拱手道:“末将阚棱,当rì曾随杜总管在大江之上,见过殿下一面!”

    “杜总管?你说杜伏威!”杨浩微吃一惊道:“他也来了吗?”

    阚棱道:“杜总管率领江淮军随后便至,末将先行一步,是护送洛阳使节去江都拜见殿下,不意被沈法兴的人中途截杀,幸好殿下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末将感激不尽!”

    “洛阳使节?”杨浩越发愕然,不由自主抬头向那辆红漆马车望去。

    几乎与之同时,那马车中车帘掀起,钻出一名紫纱官服的长脸人,手中捧着一卷黄轴,开口便道:“哪个是秦王浩?”

    在场中却无一人应他,连阚棱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悦之sè,只得站起身来,将杨浩让在当面。

    “哦,你就是秦王浩!”那长脸官员倨傲的点点头,抬腿下了马车,大步走上前道:“本官礼部尚书韦津,圣上听闻宇文化及造反,本拟大兵来讨,中途又听说你取了江都,龙心甚慰,特地八百里加急,令本官传旨嘉勉,你下跪接旨吧!”

    那韦津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来到杨浩身前三步站定,刚刚把话说完,正将手中的黄轴举起一半。

    青光一闪,满场愕然,只见杨浩双手持刀下劈,那韦津楞楞的站了片刻,突然起肋至腰,蓬的爆出一团血雾,然后上半身缓缓错位,顺着切口滑落,手中黄轴也同时分作两半,张开来飘落在地,竟是一刀之下,被杨浩连人带旨一起劈开。

    全场立时安静的几可闻针落地,所有的视线都骇然往杨浩望去,杨浩却是一脸茫然,似乎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好半天才怪异的扭头去看身后。

    只听一声yīn沉的怒喝:“孤家还在,哪个大胆的,敢传逆旨!”伏在杨浩肩上的杨广,早已气得须眉皆张,愤怒如狂。

    (PS:今天实在回来太晚,只能草草的赶一章,明天保证两章)

第六十六章 回魂夜上

    刷的一声,江淮军全部举起刀来,阚棱沉声喝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杨广已经开口发话,但握刀的明明就是杨浩,所以阚棱这句话仍然是冲着杨浩去问。

    这还用问,皇帝面前传圣旨,摆明是找死啊!杨浩心里是这么想着,嘴上却有些解释不清,“我、我,他、他”了半天,忽然又惨叫一声,脚下如风的向前冲去,江淮军人人猝不及防,只觉一道黑影从眼前挟风而过,扭头看时,杨浩已直线穿出人群,跑得远了。

    “杨浩!”傅君绰惊呼一声,带着傅君瑜和傅君嫱拔脚便追,等三女也奔了过去,江淮军众人才醒过神来,一名头领立时问阚棱道:“大将军,我们怎么办?”

    阚陵微一沉吟便道:“你带几个人去向杜总管报讯,其他人跟我去追!”大陌刀一挥,便带着众人也往杨浩的方向追去,留下的几个人则自去场中收拾韦津死不瞑目的尸体,毕竟是天使大人,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

    杨浩背着杨广一马当先,后面五十步跟着傅家三姐妹,再往后就是阚棱率领的的近千江淮军,一行人浩浩荡荡在稀疏夜雨中狂奔,密集的脚步声将一路水地踩得哗哗作响。

    又往前奔了三里多路,只见前方又是火把通明,喊杀震天。杨浩差点没吓晕过去,翻着白眼道:“二皇叔,我真的不能打了,拜托你绕路好不好?”

    杨广却道:“没时间,有孤家在,一定冲得过去!”

    “你不是吧,我会死的……”杨浩一句话没说完,脚下已风驰电掣的疾冲上前,这回场面更大,竟是三四万人满场厮杀,杨浩一看清双方人马,忽然大叫:“二皇叔,不要动手,这是骁果军!”

    “骁果军?孤家的骁果军!”杨广先惊后喜,猛的五指一紧,杨浩又跟钉子一样杵在地上,半步也动弹不得。

    周围的骁果军此时才看清杨浩,纷纷惊呼起来:“殿下!殿下!”

    麦孟和和钱杰正率人在往前冲杀,闻声回头,俱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竟停下手,结果对面的那枝军队乘机反扑,将骁果军冲得cháo水般节节后退,火把照耀中,只见一杆“李”字大旗迎空招展,一个声音大喝道:“东海上将军已攻破江都,你们这些残兵败将,还不投降!”

    杨浩还在发楞,杨广已大怒道:“什么东海上将军,一帮乱民流寇,给孤杀!”

    杨浩一声哀叹,已被杨广挟往前去,顿时青光满天,如同猛虎下山一样扑入东海军阵中,一刀下去,就是血雨纷飞,骁果军发出一阵欢呼,顿时士气大振,紧随其后也是一涌而上,仿佛破闸洪水,一瞬间竟将整个东海军阵拦腰切断。

    傅君绰追上前来,一言不发,挺起手中血刀便追在杨浩后面杀去,傅君瑜和傅君嫱以一步之差赶到,只略一喘息,也纵身上前动手,其后阚棱率着江淮军赶到,见状微一停步,忽然看见那空中的“李”字大旗,阚棱目光顿时一寒:“李子通的人?”

    江淮、东海,誓不两立,昔rì李子通反杜,曾经迫的杜伏威身受重伤,被部下的妻子背着才得逃脱,这般奇耻大辱,江淮上下莫不衔恨入骨,此刻仇人见面,自是二话不说,阚棱大刀一举,便率众冲入阵中,朝着东海军大开杀戒。

    东海军与骁果人数相当,占着以逸待劳的便宜,原本大占上风,不料突然杀出一个杨浩,惹得骁果军群情振奋,攻势加倍,现在又闯进阚棱这帮江淮煞神,而傅君绰三女的武功也是当者披糜,顿时被杀得叫苦连天,放眼看去,满场都是东海军的士失惨呼倒下,杨浩身边的圈子更是杀得血雨纷飞,几乎凝成淡红sè的雾气,飘在空中,竟能袅袅不散。

    激战中一名军官徒步仗剑向杨浩杀来,杨浩在杨广的cāo纵下,施出一招小雪藏虹,被那军官一剑接下,两人都是身形一震,杨浩扑的喷出口血雾,又被杨广催逼上前一步,接使一招大雪满天,当的一声,那军官手中长剑被杨浩劈断,半个膀子鲜血淋淋,大惊后退,骇然道:“这把刀……你是张三?”

    杨浩一个愕然,定睛看去,才认出此人竟是李子通旗下大将左孝友,当rì在通济渠上,就是他来接李子通过船的,难怪不认得杨浩,却认出了这把大胜天。

    就在杨浩微一迟疑,麦孟才和钱杰已双双从后面杀出,各出一腿,将左孝友踢跪在地,双刀架颈,同时大喝道:“左孝友在此,东海军放下兵器!”周围的骁果军接着这话头便喊将下去,顷刻间响遍全场,东海军不由自主的纷纷住手,战势渐趋平静。阚棱见状,也下令住手,傅君绰三人也停手奔至杨浩身边,却不敢靠得太近。最后几处零星厮杀结束后,所有人都jīng疲力尽的站在雨中,目光各异的向杨浩看去。

    只听杨广怒喝一声:“把这些乱民都给孤杀了!”场中气氛顿时一凛,似乎又有动手的征兆。

    杨浩却抱怨道:“拜托,这么多人怎么杀啊,杀一晚上,你不回江都了?”

    杨广微微一怔,随即冷哼一声,却不再说话,杨浩皱眉扫了场中一眼,只见东海军还不下两万多人,俱是神情yīn冷,紧握兵器,丝毫没有一哄而逃的意思,显然是左孝友平素治军有方的成果。又回头看了一眼左孝友,只见后者一脸惨然,垂头不语。

    杨浩心中一动,当即挥手道:“放开左将军!”麦孟才和钱杰吃了一惊,只见杨浩神情严肃,不似说笑,只得收刀后退了一步,暗自戒备。

    左孝友也是神sè错愕的抬起头,只听杨浩淡淡的道:“你走吧!”

    “走?”左孝友霎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全然没有半点反应,杨浩不耐烦的上前一步,又道:“还不走,真想等死啊!”忽然一作势挥刀,吓得左孝友急忙从地上弹起,连退三步,才愕然道:“你真放我走?”

    “婆婆妈妈的,你怎么领兵打仗!”杨浩正sè道:“本王现在没时间跟你纠缠,算你运气好,赶紧带你的人走吧,别挡本王的路!”

    左孝友楞了片刻,忽然目露感激之sè,双手一抱拳道:“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孝友定有后报!”说完转身便去,场中的东海军士见状,也纷纷跟随而去,不多时竟走了个一干二净。

    “好了,大家快回江都!”打发走了左孝友,杨浩又扬刀大喝,麦孟才和钱杰等人都是凛然遵令,分头去喝令全军整队出发。

    “二皇叔,接下来我们走慢一点好不好,小侄实在受不了了!”杨浩乘此机会,又小心翼翼的跟杨广打商量。

    杨广却冷笑一声:“不想走快,就先告诉孤家,你怎么肯定放了左孝友,他就会乖乖撤军?”

    “这太简单了!”杨浩理所当然的道:“你听他的名字,孝友孝友,一听就知道家教不错,知书识礼,我给他这么大个面子,他又怎好意思再跟我为难……啊呀,你说过不走快的!”

    “一派胡言!孤要治你欺君之罪!”杨广冷冷回应,又驾着杨浩奔出老远。

    身后麦孟才等人大吃一惊,急声喝道:“快跟上殿下!”不及整军,便这么乱哄哄的往前追去,傅君绰三人早有准备,杨浩身形一动,便已紧跟着电shè而出,反而抢在麦孟才等人前头。另一边阚棱微微一楞,下意识的也拔脚前追,江淮军也纷纷跟上。

    仿佛一场万人长跑,众人你追我赶,乌云滚雷般的碾过大地,前方火光冲天处,江都城已隐隐在望。

    ※※※

    夜雨沉沉的中极殿广场,一片火焚后的废墟,静静的躺在汉白玉石基上,从空中不时扯过一道闪电,将整个废墟照得惨白发亮。

    三个人影偷偷摸摸的从石台下转了出来,却是三名分着太监和禁卫衣束的少年,最前面那名少年走起来还一瘸一拐,似乎腿上有伤,正在缩头缩脑的四处张望,忽然肩上一紧,被后面那名太监服sè的少年一把抓住,低声怒道:“仲少爷,这不对吧,怎么你和小陵扮禁卫,偏偏让我扮太监!”

    瘸腿少年微微一楞,随即叹道:“唉呀,我跟小陵的禁卫服是自家准备的,一人一套,匀不出来了,帮你弄套太监服,只是让你扮着能混出宫去,又不是真让你当太监,这你也争?”

    扮太监的少年却怒道:“废话,我幸容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扮太监,被人看见了你们不丢人是吧!”

    “安啦,安啦!”瘸腿少年没好气的道:“我们现在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躲都躲不及,哪敢在人前露脸,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一提起这话,幸容越发火大,本来自己跟着桂锡良混竹花帮,说不上前途远大,在扬州也算小有头脸,结果被这两个王八蛋拐进yīn沟,假传香主令,事情又弄得一塌糊涂,现在不但没胆子回帮不说,连扬州城都立不足脚了,落到要跟这两个小子混进宫偷东西,然后远走高飞的下场,一想起来,幸容就yù哭无泪。

    这边幸容火气上来,揪住寇仲不放,旁边同样扮成禁卫的徐子陵连忙上前劝解:“算了算了,幸容,我跟你换,我来扮太监!”

    “不行,我就要跟他换!”幸容忿忿不平的抓定寇仲,三人正在拉扯之际,忽然寇仲大叫一声:“咦,你们看上面!”

    幸容和徐子陵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便随他手指看去,只见台上的废墟中间,不知何时竟爆出一团黄光,仿佛有生命般在瓦砾堆中隐隐鼓动。

    “这是什么啊?”幸容轻呼出口。

    “难道是皇宫里的宝贝?”寇仲眼睛一亮,竟挣开幸容,一瘸一拐的往台阶上走去。

    “真的是宝贝?”幸容和徐子陵相视一眼,俱是惊疑不定的跟着寇仲后面走了上去。

    三人摇摇晃晃的踩着废砖焦木,轻手轻脚的来到黄光出现的地方,只见一堆小山似的瓦砾覆盖其上,那黄sè光芒正是从缝隙里透出,一下强一下弱,吹得三人浑身毛发都生出异样感受,各自眼中,均仿佛出现一堆金银珠宝堆成的钱山,不约而同都露出迷醉神sè。

    ※※※

    “老贼一身魔功惊天动地,只要还残留着一念思想,便能不断夺舍重生!”

    杨广伏在杨浩背上,语气森然的道:“但没有魔种调和,每次夺舍之后,都会元气大伤,形同废人,还要忍受rì以继夜,椎心入骨的头痛,魔门历代继承道心种魔**之人,有一多半就因为不堪忍受这种痛苦,才自毁意识,变成圣舍利中的元气。你可曾亲眼看见老贼烧成灰烬?”

    杨浩不由想起傅君嫱当rì曾说过“杨广”生不如死,正在暗暗惊异,忽又听杨广发问,忙答道:“那倒没有,这几天事情太多,还要等火场凉透,没有清理过,不过那么大的火,你说他形同废人,怎么可能逃出来?”

    杨广冷哼道:“魔门功法奇绝诡异,千万不要小看,孤家现在也跟废人没两样,不是照样制得你插翅难逃!”

    “那是老子好心被雷劈!”杨浩暗暗腹诽,却不敢宣诸于口。

    “让路,让路!”杨浩忽然大叫起来,前面一座桥上,正在厮杀的东海军和骁果军都是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黑影从眼前穿过,随后一股庞大劲风一扫,顿时扑通扑通,一连十余人都立足不稳,掉进官河之内。

    后面傅君绰三女迟了一步,赶进城门时只见到杨浩的背影,又被乱军挡住去路,不得不停下来挥剑自保。紧接着麦孟才钱杰的骁果,阚棱的江淮军先后杀了进来,场面越发混乱不堪。

    ※※※

    中极殿的废墟上,寇仲三人手脚并用的在瓦砾堆上奋力挖掘,各自眼中都透出奇异的光芒。

    挖着挖着,徐子陵忽然一阵神情迷茫,缓缓抬起双手,只见十指已是鲜血淋漓,顿时大吃一惊,急忙扭头看去,只见寇仲和幸容两人同样是双手沾血,却恍若不觉,神情更是扭曲的大异寻常。

    徐子陵心中一寒,连忙将寇仲拦手抱住,急叫道:“小仲,不对,不要挖了,不要挖了!”

    寇仲身形一震,茫然回头,对上徐子陵的目光,眼中渐渐露出一丝清明,忽然痛呼一声,举起十根血淋淋的指头,骇然道:“怎么回事?”

    “这黄光有古怪,不要看!”徐子陵说着话,忽又叫道:“幸容,快住手啊!”当即放开寇仲,又上前去拖幸容。

    “滚开,别烦老子!”幸容怒骂一声,回手一肘把徐子陵打倒在地,继续又伸手去挖。

    寇仲又惊又怒道:“你疯了,你打小陵?”上前便是一拳打在幸容的脸上,幸容只身子一晃,反手一巴掌又把寇仲扇倒,正要继续去挖,又被徐子陵从后面拦腰抱住,使劲往后面拖,幸容却拚命向前伸手,力量竟是出乎寻常的强大,徐子陵一个人拖他不住,急叫道:“小仲,快来帮忙!”

    寇仲怒叫一声,一低头便撞了上去,三个人顿时缠成一团滚倒在废墟上,你手我脚的乱打一气。

    那黄光陡然强烈起来,幸容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怒叫,猛的挺身而起,把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远远摔开,红着双眼又一步步向黄光走去。

    徐子陵和寇仲从废墟上翻身站起,相视一眼,又同时冲了上去,各自抱住幸容一条腿,幸容顿时立足不稳向前仆倒,被两人着地便向后拖。

    “放开我,放开我!”幸容一边大叫,一边用手在地上乱扒,忽然抓住一截焦木,猛得一扭身,脱手便往后扔去。

    “啊呀!”徐子陵一声惨叫,捂头坐倒在地,大片鲜血已从手掌下冒出,寇仲惊呼道:“小陵,你怎么样?”手上劲道一松,幸容已抽回腿,一脚把他蹬飞出去。又爬起身,扑到那发出黄光的瓦砾上,双手拚命乱挖,哈哈大笑道:“我的,都是我的!”

    寇仲捂着肚子从地上艰难爬起,见状又惊又怕,扭头只见徐子陵捂着额头躺倒在地,连忙奔过去将他扶起,急问道:“小陵,你没事吧?”

    徐子陵摇摇头,虚弱的道:“我没事,快救幸容!”

    两人刚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忽听哗啦一声,只见幸容半个身子竟已钻进那瓦砾之中,两人都是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又是一人抓一腿的往外拉。

    只听扑哧一声,一片血雨从瓦砾中激shè出来,两人手上一松,一起跌坐在地,各自手上还抓着幸容的双腿,竟然只剩下了半截身子,当场将两人吓得魂飞天外。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废墟之下咆哮响起:“好痛啊,我的头好痛啊!”

    整个瓦砾堆忽然簌簌鼓动,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处,喀察一声,天空中响起一道巨大的惊雷,寇仲顿时清醒过来,连忙抓起徐子陵:“小陵快跑!”

    两人跌跌撞撞的往台阶下跑去,身后的整片废墟突然化作波浪般不停起伏,瓦片焦木都抖得格格作响,发出仿佛人齿不断打战的声音,紧接着哗然一声巨响,正中间的瓦砾堆整个垮塌,一个怪异的人形从里面摇摇晃晃的站起,双手抱头,又是一声仰天咆哮:“好痛啊!”

    寇仲一只手紧扶受伤的徐子陵,头也不敢回的在雨地中疯狂前奔,又奔了数十步,忽然脚步一顿,一起愕然抬头。

    刷的一柄四尺青刀拦在两人眼前,杨浩面sè惨白,气喘吁吁的站在稀疏雨线之中,视线直接越过两人,投往那废墟上的身影,心中一片冰凉。

    一连串yīn冷笑声从杨浩肩上传出,杨广的双目中正shè出透骨恨意:“师父,你果然还活着!”

第六十七章 回魂夜下(补完)

    “四小姐,前面就快到江都了!”

    江都城西十里,一行三千人的骑队正漏夜冒雨向江都行进,队伍正中间保护着一辆银顶马车,旁边随行着一名青衣板铠的年轻武将,正侧身向车内禀告。

    “加快行军,我们一定要比洛阳使节先一步到达江都!”车厢内传出一个娇美动听的声音,原来里面坐着的竟是一名年轻女子,光听声音便让人心旌摇荡,却又被车窗锦幔阻隔,无法一窥庐山真颜。

    那年轻武将立时露出恭敬之sè,点头称是,正要扬声下令,从前军忽然奔来一骑,并骑到年轻武将身边,侧耳细语数句。年轻武将顿时神sè微变。

    “三宝,出了什么事?”马车内的女子出声问道。

    年轻武将连忙带缰拱手道:“禀四小姐,前方探马发现,江淮军也在往江都方向而去!”

    “江淮,杜伏威?”车内女子轻诧一声,随即淡淡的道:“不要管他们,继续前进!”

    “是!”年轻武将沉声答应,策马加速,口中呼喝命令,整枝队伍的速度顿时加快一倍。

    ※※※

    随着麦孟才与钱杰回军来援,骁果军渐渐占住上风,一点点收缩阵形,把李子通的东海军挤回到南城门附近。又有阚棱的黄巾刀队,与沈光的白衣给使左右来回冲杀,早已军不成阵,人人自顾不暇。

    李子通手中已没了九节铜鞭,抢了一柄五股钢叉,正与沈光的长矛斗到生死关头,忽听一声大喝,阚棱的一柄陌刀杀出人群,刀挟风声往李子通颈后就劈,李子通听得风声不妙,急忙抢身拍背,一个懒驴打滚躲了过去,狼狈起身靠在河桥栏上,沈光与阚棱并在一处,只互相看了一眼,一刀一矛又同时向李子通杀去,李子通吓得脸都白了,自己的手下全被隔在外围,只好强打jīng神应付两人的攻势。

    阚棱全身黑甲,沈光则是白衣银铠,这两人联起手来,一黑一白,两道旋风般围着李子通狠杀,没过七八招功夫,便把李子通杀得骨软筋麻,满头大汗,一个疏神,被沈光一矛杆打在膝弯,单膝跪地,另一边阚棱又举刀砍来,李子通托叉挡架,喀嚓一声,jīng钢叉体竟被阚棱一刀砍弯,侥幸李子通退得快,半片衣甲被阚棱刀锋挂住,整个撕将下来,带得李子通原地打了个转,一跤坐倒在地,眼中已露出绝望之sè。

    却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杆大枪纂前头后,忽然从城门方向激shè而至,如同牵线一样,啪的插入桥头石柱,激得石屑纷飞。河风一吹,一面红sè大旗已迎风展开,露出金丝黄绣,明晃晃一个斗大的“江”字。刚好将李子通与阚棱沈光二人隔了开来。

    “江?”三人同时眼神微变,却是神情各异。

    猛然又听呼啦啦一响,城门方向人群涌动,纷纷后退,只见大批军士已从呐喊震天的从城外杀进,又一杆红sè大旗迎风打起,同样是金绣大字,却是斗大的一个“淮”字。

    “江淮?”沈光目光一凛,便听一阵哈哈大笑从半空中传至:“自古风云除我辈,江淮之上卧蛟龙!”

    声音中饱含雄厚内力,竟震得全场人不由自主的停手,各自抬头看去,只见高大的城墙之上已多了一个瘦高人影,微微一顿,便如一头大鹤般展袖扑下。

    ※※※

    “好痛啊!”

    中极殿废墟之上,那个人影仍在抱头长啸,身形怪异的扭动,天空云涡旋转,电shè缭绕,将他全身上下照得通明一片,令人难以直视。

    寇仲和徐子陵远远躲在宫门处,探头探脑的张望。

    杨浩孤零零的立在广场上,冰凉的液体从鬓角滑下,却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只觉喉头异常干涩,蠕动了半天,才艰难的说道:“二皇叔,君无戏言,你放了我啊!”

    “好!”杨广冷冷的道:“等杀了老贼之后,我自会放你!”

    杨浩一声不吭,忽然扭身便走,不料杨广五指一紧,刚扭到一半的身子弹簧似的又弹回原位,因用力过度,腰骨竟发出喀的一声大响,大滴冷汗狂涌出全身毛孔。

    “我不玩了!”杨浩哀叫声中,双腿又自动奔走,脚踩雨地,啪啪连声的奔向中极殿废墟。

    “不想死就动手!”杨广厉喝道:“他形同废人,现在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我cāo你nǎinǎi!”杨浩愤然大呼,脚点台阶,纵身而起,就是一招雷动九天向那人头顶劈下。

    刀风未至,已吹得那人衣发纷飞,猛然扭头,一只手闪电般伸起,卡察一声,竟以肉掌硬生生接住大胜天刀锋,杨浩的动作霎时停止,双手持刀,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张分明属于另一个人的面容,胸膛起伏不定,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背上的杨广却抖开乱发,桀桀怪笑道:“师父,想不到吧,弟子又来见你了!”

    那人瞳孔猛然一扩,怒吼一声:“孽徒!”变爪为掌,一掌震在刀锋之上,杨浩如中雷击,扑的仰天喷出三尺高的血箭,仰面朝天的飞了出去,那人猛的踏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脚下的瓦砾木片流水般散开,大步追上前道:“孽徒,我要你形神俱灭!”

    “秋分,蛰虫归户!”杨广半空中忽然伸手捉住杨浩握刀手背,半空中翻身落地,横刀一扫,噼哩啪啦的掀起一片瓦砾碎木,仿佛在地面揭开一个口子,矮身便钻了进去。

    哗啦一声,那人飞身而上,已将满天瓦砾撕成粉碎,却不见杨浩踪影,正错愕间,身后已响起一声大喝:“立夏,地龙出土!”一股庞然刀气已从身后扑掀而起,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杨浩一刀砍肩上,痛吼一声,旋身将杨浩连人带刀一起甩出台外,肩后也被刀锋刃口带出一溜血光。

    杨浩肩头着地,一路划开积水,溜冰般哧出老远,又被杨广cāo纵着站起身来,趴在肩上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说他形同废人吧!”

    “这种废人?你收买人命啊!”杨浩口鼻中俱冒出血浆,气极败坏的大叫。

    那人已飞身扑出台下,双足落地,震得满地积水一起向四外溅shè,杨浩急忙舞刀抵挡,竟发出丁当一片响声,杨广厉喝道:“冬至,万物收藏!”

    杨浩立时脚踩奇门,刀卷八方,将满天雨滴全部吸附至刀上,舞得波光鳞鳞,忽然旋身展刀,哗然一响,竟从刀上砍出一条形相仿佛的水龙,张牙舞爪的向那人扑去,那人狂吼一声,不闪不避,单掌前伸,五指一扼住龙口,脚下发力前奔,竟将数丈长的一条水龙从中破开,整个人冲出水幕,一抓便向杨浩颈中扼去。

    “大地回chūn!”杨广抓住杨浩使刀手臂,仰身一扳,竟被杨浩上半身扳得与地齐平,扭腰旋刀,划出方圆近丈的一个青sè大圆,那人痛呼一声,肋下早已中刀,硬生生忍住,探手向下,间不容发之际,竟牢牢扣住杨浩执刀手腕,满场刀光顿灭。

    “怎么办?”杨浩骇然大叫。

    “踢他,倒踢紫金冠!”杨广换手一托杨浩腰间,杨浩身倒翻一个跟斗,啪的一声踢中那人后脑,那人脑袋一晃,只退了一步,五指仍紧抓不放。

    “左手刀,玄鸟划沙!”杨广又厉喝一声,杨浩福至心灵,左手转至背后,接过大胜天,反手刀便往那人颈中抹去。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大吼一声:“痛啊!”全身忽然涌起一股莫大力量,抖手便把杨浩远远抛飞,重重的摔在雨地里,啪的一声,杨广竟被震离杨浩背上,拖着囚龙链,丁铃当琅的滚出老远。

    “二皇……”杨浩爬起身来刚要呼喊,忽然心中一动,靠,天赐良机啊,那还犹豫,爬起身便跑。

    刚跑出十余步,一股劲风忽然自顶扑下,吓得杨浩惨叫一声,连忙翻身鱼跃滚到一边,只听轰隆巨响,地上方圆近丈青石地砖,竟被那人头下脚上,一掌击成粉碎。石屑雨水,如箭激飞。

    “打错人啦!”杨浩仓惶大叫,那人却嘶吼一声:“孽徒!”单掌拍地,杨浩刚爬起身,已被那人挡在身前,两人面面相对,杨浩又是一声惨叫,抡刀便劈,那人随手一掌,便将大胜天打到半空,杨浩虎口震裂,鲜血长流,被余劲掀飞一丈开外,扎手扎脚的溅起一地积水。

    却听一声惊呼:“张三!”杨浩大吃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单琬晶和萧环带着一队给使正从广场上奔了过来。

    ※※※

    “杜伏威,江都城就留给你了!”

    李子通骑着一匹战马,在数百名亲卫高手的拚死保护下,杀开乱军,狼狈的不堪的往城东逃去。

    杜伏威正要追赶,沈光又持矛攻至,双方换了三招,杜伏威一脚踢开沈光的矛尖,旋身站定,阚棱率领黄巾刀队连忙上前护主,一众白衣给使也纷纷涌到沈光身后,只见满场刀光剑影,骁果、江淮与残存的部分东海军还在激烈搏杀。

    “住手!”杜伏威又惊又怒的喝道:“本官是洛阳朝庭亲封的东南道大总管,沈光,你敌友不分吗?”

    “什么?”沈光大讶,随即目光一凛:“你这个大反贼,洛阳怎会封你为官,有什么证据?”

    “洛阳圣旨在此,拿去看吧!”杜伏威探手入怀,扔出一卷黄轴,沈光单手接过,支臂抖开,细细一看,立时哑然无语。

    “看清楚了?”杜伏威咬牙道:“还不叫他们停手!”抬眼望去,李子通早已跑得没影,越发气得脸上露出一丝戾sè。

    沈光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才转头吩咐道:“传我将令,叫大家停手!”

    那边阚棱也传下同样号令,随着两边的军官们不断奔走传达,战势缓缓停止,骁果军与江淮军井水分明的两边散开,中间只剩下残余的少数东海军,见状面面相觑,也都扔下兵器,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不动。

    以麦孟才钱杰为首的骁果军官一起走到沈光身边,都面露疑惑之sè,直到沈光将圣旨传递下去给众人一一看过,又俱是惊诧莫名,窃窃私语。

    杜伏威面沉如水的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待他们全部看完,才冷然道:“现在都清楚了?本官现在要见秦王殿下,还不带路!”

    沈光默然片刻,才开口道:“好,请杜总管随我来吧!”

    刚指挥军队让开,忽听城门外传来一声大喝:“长安圣旨到!”只见城门外忽然又有数千人马,护着一辆银顶马车疾冲进来,为首一名年轻军官手托黄轴,一路高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让开道路,一直行到沈光和杜伏威面前,那年轻军官才勒马住缰,肃然道:“长安圣旨到,你们谁是秦王殿下?”

    杜伏威和沈光互视一眼,却都不开口,那年轻军官楞了一楞,身后的银顶马车已缓缓驶到近前,一只晶莹玉手轻挑车帘,从中走出一名身穿翻领窄袖,戴顶圆钵形胡帽的女子,屈身走出车厢,抬起头来,在场众人都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这名女子双十年华,一张俊脸宜嗔宜喜,娇俏无伦,配以胡帽上缀满珠翠的网饰,更添一份别致的华丽,杏目含波,在全场火光下分外顾盼有神。

    那名年轻军官急忙甩缰下马,躬身伸手,扶着那女子走下马车,女子随手接过他手上的黄轴,盈盈走上前来,微笑道:“在下李秀宁,家父李渊,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她一开口便问向杜伏威和沈光两人,眼光已是不错,自报家门更是让两人心中暗惊,杜伏威负手仰头不语,沈光则淡淡一拱手道:“本将沈光,现居秦王殿下驾前司马,不知小姐此来,所为何事?”

    李秀宁微一颔首,举起手上黄轴道:“奉长安圣旨,逆贼宇文化及弑君造反,罪不容赦,骁果军待罪之身,见旨之rì,即刻回返关中,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沈光等骁果军官都是暗吃一惊,相顾失sè,旁边忽然传来嘿然一笑,却是杜伏威目*光的道:“长安距此千里之遥,这么快就有圣旨送到,不会是你们李家伪造的吧?”

    ※※※

    “杀光你们!”

    中极殿前嘶吼震天,那人被十余名给使长矛交错,架锁住手脚腰身,单琬晶从空而落,一掌劈在那人天灵盖上,萧环又飞出一条丝带,绞索般勒住那人脖颈便往后拉。

    却在那人一声大吼之下,双臂一分,身周雨水钢针般的反shè,所有人同时惊呼一声,全部震飞出去,十余根长矛也当场反弹,七八名给使躲闪不及,顿时被打了个筋断骨折,满场血雨飞溅,萧环躲闪不及,也被一矛打中手臂,惨呼一声,仰身滚倒在地。

    单琬晶被弹上半空,也被弹飞的矛杆拦腰击中,喷出一口鲜血,断线风筝般往地上摔去。

    “鸿雁来宾!”杨浩忽然从人群外面扑起,扬手掷刀,一团绿蒙蒙的光芒转盘似的划出玄奥规迹,哧哧作响的割向那人颈间,那人目光微凛,挥手一记掌风便向绿光打去,不料那刀上还有余劲,被他掌力一激,忽然拐了个弯,绕过那人颈后,嚓的一声血光暴闪,竟带飞左肩一片血肉,痛得那人抚肩怒吼连连。

    杨浩乘此机会急忙抢步上前,张开双手接住单琬晶,被巨大的冲力带得两人着地一滚,翻身刚刚站起,只闻的铮的一声,大胜天已颤颤微微的扎在二人眼前。

    “你快走!”单琬晶强忍一口鲜血,伸手去推杨浩。

    “天真,我走得了吗?”杨浩气极败坏的拨开单琬晶的手,上前拔刀,又向那人劈去。

    “张三!”单琬晶疾呼一声,刚用手一撑身子,却听啪的一声,杨浩又被连人带刀打回原地。

    “闪啊!”杨浩急出一掌推开单琬晶,两人左右滚开,那人身形已从天而降,双脚重重踏地,激起一片圆弧形的积水飞shè,杨浩和单琬晶都如同风中小草一样,被震得离地而起,身形滚动,又重重摔跌在十步之外。

    “孽徒,我杀了你!”那人似乎认准了杨浩,目露凶光,又大步向杨浩杀去。

    却听一声清叱,三条人影从半空中飘落,一刀双剑同时向那人递去,那人身形一顿,刚刚扭头,肩后又被划了一刀,接着被两枝长剑挑得全身衣物纷飞,一时间只觉眼前刀光剑影,人影纵横,竟是看不清来路,不由自主连连后退。

    使刀者一刀得手,双足落地,立时回头叫道:“杨浩!”正是傅君绰及时赶至。

    杨浩在雨地中拖泥带水的滚了七八圈,终于停下,不及答话,又连滚带爬的起身便跑,头也不回的叫道:“君绰,先缠住他!”

    傅君绰微微一楞,忽听一声惊呼,扭过头去,只见傅君瑜和傅君嫱联手双剑,竟被那人一指弹断,两人俱是剑柄脱手,被余劲带得翻身摔倒。那人大喝一声,双爪扬起,便要置两女于死地,忽然眼前寒光闪烁,劲气袭眉,连忙双手一合,啪的一声,将半截钢刀打成碎片,傅君绰踢起一杆长矛,扑面而至,jīng钢矛尖稳稳刺中那人咽喉,却仿佛刺中一张又老又韧的牛皮,矛势一滞,那人竟半步不退。

    傅君瑜和傅君嫱双双起身,四手抢住矛杆,与傅君绰合力推矛,那人这才抵挡不住,往后连退三步,单琬晶也从地上捡了根长矛,翻身滚至,着地便向那人脚跟打去,只听嗡的一声,jīng钢矛身竟面条般打成曲尺状,四女均惊得呆住。

    “二皇叔,醒醒,快醒醒!”杨浩跑到杨广身边,双手揪住后者衣领,拖起来疯狂摇动。却见杨广毫无反应,杨浩一个分急,不由分说,抡起一手,便啪啪连声的往杨广脸上扇去。

    扇到第八个耳光时,杨广终于咳了一声,悠悠醒转,杨浩大喜过望,连忙把杨广往身上一背,单手提刀站起,咬牙道:“二皇叔,这回全靠你了!”不等杨广回话,便怒喝一声,长刀拖地,大步向那人杀去。

    傅君绰和单琬晶四女正被那人双掌声雷动打得四下滚跌,杨浩急忙抡刀上前:“雷动九天!”当头一刀正中那人顶门,砍得人身形剧震,长发飞扬,晕乎乎的后退一步,反身一脚便把杨浩踢得侧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废墟台壁上,又反弹在地。

    “好痛啊!”忽然那人头痛再度发作,双手抱头,站在场中仰天狂啸,众人俱看得骇然sè变,这样一刀硬砍在头上,竟然只是好痛?

    杨浩扑的喷出一口血箭,只觉背上的杨广又往下滚落,连忙反手按住,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二皇叔,你负点责任好不好,快教我怎么打啊!”

    “雷……动……九天!”杨广虚弱的叭在杨浩肩上,轻轻吐出四个字。

    “雷动九天?”杨浩大惊道:“不行啊,刚刚试过了,二皇叔,你快想一想,再换一招!”

    “就……就这一招!”杨广声音渐低:“要……要用真……真雷!”

    “真雷?”杨浩身形剧震,霍然抬头,只见天空中银光缭绕,电蛇飞舞,顿时吓得呆住。

    ※※※

    “承杜总管见问!”李秀宁不卑不亢的道:“长安距此的确千里之遥,但这封圣旨却是如假包换,乃家父八百里飞骑遣送,而之前我刚好南下访友,闻听江都之变,又接到圣旨,才中途改道,是故来得快了一些,沈将军和杜总管若是不信,一验便知!”

    说着话,李秀宁双手捧起黄轴,便向杜伏威和沈光递去,沈光微微一楞,正踌躇着是否该接,旁边杜伏威已哈哈笑道:“本总管已受了洛阳册封,这份长安旨意是真是假,却也不关我事,不过据本人所知,洛阳也有一封旨意到来,可惜传旨官在半路被秦王殿下一刀给杀了,否则长安洛阳一起传旨,倒也是一大奇景!”

    杜伏威此言一出,诸骁果军官和李秀宁都是神sè微变,沈光刚伸出一半的手,又闪电般缩了回来,沉声道:“既然是圣旨,恕末将不敢妄接,还是交由我们殿下过目吧!”

    李秀宁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又微笑道:“这封圣旨是诏骁果军回返关中的,秦王殿下不在,诸位接也是一样!”

    沈光冷然道:“骁果军现归秦王殿下统辖,就算回返关中,也要秦王殿下点头!”

    沈光说话的同时,旁边的一众骁果军官却是神sè各异,目光闪烁的盯着李秀宁手中圣旨,李秀宁看在眼中,心中已七八分有数,当下收回黄轴道:“既然如此,就请带我去见秦王殿下吧!”

    杜伏威又是哈哈一笑:“进庙拜神,秦王殿下当然得见,但本总管是先到的,论理也是本总管先见,况且本总管与殿下早有交情,李家的小丫头,你得排在我后面!”

    李秀宁只淡淡一笑道:“家父与秦王殿下的父亲是中表之亲,小女子与殿下份属兄妹,总管难道没听过疏不间亲这句话吗?”

    杜伏威被她说的一楞,脸sè沉了一沉,随即又露出一丝冷笑:“哼,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那就一起去吧!”

    沈光之前从麦孟才和钱杰那里得知杨浩已经回城,此刻战势消停,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急着回宫查看,于是也不啰嗦,径直下令骁果军让开进城之路,向杜伏威和李秀宁一抬手道:“二位请随我来!”

    ※※※

    “王八蛋,逼人太甚!”杨浩背插大胜天,怀里抱着几根长矛,一边大骂,一边弯腰又从地上拾起一根。

    广场上傅君绰和傅君瑜、傅君嫱正展开轻功,奋力与那人游斗,那人苦于头痛时不时发作,神智已渐渐迷糊,踩着乱七八糟的步法,举手投足仍是劲力奇打,隔得老远,激出的水滴打在杨浩脸上,仍是阵阵生疼。

    满场十余根长矛散落各处,彼此相去极远,杨浩一个人东跑西颠去捡,单琬晶和萧环都是受伤极重,只能躺在地上心急如焚的看着,半点忙也帮不上。

    这时忽有两个人影跑进场中,帮着在地上拾矛,杨浩愕然扭头看去,只见竟是寇仲和徐子陵两个小子,不由一楞,随即反应过来,大喝道:“都拿到台阶上来!”说着扛起怀中的长矛便往台阶上奔去。

    寇仲和徐子陵一人捡了四五根长矛,也急急忙忙跑上台阶,只见杨浩脱下甲胄,将内衣条条撕开,正在绑扎手中的长矛,两个小子楞了一楞,也有样学样各自撕开衣服,拿起长矛,头尾相接的绑了起来。

    不多时,所有长矛已被三人连成十余丈长的一根,寇仲愕然道:“这么长,怎么用啊?”

    “竖起来用!”杨浩提起长矛中段,便用力往上竖去,寇仲和徐子陵连忙上前帮忙,三人交错换手,直挺挺的将长矛竖扎在废墟zhōng yāng,一头笔直朝天,远远望去,如同一根钢针竖扎在天地之间。

    “找地方躲着,不要靠近!”立好长矛,杨浩抽刀在手,向两个小子吩咐一声,便大步走到台阶,扬声喝道:“向雨田,你这个老乌龟,有本事过来跟我打!”

    场中正在激战的四人都是一惊,向雨田狂吼一声,双手一挥,一股白茫茫的无形气罩已把傅君瑜和傅君嫱远远震开,傅君绰却破罩而入,以指作剑,重重刺在向雨田后脑。便听喀嚓一声,傅君绰整条臂骨被当场震断,痛哼一声便向后抛飞,向雨田则向前踉跄一步,口鼻中一起喷出血雾。

    杨浩看得心中一紧,傅君绰已从地上翻身而起,一手支地,喷出一口血来,目眦yù裂的叫道:“杨浩,快跑!”

    “跑不了了,阿弥陀佛,但愿上帝保佑吧!”杨浩苦笑一声,双手持刀,虚砍在身前,向雨田脚踏雨地,已杀气腾腾的凌空扑至。

    “chūn雨连绵!”杨浩刀光一旋,卷起大蓬雨水,转身便走,哗啦一声向雨田已撕开雨幕,落上废墟,一掌向杨浩打去,杨浩就地一个翻滚,挥刀砍起大片瓦砾,叫道:“有本事来抓我!”

    “孽徒!”向雨田怒叫一声,一掌震散瓦砾,刚往前追了一步,杨浩忽从左侧的瓦砾堆里冒出头:“我在这里!”

    向雨田急忙飞身扑去,一脚踢飞半载烧焦的梁柱,杨浩已从他后面飞身扑过,横刀一划,又在向雨田肩上挑飞一片血肉。

    “杀了你!’向雨田仰天痛吼,反身正要去追杨浩,却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手臂粗的银蛇从天而降,堪堪在向雨田脚边打出一片碎粉,向雨田骇然后退,杨浩又从另一边露出身形,气极败坏的骂了一句:“靠,没打中!”

    向雨田呆了一呆,视线投往杨浩,又变得狰狞起来,怒吼连连的便向杨浩追去,杨浩展开幻魔步法,绕着大铁矛十步方圆东躲xī zàng,天空中更时不时劈下一道闪电,不大不小的地方,竟顷刻间变成重雷区,将两个互相追逐的身影照得闪闪发亮。

    杨浩躲了一阵,只见那雷电始终打不到向雨田身上,心中发急,忽然飞身扑出,满天刀影的朝向雨田背后劈去,向雨田急忙转身一掌,推出茫然劲气,杨浩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陡然反弹出去,哗然砸起瓦砾堆里不见,向雨田大步上前,刚要再出手,瓦砾堆一散,一根巨大梁柱猛的从中击去,向雨田猝不及防,被推得双脚离地,往后飞了三尺,才顿足稳住身形,一掌将梁木打成两段,却见青光一闪,杨浩人刀合一,已破木而出,一刀砍在向雨田左肩上,发力便往前推。

    向雨田吃痛大叫,竟被杨浩推得靠上铁矛,正要挥掌,忽然双手一紧,竟是寇仲和徐子陵不顾生死的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他左右双臂,仿佛两只口袋似的被向雨田挥上半空,却也无法再伤杨浩。

    “老天爷,快劈啊!”杨浩仰天大喝,便听噼啪一声,一道闪电似乎听见杨浩的声音,端端正正的劈上矛尖,结矛的布条一段接一须的燃烧起来,火星四shè的疾冲而下。

    “滚开!”向雨田也发觉不妙,猛的一转身,将三人尽数甩开,正要往台下跃起去,刷的一条铁链忽然横空甩出,毒蛇般的缠上向雨田的脖颈,随着铁链一带,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已扑上向雨田的背后,哈哈狂笑道:“老贼,我跟你同归于尽!”

    寇仲和徐子陵又扑了上去,紧抱住向雨田的双腿,向雨田全身受制,怒叫连天,只拚命扭动身子,片刻间竟然解脱不得。

    “滚开啊!”眼见那电光已近头顶,向雨田嘶吼一声,双腿左右踢开寇仲和徐子陵,大步便往台下奔去。

    “杨浩,雷动九天!”杨广厉声大吼,便听杨浩一声:“来了!”飞身上前,大胜天在铁矛上一擦,抡刀劈去,竟从铁矛上带出一段耀眼的电弧,凌空朝向雨田劈下。

    向雨田刚刚奔至台阶口,骇然回头,一把电光缭绕的大刀已疾劈入他的胸腔。

    霎时间一团火球从中爆出,杨浩惨呼一声,反震抛飞,向雨田也被整个劈出台外,全身冒火的落在雨地,着地溜出十余步远,身形翻滚,最后仰面朝天的不再动弹,堪堪停在一个人的脚下。

    不知何时,沈光、李秀宁、杜伏威等人已赶到广场,那具尸身正停在李秀宁的脚下,经过雨水洗涤,一张双眼圆瞪的苍白面容已清清楚楚落入众人眼中。

    “哈哈,这回你还不……”杨浩手提大刀,一脸灰烟的奔出台阶口,刚刚放声狂笑了半句,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中掐断。

    只见广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望来,神情都是同样的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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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柳暗花明(修)

    “长铗归来兮,食无鱼!”

    “长铗归来兮,出无车!”

    “饮无美酒醉,睡无美人妻!”

    空寂无人的养心殿内,杨浩一招苏秦背剑,旋身落在殿心,双膝跪地,向前滑行三尺,左手提起一只黑瓷酒坛,就口狂饮一气,接着漫声长吟中,一腔怨愤之情俱化在剑光之上,乌龙绞柱,弹身而起,剑走乱披风势千山万水,又脚踏玉环步,接一招回剑怀中抱月,左手一松,一只酒坛已粘在剑尖上,盘身一转,举至半空,大股酒水倾坛而下,杨浩张口去接,头脸衣发俱都打湿。

    “殿下!”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沈光白衣银甲,走进殿内,躬身行礼。

    杨浩手腕一抖,将酒坛弹上高处,反手接住,另一手背剑身后,淡淡的道:“你来做什么,是不是奉了李秀宁的命令,来抓我这个杀君弑上的凶手?”

    沈光一阵愕然,才开口道:“殿下说过,您杀得是附身夺舍的邪帝向雨田,沈光不敢妄自猜测!”

    “哈哈!”杨浩仰天一笑,转身走回龙书案前,插剑回鞘,提坛转身道:“你真的相信我?哪怕是附身夺舍这种荒天下大谬之事,哪怕我所说的真杨广也不知去向,哪怕你们亲眼看见杨广倒在我刀下……”忽然闭目一叹:“我自己都不信,算了,算了!”又举坛往口中灌去。

    沈光的视线随着杨浩转回龙书案,正sè道:“当rì末将有亏职守,羁身牢狱,本打算以死殉忠,是殿下亲身来到牢里,才率领末将收伏骁果,逐走宇文化及,此事当晚有目共睹,末将认为,殿下没有杀圣上的理由!”

    咕的一声,杨浩吞了口酒,放下坛道:“怎么没有理由?我野心勃勃,我yīn谋诡计,我装疯卖傻,欺骗天下,指使宇文化及造反是我,纵兵洗劫江都也是我,杀洛阳使节是我,杀圣驾还是我,我是大恶人,野心家,现在真相大白,走吧,你们都走吧,让我众叛亲离,等死好了!”

    沈光紧皱双眉,又躬身行礼道:“殿下,忠臣不事二主,圣上虽死,殿下还在,沈光绝不舍殿下而去!”

    “哼!”杨浩冷笑一声,踉跄退了两步道:“不要骗我了,我知道麦孟才他们都去见了李秀宁,你也去吧,你们不是想回关中,与亲人团聚吗,我帮不了你们,你们也不用再对我有什么顾忌!”

    沈光却垂首道:“末将不是关中人,也没有什么亲人,末将手下的给使,都是宫奴出身,回不回长安,对我们都无所谓!”

    “无家可归啊?”杨浩醉熏熏的在龙书案前的台阶上坐下,一挥手道:“也不要紧,你们看这宫中,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尽管拿去便是,本王给你们做主,反正也不差这条罪名!”

    沈光一撩衣甲,单膝下跪,语气低沉的道:“殿下!”

    “拿吧,拿吧!”杨浩茫然抬头道:“原来老天注定,我这辈子一事无成,王八蛋,老子不玩了,看你还怎么耍我!”

    这时忽听殿外传来喧哗,几名给使匆匆跑进殿来,一见杨浩的情形,都是微微一楞,随即向沈光道:“大人,李秀宁带骁果军进宫了!”

    沈光面sè一沉,又看了杨浩一眼,便从地上起身,手按剑柄,带着几名给使大步走出殿去。

    “自古圣贤皆寂寞!”杨浩低吟一声,又举坛半空,张口去接酒水。

    ※※※

    满天细雨,仍是千头万绪的下着,在天地间织出稀薄朦胧的雾气。

    沈光大步走出养心殿,只见殿前广场上,众给使手持长矛,正与大批骁果军对峙,双方都是面sè严峻,刀剑出鞘,麦孟才等骁果军官也都在其中。

    “大胆,你们要造反吗?”沈光怒喝一声,一步跃下殿前台阶,来到骁果军的面前,众给使纷纷围拢在他身后。

    沈光出面之前,骁果军还在吵吵嚷嚷,随着他一声大喝,威名所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闭嘴,前排的骁果军官们互视一眼,目光俱是微微变sè。

    “皇宫重地,谁敢乱闯!”沈光又上前一步,神情yīn沉的道:“麦孟才、钱杰、赵行枢,是不是圣上一死,你们就胆大包天,为所yù为了?”

    见他们都不敢答话,沈光目中闪过一丝杀机,忽然厉声道:“麦孟才,是不是你带的头!”

    “不、不是我!”麦孟才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前列的骁果军也为之一阵sāo乱。

    只听一个娇美动听的声音道:“沈将军,我们是来捉拿杀害圣上的凶手,你为何带人阻拦?”

    随即人群一分,李秀宁带着数十名随行武士从骁果军阵中走了出来,神情淡然的对上沈光的视线。

    “杀害圣上的凶手是宇文化及!”沈光冷声道:“已经被秦王殿下率兵击溃,与临江宫一起粉身碎骨,麦孟才、钱杰二人都是亲身经历,还来皇宫作什么?”

    “沈将军此言差矣!”李秀宁不动声sè的道:“昨夜你我都亲眼所见,圣上被秦王浩一刀劈死,如此滔天大罪,沈将军仍要维护他吗?”

    沈光怒哼一声,侧身道:“此事殿下已经解释过,他杀得是向雨田,不是圣上!”

    “哈!”李秀宁淡然一笑:“移魂夺舍,这种事情,试问天下谁会相信,秦王浩若是胸怀坦荡,问心无愧,就让他跟我回长安申辩!”

    “笑话!”沈光大怒道:“殿下何等身份,你凭什么?”

    “凭我手上的长安圣旨!”李秀宁冷冷的道:“诸位骁果将军都已经接旨听令,沈将军,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沈光霍然回身,目光如鹰隼般向一众骁果军官扫去,麦孟才等人俱是下意识的避开,不敢与他对视。

    “哈哈,好、好!”沈光怒极反笑,又看向李秀宁道:“好个长安圣旨,圣上刚驾崩不久,你们就忙着争权夺利,连圣旨都出来了!可惜本将军受圣上之命,职守皇宫,除非圣上亲口下令,否则谁敢闯宫,就形同叛逆,杀无赦!”

    呛的一声,沈光已横剑出鞘,身后众给使纷纷挺出长矛,枪林般的伸上前来。

    李秀宁的随行武士也纷纷拔刀相向,李秀宁目光一寒,朗声道:“沈将军,你是一定要附逆了!”

    “昨夜之事疑点重重!”沈光按剑道:“你们不查究竟,便急着对殿下下手,全不念殿下独力收复江都,剿灭宇文化及的功劳,本将军不平!”

    李秀宁深深吸了口气,才道:“那就无话可说了,沈将军,你是个人才,如果能到长安来,一定会受重用……”

    随着李秀宁轻描淡写的话语,所有人的都心弦崩紧,俱知道只等她话音落地,便是一场同室cāo戈的大战。

    “是受你们李阀的重用吧!”一个声音忽然从养心殿内传出,场中渐渐凝重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泄,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只见杨浩衣发不整,脸sè酡红的跨出大殿,摇摇晃晃的顺着台阶走了下来。

    “殿下!”沈光连忙插剑回鞘,转身正要去扶,杨浩却轻轻将他推开,径直走到李秀宁面前站定。

    双方对视了片刻,杨浩忽然咧齿一笑:“好妹子,此事与沈光他们无关,我跟你走就是!”

    沈光大吃一惊,急步抢上来道:“殿下,他们不怀好意,你不能跟他们走啊!”

    “不要紧!”杨浩醉眼也斜的嘻笑道:“长安的小皇帝是我侄儿,李渊李大人又是我表叔,还有这么漂亮的好妹妹,我当然要去呢!”说着话竟伸手去摸李秀宁的脸蛋,李秀宁吃了一惊,连忙蹑足后退,旁边早过一只手,牢牢扣住杨浩的手腕,一名年青武将横身拦在杨浩眼前,面沉如水道:“殿下,请自重!”

    “呵呵,这位又是谁啊?”杨浩直接把视线投向李秀宁,笑嘻嘻的道:“不会是妹子你的夫婿吧,倒是长得不错,都快赶上我了!”

    李秀宁眉尖一戚,美目中露出一丝愠sè,那年青武将已收手后退,肃然道:“小人马三宝,是四小姐的家奴!”

    “马三宝?哦,听过,听过!”杨浩恍然大悟的拍着额头道:“小伙子有前途,你将来一定会封候拜相的!”

    那马三宝却是面无表情的退到李秀宁身边,根本没把杨浩的话当回事。

    杨浩又踉跄退了一步,转头向沈光道:“沈司马,你是忠义之人,可惜本王大势已去,没办法再报答你,要是你还念着咱们君臣一场,本王的两位夫人受伤严重,至今昏迷不醒,拜托你暂时照看,还有萧长史也受了伤,巴陵帮那边你也通知一下的好!”

    沈光被杨浩说得一呆,啪的一声,竟被杨浩一掌击退三步,杨浩已顺手抽出他腰间宝剑,亮闪闪的横在手中。

    呛呛数声,马三宝等李阀的卫士全都拔出兵器,护在李秀宁身前,沈光抢过一根长矛,也率领众给使一涌而上,骁果军阵一阵sāo动,一众军官也纷纷踏前一步,双方一触即发之际,杨浩又一扬手,止住沈光等人,笑吟吟的向李秀宁道:“好妹子,你手下太紧张了!”

    “殿下的七十二候刀法,望江台一战成名,小妹早已听麦将军他们说过!”李秀宁站在刀戟丛里,神sè淡定的道:“如果殿下想倚仗武功,行险一搏,小妹可未必给你这个机会!”

    “哈哈,果然是李家的人!”杨浩仰天一笑道:“妹子放心,这么多骁果军在,本王纵有三大宗师的身手,也是难逃法网,不会以卵击石这么蠢,你押我回长安,无非是明正典刑,向天下宣扬你们长安的正统,我纵有什么冤屈,你们也是不会理的,到头来反倒是我拿自己的人头,成就你们李家的威名,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李秀宁默然不语,显然是被杨浩说中心事,沈光一振长矛,怒道:“殿下,末将等人舍了xìng命,保你杀出去!”

    “杀出去?”杨浩轻伸两指,一弹剑身,发出嗡然一响,怔然叹道:“杀得出江都,杀不出天下,我杨浩堂堂堂秦王,混成丧家之犬,还有什么意思!”

    “骁果军已全体接了长安圣旨!”李秀宁冷然道:“你就这点人手,就算你能杀出去,你的部属和妻子也会被处以极刑,放下兵器,和我回长安吧,我保证你在死前,会有一段安稳的rì子过!”

    “哼,反正是死,我又何必再多受折辱!”杨浩忽然yīnyīn一笑道:“好妹子,你说如果我死在江都,死无对证,天下人会不会认为,是你李家为了独占大隋基业,所以故意设计陷害我?”

    李秀宁霎时眼神一变,还没开口,杨浩已纵身跃上殿前台阶,横剑就颈,哈哈大笑道:“反正这件事已经说不清楚,那就索xìng让它更扑朔迷离一点好了,李秀宁,你二哥设计盗取东溟账薄,导致宇文化及造反,圣上驾崩,你又当众逼我自戮,尽收骁果军为己用,好手段,好心机,本王成全你们!”

    “殿下!”沈光大吃一惊,连忙向杨浩奔去,杨浩大喝一声:“别过来!”又往台阶上退了一步,沈光登时吓得不敢再动。

    杨浩又退一步,环视全场道:“麦孟才、钱杰,你们总算叫过我一声殿下,殿下无以为报,就拿这条xìng命还给你们,只望我死之后,一了百了,你们不要再逼人太甚了!”

    麦、钱两人俱听得心神剧震,还没有所反应,杨浩已站在高处,朗声大笑道:““哈哈,*,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原来我终究只是一个过客,老天,这下你满意了!”话音未了,五指握剑一紧,便yù用力割下。

    “据说如果一个人的剑够快,那会他就会听见自己的鲜血,在风中哧哧放shè的声音!”杨浩已记不清这是哪部片子的台词,只是突然间在心中闪过,忽然又好想体验一下这种传说中的意境。

    “殿下!”“拦住他!”沈光与李秀宁同时脱口惊呼,十余道人影纷纷向阶上扑去,却快不过杨浩手中之剑,已经微微陷入皮下。

    却在此时,半空中只听一声:“住手!”一道红影闪电般飞来,竟然后发先至,啪的将杨浩手中长剑击落,余势未衰,斜插在汉白玉石阶之上,却是一杆四尺长的锦旗,旗面迎风展开,呼喇喇露出一个金丝绣成的“江”字。

    ※※※

    便听一声哈哈大笑,一个高冠瘦长的人影形如大鹤般凌空扑至,两只大袖迎风一舞,稳稳落养心殿的阶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一阵脚步声响,数百名手持陌刀的黄巾武士,杀气腾腾的斜刺里奔至,为首一人全身黑甲,身背一柄一丈多长的双刃大刀,挺身护在那人身旁,骁果军的阵形顿时一阵sāo乱。

    细雨仍旧飘摇不定,过了片刻,才听李秀宁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杜总管,杜总管也是来捉拿杀害圣上的真凶吗?”

    众目睦睦之下,只见那人长身负手,立在台阶与骁果军之间,此刻原地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面如刀刻,目如鹰隼的相貌,头带高冠,一身宽袍大袖,气度凛然如山岳,竟视满场骁果军如同无物,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嘲笑,正是江淮霸主杜伏威,身边的黑甲大汉正是阚棱。

    “哼,小丫头不必拿话来套我!杨广在时,本总管就造他的反,现在他死了,更是大快人心,帮他抓凶手,本总管可没那个闲情!”杜伏威冷笑说完话,看也不看李秀宁,又哈哈大笑的向杨浩走去:“老弟,当rì大江一别,多时未见,昨晚又没机会说话,今天老哥我特地来找你叙旧,你干嘛要死要活的!”

    杨浩张着五指,还在怔怔发呆,沈光已率领众给使拥上台阶,将他团团护住,目光戒备的盯住杜伏威。

    杜伏威脚步一顿,正要开口再说,身后又响起李秀宁的声音:“杜总管,你现在受了洛阳封诰,已是朝庭命官,捉拿杀害圣上的凶手,是你份内之职!”

    杜伏威立时眉头一皱,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之sè,冷声道:“什么狗屁洛阳封诰,本总管纵横江淮,就算你父亲亲至,也不敢这样对本总管说话,你一个小丫头,倒是胆子挺大的!”

    李秀宁话语一窒,杜伏威已向杨浩道:“老弟,这个是你表妹吧,作妹妹的竟把哥哥逼得要自杀,真是少家教啊,不如老夫代你管教一下!”

    话音未了,整个人已倒纵身形,瞬息间便欺近李秀宁身边,李秀宁大吃一惊,连忙出掌退步,不料杜伏威身形一旋,已鬼魅转至身后,一掌拍在李秀宁的肩头,李宁痛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前倾倒,这几招快如闪电,马三宝反应过来时,李秀宁已经中掌前跌,急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姐,挺刀向杜伏威刺去。

    啪的一声,杜伏威双掌一合,已将刀锋夹住,错掌打落在地,冷眼看着李阀的武士将李秀宁护住,只yīn沉一笑,也不再追击。

    李秀宁右肩中掌,只觉半只胳膊如同火烧火燎一样,痛得银牙紧咬,目光忿然的与杜伏威对视,却也知道了对方的厉害,暗暗心惊不语。

    骁果军一阵哗然sāo乱,阚棱大刀一横,身后众黑甲武士俱上前一步,场中气势再度凝重起来。

    “杜总管!”杨浩忽然开口:“你也是带我去洛阳的吗,比起长安,洛阳倒是近得多,我死的也快,还是不去的好!”

    “胡说八道,谁说要带你去洛阳了?”杜伏威冷哼一声:“你当本人真把这个东南道大总管看在眼里吗,不过是气气宇文化及,竟敢封我什么历阳太守,出口恶气而已,还是你老弟当rì说得好,放着这三千江淮水面,数十万百战兄弟,我自逍遥快活,又何须看哪个朝庭脸sè?”

    “哈,老哥果然还是英雄气魄!”杨浩失笑道:“小弟惭愧!”

    “你又有什么好惭愧的?”杜伏威又道:“你身为皇室宗亲,为罗刹女抛了荣华富贵,流落江湖。丹阳论战,名噪天下。入瓦岗,单枪匹马,搅得李密翟让同归于尽。又入江都逐走宇文化及,一夜间收伏十万骁果。听阚棱说,你还是那个让李子通自己打破头的东平张三。这么多jīng采之事,我杜伏威都要写个服字,你还要惭愧,别人岂不愧得没脸见人!”

    杜伏威一番话说来,众多前尘往事逐一浮上杨浩心头,也不禁露出一丝莞尔:“能得杜总管写个服字,杨浩虽死无憾!”

    “死个屁!”杜伏威微微一笑:“你以为杀了杨广,天下就容你不得吗,别人不容你,我杜伏威偏偏保你,我江淮大军进驻城内,只待本人一声令下,便会杀进皇宫,我倒要看看,谁敢逼你去死!”

    此言一出,全场众人都是大惊,杨浩愕然一楞:“你什么意思!”

    “当rì你说过,我杜伏威遇乱世可割据一方,遇盛世可择明主而投之,进退都不失公候将相之位!”杜伏威目露异采,牢牢盯住杨浩道:“我杜伏威出生贫寒,半辈子打打杀杀,看似威风八面,实则只是个草头王,这种话从来都没人对我说起,我信你,所以今天就要你给我一个证明,我选你作明主,用二十万江淮人马,保你登基为帝,跟洛阳长安三分天下!”

    杨浩当场呆住,还没有所反应,李秀宁已怒喝道:“杜伏威,你这样做,只是成为天下公敌,自取灭亡!”

    “亡就亡吧!”杜伏威狂笑道:“这个天下原本就是一场赌局,乱世到头,不是人亡我,就是我亡人,老子不想坐以待毙,就得搏他一搏!杨浩,你说呢!”

    杨浩目光一凛,霍然抬头道:“你此言当真?”

    (PS:修订版);

第六十九章 秋风秋雨

    呼啸一声,一枝带着火星的号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开一团光雨。

    广场周围忽然响起隆隆雷声,四面八方的向养心殿前逼来,李秀宁和骁果军众人都是神sè一变,杜伏威嘴角却挂起一丝得意的冷笑,向阚棱微一颔首,阚棱会意,立时转身跃上殿前台阶,运足内力,扬刀大喝一声:“江淮!”

    声音滚滚传开,只听四周围立时响起山崩海啸般的和声,无形有质的音cháo,竟震得漫空雨水零乱,骁果军阵不由自主的往中间一缩,便听密集如雷的脚步声,四外雨雾里俱出现重重叠叠的人影,排成整齐队列,绕过养心殿缓缓走出,枪林如雨,刀光闪亮,庞大的压力瞬间弥漫全场,连杨浩也为之暗暗心惊:“原来这家伙早有准备!”

    “江淮!”阚棱又是一声大喝,所有人顿时停下脚步,静静站在雨中,各排长枪整齐划一的往前一横,发出刷的一声,已将骁果军四面围住。

    “杜总管,你真要一意孤行吗?”李秀宁目光微微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一片森寒杀机代替,利剑般隔空向杜伏威刺去。

    “怎么,老夫没那个实力吗?”杜伏威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一捋须髯道:“此次老夫带了八万大军,原准备跟李子通硬拚一仗,谁料晚来一步,倒是捡了个便宜,未损一兵一卒的进了江都。小丫头,若你还想仗着那点骁果军,寻衅生事,别怪老夫不顾江湖身份,以大欺小把你留下来,让李渊亲自来领人,那时可就不好看呢!”

    李秀宁神sè一紧,默然半晌,才道:“既然杜总管出面,秀宁甘拜下风,此事暂且作罢,不过秀宁可要提醒杜总管一句,秦王浩此人野心勃勃,城府深藏,总管还需小心提防,以免袖蛇伴虎,反伤己身!”

    杨浩兀自茫然,却被李秀宁这句话猛然惊醒,暗道声:“好yīn险的小丫头!”一看场中双方剑拔弩张的形势,急忙走上前道:“杜老哥盛情高义,小弟无德无能,实在不敢接受,能保此残躯,已是万幸,千万不要为我再起风波了!”

    说着又转向骁果军众人,团团一拱手道:“孟才、钱杰,还有诸位,杨浩与你们有约在先,要助你们回关中与家人团聚,谁料半路风波,只得自食前言,幸好长安还没忘了你们,由李阀的四小姐亲自来传旨,也算了了杨浩一桩心事,此去山高水长,恐无后会之期,诸位保重!”

    “殿下!”麦孟才与钱杰跟杨浩攻打临江宫,此刻接了长安圣旨,心情最为惭愧,闻言不觉哽咽难语,其余人也都不自在的扭头,不敢与杨浩对视。

    “老弟,你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杜伏威也走上前来,重重一掌拍在杨浩肩头:“这帮人忘恩负义在先,你还能如此以德报怨,我杜伏威没有看错你!”说罢又冷笑一声,侧目向李秀宁道:“丫头,我是给秦王殿下面子,限你三rì之内,带这帮人离开我江淮地界,否则别怪老夫辣手无情!”

    李秀宁冷哼一声,目光森然的看了杨浩一眼,扭头便走,马三宝等人连忙跟上,骁果军也开始转变队形,麦孟才和钱杰又向杨浩躬身一拜,转身走进阵中。

    阚棱扬声传令,前面的江淮军立刻cháo水般让开去路,命令声一路接一路传出宫外,竟不知有多少人马。

    杨浩暗擦了一把冷汗,满腔酒意随汗水泄出,立时醒了八分,扭头看去,只见那柄用来自刎的长剑仍孤零零的躺在台阶上,不过短短时间,竟已在生死线上滚了一遭,心情之复杂,实在难以言述。

    无声一叹,心知这个乱世漩涡,自己算是再没机会跳出去了。

    “岂曰无衣兮,与子同袍,王予兴师兮,修我戈矛!”一声长吟之中,杨浩黯然转身,缓步向台阶上行去。

    杜伏威微微一楞,正要开口唤他,便听身后骁果军中传来一片低沉的和声:“岂曰无衣兮,与子同席,王于兴师兮,修我矛戟!”

    “岂曰无衣兮,与子同裳,王于兴师兮,修我甲兵!”

    “修我甲兵兮,与子偕行!”雨雾笼罩的军阵之中,麦孟才与钱杰已是泪流满面,不敢回头。

    李秀宁听在耳中,下意识驻足回身,只见杨浩寂寥背影,正舞袖长啸,一步步往养心殿中行去,不由李秀宁眉尖一蹙,美目中透出一丝深深的寒意。

    ※※※

    杜伏威安排好军队,走进养心殿内,却不见杨浩的身影,于是转身往殿后寻找,刚好几名给使迎面行来,向他躬身一礼,便往后园的听雨台引去。

    上了万寿山,只见一座八角凉亭之外,沈光率领给使站在雨中守护,杨浩独自一人坐在亭内,正在自斟自饮,旁若无人,杜伏威迈步行了进去,撩衣在杨浩对面石椅上落坐,笑道:“老弟怎么还闷闷不乐,只不过死了一个昏君而已,又不是你亲爹,别说你是不是冤枉,就算你真杀了他,杨广这人杀兄弑父,暴虐百姓,在公你是为民除害,在私你是清理门户,谁能把你怎样?”

    杨浩长叹一声,给他斟了杯酒道:“你老哥坐拥二十万江淮大军,无人敢惹,当然说得轻巧,小弟寡人一个,还拖家带口,现在成了天下公敌,想想宇文化及的下场,我又哪里乐得起来?”

    杜伏威接杯在手,淡然道:“哦,所以你就被一个小丫头,逼得要自杀这么委屈,当rì大江相遇,你手无缚鸡之力,尤能对我这个江淮总管侃侃而谈,不是老哥我怪你,现在你身手大进,怎么胆子却变小了!”

    杨浩摇头苦笑道:“武功是越练越高,麻烦就越惹越大,又喝了点酒,只想发泄一下,现在想来也后悔莫及!”

    “拿自己小命发泄?”杜伏威眼睛一瞪:“你还真是有一套啊,若不是我赶的及时,你那一剑当真刺得下去吗?”

    杨浩失笑道:“那也未必,说不定我怕痛,一时手软,割了一半就放弃了!”

    杜伏威听得一楞,随即放声大笑,挥袖将桌上酒杯拂下,提过酒坛来:“好,你心里不痛快,老哥就陪你发泄,杯子太小没意思,我跟你干一坛!”说着仰坛酒口,鲸吞一气,放下来递给杨浩,杨浩微一迟疑,也伸手接住,仰坛咕嘟嘟的将剩下的一半酒水一口饮尽,才酒水淋漓的放下坛来。

    “痛快!”杨浩一抹嘴,长出一口气道:“杜老哥,说句心里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成大器的贼寇,心里实在没有瞧得起你过,可今天小弟走到绝路,你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挺身相救,你我不过一面之交,冲你这份义气,从今天开始,我杨浩真心实意叫你一声老哥,一辈子的兄长!”

    杜伏威又是一楞,接着长声一叹道:”不错,我杜伏威号称江淮霸主,实际上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贼寇,杀人越货,无所不为,你们这些皇室宗亲,世家子弟,看不起我,也是自然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十泽之内有奇才!”杨浩长身而起,按着桌面道:“老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这三千里江淮,水运便利,四通八达,又兼地阜人丰,实为龙盘虎踞之地,出他个帝王将相也不是难事,你若有心,杨浩就倾尽所学,帮你入主中原,让你也尝尝当皇帝的滋味,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你保我当皇帝?“杜伏威哑然失笑道:“老弟,你喝多了,是我保你当皇帝!”

    “我不想当皇帝!”杨浩举起桌上的酒杯,将剩下的一口酒倒入口中:“姓杨的当皇帝,没有一个好下场,我只想找个地方,有妻有子,家财万贯,快活一生,则余愿足矣!”

    “哈哈!”杜伏威抚掌大笑道:“说出来老弟你别笑话,你别看我打打杀杀,其实我心里想法也跟你一样,家财万贯,衣食无忧,不过妻妾我就不要,我要遍搜天下道家方术,练丹服药,以求得道成仙!”

    杨浩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回头楞楞的看着杜伏威不语,杜伏威却是一本正经的道:“若不是人在江湖,琐事缠身,我早就素衣黄冠,云游天下去了!”

    又是长生不老?杨浩想起历史上杜伏威就是服丹暴毙,顿时有些担心的道:“老哥,大道无形,不在丹药,服多了反而伤身,修道是一回事,炼丹就不必了吧!”

    “这你就不懂了!”杜伏威道:“人生草木之躯,与时同朽,唯丹药乃金石之物,亘古不灭,多服丹药,取金石之坚以补草木之弱,才得达到金身不坏的地步,此中妙用无穷,等过几天,老哥拿常服的几种丹药给你试试,你便知道这其中的好处了!”

    千万别拿来!杨浩赶紧改口道:“小弟的内功独特,忽寒忽热,不适药xìng,此事稍后再说吧,我再叫他们拿些酒来,咱哥俩好好痛饮一番!”

    杜伏威道了一声:“可惜!”又抬手阻止道:“江都城刚刚接手,老哥我还有很多事情,还有殿下的登基大典,千头万绪,都要一一安排,马虎不得,现在不喝了,等我忙完这些事,再跟殿下一醉方休!”

    “登基大典?”杨浩微微一楞道:“老哥……”

    话没说完,杜伏威已长笑起身道:“不用说了,就这样决定,当rì大江之上跟你分手,我就后悔没有留住你,后来又知道你的秦王身份,就更加佩服你的气度见识,现在兜了一转,我们还是聚到一起,兄弟俩一起携手打天下,你做皇帝,我就做你的保驾大将军,咱们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然后同享荣华富贵!”

    杨浩眉头一皱,还要再开口,杜伏威已转身走出亭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显得心情愉快至极。

    望着杜伏威的身影走远,杨浩神情古怪的坐回座位,默然不语。

    沈光带着一身雨水走进亭内,拱手道:“殿下,你真要跟杜伏威联手吗?”

    杨浩沉吟道:“你也是为官多年,有什么看法?”

    “这个!”沈光面露难sè,顿了一顿才道:“江淮军的名声一向不好,杜伏威此人又我行我素,桀骜难驯,末将认为不妥!”

    杨浩缓缓起身,走到亭边,负手看着满山雨雾道:“你说得不错,可惜我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不拥兵自保,就是死路一条,只能跟着杜伏威走下去了,沈光啊,我前途吉凶未卜,你现在离开我,还来得及!”

    “末将誓死追随殿下!”沈光单膝下跪,语气坚定的道。

    杨浩幽幽一叹,不再开口,静了一会儿,只见山道上跑来一名打伞的宫女,脚步匆匆的奔到亭前,却被给使们横矛拦住,那宫女连忙下跑到:“启禀殿下,萧长史让婢子传话,说是王妃娘娘她们醒了!”

    “真的?”杨浩眼中陡然爆出喜sè,大步奔出亭外,沈光叫声“殿下!”连忙夺过那宫女的雨伞,急步追了上去。

    ※※※

    傅君绰等人被杨浩安置后宫西南角的凤仪殿,原本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自当晚大乱之后,萧后已不知去向,正好移作病房之用,萧环伤势较轻,被杨浩用长生气加以治疗后,已行动无碍,带着几名宫女留在殿中看护,来向杨浩报信的宫女正是其中之一。

    风仪殿外,还有沈光安排的一队给使守卫,见杨浩与沈光匆匆而来,连忙下跪行礼,杨浩抬手让他们起身,刚要进殿,便听里面传来萧环的声音:“啧啧,这才多大一点,就学会帮姐姐争男人了,当我琬晶妹子好欺负怎么着!”

    杨浩听得一楞,放慢脚步,还没反应过来,傅君嫱的声音又怒冲冲的响起:“不要脸的野女人,那家伙明明是我大姐的,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一口一个王妃,真不知羞耻!”

    杨浩听得心中一寒,霍然止步,沈光已扬声叫了出来:“殿下驾到!”

    殿中的声音顿时一静,杨浩当场倒吸一口冷气,扭头定定的看着沈光,沈光被他看得一头雾水,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殿下?”

    “你真行!”杨浩缓缓挑起一个大拇指,冷哼一声,便拂袖往殿内走进,沈光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后面。

    杨浩一进殿来,几道冰冷的视线立时交错投至,整个大殿的温度顿时降下,只见傅君绰三姐妹站在左首,单琬晶与萧环站在右首,中间相隔十余步,界线分明的对峙,其余宫女都是不知所措的跪在一边,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杨浩喉头微动,不动声sè的走上前问道:“你们做什么?”

    其余人还没说话,傅君嫱已怒冲冲的跳了出来,冲到杨浩面前,一指单琬晶道:“我还要问你做什么,这个女人是谁?”

    “本王的爱妃!”杨浩淡淡回答,单琬晶听得眼中一亮,又故作不屑的扭开头去。

    “那我大姐呢?”傅君嫱越发气恼,小脸涨得通红。

    “朕的皇后!”杨浩依旧淡淡回答,傅君绰从杨浩一进殿,便眼眶通红的一直盯着他,只是被傅君瑜拉住,又以手捂嘴,才忍住没有哭出声,单琬晶却是目光一寒,轻轻哼了一声。

    “啊?”傅君嫱又惊又怒道:“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哦,原来你当了王爷,就开始喜新厌旧,沾花惹草了!”

    “本王原本就是王爷!”杨浩施施然一捋鬓发,道:“王爷三妻四妾,有什么大不了的,本王在东平,还有两名爱妾没有带来呢!”

    “你……”傅君嫱气得话语一窒,刚要再开口骂他,杨浩却仰起头,若有所思道:“听说某个人很怕鬼,被人一吓,就自己打屁股,那人是谁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其余人都听得莫明其妙,傅君嫱却当场被隔空点穴,呆呆的张着小嘴,目中已露出骇然yù绝之sè。

    杨浩冷冷一笑,上前一步俯身,凑在傅君嫱耳边,轻声道:“不想丢人现眼,就乖乖听话,别在这儿给我捣乱!”傅君嫱吓得全身一颤,忽然尖叫一声,一转身就缩回傅君绰身后,再不敢看杨浩一眼。

    其余人都是一阵惊诧,还没反应过来,杨浩又咳了一声,吸引来众人注意,淡然道:“现在没有问题了吧,不相干的人不要说话!”

    萧环正要开口,被他厉声一喝,吓得又把话缩了回去,单琬晶仍是扭着头,一言不发。傅君瑜则用力拉住大姐,目光冰冷的看着杨浩。

    整座殿内安静的几可闻针。杨浩忽然觉得一阵疲惫,又道:“唉,算了算了,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也不勉强你们,等你们伤好之后,我会着人送你们离宫的!”说完又摇头苦笑一声,一转身,便大步出殿外。

    众人都是茫然而立,全想不到他竟这样说走就走。沈光向外跟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忍不住又转过身来,冷然道:“恕末将多嘴一句,殿下先前险些自杀,诸位不要太过分了!”

    傅君绰和单琬晶俱是一呆,随即单琬晶一言不发的奔出殿去,傅君绰怒喝一声:“放开我!”挣脱傅君瑜,也急步追去。

    傅君瑜猝不及防,连退两步,愕然看着两女身影一前一后,追入殿外的茫茫雨中。

    ※※※

    杨浩独自一人走在外面,冰凉雨丝扑面而下,带来阵阵清凉,心头烦闷却是不见半点消却。

    前边闹,后边也闹,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人生啊,原来到哪都是一样无奈,杨浩不禁又想起前世的公务员生涯,虽然没有现在这么jīng采,却也有一种淡淡的幸福。当时乍尝不觉,现在离乡背井,流落武侠世界,反而越发怀念。

    正若有所思之际,忽然一个人影半空中飞落在地,单膝下跪道:“三爷!”

    杨浩思绪一顿,愕然止步,险些一掌打去。那人已掀起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容貌:“三爷,是我啊!”

    “宣永?”杨浩当场楞住。

    (PS:小改一点)

    ;

第七十章 蛟龙得水

    “杨浩!”“张三!”

    两双脚步茫然踩踏着雨地,傅君绰和单琬晶各自拖着伤势,口中呼喊着杨浩的名字,神sè焦急的在雨中行过。

    直到两女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杨浩和宣永才从宫墙下的一条背巷里钻出,听着两女渐渐远去的呼喊声,杨浩不禁眉头一皱,轻声骂道:“这两个笨蛋,受伤还敢淋雨,真是嫌命长!”

    宣永大惑不解的道:“三爷,那不是单公主吗,你怎么不理她们?”

    “这种事你需要知道吗?”杨浩恶狠狠的盯了宣永一眼:“我还没问,你来干什么,难道东平也出事了?”

    宣永被他盯的缩了缩脖子,忙道:“禀三爷,东平一切安好,什么事都没有。是三爷在江都出事的消息传回东平,我们怕三爷吃亏,所以就让属下和高占道带了三百jīng锐武士赶来助阵,还有东溟派的尚公和护派四将也跟我们一起,现在都躲在城东江阳县的十里铺,只等三爷一声令下,不论阳攻yīn谋,我们拚死也要把三爷弄出去……”

    “弄你个头啊!”杨浩啪的一指凿,把宣永的雨笠打的扣在他脸上,拂袖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一离江都,我就是死路一条,到时候连你们也得搭上!赶紧回去给我告诉他们,特别是东溟派的人,就地潜伏,不准轻举妄动,我会派人安排,让你们分批混进宫的!”

    “是!”宣永立时弯腰拱手,恭恭敬敬的答应。

    “去吧,去吧!”杨浩心不在焉的挥挥手,快步向雨中走去,取道正是傅、单两女消失的方向。

    宣永这才得机会把雨笠扶起来,看着杨浩匆匆而去身影,暗自骇异:“三爷的武功真是越练越高了,随手一招,竟让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

    杨浩一路追出左侧宫门,仍未见到两女影踪,心中也焦急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要再往前追,视线余光中忽然人影一闪,单琬晶已出现在十步之外,一身衣发滴水,胸膛起伏不定,神情嗔怒不语。

    “琬晶?”杨浩眼中一亮,刚往单琬晶那边走了两步,心生jǐng兆,又转身回头望去,只见傅君绰抚着伤臂,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同样全身笼罩在雨丝里,美目中噙着一段微不可查的幽怨,银牙紧咬下唇,已渗出缕缕血丝。

    “君绰!”杨浩不由自主的停住身形。看看傅君绰,又看看单琬晶,最后无奈的道:“别闹了,两个都要行不行?”

    迷蒙细雨无声的浇在三人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傅君绰轻轻一叹道:“男人三妻四妾本为常事,何况你还是个王爷,注定这辈子不会平凡,我只求能呆在你身边就好,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君绰!”杨浩由衷的生出一丝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傅君绰黯然yù泣的道:“是我不好,我不该扔下你,跟君瑜去启宝藏!”

    提起这事,真可谓是祸事根源,杨浩也不禁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忽又听单琬晶冷冷的道声:“张三!”只得再度扭头看去,便见单琬晶面如冰霜:“你一直骗我,原来你就是秦王杨浩,连我娘也给你瞒在鼓里!”

    杨浩皱眉道:“这种事当然是能瞒就瞒,若不是你娘逼我,我现在还好端端做我的东平三爷,秦王浩这个身份干系太大,我压根不想认的!”

    单琬晶秀眉一轩:“不思上进,你若肯早些承认身份,我娘也未必会拿账簿试你!”

    杨浩悻悻道:“我若承认身份,你娘还不定又出什么花招。试想区区一本账簿,就弄得大隋朝君臣火并,天下大乱,白白给你们东溟派打开中原门户,似这种心计手段,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几个!”

    一丝怒sè微闪过单琬晶的眼眸,随即又消沉下去:“虽然娘没有亲口跟我提起,可是这么多年,我也知道她对一桩旧恨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处心积虑结交中原各大势力,一心找机会复仇,行事难免偏激一些!”

    杨浩倒是吃了一惊:“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跟我娘以前的师门有关!”单琬晶说着话,忽然目光一凛:“难道你知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杨浩不动声sè的道:“你娘的师门十分隐秘庞大,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得了,即使以你们东溟全派的实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你娘想要报仇,jīng神是可嘉的,但实际上依我之见,并不是很容易……”

    “只要你肯跟我们合作就行!”单琬晶忽然出口打断。

    “我?”杨浩吓了一跳:“我只是答应跟你娘合伙作生意,可没说要帮她报仇,你可别得寸进尺!”

    “今时不同往rì!”单琬晶正sè道:“你现在是秦王杨浩,又在江都城弄出这么大事,论声望,论本事,你都有机会超越中原任何一家势力,只要你真正强大起来,帮我娘完成心愿,整个东溟派都会是你的,别说你让我跟她共事一夫,就算你以后当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也绝不会介意!”

    杨浩当场脸sè微变,傅君绰也缓步走到他身边,目光诧异的看向单琬晶。

    “我们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事!”单琬晶幽幽的道:“如果我不是东溟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跟你在一起,可我不能,我的身份注定我不能嫁给一个平凡男子,张三,不对,秦王殿下,如果你对琬晶是真心的,你就做给琬晶看,如果你不愿意……”

    “如果你不愿意!”单琬晶眼眶一红:“那就请殿下以后,不要再来撩拨琬晶,琬晶宁愿孤独终老一生,也绝不会背弃娘与东溟派!”

    傅君绰微侧视线,偷偷看向旁边的杨浩,后者神情yīn沉,目中光芒正闪烁不定,忽然沉声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妄用天魔解体**,后患无穷,没有我帮你调理身体,你根本活不过四十岁,并且终生不能再跟人动手!”

    傅君绰听得一呆,美目中刚露出震惊之sè,单琬晶已凄然冷笑道:“当时我用天魔解体救你,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生命虽然宝贵,但有些放不下的感情,却更值得人为之不顾一切,张三,我已经不欠你的了,但我还欠我娘,还欠东溟派!”

    杨浩彻底楞住,半响,才喃喃道:“对,是我欠你的,我欠你的!”

    “浩郎!”傅君绰见杨浩神sè有异,连忙伸出一只手,紧握住杨浩手背,忽然啪的一声,被杨浩用力甩开,只见杨浩铁青着脸道:“你们个个都逼我!”猛的一转身,踩着啪啪雨地向外跑开。

    “杨浩?”傅君绰又惊又急的叫了一声,转头看了单琬晶一眼,目中露出一丝嗔怪之sè,又强忍伤势向杨浩追去。

    单琬晶默然而立,一脸气苦,两行泪水在雨中缓缓流过面颊。

    ※※※

    屡历灾劫的江都皇宫,到处是坍墙废壁,昔rì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早已成了摆设,傅君绰追出两进空荡荡的宫门,在一处宫墙的滴水檐下,才找着抱膝而坐的杨浩。

    傅君绰微微一顿足,才放缓脚步走了过去,在杨浩身边坐下,悄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害怕,我好累!”杨浩吐出一口淡淡的白气,茫然看着空中千头万绪的水线,那种眼神不觉让傅君绰想起当rì临江宫内,逼他带路去刺杀杨广的情景,这个男人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却偏偏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杨广寝宫生死关头的突然出现,望江台上对宇文化及的一跪,掉入江流中的临死大喊,劫后余生的惊喜重逢,件件都拨动着自己的心弦,牵出一片莫名的眷恋。

    “我跟你一起走!”傅君绰侧首轻靠在杨浩的肩上,轻轻的道:“我们回高丽,那里没人认得你,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

    “晚了!”杨浩幽幽一叹:“如果那时候你没有离开我,我们还可以说走就走,现在不行了,现在兜了这么大一圈,我有了手足,部属,仇家,有了恩怨,更是惹下天大麻烦,众矢之的,现在一走,连杜伏威都会翻脸与我为敌,我连中原都出不了,怎么跟你去高丽?”

    “你是不是,放不下琬晶姑娘?”傅君绰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只是其中之一!”杨浩淡淡的道:“况且不是我放不下别人,是别人放不下我,就算我平安逃到高丽,哼,你敢保证,你师父不会拿我的身份大做文章吗?”

    “怎么会?”傅君绰吃惊道:“我师父……

    “这个世界上,有心人实在太多!”杨浩忿然接口道:“就算你师父不会,难保别的人不另有算计,现在这个时机,对我的身份实在不利,除非……”

    “除非我能拖过这两年!”杨浩目光yīn沉的道:“拖到长安、洛阳,全部弑主自立,隋朝皇室的影响烟消云散,才是我这个秦王杨浩,真正zì yóu的一天,在此之前,我只能靠杜伏威了!”

    傅君绰目光中闪过一丝柔情:“不管怎样,我都跟你在一起!”

    杨浩叹息一声,反手按住傅君绰的手背:“走吧,我送你回凤仪殿,你不能再淋雨了!”

    傅君绰点了点头,柔顺的被他搀扶起来,正要走时,两人却又都抬起头,只见单琬晶面sè苍白的从雨中迎面走出,静静的停在杨浩身前。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单琬晶目光呆滞的看着两人搀在一起的手臂,视线随即又移到杨浩的脸上,惨然一笑,忽然一张口,一股血箭喷了出来,整个人便往前倒去。

    “琬晶!”杨浩大惊失sè,连忙伸手将她搂住,

    噼啪的脚步声密集响起,沈光、萧环带着人赶到这边,见状都是微微一楞,连忙带人上前撑开数十柄纸伞,将杨浩头顶上空牢牢遮住,傅君瑜和傅君嫱也双双上前,左右张开伞护住大姐,杨浩不及跟他们多说,双手横抱起单琬晶,便是急声令下:“回去!”

    ※※※

    一连四五rì的yīn雨,终于消停下来,江淮军除了钟离,戈阳,准南等地之外,已正式接管了江都全境,而出乎杨浩的意料,这帮半兵半寇的军队,却是出奇的没有滋扰地方,问过杜伏威才知道,原来萧环竟以杨浩的名义,洒出大批金钱犒赏过三军,兼之江都一战,江淮军堪称兵不血刃,坐收渔翁之利,杜伏威生平最恨贪官污吏,却不愿对平民百姓出手,此番亲自坐镇江都,自是严明军纪,令阚棱组建军法队,rì夜巡逻,几rì功夫下来,江都百姓却也习惯了江淮军的存在,逐渐开市营业。

    此外萧环又招蓦了一批工匠进驻宫内,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小规模的营缮后宫,却也弄得颇有起sè。

    “巴陵帮的萧娘子,虽然名声太差,不过办起事也的确是个干才,若不是她贴黄榜招回原来的各郡县下级官吏,绝没这么快就能安顿地方!”坐在观雨亭内,杜伏威扬着手中厚厚一叠线装纸籍,向杨浩道:“这就是江都现在的官员名册,我查过了,为官都还不错,我准备都升他一级,给你登登基的时候撑撑场面!”

    杨浩连rì给单琬晶输气疗伤,jīng神显得有些困顿,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李子通在东海,沈法兴在毗陵,钟离还有左孝友的三万东海军,九江的林士宏和任少名都蠢蠢yù动,现在真不是登基立帝的好时机,老哥不要cāo之过急了!”

    “怕什么?”杜伏威不屑的道:“李子通和沈法兴不过跳梁小丑,左孝友就更不值一提,听说他被你放走之后,连李子通的面都不敢见,一直困守钟离,现在正是你我兄弟大展宏图的时候,至于林士宏和任少名……”

    杜伏威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你知道铁勒飞鹰曲傲吗?”

    杨浩眉头一皱,道:“你是说那个仅次于武尊毕玄的塞外高手?”

    “不错!”杜伏威得意的一捋髯道:“任少名就是曲傲的私生子,曲傲已经携三大弟子秘密来到江淮,与yīn癸派的yīn后祝玉妍,还有本人的江淮军定了协议,协助我江淮军攻打竟陵,再过两天我就要出发,此前,一定要把你登基的事办好!”

    这些事杨浩早已从原书中熟知,不过此刻听杜伏威亲口说来,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当,jīng神疲惫之下,脑筋也转得慢了很多,想了想道:“登基之事,还是等老哥打下竟陵之后再说吧,各种筹备事宜,还要旷rì持久!”

    “怎么,你还怕我打不下竟陵啊?”杜伏威笑道:“我已着雄诞带了十万大军先行出发,yīn癸派的人也在那边动了手脚,里应外合,怎么可能失手,你就安安心心当这个皇帝,等老哥给你把江淮全部打下来,作你争霸天下的基业!”

    杨浩想想也是,这回没了寇仲和徐子陵两个小子碍手,竟陵的独霸山庄根本就不够看,见杜伏威兴致高昂,不忍扫他的兴,当下举起酒杯道:“那小弟就薄酒一杯,先祝兄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杜伏威哈哈大笑,举杯饮尽,一抹嘴道:“江淮这地方,老哥我还能替你动手打理干净,但rì后争霸中原,我能帮你的实在不多,所以这趟我决定把阚棱留下来,当rì你在虎牢关下,八百飞骑破李密的三万大军,力斩瓦岗骁将王伯当,这才是真正的上将手段,阚棱跟我打了这么多年野仗,枉得了个大将军的名号,其实也就是一冲锋陷阵的莽夫,你可得替我好好调教他一番!”

    杨浩吃了一惊:“老哥,阚棱的上蓦,可是你的护身jīng兵,你把他们留下来,这……”

    杜伏威摆手笑道:“唉,现在你是君,我是臣,这批上蓦我有五千多人,留下来的只不过三百,再把阚棱也带走,像什么话?你放心,还有雄诞在我身边,小小一个竟陵,怎值得我杜伏威大张旗鼓!”

    杨浩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一个关键人物,不动声sè的道:“还有辅公佑呢?”

    “老辅啊!”杜伏威忽然一叹,拿起桌上的酒杯道:“你应该知道,我跟老辅是总角之交,一起打的天下,年轻的时候,我xìng子是莽撞一些,总觉得他影响了我的威信,不知不觉的就开始排挤他,弄到现在两个人无话可谈的地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好眼不见为净,把他留在历阳主持政务,老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杨浩看他闷闷的将一口酒倒入口中,又提壶给他斟上一杯,道:“自古人情翻覆似波澜,又说得清谁对谁错,少时总角,老而相知,等你我都年华老去,这份义气反而会弥久越贵,相信你和辅公总有坐下来,把酒话平生的一天!”

    “但愿如此吧!”杜伏威接杯在手,又道:“竟陵旁边的飞马牧场名震江北,不如我顺便挥军把它打下来,以后我们经略中原,战马良驹,是必不可少的!”

    “随便老哥你吧!”杨浩放下酒壶,坐回原位道:“飞马牧场与独霸山庄互为犄角,灭了一个,另一个也就不成气候,到时只需大军逼迫,不怕他们不屈膝投降,只是yīn癸魔门暗藏诡诈,老哥要注意才是,据说林士宏根本就是yīn癸派的秘密弟子!”

    “这个我知道!”杜伏威眼中shè出一道寒光:“哪怕它魔门名震天下,想在江淮这地方搅风搅雨,除非先问过我杜伏威!”

    啪的一声,一只酒杯在杜伏威掌中化成细粉,被他浑不在意的挥袖一扫,化作一团粉尘随风飘去。

    “哈哈,等老弟你登基即位,咱们蛟龙得水,名正言顺,说不定他们还会自动归附呢!”

    杨浩眼睛微眯,忽然觉得一阵头疼,抬手揉着太阳穴,不敢再思考下去。

第七十一章 登基大典

    看着整删一新的养心殿,工匠们正在拆去手脚栏架,杨浩忽然生出一丝荒谬的感觉,向身边的萧环苦笑道:“三天功夫,搭起这么大个草台子,也算你本事了,只是用来作登基大典,是不是简陋了一些?”

    不怪杨浩出此疑问,经过工匠们的连rì连夜的修缮,养心殿是金壁辉煌了,四外的宫殿却因为损坏太多,被萧环下令拆毁,露着支离破碎的骨架,一衬之下自然显得格外别扭,而横隔内外宫的宫墙,也被拆了一百多丈,露出一个长长的大口子,遍地废砖烂瓦,一车接一车往中极殿广场运,几乎把那里当成了垃圾场,处处狼籍一片,怎么看都像工地多过皇宫。

    想到在工地上登基,杨浩也不禁露出一丝自嘲,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殿下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萧环信心十足的道:“只把养心殿前面清理出来,其它地方就用我船上的绸布,到时缝缀起来,四面一蒙,保证不会影响殿下的登基大典,另外我还从宫库里清理出半副銮驾,虽然不够用,但好在我们地方小,再找些黄布作成旗帜,混杂在里面,也不会太过寒酸,至于殿下的皇袍龙冠……”

    萧环忽然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皇袍倒是有现成的,只是龙冠,没有材料,我只好找人用木头雕了一个,涂上金漆,相信不会有人看破!”

    杨浩忍不住白眼一翻,这什么跟什么嘛,咬牙道:“萧长史,你还真是费心了!”

    “殿下封臣为长史,知遇之恩,臣敢不尽心尽力!”萧环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有意无意的用肩头碰了碰杨浩:“我还找城中匠人赶造了几套凤冠霞帔,殿下新登大宝,后宫衣用,需要宽裕些才好!”

    “想得这么周到,我真是不登基都不行了!”杨浩又是一叹,转头看向萧环道:“你在我这边做事,你哥哥那边到底有什么反应?”

    “臣兄身为巴东令,殿下登基即位,臣兄一定会效忠殿下!”萧环不敢怠慢,肃容回答。

    “是吗?”杨浩摸摸鼻子,无可无不可的道:“如果我要萧铣帮我剿灭香家,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萧环微吃一惊,随即面现怒sè道:“香玉山这个叛徒,当rì临阵脱逃,弃我不顾,我已经将此事传书给家兄,家兄已经决定将他们香家逐出巴陵帮,只要殿下下令,剿灭这帮败类,易如反掌!”

    “好!”杨浩淡淡道:“那你就去办吧,贩卖人口,天怒人怨,你哥哥想要成一番事业,这颗毒瘤,非得铲除不可!”

    “臣知道了!”萧环裣衽一礼,恭顺的答应。

    这时杜伏威与阚棱联袂而来,萧环见状,便行礼退开。

    杜伏威目光yīn沉的看着萧环背影,转向杨浩道:“老弟,这个女人虽然有点本事,但她毕竟还是巴陵帮的人,听说萧铣正以勤王为名,大肆招兵买马,你不要大意!”

    杨浩点点头,问道:“看老哥行sè匆匆,是准备出发了吧?”

    “不错!”杜伏威道:“yīn癸派已经催了我好几次,等你明天登基之后,我就要走了!江都城的军权我交给了阚棱,阚棱,还不拜见殿下!”

    阚棱立刻趋前撩甲下跑,恭恭敬敬的道:“末将阚棱见过殿下!”

    “起来吧!”杨浩淡淡一挥手,让阚棱起身,又道:“军情紧急,登基之事不如暂缓,等老哥回来再说!”

    “那也不必,你登基才是大事!”杜伏威捋须笑道:“本来我准备让你在军营里登基的,想不到这么短时间,萧环能弄出这样的场面,在这里登基也好,气派多了!”

    “随便吧!”杨浩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转身看着养心殿,不由眉头暗皱。

    ※※※

    哗喇喇,一叠黄纸漫空洒起,又蝴蝶般的纷舞而落。

    三支清香插入香炉,吐出袅袅青烟,中极殿废墟后面的空地上,摆起三牲五礼,一只化纸铜盆。

    “幸容,一世人两兄弟!”寇仲捧着一扎纸做的元宝,一枚枚摘下往火中丢去:“这是我和小陵花了好些天功夫,才准备好的祭品,你能吃就吃,能拿就拿,别到了下面挨穷受饿,做鬼也被欺负!”

    “多拿一点,多拿一点……”徐子陵手中攥着纸钱,被大滴泪水打湿。

    当晚一战,中极殿废墟被向雨田和杨浩弄得乱七八糟,事后两个小子挖了一天,也没找到幸容的上半截尸身,只得把幸容的下半截尸首也埋进去,好歹算是凑个全尸,此刻触景生情,都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好了,小陵,不要哭了!”寇仲劝解道:“我们这些小混混,天生天养,没人在乎,幸容能埋在皇宫下面,也算是块风水宝地,最多我们逢年过节都来拜拜,他不会怪我们的!”

    徐子陵哽咽道:“你说什么,不是你强出头,幸容又怎么会死,说到底,都是我们害了他!”

    寇仲的神情马上扭曲,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原来做大事,真的要付出代价的!”

    “说别的也没用了,再多给幸容烧点钱吧!”寇仲又取出一扎元宝,揪下来往火中递去。

    徐子陵抬袖擦了擦眼泪,从寇仲手里接过纸钱,也伸手递进火盆。

    就在这时,忽然两条大麻袋从天而降,两个小子还没反应过来,已是眼前一黑,被人从头到脚罩住。

    空地上已多七八名穿着工匠服sè的少年,按住两只麻袋便是噼哩啪啦一通乱捶,打得寇仲和徐子陵都没了动静,为首少年一使眼sè,众人扛起麻袋便随之离去。只留下一地黄纸,还在风中打旋。

    ※※※

    “放这两个叛徒出来!”

    随着一声大喝,寇仲和徐子陵被人从麻袋里抖了出来,惊疑不定的抬头,只见处身已在一所简陋的工棚,四外站满了人,把棚口围得水泄不通,寇仲又抬头向那发话的人看去,立时惊呼出口:“锡良?”

    “锡良也是你叫的?给我跪下!”只见那人生得黝黑结实,也穿一身工匠服sè,面沉如水的紧盯着二人,正是竹花帮香主桂锡良。

    身后早上来几名壮健少年,七手八脚的把寇仲和徐子陵按跪在地,寇仲大怒道:“桂锡良,士可杀不可辱,你到底想干什么?”

    “哼!”桂锡良怒哼一声道:“你们这两个叛徒,害死我那么多兄弟,还敢废话,幸容呢,他躲哪里去了?”

    寇仲立时无语,徐子陵昂首道:“不关幸容的事,你要报复,就冲我们两个来好了,幸容……他已经死了!”

    “什么?”桂锡良当场呆住,忽然冲上前,一把揪住徐子陵,怒叫道:“怎么死的,幸容是怎么死的?”

    徐子陵神情惨然,默然不语。寇仲忙道:“幸容是在皇宫里被一个怪物杀死的,那个怪物也被秦王殿下杀了,你放了我们,我们带你去拜祭他!”

    “拜个屁!”桂锡良气得脸sè铁青,扔下徐子陵,一脚将寇仲踹倒在地:“我怎会认识你们两个王八蛋,累人累己,死了那么多兄弟不算,现在连幸容也死了,你们两个怎么不死!”

    “小仲!”徐子陵连忙爬上前扶起寇仲,寇仲一擦嘴角血丝,忿然道:“桂老大,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我也是想兄弟们过上好rì子,仲少爷我一没临阵退缩,二没出卖兄弟,也是拚得一身伤痕累累,小陵也被人打破头,天意难测,你不能全怪在我们头上!”

    “这件事都是你们一手搞出来的,不怪你们,难道还怪我不成!”桂锡良怒冲冲的道:“对,还有那个秦王浩,他也是罪魁祸首,等我明天对付完他,我再开香堂,按帮规处置你们!”

    “对付秦王浩?”寇仲大吃一惊:“你疯了,这里是皇宫,你怎么对付他?”

    “我当然有办法!”桂锡良冷笑道:“那个jiān王搞得江都大乱,现在又勾结杜伏威,搞什么登基大典!邵军师为了对付他,已从海沙帮弄到一批火器,让我埋在养心殿下面,等明天我一点火,就让他连人带皇宫,一起炸个尸骨无存,然后再迎东海义军进城,重振我竹花帮声威!”

    寇仲和徐子陵俱是哑然,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一丝惊惧。

    ※※※

    杨浩缓缓从单琬晶背后收回手掌,举袖擦了擦汗,这才起身下床,将单琬晶缓缓放平,盖上被子,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走出房去。

    外厅上,傅君绰正心神不宁的坐在桌边,听到杨浩出来,连忙站起身相迎,杨浩微微一笑,转到桌边坐下:“这么晚还不睡?”又从傅君绰手中接过茶壶:“你的手还没好,我自己来!”

    傅君绰这才坐回座位,娥眉微蹙道:“我睡不着,一想到你明天就要登基,从此就是皇帝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也不用太在意!”杨浩喝了口茶水,放下杯道:“乱世皇帝不值钱,杜伏威现在兴致正高,我不能驳他这个面子,等熬过这段时期,我不想当这个皇帝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傅君绰叹道:“你就是这种xìng格,难怪琬晶姑娘会气得伤上加伤!”

    “哼!”杨浩苦笑摇头道:“我倒是也想作出一番事业,可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坐困江都,要兵没兵,要钱没钱,好听点是皇帝,不好听就是傀儡一个,君绰,我真不愿意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我怕再出什么事,我可能无法保护你们……”

    傅君绰蹙眉道:“你不要说了,同样的错误,我不想犯第二次,这趟我绝不会再离开你了!”

    杨浩微微一楞,才叹道:“好吧,我不勉强你,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你说什么都好!”傅君绰轻轻抓住杨浩的手,目光沉静的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论什么情况,我们都一起面对,你不可以再做傻事!”

    杨浩笑了一笑,也抬手将傅君绰的矛荑握住:“放心吧,冲动那一次,我已经很后怕了,不会再有第二次的!”

    ※※※

    “唉,大姐中他毒太深了,连移情别恋这种事都忍!”傅君嫱从隔壁房间的窗格里收回视线,一阵长嘘短叹。

    “这个人也不是一无可取,为了救大姐,竟向宇文化及屈膝下跪,世上有几个男人会这么做?”傅君瑜坐在桌边,捧颐对着灯火,若有所思。

    “宇文化及实在过份,换作是我跋锋寒,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屈膝受辱!”不期然的一句话,又在傅君瑜耳边响起,眼前的灯光一晃,似乎变成了那名身背大剑的英伟男子,却又恍恍忽忽,看不清容貌,似乎正渐渐远去。

    “二姐,想什么呢?”傅君嫱的声音猛的在耳边响起,傅君瑜惊醒过来,忙道:“没、没想什么……我想什么,用得着跟你汇报吗?”

    “哼,说谎!”傅君嫱不满的嘟着嘴,在另一侧桌前坐下,忽然眼睛一亮:“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跋……跋锋寒,是不是他,一定是他!”

    “不要再提他了!”傅君瑜神情一黯,起身往床边走去:“天这么晚,我要睡了!”

    “哎呀!”傅君嫱故作惊诧道:“是不是说破了某人的心事,所以不敢面对,于是假装犯困来逃避话题,好狡猾!”

    “是啊!”傅君瑜掀起被子,冷冰冰的道:“如果继续话题下去,可能就会说到某人被鬼打屁股的事,到时难堪的反正不是我!”

    “二姐!”傅君嫱嗔怒道:“说好不再提这事的,我都已经忘记了!”

    “是假装忘记吧!”傅君瑜头也不回的道:“摊上这种事情的姑娘,的确羞于出口,不过长期憋在心里,可能会形成心理yīn影,从此不敢与陌生男子相处,将来会嫁不出去的!”

    “二姐!”傅君嫱气得跺脚。

    ※※※

    晓星残月,天sè渐明。

    傅君绰缓缓睁眼,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伏案睡去,急忙抬头而起:“杨……”

    刚叫了个杨字,眼前便出现杨浩神情淡定的脸庞,傅君绰这才发现自己竟紧抓着杨浩的手睡了一夜,不禁脸sè微红,收回手道:“你、你昨晚没睡吗?”

    “我当皇帝,自然比你还紧张!”杨浩微微一笑:“其实你也没睡着多长时间,也就一个多时辰,本来还想让你多睡一会的!”

    “一个多时辰?”傅君绰一惊道:“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杨浩抬眼看向窗外:“总之天快亮了,想必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杨浩话音刚落,便听一阵辘辘的车轮声碾碎寂静,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随之伴着许多人的脚步声,接着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彻地响起,带起一片肃杀之气,遥遥拔上天空。

    “终于来了!”杨浩眉头一轩,露出一个古怪的脸sè。

第七十二章 晴空霹雳

    从凤仪殿摆驾到养心殿,十里黄道,两旁站满全副武装的江淮军,随着銮驾的行过,一个接一个单膝下跪。

    杨浩一身黄袍,发束平天冠,双手扶膝,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龙椅上,眼望着前方养心殿的穹顶越来越近,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一样难以平静。

    历史上秦王杨浩被宇文化及裹胁为帝,最后遭鸠酒毒杀,为隋末三帝之一,想不到现在换了自己,费尽种种心思,兜兜转转,仍没逃出这个下场,虽然说杜伏威不是宇文化及,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这种乱世军阀,军权在手,为人行事肆无忌惮,肯保自己为帝,固然有几分江湖义气在,可若不是秦王浩这个身份,堂堂江淮霸主又怎会屈尊为臣。

    而所谓君弱臣强,这种皇帝也当得实在没有意思之极,杨浩若不是无路可走,又岂会任由人这般摆布。越思越想,不觉竟握起双拳,目光也渐渐yīn沉。

    “殿下!”这时沈光策马来到銮驾旁边,轻声出口提醒。

    杨浩这才从沉思中醒来,抬起头时,前方已到了养心殿前的广场,只见四外都被锦幔遮住,眼前竟出现了一朵巨大的乌云。那是一枝上万士兵排列的巨大方阵,旗枪如林,密密麻麻的指向天空,阵形边缘整齐仿若刀削,偏偏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竟没发出半点声音。

    随着銮驾停住,一阵闷雷般的鼓声在广场两边响起,整个军阵齐中分裂,然后cháo水般向两边退去,露出正中间三丈多宽,雕龙刻凤的汉白玉石大道,直通上养心殿前的石阶。石阶上横开十面红漆铜钉大鼓,数名赤膊力士奋臂挥棰,擂得震天鼓响。

    沈光等人都翻身下马,杨浩也起身走下銮驾,一只脚刚踏上地面,便听哗然一声,两旁的士兵整齐一致的单膝跪倒,接着殿前鼓声同时停止,空气里还留着余波震荡,又一阵密集的鼓点已从微不可闻开始,渐趋高昂,最后稳稳压住全场,杨浩愕然看去,只见杜伏威竟挽袖露臂,亲自cāo棰在殿前击鼓,双棰柄上俱缠着一尺长的红带,随着身形变幻,鼓声忽缓忽急,两根飘带也转折如意,翻飞在杜伏威身前身后,舞出重重叠叠的红影。

    杨浩楞了一楞,便收回视线,又迈步向中间宫道上行去,沈光按剑追随于后,众给使散开左右,挺矛护卫,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杜伏威鼓声铿锵,伴着杨浩一路行来。

    走过江淮军阵,只见阶下又跪着一批文官,为首之人却是宫装绰约的萧环,杨浩微一顿步,只见这批官员合共百人,跪在最前排的也只是五品服sè,但好在岁数都不是很大,略略扫视一番,从好几个人脸上都看出一丝jīng明之sè,当是久处公门的干吏,此刻见杨浩望来,都是受宠若惊的抬头回应。

    这时台阶上鼓声一收,杜伏威双棰交于一手,扔于身后的力士接住,大步走到台阶口,声音中真力鼓荡的道:“殿下,吉时已到,请上台登基!”

    “请殿下登基!”萧环率领一众文官齐声响应。

    “请殿下登基!”江淮军士兵整齐一致的大喊,沈光率领众给使也单膝点地,垂首下跪。

    “请殿下登基!”所有人的声音汇成巨大浪cháo,惊天动地的扑向杨浩。

    杨浩神sè微变,抬头看去,只见杜伏威长身高站台上,一手负后,另一手轻捋须髯,目中正微露出几分得sè,显是颇为享受此时的气氛。

    “靠,到底谁当皇帝?”杨浩不满的嘟囔一句,抬脚跨上石阶。

    ※※※

    “小陵,好了没有?”

    寇仲五花大绑的躺在工棚门口,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头也不回的催促。

    “好了好了!”徐子陵坐在原地,双手一阵扭动,啪的一声,全身绑绳竟然整个断裂开来,徐子陵立刻弹身而起,急步向寇仲走去:“快把手转过来!”

    寇仲依言背转双手,递给徐子陵,又得意的笑道:“锡良这趟真是失算,也不想想我们是干什么的,一根绳子怎能拴得住我们扬州双龙?今趟咱们逃他个神不知,鬼不觉,然后非当面气气他来不可!”

    徐子陵右手两指之间正夹着一枚亮闪闪的刀片,边割绳子边道:“少吹大气,这趟跑了,我不信你还敢在锡良面前出现!”

    话音刚落,寇仲双手也终于脱缚,呲牙咧嘴的揉着手腕道:“怎么不敢,他总有落单的时候,这一绑之仇,仲少爷非堵回来不可!”

    “别说了!”徐子陵急匆匆的拉起他:“我们快去通知殿下,我都听见前面的动静,再晚一会儿,锡良他们就要动手了!”

    “什么?”寇仲大吃一惊,连忙用力站住:“通知殿下,那不是出卖锡良!”

    徐子陵被他反拉住,却皱眉道:“可是殿下没有对不起我们的地方,相识一场,怎能见死不救?”

    寇仲微微一呆,喃喃道:“你说的也对,好吧,我们就说无意中发现宫殿下面埋了火yao,千万不能说是锡良他们做的!”

    “那当然了!”徐子陵痛快的答应,正要和寇仲出去,忽然外面脚步声传来,两人都是一惊,相视一眼,急忙转身回到原位躺下。

    火把一晃,桂锡良已挑开草帘,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两个小子仍是好端端的绑在原地,又冷哼了一声:“算你们识相!”

    寇仲双手反在背后,虚抓着绳头,故作忿然道:“桂锡良,你是不是想把我跟小陵一起害死,快放了我们!”

    “我自然会放的,那jiān王正在前殿登基,我已经安排大家离宫了,等我点了引线,就带你们两个一起出去!”桂锡良冷着脸走到工棚左侧,一脚踢开一只箱子,寇仲和徐子陵定睛看去,只见下面竟露出一条浸油的棉芯,顿时心弦都是一紧。

    桂锡良一探火把便去点那引线,寇仲猛的从地上扑起,拦腰抱住桂锡良滚倒在地。

    “你做什么!”桂锡良又惊又怒,反手一肘便打在寇仲胸口,寇仲惨哼一声,手上一松,桂锡良刚要站起身,徐子陵又扑了上来,使劲扭住他拿火把的右手,桂锡良身子起了一半,又被他带倒在地,火把脱手而飞,骨碌碌的滚到工棚角落。

    “叛徒!”桂锡良勃然大怒,一拳打在徐子陵脸上,翻身站起便要去拾火把,不料又被身后寇仲扑上来,环臂挟住头颈。桂锡良呼吸一窒,猛的向后一仰头,撞得寇仲鼻血长流,随即一个大弯腰,将寇仲整个人摔到身前,啪的一声,撞得灰土四溅。

    徐子陵抢到火把旁边,抬脚猛踩,两三下就把火焰踩得熄去大半。

    ※※※

    “请殿下受玺!”杜伏威轻轻一击掌,扬声开口。

    杨浩茫然扭头看去,只见萧环带着四名内监,分用锦盘托着龙袍、冕冠、玉玺、天子剑等物,顺着石阶冉冉走上台来。来到杨浩身前,萧环先裣衽一福,然后从一名内监手上接过放玉玺的托盘,一双玉手轻轻捧着,美目流盼,恭恭敬敬的递到杨浩眼前。

    杨浩不禁一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杜伏威暗中伸手扶住,低声催促道:“老弟,快接住,拿了玉玺你就是皇帝了!”

    “皇帝?”杨浩目光一寒,那小小一方玺印,落在眼中,竟仿佛泰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耳听杜伏威又在催促,杨浩不得已,只好伸出双手到托盘里,将那黄绸包裹的玉玺捧起。

    “咦?”忽然杨浩神sè一变,诧异的看向萧环,后者则迅速低头下去,不敢对上他视线。

    整座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抬头伸颈,等着杨浩揭开黄绸,亮玺的那一刻,便三呼万岁,恭贺新皇登位。

    杜伏威站在台上,看着这一手促成的局面,心中也是得意非凡,当皇帝不稀奇,立皇帝才叫手段,他杜伏威就是要天下人正眼看看,天下大势,少不了江淮一份,而江淮大势,还得他杜伏威说了算,谁也别想插手。

    正想到得意处,忽然发觉杨浩还呆站不动,赶紧又低声道:“殿下,还等什么,快亮玺啊!”

    “啊……对,亮玺!”杨浩神sè古怪,捧起玉玺的一只手竟然在微微发抖,杜伏威看得眉头一皱,又见杨浩半天没把玺举起来,目中立时露出狐疑之sè。

    杨浩发觉杜伏威目光不对,心中咯噔一跳,一咬牙举起玉玺,把黄绸一掀,只见手中已托出一方巴掌大小,飞龙纽柄的印玺,通体雪白洁莹,圆润生光,端的是块无瑕美玉,台上台下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被之吸引,发出一片赞叹之声。

    杜伏威也看得眼睛有些发直,摇头赞叹道:“果然是皇帝老儿的大印!”当即后退一步,撩衣便跪道:“臣杜伏威,叩见吾皇万岁万岁……”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不知从何处吹到一股恶风,满场旗帜都被扯得笔直,所有人都下意识抬手遮眼,那风又掀起大片黄尘,疾扑上养心殿前的台阶,却听杨浩和萧环同时惊呼一声,只见杨浩手中黄绸一翻,一整块玉玺竟被那风吹起,打着旋的飞上半空,被风一卷,便飘过养心殿的穹顶。

    “玉玺!”杜伏威大吃一惊,不及细究玉玺怎么会被风吹跑,急忙展开身法紧跑几步,一踩脚下大鼓,飞身抓住殿前檐角,追着风中打滚的玉玺就翻上殿去。全场顿时哗然大乱,杨浩和萧环等人都是一边向上张望,一边不住脚的往台下退,广场上的众文武也都起身昂头,目瞪口呆的看着杜总管在殿顶上追着玉玺飞奔。

    “哇,完了,完了,都怪你,搞什么飞机啊!”杨浩退到台阶下面,手搭凉棚的正向上看,口中忍不住向萧环抱怨。

    “你当我想啊?”萧环急道:“时间这么紧,我到哪儿给你找个真玉玺,只好用木头雕一个,本来以为刷上玉sè,隔这么远,没人看得出来……”

    “现在怎么样,还不是风一吹就跑,木头?你干脆用萝卜好了!”杨浩难以置信的道:“皇冠你造假,玉玺你也造假,拜托,你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说着话又抬头往上看,只见杜伏威身形起落,已抢在风势前头,猛然回身一袖挥出,啪的一声,硬将玉玺从风中击了出去,滴溜溜的越升越高,杜伏威的身形也冲天而起,探手向玉玺抓去。

    ※※※

    呼的一声,整个工棚已被火舌燎着,随着风势一刮,立时冲天火起,烧穿顶棚,徐子陵,寇仲和桂锡良三人狼狈不堪的跑了出来,只听哗然一响,整座工棚已彻底烧塌架,露出宏大的养心殿建筑,原来三人所处之地,竟是养心殿的背后。

    “不好,火yao引线!”徐子陵猛然想起,又回身往火场跑去,却被桂锡良一把抓住,厉声喝道:“你不要命了,快跟我走,这里马上就要炸了!”

    寇仲刚从地上翻身爬起,一听这话,急忙放声叫道:“养心殿下面有火yao,快跑啊!”

    “闭嘴!”桂锡良一手抓住徐子陵,又一拽寇仲的后衣领,扯起两人便跑。

    ※※※

    杜伏威半空中疾伸五指抓牢玉玺,旋身在殿顶落定,抬手只听喀嚓一声,整块玉玺已在手中变形,从指缝间露出木刺,杜伏威看得当场一楞:“木头?”

    广场之上,杨浩等人都是屏声静气看着杜伏威去抓那玉玺,猛然响起寇仲这一嗓子,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轰然巨响,整座养心殿猛的向外一膨胀,如同里面爆开了一个小型太阳,千万道刺目金光蜂拥而出,一股庞大气流扑面吹至,靠得最近的杨浩等人全都离地而起,树叶般往后飘去。

    刹时间天地之间仿佛失去声音传播的媒介,整座养心殿静静的分崩离析,梁木砖瓦都高高抛起,整排门扇纸糊似的被整个撕裂,巨大的烟尘从养心殿台阶下升起,瞬间弥漫了广场上的一切。

    ※※※

    皇宫之中jǐng号四起,傅君绰和傅君瑜、傅君嫱赶到养心殿时,只见满场狼籍,到处硝烟火烬未散,整座养心殿竟被削平了一半,废墟上还燃着熊熊大火。

    “杨浩!”傅君绰心弦蓦地崩紧,旋风般的冲进广场,傅君瑜和傅君嫱也紧随其后,帮着傅君绰一起大叫杨浩的名字,沿途又见江淮军正在里面抢救,一具接一具的往外抬尸体,莫不是头破血流,死状惨不忍睹。傅君绰看了几具,眼前一黑,险些没原地晕倒,幸好被傅君瑜及时扶住,这时傅君嫱忽然叫了起来:“大姐,在哪边!”

    只听人群之中果然响起杨浩的声音,傅君绰jīng神一振,急忙排开人群奔了过去,就见到杨浩一身黄袍,披头散发的站在广场南面,正在指手划脚的大声指挥,傅君绰看的身形巨震,叫了一声:“杨浩!”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杨浩吃了一惊,急忙张手将她搂住:“君绰,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傅君绰喜极而泣,大颗泪珠滚落脸颊,又被杨浩扶正了身体,沉声道:“你先等一等,我救完人,再跟你说话!”说完便丢下神情焦急的傅君绰,转头大喝道:“水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沈光带着两名给使搬着一大缸水匆匆奔来,杨浩二话不说,一挽长襟,啪的飞身跳起水缸,又**的跃了出来,便向火场跑去。

    傅君绰楞了一楞,连忙和沈光等人随后跟上,傅君瑜和傅君嫱大惑不解的相视一眼,也都动身跟去。

    火场外围,大批江淮军正脱下衣服,拚命扑打火势,忽听一声闷哼,阚棱半身带火的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周围的江淮军连忙上前帮他灭火,杨浩正与此时赶到,见状微一顿步,便飞脚踢起阚棱手中大刀,接在手里,大步向火场中奔去。

    “殿下?”“杨浩?”

    阚棱和随后赶来的傅君绰等人同声惊呼,杨浩已奔上台阶,大刀一挥,挑开门前火柱,身形一闪便闯了进去。紧接着一股火苗刷的从中吐出,紧跟上前的傅君绰被火舌当面一燎,惨叫一声跌下台阶,被傅君瑜和傅君嫱双双抢前接住。

    ※※※

    杨浩一进火场,立时闭住呼吸毛孔,手中大刀不断挥动,迅速在热浪中杀开一条通路,放声叫道:“老杜,老杜!”

    只听一声微弱的呻吟声从火中传出,杨浩急忙挑开障碍物,大步奔了过去,只见杜伏威被一截断木压住双腿,半个身子都埋在瓦砾堆里,正有气无力的睁眼看来。

    “别怕,我来了!”杨浩心中一喜,插刀在地,上前一掌击开断木,又伏身去刨杜伏威的双腿。

    “快……快走,咳咳咳!”杜伏威被浓烟呛得大声咳喘,身子一动,脸上便露出痛苦神sè。

    “不要紧,我有闭气功,你再忍一忍!”杨浩浑身上下正冒出淡淡的水蒸气,发丝已开始蜷曲,好在埋住杜伏威的瓦砾不是很多,没费多少功夫,便把杜伏威血淋淋的双腿从中抽出,一代枭雄霸主,此刻竟也虚弱的与普通受伤者毫无两样,让杨浩不禁一阵唏嘘,急忙转身将杜伏威驮到肩上,正要起来时,却见杜伏威左手一松,一块被捏烂的玉玺从他手中滚落在地。

    “哼,皇帝!”杨浩冷笑一声,用力驮起杜伏威,拔刀在手,便又向外冲去。

    沿着来时通路,杨浩刚走出十步,忽听啪的一声,一根被烧断的大梁吊锤般的侧向击来,杨浩猝不及防,正咬牙想硬受一击,忽然火中穿出一个人影,一掌将梁木拍开,急喝道:“快走!”

    杨浩定晴一看,顿时楞住:“咦,怎么是你?”

    只见那人一身**的白衣,露出曲线绰约的身形,粉面含霜,却正是傅君瑜,见杨浩目光望来,眼中立时露出一丝羞恼,怒声道:“看什么看,我是替大姐来的!”

    “洗衣板一样,鬼才看你!”杨浩不屑的一嗤,又往外奔去。

    “洗衣板?”留下傅君瑜微微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气得大骂一声:“混蛋!”也随后追去。

    就在二人身后,那块玉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不多时便被火焰燎着,渐渐越烧越小。

第七十三章 竟陵战事

    巨大的爆炸声震惊了整个江都城,所有平民百姓都涌出家门,挤在街上议论纷纷,恐慌的气氛无声蔓延。

    好在过不多时,江淮军已接到宫中命令,出面维持全城治安,连打带骂的将满城平民赶回家中,同时四城紧闭,不许出入,整座皇宫也同时封锁起来,有资格得知事情真相的江淮军官个个杀气腾腾,连带下面的士兵也都憋着一股狠劲,若不是阚棱出面颁下严令,只怕这些人早已血洗扬州,以作报复了。

    紧靠凤仪殿的一座侧宫,被江淮军严密把守,内堂之中,只见杨浩挽着袖子,将鲜血淋漓的双手浸入铜盆清水中,泡去血污,又拿过毛巾擦干,回过头道:“你放心吧,伤科正骨,我是跟一个高手学的,再用我的内力调理过经络,包你不要一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房中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杜伏威双腿被夹板固定住,半躺在床头,气喘吁吁的一手抚着胸口,咬牙切齿道:“我杜伏威纵横江淮这么多年,除了被李子通害过一次,还从没有不明不白的吃过这么大亏,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给我抓到,非把他扒皮拆骨不可!”

    “我已经安排沈光去查了,初步怀疑是萧环征召的那批工匠有问题!”杨浩扔掉毛巾,撩衣在一张太师椅上落座,取过茶壶往口中灌去。忽见杜伏威眼中杀机毕露,忙又道:“我相信此事跟萧环无关,她当时也在场,更被飞石打伤,没理由自做自受这么蠢,况且你我一死,最大的得益人,不是李子通就是沈法兴,巴陵帮远在鄱阳,半点好处都捞不到的!”

    杜伏威冷哼一声道:“定是李子通这个王八蛋,暗箭伤人是他最拿手的事情,好,我现在就带兵铲平东海!”说着猛然挺身yù起,立时发出一声惨叫,摸着双腿呲牙咧嘴的坐回床上,额际已渗出豆大冷汗。

    杨浩吃了一惊,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随即又摇头苦笑道:“你还是省省吧,我好不容易替你接好腿骨,别又弄散了架,你不会想一辈子躺在床上吧!”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阚棱急促的声音:“大总管,你没事吧?”

    杨浩见杜伏威垂首不语,于是出声代答道:“你们总管没事,都进来吧!”

    “别!”杜伏威霍然抬头道:“别让他们进来!”

    杨浩刚走到门边,伸手正准备开门,闻言微微一顿,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了?”

    “我……我这个样子!”杜伏威黯然道:“我不想让他们看到!”

    杨浩楞了一楞,已明白他的心意,停手不再开门,转过身道:“老哥,男子汉大丈夫,谁没有个三灾六难,跌倒了爬起来就是,有什么不好见人的!”

    “不想见就是不想见,等我好一点再说!”杜伏威一脸yīn沉的别过头去。

    “那怎么成?”杨浩道:“江都城里还有这么多兵马,你不出面,谁镇得住场子?老哥呀,所谓天下风云出我辈,江淮之上卧蛟龙,你是蛟龙嘛,偶而卧一卧又不会变成死蛇,还是很威风的!”

    “你……”杜伏威被他气得须发一张,张了张口,又重重一哼道:“不管怎么样,这回真是多谢你救命之恩,江都城的军权我已交给阚棱,我要养伤,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他就行了!”

    杨浩见状,只好话风一转道:“你这么拚命保我作皇帝,弄成现在这样,是我对你不起,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杜伏威一言不发,侧身在床上躺下。杨浩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轻轻推门而出。

    走出门外,只见阚棱和正在外面候着,见杨浩出来,连忙躬身施礼,又问道:“殿下,大总管他……”

    杨浩抬手打断,扭头向房中看了一眼,道:“你们总管没事,只是心情不好,待会我会安排两个宫女来照顾他,你先去处理城中军务,非常时期,军心一定要稳住!”

    “是!”阚棱拱手答应,转身自去。

    ※※※

    离开侧宫,杨浩又转到凤仪殿,来到偏厢房门前,只见傅君瑜和傅君嫱都愁容满面的站在外边,杨浩微吃一惊道:“怎么了?”

    傅君瑜冷哼不答,傅君嫱咬着嘴唇看了房门一眼,楚楚可怜的道:“大姐不肯出来!”

    不肯出来?杨浩微微一楞,走上前轻敲房门道:“君绰,是我,快开门啊!”

    只听房中响起啪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然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杨浩心中一紧,连忙一掌震开房门闯了进去,只见傅君绰背着身子站在床边,双肩微微颤抖,地面上则躺着一块黄澄澄的圆镜。

    “君绰?”杨浩楞了一楞,急忙走上前,伸手去扳傅君绰的肩膀。

    “不要!”傅君绰忽然尖叫一声, 一手挡着头,闪身往外侧退去。

    杨浩目光一凛,陡然伸手扣住傅君绰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傅君绰急抬另一手去挡,一眨眼的功夫,已让杨浩看清傅君绰左眼角的额际,竟多了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sè伤痕。

    “咦,怎么回事?”杨浩急忙又拽下傅君绰的另一只手细看,傅君绰身躯一震,晶莹泪珠立时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大姐为了追你,被火烧伤了!”傅君瑜随后走近,冷然道:“你却只顾着救无关紧要的人,连看都不来看一下!”

    杨浩听得眉头一皱,怔怔的看向傅君绰,半晌才道:“你就为了这个,所以不愿见我!”

    傅君绰泪眼婆娑的扭过头,想要挣脱杨浩的双手,却被杨浩紧紧抓住,又用力带了回去。

    “别傻了,我杨浩虽然也是以貌取人之辈,但自家娘子,不论你是美是丑,我都会很宝贝的,又怎会为这一点小事嫌弃,况且你本来就长得这么漂亮,我还怕你红颜天妒……”杨浩抓住傅君绰的双手,认真的道:“现在多了一点瑕疵,相信老天爷就不会再找我们麻烦,我们的好rì子还在后面,你要还觉得心理不舒服,干脆也在我脸上划一刀,那大家就扯平了!”

    “不要胡说!”傅君绰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堵杨浩的嘴。

    “十年修是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杨浩轻轻攥住傅君绰的手掌,淡淡的道:“聚聚散散这么长时间,我怎么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傅君绰美目中闪过一丝晶莹,全身软若无骨的靠在杨浩怀中,两人相拥无声。傅君瑜顿时觉得一阵尴尬,秀眉一蹙,拉着兀自看得津津有味的傅君嫱退出房去,顺手带上房门。

    ※※※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

    一只眉笔在杨浩手中细心勾勒,不多时便在宣纸上呈现出傅君绰的艳丽容貌,顺着左颊的眼线,杨浩又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翼蝴蝶,画罢停笔,杨浩便将宣纸提起来,展开给傅君绰看,笑道:“昔rì杨贵妃也是额角受伤,找了宫庭画师在她的疤痕上画了一朵梅花,不但瑕疵尽掩,反而更添艳丽,等你伤好之后,我也照这图样给你画个蝴蝶,保证你比杨贵妃还漂亮,羡慕死你那两个妹妹!”

    傅君绰细看那纸上图样,也是忍不住赞叹道:“真漂亮,这是我吗?”

    “当然是你!”杨浩哈哈一笑道:“我杨浩的娘子,一定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漂亮!”

    傅君绰听得心中甜丝丝的,眼波流转的看了杨浩一眼,忽然道:“对了,杨贵妃是谁?”

    “杨贵妃是……”杨浩话到一半,忽想起现在是隋朝,顿时一呆,又见傅君绰满眼疑惑的望来,连忙胡诌道:“杨贵妃是我们中原古代一个出名的美女,因为她姓杨,又被封为贵妃,所以就叫杨贵妃!”

    说了等于没说,好在傅君绰也不清楚中原古代是不是有这样一个美女,只点了点头,便不再问。

    杨浩又调笑道:“不过现在有了朕的傅贵妃,杨贵妃再漂亮,也只好靠边站了!”

    “油嘴滑舌,你皇dì dū没当成,谁是你的傅贵妃?”傅君绰佯嗔一声,神情已比先前开朗许多。

    “啊呀!”杨浩故作惊讶道:“朕可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你不当朕的傅贵妃,朕只好出家当和尚了。昔年顺治皇帝就是为了一个董贵妃弃位出家的,朕也有样学样!”

    傅君绰被他逗的扑哧一笑,又问道:“顺治皇帝和董贵妃又是谁啊,我都没有听过!”

    “那又是一个很浪漫的故事了!”杨浩微微一笑道:“你没听过,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正说话间,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两人都是一楞,已听出其中一个正是傅君嫱的声音。

    “你这妹妹啊,专会煞风景!”杨浩苦笑一声,只得起身前去开门查看。

    门外的过道上,傅君瑜冷冰冰的站在一边,傅君瑜一脸冷笑,正双手叉腰挡住单琬晶的去路,后者则一脸冰霜,忿然而立。旁边还有一人,却是头上包着白巾的萧环,双手正搀着单琬晶的手臂。见杨浩出现,吵闹声顿时一住。

    看到这种情形,杨浩微微一愕,一时竟无话可说。

    “殿下,婉晶妹子是特地来看你的!”萧环急忙一拽单琬晶,娇笑道:“听说养心殿出事,婉晶妹子可急坏了,又一直没见你回宫,这才不顾伤势,让我扶着去找你,是吧婉晶,快说话啊!”

    单琬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着杨浩,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开口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杨浩静了片刻,才展颜一笑。大步走上前,从萧环手中接过单琬晶,笑道:“好了好了,今天是我大难不死,你们也不要再闹了,萧长史,你去安排一桌宴席,咱们和和气气吃顿团圆饭,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萧环眼中露出一丝喜sè,赶紧低头道:“遵命,臣妾这就去办!”

    “谁跟她们是一家……”傅君嫱还要不忿,却被人往肩上一拍,回头看去,只见傅君绰神情微怒的盯了过来,立时吓得不敢再说。

    “我当过皇帝了!”杨浩在单琬晶耳边轻声道:“虽然没有当成,不过下次还有机会,你总要给我一些时间吧!”

    “关我什么事!”单琬晶轻哼一声,扭过头去,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出一丝笑意。

    一阵秋风,吹起庭院中的一树梨花,飘飘扬扬的洒在众人头顶,杨浩哈哈一笑,左手搂住单琬晶,右手牵住傅君绰,后面跟着笑盈盈的萧环,放步向正殿走去,傅君嫱跟了几步,忽然发现二姐还呆在原地,连忙回身拉住她道:“二姐,我们也去啊!”

    “我们也去?”傅君瑜眼中露出一丝茫然,脚下却是不动。

    “当然要去,难道你放心大姐被那个狐狸晶欺负!”傅君嫱理所当然的道,傅君瑜楞了一楞,已被傅君嫱拽着追上前去。

    ※※※

    傍晚时分,一骑打着江淮旗号的快马从西城门疾驰入江都城内,一路往皇宫行去,到了皇城外围,被守军拦下,马上骑士急扬出一封信札:“竟陵急报,速速通报总管!”守军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人进宫通传。

    凤仪殿后厅之上灯火辉煌,杨浩和诸女围着一张锦缎大桌而坐,十余名宫女捧着各种jīng致器皿登阶而上,萧环亲自站在桌边,流水般的往上布菜,庭院之中,还有一班乐师吹拉弹唱,虽然只是五个人吃饭,气氛却烘染的富贵气十足。

    “我说萧娘子,这回不是假的了吧!”杨浩拿着银箸拨着菜肴,兀自心有余悸的发问。

    “怎么会,这可是扬州各大酒楼的名菜,如假包换!”萧环佯怒道:“你不相信,就不要吃好了!”

    杨浩忙赔笑道:“相信相信,真是难为你了,无中生有,都能弄得这么排场,这杯碟,这菜,这酒,真是人才啊,好,我先干为敬!”说着举杯便饮。

    这时单琬晶又问道:“萧大姐,这班乐师呢,也是宫里的吗?”

    “哦!”萧环回头看去,道:“那不是宫里的,那是我从扬州宜chūn院找来的!”

    扑的一声,杨浩一口酒全部喷上半空,身子一仰,差点倒摔过去,单琬晶和傅君绰惊呼一声,连忙出手扶住。

    “哇,你搞什么,这么脏,谁还有胃口!”傅君嫱本来拿着银箸,兴致勃勃的要去夹菜,被杨浩这么一喷,立时气得扔箸大叫。

    “算了算了,把脏的扔掉吧!”傅君绰赶紧起身在桌上换菜。

    杨浩呛咳连连的爬在桌子上,难以置信的道:“宜chūn院?我的天,这不成喝花酒了!”

    萧环抿嘴轻笑道:“殿下想喝花酒啊,宜chūn院就是我巴陵帮下的产业,殿下想去,不如臣妾来安排吧!”

    “什么喝花酒,宜chūn院是什么地方?”单琬晶听出不对,秀眉立时一蹙。

    “宜chūn院和香家的翠碧楼是同样的地方,琬晶妹子不是去过嘛!”萧环唯恐天下不乱,又笑嘻嘻的火上浇油。

    “萧娘子,你别太过分!”杨浩大叫道:“我让你安排团圆饭,你找宜chūn院的来,算怎么回事?”

    “哼,声音这么大,是不是心虚了?”单琬晶不冷不热的开口,手中银箸一下接下往碟中的鱼块戳去。

    “浩郎,宜chūn院到底是什么,怎么你们这么奇怪!”傅君绰也忍不住凑近杨浩,开口询问。

    傅君瑜独坐一边,浅浅抿着杯中酒水,与满厅热闹显得格格不入,忽然耳朵一动,已捕捉到一丝异常声响,放下酒杯便扭头向厅外看去。

    这时众人也都听到动静,一起转过视线,只见一群人脚步匆匆的从外面奔来,为首一人黑甲长刀,正是阚棱,满厅丝竹顿时一静。

    杨浩微吃一惊,立时起身迎上道:“阚将军,出什么事了?”

    阚棱来到阶下,停步撩甲下跪道:“殿下,竟陵急报,总管请您有要事相商!”

    “竟陵急报?”杨浩眉头一皱,眼底忽然闪过一道寒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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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六版大唐同人 原著:知名不具 改编:江月何年大唐2006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2006,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2006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