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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亨是怎么炼成的全文阅读

作者:走过青春岁月     大亨是怎么炼成的txt下载     大亨是怎么炼成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潜规则,规则,无规矩不成方圆

    高大鹏忙不迭的选择了更容易些的沙发。跟叶皓东在看守所看到的一样,只是姿态竟比黄毛儿更标准。

    叶皓东笑骂:“狗日的,看起来是经常练的,那就别让我下口令了,抽烟喝茶单腿放松一个也别落下,自由发挥吧。”

    大约七八分钟后,门外传来敲盆子声和管教呼喝声:“喂脑袋了!各屋打饭!”

    众人纷纷从各自的铺子的砖洞里拿出饭盆,走到监舍门前等着出去打饭。连高大鹏也自动解散,该干什么干什么了。叶皓东有些傻眼的看着其他人忙碌。坐在他的床头,没动地方。不一会儿,管教走到门口,哗啦一声把门打开,手里电棍指向叶皓东,一嘴的钢城口音:“你出来,跟我过来一下,有你的私人物品接收。”

    叶皓东略忐忑的走进管教的值班室,那个三十多岁的管教跟在他身后。

    管教:“你是新绿纸业的老板?”

    叶皓东:“报告政府,以前是,现在我是四方店监狱十七组的服刑犯人叶皓东。”

    管教:“你不用这样,放松点没事,我家也是新光区的,我姐姐和姐夫都在你那个造纸厂上班,是他们托我给你带点东西的。”说着,他一指桌子上,叶皓东顺着看过去,眼睛里顿时有了一丝温暖。那里摆放着一堆东西,两大床被褥和一大袋子千纸鹤。

    管教:“我姐姐叫王少玲,姐夫是你们厂被切纸刀砍断手的那个看大门的肖大龙,这些东西是你厂子里所有人一起做的,每一只纸鹤上都有一句话,你看完了就放这里,回头我还要上交,这些东西也许对你会有利。”

    叶皓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管教:“王少林,呵呵,我爹起的名字,有点如雷贯耳吧。”

    叶皓东一笑:“还可以,挺响亮的名字,少林代表了中华民族尚武的精神,很适合你的职业。”

    王少林:“以后我每三天就有一个班,当班期间二十四小时我都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叶皓东:“我会的,请你帮我把那些信留下来,我想慢慢看,可以吗?”

    王少林很痛快的:“可以,你要不需要它们作为你积极配合改造的证据,我可以给你一直保留它们。”

    叶皓东:“谢谢你了王管教。”

    王少林走到门口,开门往外面看了几眼后,小声的:“你见过何奎了吧?”

    叶皓东点头:“嗯,怎么了?”

    王少林:“他是这里的监狱长,为人最贪不过,你在这里服刑要想办法打点他,他之所以把你分到十七组,是知道你跟侯三儿有过节,想给你个教训,好让你求着他。”

    叶皓东:“他喜欢什么?”

    王少林:“好烟,好酒,现金,黄金,什么值钱的都行,他都喜欢。”

    叶皓东:“那好办,你跟他关系咋样?”

    王少林摇摇头:“不是一路人,但我没得罪过他,你如果想接触他,我可以帮你跟他说一声,就说你想见他。”

    叶皓东昂起头想了想,摇摇头:“不必,你不要出面,听他口音也是钢城人,我自己有办法找到他。”

    王少林:“你们房间的那个高大鹏你不要动他,那个人是政委蔺云涛照顾的。”

    叶皓东:“把他调走,否则谁照他也没用。”

    王少林一皱眉:“我知道你是条好汉,看不得他那号的,但我劝你一句,人在矮檐下,你最好还是低点头。”

    叶皓东狂妄的:“低头?我叶皓东的字典里没这句,我把他那破棚子捅个窟窿,王哥你信不?”

    王少林还想劝,叶皓东一摆手打断:“不说他了,你下班后帮我办点事,给厂子里传个消息,就说我说的,让我姐给厂子里的工人发个年底奖金,如果发过了,就再追加一次,每人一千,另外告诉我姐,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别在外面给我找托儿,我在这里刚有点意思,她一弄就没劲了。”

    王少林也听家里的姐姐和姐夫说起过这位爷在外面干过的那些事,更知道他有个手眼通天的姐姐,看这位的意思,他是把这个号里的人当做下棋的对手,不让她那个堪比棋神级的姐姐支招儿呢,意思是怕坏了下棋的兴致。

    交代完,叶皓东一挥手:“那就这样了,我先走了,还得去打饭。”

    王少林拉住他:“给你个新盆儿,把东西拿回去吧。”

    叶皓东抱着一大堆被褥回到十七组监室。算上江威托人给他送进来的,这家伙的被褥够给屋里每个人都做一床褥子的。打开新被褥,叶皓东才发现里边居然藏了两盒烟,还是红塔山。

    农俊婷必须离开了。

    肚子已经逐渐显怀,家里边老太爷催的紧,叫嚷着:北方那冬天也是人过的?尿个尿都要拿根棍子,一边打一边尿。这个老的成仙的农老爷子对农俊婷的动态一清二楚,一直以来老人家都是以一种纵容的态度对待农俊婷跟叶皓东之间的事,在他的心中装着天高地广,那点世俗的门第之间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但是在他的心里,叶皓东想要配得上自己的重孙女,起码眼前这一关他必须靠自己挺过来,不能指着自己怀孕五个月的重孙女冒着零下二十度的严寒在北方替他使劲。老爷子当年在这块黑土地上跟小鬼子打过仗,想着东北的冬天那个冷啊,就更加迫不及待的要把重孙女叫回来。

    在踏上回申城的列车之前,农俊婷把叶皓东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办妥,又从家族企业北方事务部里找了个财务总监接替自己。交代好一切后,才启程回家。

    十七组监室里。晚。

    晚饭以后,熄灯以前的这几个小时是犯人们学习法律知识监狱规则的时间,六个人闲来无事,开始闲侃。监舍里边不允许抽烟,想抽去走廊里抽去,在监舍里抽被管教抓住就要挨收拾。哥几个除了高大鹏,每个人都刚分了十根烟,这会儿哪按捺的住,留个人放哨,其他人一边闲侃,一边抽起烟来。十七组这哥几个除了高大鹏,个个都是老号子,除了监规,讲起别的犯人的事情也是如数家珍般,叶皓东听的津津有味,这厮总得有点新鲜东西勾搭着他,要不就得弄出点幺蛾子来。

    方华龙长了个大脑瓜,据说是这里监规背的最熟的,他也是个爱说爱唠的,话题由他开始。主讲的内容自然是给叶皓东普及下监狱里的规矩。

    新收监的服刑人员,一般是要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收监训练。在这期间,服刑人员要学习法律知识和体能训练。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服刑人员认罪伏法,锻炼身体为以后的劳动改造打下基础。在这期间是按照接见日期是可以探视的。照规矩不可以给服刑人员送生活用品,但是可以通过邮局邮递生活用品。生活条件还可以,最起码可以吃饱,不像在看守所那么受罪了。吃的东西是不可以的,那是违禁物品。但是可以在监狱的超市里购买,这样的目的是为了服刑人员的安全。存钱的话,在监狱是可以收到的,如果知道他所在的监区和具体地址,最好通过邮局邮寄,邮寄的话100%可以收到。最重要的是切记,尽管相比较看守所,这里的自由度大了不少,但规矩依旧森严,在这里管理人员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足以证明这一点: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如有乱说乱动,立即取缔,予以制裁。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一定要切记!

    方华龙讲完,林宏伟继续:每天早上开始,首先下楼到放风场跑步,是为了恢复体力,为参加劳动作准备。跑步结束,洗脸,刷牙,叠被子,等待吃饭,这儿是三顿饭。早饭是一碗棒子面粥,咸菜、窝头随便吃。不许浪费,吃多少要多少。咱们这里现在不兴训练三个月那套,训练是每天都要进行的,新老犯人一起训。新犯人基本上是进来就开始出工,多数的时候是在监狱里干活,偶尔也会去外面施工,到时候就有机会看到圈儿了,不过看见了也不许有什么出格儿动作,包括吹口哨,表情张扬轻浮都是容易招看押的狱警收拾的事儿。

    侯三儿的心里边早没了跟叶皓东叫板的劲头,二新子都死了,自己这点儿道行还想着闹下去,跟找死没多大区别,他的刑期快满了,这时候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为了扭转叶皓东心中对他的看法,看出叶皓东对号子里的事情很感兴趣,这厮也抓紧机会表现,抢着接过话头儿:圈儿就是指女的,棍儿自然就是指咱们这样的了,不过在这里还有一种人,既不能称为棍儿更算不得圈儿。

    叶皓东大感兴趣:“那是什么玩意儿?”

    侯三儿神秘的一笑:“二乙子,就是专门供号子里各路判的无期死缓的老大爽快的男犯人,这些人基本都长的细皮嫩肉模样漂亮,干这个的有些是自愿的,但更多是被迫的。自愿的那样的不是因为本身就是同性恋,就是为了能在这里找个靠山。”

    季成刚有些气闷的:“说这些狗屁事情干什么,听着脏了东子的耳朵,别听他的,听我给你说说这里边最有意思的吧。”

    叶皓东点头:“季哥你说。”

    季成刚:“要说这里边最有意思的事就属各个监院之间的比赛和联欢了,每年十一,过年、都有组织,有下棋的,打扑克的,最有意思的要算掰腕子和摔跤了,咱们院在这方面原来山龙虎在的时候一直很厉害的,每个院子里都有个犯人选出来的头儿,派谁代表院子跟其他院子比赛也是这个头儿说的算,咱们四方店监狱一共有六个院子,每个院子又分十个组,咱们是二号院子,头儿是十组的一个死缓犯人,绰号叫郭大疤,大名二冬,杀人焚尸进来的,说是得了轻度精神病所以没判死刑,心狠手黑不说,家里还贼有钱,听说他的账户里每个月最少存进来一万,监狱长和管教都对他高看一眼。”

    叶皓东点点头,这是今晚聊天最重要的一个信息。九点半以后准时熄灯,任何一组监室都不得出声,放哨的高大鹏将灯熄灭后,最后一个上床睡觉,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号子,顿时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第二天早上,果然一切如林宏伟所说,一切按部就班,首先进行的第一项就是放风场跑步。

    在放风场跑步的时候叶皓东还看见了保利刚,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这厮竟然不知被什么人揍得鼻青脸肿,叶皓东琢磨大概是被人群殴的,否则以他身手谁能把他揍成这样,叶皓东歘个空挡靠近他问了一句,结果却令他吃了一惊,保利刚居然不是被人群殴的,而是跟另一个人单挑被揍成这样的。

第三章 背影背后的人和故事

    保利刚,男,二十三岁,身高一米九零,体重一百公斤,一九九二年全国散打锦标赛,青年组九十公斤以上级冠军。单拳击打最大力道六百磅,腿法下劈最大力道一千八百磅,基本上属于人形机器,这样一个天生的暴力分子竟然在这个小小监狱中被人单挑放倒了?叶皓东自问自己是肯定没那两下子的。他跟保利刚切磋过,结果是完败,不过保利刚自己倒是说如果是生死相搏,他跟叶皓东最多五五开。对于那个单挑把保利刚放倒的人物,叶皓东无比好奇。

    保利刚很快满足了他的好奇心。放风场内,北边背风的角落里,一群号子里的特殊人物散坐在那里,享受着早上的阳光。叶皓东顺着保利刚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大的背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如果说保利刚是巨熊一样的身材,那么那个人就该用犀牛来形容,身高足有近两米的巨汉,手上反复举着一块巨大的条石,身体随着上举那一下,一次次的蹲下起立,整个早上叶皓东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背影上,惊骇的发现,那个东西一早上也没停下来过!

    很快放风跑步结束,管教的指挥下,犯人们有序的走回各自的院子,保利刚跟叶皓东不是一个院子的,他被分在了一号院八组。二人分别前叶皓东担忧的交代他:“能忍就忍,忍无可忍了直接找管教,咱们不差钱。”

    保利刚憨厚的一笑,不服气的:“皓东哥,你别看我这样子,那小子也不见得占了多大便宜,那家伙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他就是太抗揍了,我出了全力,他抱住头我打半天他没还上手,后来我怕出人命就放松了,结果被他推到角落里抱住了,哎~举起来摔,格老子的,愣是把我当沙包摔了二十多下,下一次我有经验了,保证不放松,打趴下兔崽子拉倒!”

    叶皓东听他的口气,那个人似乎年纪不大,随口问了句:“那小子多大了?叫什么名?”

    保利刚:“跟你差不多,肯定不超过二十,一号院的大拿张天鹏叫他虎子。”

    回到十七组后,叶皓东叫住正要洗脸的季成刚,问:“一号院的大拿张天鹏手下有个叫虎子的犯人,你知道吗?”

    季成刚闻听,脸上居然露出难得的敬佩之意:“去年从钢城少管所转过来的新犯人,那小子简直不是人,刚来那会儿就把一号院的大拿张天鹏给痛揍了一顿,十七八个管教,二十多条电棍才把他放倒,听说那件事之后本来要加刑的,后来张天鹏给他说了句话才没加上,从那以后就跟张天鹏了,今年初那会儿我代表咱们院子跟他摔跤,结果一个照面儿,我就趴下了,当时我先别着他腿了,根本弄不动他,等人家一发力,直接给我扔地上了,那时候他的个子没现在这么高,估计要是现在对上他,不用比划我就得认怂,根本就不是在跟人类较劲,那小子一顿饭要吃咱们一个组的口粮,也就是张天鹏那号的绝顶牛人才养得起他。”

    叶皓东听到那个少年是从少管所转过来时心里一动。叫虎子,钢城的少管所转过来的,不满二十,能符合这些条件并且有这个天赋的人绝无仅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杨军虎!叶皓东心里乐开了花,这小子居然也到了这里,而且看意思混的还不赖。

    洗漱,叠被子,打扫室内外卫生之后,早餐开始。照例是革命歌曲大合唱,六个院子六个方队,几百号人在食堂门前此起彼伏的吼着,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解放区的天,日落西山红霞飞……场面热闹非凡。叶皓东跟在队伍里,回忆少管所时的情景,两相比较下,少管所的饭前歌曲大伙虽然唱得认真,但气势比之这些看来松垮的老犯们就差了好多。

    在队伍里叶皓东注意观察一号院的方队,却并没看见那个巨大的身影,连那个远处看隐约看得出白净帅气的张天鹏也没看见。看起来他们多半是别人给打回去,自己在屋子里吃的。二号院子的大拿郭大疤不是也没来嘛。

    叶皓东年轻的身体对营养的需求是强烈的。没看这家伙吃饭以前,季成刚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这小子这个‘小体格儿’是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的。叶皓东一边吃一边笑言:“见笑了,昨天刚来肚子里底子厚,加上有点腼腆,没敞开了吃,今天得找补回来不是。”

    一顿早餐,拳头大的棒子面儿窝头吃了二十八个,棒子面粥五大碗,咸菜不计其数,反正负责打饭的林宏伟来来回回的盛了好几盘子。

    季成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你怎么这么大力气,敢情你这胃口也够吓人的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能一顿吃这么多,我是服了你了。”

    叶皓东一笑:“饿了吃狗屎都香!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我太爷就逼着我练国术,消耗大吃的也多,身体早适应这种吃法了。”

    季成刚回到十七组监室的时候,一个留着短须,手臂上胸口衣襟敞开处都露出刺青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等在那里。季成刚见了,赶忙上前见礼,一鞠躬:“疤爷过来了。”

    那个人正是郭二东,绰号郭大疤。

    郭大疤:“得得得,别来这客气景儿,早几年咱们哥俩儿关一个屋那会儿你没这毛病。”

    季成刚谦虚近乎卑微的:“疤爷过来有事儿吗?”

    郭大疤点点头:“我听说你们组新来的那小子把你揍了?”

    季成刚尴尬的挠挠头:“嗯,我是跟他比划了两下。”

    郭大疤问:“咋样?那小子有多强?眼瞅着年底了,狗日的张天鹏手上有了那头猛虎,看意思老子今年还得受那孙子的气,我今天过来就是问问你,那小子比张天鹏的那头老虎如何?”

    季成刚摇摇头,没把握的:“我看够呛,他比我强是肯定得,但我没感觉出强了太多,对比那头老虎,我现在对上他的话,根本连动手的胆儿都没有。”

    郭大疤皱眉:“操,看意思还是没戏了?”

    季成刚:“弄个第二应该没问题,我估计除了一号院的那头老虎,别的院子里无论谁都不是他对手。”

    叶皓东收拾完自己的碗筷走到门口却看见十七组监室里的几个人,除了季成刚都站在门口等待着什么。叶皓东也没在意,从外面施施然走了进来,就看见了大马金刀坐在那的郭大疤和规规矩矩站着的季成刚。

    叶皓东点点头,径直把自己的碗筷放进砖洞里。

    郭大疤:“等一等,小老弟,你叫什么名?”

    叶皓东微笑点头:“叶皓东,你可以叫我东子,但别叫小老弟,这叫法让我想起那玩意儿。”

    郭大疤有些不快,一皱眉:“小崽儿,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两下子,打算跑我的院子里来立棍儿?”

    叶皓东没接他话:“你的院子?你是哪位?”

    郭大疤傲然一挺胸脯:“郭大疤,四方店监狱二号院子的跑号大拿,你小子记住了,在这个院子里你必须时刻牢记这个名字,牢记不要惹这个名字的主人生气,牢记听从这个名字的主人的话,对这个名字永远保持尊敬,只要你还在这个院子里服刑。”说完,郭大疤站起身,巴掌抡圆了对着叶皓东就是一个大嘴巴。

    啪的一声!嘴巴清脆!叶皓东的嘴巴后发先至,狠狠地抽在郭大疤的脸上。郭大疤捂着流血的嘴蹲了下去,眼睛里是难以置信和疯狂的暴怒。

    郭大疤疯了一般的拿起一块垫床的砖头直奔叶皓东头砸来。叶皓东抬腿踢在他手腕上,伸出右手卡住了郭大疤的脖子,眼睛里杀气凛然盯着他:“我没打算立棍儿,但我也不习惯任谁都能扇我的嘴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谁也没这个资格!你要找死我可以成全你,二新子的名号想必你是听过的,你自问比他如何?”

    郭大疤奇迹般的冷静下来,他没跟叶皓东说话,而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季成刚:“滚出去,没叫你们谁也别进来。”

    叶皓东冷漠的看着他耍威风,把昨天还豪气干云如猛虎的季成刚训斥成了小猫儿。

    郭大疤:“二新子死了的事几天前我就听说了,不是说死在钢城朱三儿手里了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谁?”

    叶皓东恶趣的:“朱三儿是我的兄弟,那天他去跟二新子谈判是我派去的,二新子是我用弩射死的,我叫叶皓东,请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并且最好顺便记住对这个名字的主人保持必要的尊敬,你要牢记跟这个名字的主人成为朋友比成为敌人要强一万倍,只要这个名字的主人还在这个院子里服刑!”

    二新子也在这里蹲过,不过那会儿张天鹏那个*还没来,当时他是整个监狱六个院子里的总瓢把子级的人物,不仅他身后的背景让何奎也深深忌惮。而且他的小弟山龙虎那个时候也是这个院子里最能打的。能把这样的人物弄死并且自己只判了十年的人物,如今居然分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件事儿让郭大疤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叶皓东似乎并没有在二号院子‘谋朝篡位’的打算。他笑的很阳光的看着一脸苦相的郭大疤,说道:“钱我比你多,关系我比你硬,拳头我比你大,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威胁到你的地位了?”

第四章 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犯人

    郭大疤沉默了一会儿,很光棍的点头:“皓东哥不是一般人,来之前我也有点耳闻,只是不敢相信你这么年轻,能有多了不起的手段,我一直以为你们那些人里主事儿的是朱三儿,今天见面胜似闻名,我服了,你皓东哥年少有为,不是我郭大疤能比的。”

    叶皓东摆摆手:“脸色别这么难看,说不定咱们俩还能成为朋友呢,你也别这么急着抬高我,我没打算谋朝篡位,相反,我还打算配合你把咱们院子的威风打出来,让那个张天鹏也知道知道咱。”

    郭大疤揣着心思走后,叶皓东又一次被王管教找去。值班室里。

    王少林很关切的问:“郭大疤找你了?”

    叶皓东不在意,点头:“嗯,刚走。”

    王少林:“说了什么事没?”

    叶皓东:“没事,就是认识认识。”

    王少林:“这个人你不要得罪,他家里很有势力,而且也很有钱,他找你是看中你的身手了吧,你最好能跟他交个朋友,他跟监狱长的关系很好。”

    叶皓东:“我的账户里应该有钱了,我打算买点东西,想让何奎帮个忙,你替我通个气儿给他。”

    王少林如释重负的:“嗯,这就对了,在这里跟外面的规矩大不一样,你想拧着干,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叶皓东默默地点头:“过两天我的兄弟会来探视,完事了你就帮我安排下跟何大监狱长见一面。”

    上午上工的时间到了,叶皓东拒绝了王少林安排的病休,满怀期待的跟着大伙儿走进烟熏火燎的工作间,这里正在进行的是桃木加工,监狱里负责的是第一道程序,选材和烘干。

    叶皓东跟着十七组的几个狱友一起分到了一小堆儿木材,活儿是郭大疤负责分的,对叶皓东他选择了无声的尊重。这活儿表面看来不复杂,但其中的道道儿也不少。先从一大堆的桃木里选出合适做雕刻的材料,然后破开成合适的形状,再然后放入热水槽子中,底下加温,水开了再浇凉水,最后是进入烘干箱烘干,这一系列过程中,主要接触的东西有电刨,有开水槽,有火炉子,在不透风的大车间里,犯人们需要忍受着平均摄氏三十五度的高温。在这个前提下,工序中的每一步都凝聚着犯人们的汗水。

    挑选木料也有学问,十七组干这个最厉害的要数方华龙,他属于那种干什么像什么的人,这种根据木纹和木质来判断材质是否合适的细活,十七组里只有他最有把握。叶皓东先跟着他仔细学了一阵子,后来终于悲剧的发现,自己对这个没天赋,他总也掌握不好用手拿捏木材测算它的硬度的力度,再判断木纹和颜色方面他也屡屡出错儿。接着他又跟侯三儿学习烧开水槽子加凉水,结果依旧添乱,大车间里太热了,并且这活儿对水温的变化要求很高,也不是叶皓东一下子就能完全掌握的。等到后来他寻思去帮着季成刚他们搬木头烘烤时,哥几个不约而同的把这位爷请到一边休息了,这活儿是不能出错的!差一点,很可能前面所有工序全把忙活了。烤焦了不行,火候不到不行,码放错了受热不均匀不行,没办法,只好请这位爷一边儿凉快去吧。

    一旁边儿,郭大疤溜达过来,一拉叶皓东,二人走到车间的下料房,郭大疤递了根烟给叶皓东,说道:“这种活儿,皓东哥以后不要干了。”

    叶皓东摆手打断他:“老哥哥比我大是前辈,以后皓东哥就不要叫了,叫我东子或者皓东都好,我说了想跟你交个朋友,这是真心话,早上的事情很不愉快,主要是因为你先动手要打我,你老弟我这个熊脾气就是一阵儿风的事儿,来得快好冲动,但过去了就拉倒,老哥你要还惦记着呢,现在就打回去。”

    一番话说的郭大疤很受用,这厮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刚才专程去找了何奎,想通过何奎来收拾叶皓东。结果却从何奎那里得知了关于叶皓东最新消息,正是这个消息让他彻底打消了通过狱警跟自己的关系来收拾叶皓东的念头。

    何奎也是因为叶皓东到来时的那个特别的押送阵容而格外关注了一下这个年轻的犯人。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可把他吓够呛!跟他通消息的人是他小舅子,是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监狱管理局局长宋放的秘书。在他打电话过去那会儿,他小舅子也正要打给他,告诉他关于叶皓东的事。

    坐在办公室里,直愣愣的半天,这位五十二岁干了十一年监狱长的老狱警嘟囔着恶狠狠地骂道:“这样的关系,硬往我这里凑合什么?监外执行很难办吗?长叹一声:跟那个张天鹏一样,又是个摸不得碰不得还出不得意外的瓷器啊!”

    他小舅子只说了一句话,他就懵了“这个人是罗副书记亲自保下的!”后来又说:宋厅长为了他的事情亲自有交代,跟此人有关的事情你必须公事公办,不许有半点违规,末了这位小舅子又很负责的强调一句,宋厅长的意思是你要遵守规矩,而对那个人,他没有要求。何奎领会了领导的意图,合着就是人家公子哥儿来我这里体验生活,我别在人家那琢磨歪的邪的,但人家要是不痛快了,把我这闹翻了天,我也只许当做没看见。

    宋放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农俊婷的关系。宋家跟农家的关系亲厚是几代人的事了,对于农俊婷的事情他作为两家圈子里较有前途的核心人物之一,也早有耳闻,他很明白这个叶皓东的重要性,从那件事情之后,农家不仅没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反而还支持农俊婷出面保护他,就不难看出,农家那位看破世情的老神仙对这事儿的态度。宋放是负责省内监狱管理工作的第一责任人,这点事儿属于他能力以内最微不足道的举动,却没曾想给叶皓东提供了多大一张保护伞。

    郭大疤对于二新子家在省内的势力是一清二楚的,现在他终于从何奎这里了解到那件事的部分真相,对于这个新来的叶皓东,他是彻底的没了对付的念想儿了。这小子,除了那个张天鹏,这个号子里谁也不敢跟他叫板!

    叶皓东对郭大疤的客气,让这家伙很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人家是什么人物啊,正如人家先前说的那样,比钱,人家是总资产数千万的新绿集团老板,比势,人家弄死了省政法委鲁副书记的亲小舅子曾新伟,却依然无恙;比拳头?开什么玩笑!

    这些事情都只是外人看到事实的经过后联想到的,实际上,叶皓东从未想过自己能利用那些关系让自己在监狱得以过的好些,就在早上那会儿,他还为了防止郭大疤报复他,打算联络何奎贿赂那老小子呢。

    郭大疤自然是没胆子扇回去那个嘴巴。他忙客气的说:“哪能呢,你老哥我不是那小气的人,不就是一巴掌吗,常在江湖走,谁能不挨揍,我又不是没挨过这个,不过兄弟你的手劲儿可真是够大的,哥哥我的槽牙都掉了一颗。”

    叶皓东哈哈一笑,赶忙道歉。却不知这会儿他就是再痛揍郭大疤一顿,这伙计也只有敢怒不敢言,态度依然良好的份儿。

    一天的工总算忙过了。叶皓东没什么收获,这活儿绝对属于干一天一辈子不会忘但一辈子不会想的那种。叶皓东对出工这事儿兴趣大减。季成刚却告诉他,这活儿已经是最好的活儿了。比较而言,到了夏季犯人们还会去砖厂烧砖,等干上那个活儿才是走到人间地狱的门口了。另外还有挖电缆沟的活儿,也不是人干的。冬天里,在冻得邦邦硬的土地上挖出条深一米五,底部宽不少于六十公分的沟,那地面硬的仿佛练了金钟罩,十三斤重的镐头砸在上面就是一个小白窝,整整三十公分厚的冻土层刨开,每个人基本都能达到你那个饭量。他夸张的表情和话语不仅没能吓唬住叶皓东,反而从这位爷脸上看出隐约的期待。

    忙活了一天,总算消停下来。叶皓东却因为帮了一天的倒忙儿闲的够呛,这会儿又想起罪孽深重的高大鹏来,他想着这东西的家伙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啊,于是在十七组监室内,他组织了一场研究高大鹏家伙的活动来。这个活儿,南方的号子里叫‘砍川’,北方的号子里管这个叫‘撸管儿’,这个活儿是由侯三儿亲自执行的,说实话,十七组号子里这哥几个早就想这么干了,但碍于这个高大鹏也不是没点来历的,所以一直没敢造次,现在有了叶皓东在这主持大局,天塌下来有大个儿顶着呢,哥几个也就不再客气。季成刚领着其余三人把高大鹏牢牢按住,侯三儿则撕下一块手纸,从中间掏个洞,把高大鹏的那活儿套住,攥住以后上下运动,开始‘撸管儿’。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之前想象中的床上小猛男居然如此不堪,只稍稍抬起头一瞬间,就喷的到处都是,时间之短,可称得上是弹指一挥间。难怪这头牲口盯上了那些没成年的幼女,成熟女性面前他哪敢亮枪啊。

    叶皓东顿感无趣,笑骂:“狗日的,赶紧找上你的托儿换个监室,滚得远远的,最好换个院子,要不看见你恶心,折腾你还没劲。”

第五章 魔鬼行走的世界里什么都有代价

    高大鹏仿佛傻了,又仿佛羞恼的麻木了,半晌没声。后来突然一声狼嚎般的哀嚎,抱着头坐在地上,就光着屁股哭嚎不止。其他人见状不免有些慌了神儿,都想,如果给管教看到了,这件事儿要糟糕。叶皓东本来正感到索然无味,这会儿见他这般摸样,居然来了兴致,他抱着膀儿蹲在高大鹏面前,嘻嘻一笑:“哭,继续,大点声,把事情弄大了,让号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叶皓东带头欺负你个病人,可是你别忘了,你他妈的除了是个病人外,还是个强奸幼女的畜生,法律不管,老子弄死你的心都有,跟我这儿闹,你不怕事儿大,我也不怕,你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他说到这顿住,语气突然加强:我成全你!”说着,一伸手抓住高大鹏的衣领子,拖着他的身子,打开门,就这么走出去。

    高大鹏这回是真傻了,他拼命地挣扎着,双手去抓裤子,想要提起来,叶皓东一脚踢在他手上,眼睛里是冷酷的绝情。新接班的狱警赵国辉听见了走廊里的呼号声,他一个箭步窜了出来,手里提着电棍,拦住叶皓东,大吼:“站住,放开他,把手放在头后面脸冲墙站好!”

    叶皓东把手高高举起,并没有完全照做,不置可否的问:“你不问问具体怎么回事?”

    赵国辉想起接班前监狱长的叮嘱,疑惑的问:“你是叶皓东?”

    叶皓东有些哭笑不得:“我还真是大名鼎鼎了,您也知道我?”

    赵国辉心里有数了,他故作神情严肃:“说吧,怎么回事?”

    叶皓东:“这孙子有病,发病了,满屋子喷他那货,太恶心了,麻烦你给换个地方关他。”

    赵国辉也膈应这种人,他点点头,问跟在后面的十七组其他人:“有这事儿?”

    众人点头。

    赵国辉结案陈词连带宣判:“把他送惩戒号里,先关一天,情绪稳定了再放出来,到时候再研究给他换个组是事情,你看好吧。”

    惩戒号,江湖人称‘小号’,绝对是监狱内收拾不听话胆敢挑战政府权威又没政府撑腰之辈的头号杀器!有句话形容人难受叫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这句话在惩戒号那都得以实现。上着天直不起腰,下着地坐不下去,那滋味,还是那句话,永远忘不了,永远不敢想。

    叶皓东率众人点头称善。

    回到房间里,叶皓东仔细琢磨这两天的事儿。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狱警关系铁磁的大拿郭大疤白挨了自己一嘴巴,没事儿!在号子里有个‘大托儿’的高大鹏被自己虐待,没事儿!难道姐姐又出手了?按说不应该啊。百思不解。

    探视日,会面室里,隔着大钢化玻璃,拿着对话器,对面李卫东把这些日子的事情对他做着汇报。

    李卫东:“现在新绿物资回收已经在全省铺满了,最近正向着关里的冀省发展,困难不少,主要是当地的地痞混混儿总来骚扰,新成立的两个回收点被砸了好几次;另外我听钟志敏说,他那边现在全部的产能都动员起来了,厂子里的铜版纸越积压越多,存货比咱们接手那时候还多;制浆机那边原材料充足,现在已经上了五组,多余的纸浆卖给新丰纸业了,咱们的原材料价格便宜,因此利润很大;轧钢厂那边情况还要好些,就在昨天,宋老板把之前欠咱们的九百万货款打到账上了,这几个月下来轧钢厂算是彻底盈利了,现在外市的建筑公司也有来订货的,咱们的货对路,很好卖,就是产能有点跟不上订单,原材料方面新绿物资这边也已经接济不上,朱三哥已经在联系冶金公司了;你家里每个月都按你的要求把钱打过去,你妈身体很好,她现在已经办完了病退,每天早上都跟着其他退休的人们一起溜达玩,我遇上两次,她嘱咐我让你不要惦记她;农小姐回申城了,让我转告你,好好服刑争取减刑,早点出来团聚。”

    叶皓东默默地听着,末了长叹一声,没说啥。又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事吗?”

    李卫东想了想,道:“有一件事也许你该注意下,新丰纸业改制了,转成个人承包了,那个刘总相中了咱们的纸浆厂和新绿物资回收,提出来想拿两千万打包收购了,这事儿让农小姐回了。”

    叶皓东撇撇嘴,生气的:“新绿物资是咱们的核心产业,别小看这个收破烂的企业,有了它,咱们两家企业一多半的原材料都用的是优质廉价的再生材料,这就让咱们的买卖在起跑线上已经领先他们了,以后新绿物资还要扩大,它的前景只会比那两个产业大,两千万?狗日的,老刘他怎么合计来着。”

    李卫东:“你在这里头也是要用钱的,暂时农小姐说每个月先给你寄两万花着,不够再增加。”

    叶皓东一笑:“那我不是要顿顿火腿肠方便面。”说完,自己先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卫东:“怎么样?这几天在这儿日子难过不?需要我们在外面给你使使劲不?”

    叶皓东:“具体的事情我给你们写了封信,你自己去找造纸厂的王少玲去拿,造纸厂的销路和我安排你们做的,都在信里边呢。”

    李卫东走后,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十七组的监室来了个新人,说是新人,实际上却很老,六十八岁的钟茅襄老人,进来的原因很恐怖,他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故事耸人听闻,说穿了却很老套,老人很不幸的养了个人神共愤的畜生,吃喝嫖赌抽样样不落,四十岁人了也没个老婆,每天在外头喝了酒,就回来找老两口要钱,没钱给就又踢又打,家里能砸的能卖的全被他折腾光了,老两口有退休金,勉强日子还能过下去,但守着这么个畜生儿子,终究是没多大指望了。事发的那天那个混蛋儿子喝多了回家,竟然提出了一个人神共愤的要求,非要六十多岁的老娘陪他睡觉,老两口终于不堪忍受,这位钟茅襄老先生一怒之下,用斧子把那个畜生劈了。案发后,老人平静的自首了,当地的居民自发的组织在一起要帮着老人鸣冤,希望老人能无罪释放,但法律终究无情,老人被从轻判罚了有期徒刑八年。

    这是一个不能服水土也不能干活的新人,自从他来了以后,叶皓东他们组的劳动任务倒是大幅度减少了。叶皓东一开始对这个老先生并没多少关注,除了同情外,更多是怒其养虎为患,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老伴儿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外头。如果这老先生能早点狠下心来把那个混蛋儿子送进来,也许那个混蛋现在早被无产阶级专政给教育过来了。直到有一天,叶皓东跟郭大疤俩人在屋子里下象棋,这个钟茅襄老人轻描淡写的一招儿就帮着郭大疤扭转了局面,引起了叶皓东的兴趣儿,他提出要跟老先生来一盘儿,结果那天俩人一气儿下了八盘,叶皓东一盘儿也没赢,每盘儿都想跟人家和棋,可人家老先生都没同意。合着这厮一气儿输了八盘没开壶。后来一打听,这老先生原来居然是火车头体协的象棋大师,早年还拿过全国亚军!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皓东又有了新营生,学棋。一边学棋,一边听老先生近七十年起起伏伏的人生经历。这位老先生别看教育儿子一塌糊涂,最后弄得要亲手“清理门户”,但作为一位一九四四年就投身革命,经历抗日战争,国共内战,解放以后又经历了十年浩劫,既挨过斗,也曾辉煌过的老兵,他的人生经验被他深入浅出的讲给叶皓东听,效果果然不同凡响。

    这些宝贵的人生经历让叶皓东深感获益良多,见识也增加许多。对于人生的起落,对于生命的态度,叶皓东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他正悄悄地变得更达观更看淡一切得失,他正学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充分享受人生的精彩,人一旦进入了这种无所谓失去的境界,往往意味着他会获得更多。

    新年的脚步终于迫近,郭大疤已经开始张罗跟其他院子比赛的相关事宜,这其中最受关注的无疑是摔跤比赛了。这里是与世隔绝的监狱,这里充斥着暴力的气息,这里的人需要宣泄心中的狂躁,甚至这里的管理者都一样喜欢暴力。于是就有了这项至今办了十一次的‘历史悠久’的比赛。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期待那一天到来,没条件的犯人们会私下赌一些香烟火腿肠什么的,有条件的则往往赌的很大。主要就是押谁能在这比赛里胜出。今年最大的热门无疑是去年的头名,一号院的杨军虎。

    保利刚终于还是在叶皓东的安排下转到了轻刑犯集中的六号院。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六号院今年的选手。

    十组监室内,叶皓东跟郭大疤随便聊着即将到来的新年联欢会。

    叶皓东笑嘻嘻的鼓捣郭大疤把全部的积蓄都压到自己身上,郭大疤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听他的,只押了两万块钱买叶皓东赢,却悄悄地又买了五万块钱赌杨军虎能获胜。号子里几个特殊人物玩的一向很大,这些人手头的余钱很多却无处花销,于是这场豪赌就成了他们满足支配金钱**的主要渠道之一。庄家是谁不言可知,除了何大监狱长外,谁还有这个资格?

    三号院子的周老佛,四号院子的金荣哲,五号院子的高明,六号院子的大鼎子,加上张天鹏和郭大疤,六个人坐在何奎的办公室内,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何奎在外面推门进来。坐在门口椅子上的郭大疤连忙起身相迎,其余人也纷纷忙起身点头哈腰以示礼貌。张天鹏则稳坐依旧,大咧咧坐在何奎的办公桌后边连看也不看何奎。

    何奎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却很快将不满压下心头,张天鹏本身没啥了不起,可怕的是他背后的政治家族。这小子的父亲和舅舅,一个是蒙省区的书记,一个则是本省内主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爷爷那一辈的则还有个在位置上国务委员,本来像他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这里来服刑的,虽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可熟悉华夏国内境况的都知道,那句话有多假。君不见到处都流传着我爸是李刚之辈横行不法的传说?虽说那会儿那个“李刚的儿子”还是个吃奶的小崽子,可他的前辈们早把官二代们的威风抖得山响。似张天鹏这等人物,已经堪称警察不敢管,法院不敢判之流。张天鹏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理由,无关他违法走私,也无关他枪击警员致人重伤,他进来的理由叫政敌。一旦一个人成为你政治上的敌人,意味着对方的身份跟你对等,意味着一旦对方掌握了你的小辫子,你就得付出能让对方满意的代价。张天鹏保住性命只入狱服刑就是他父辈的政敌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妥协的结果。四方店监狱是省内模范监狱,何奎是张天鹏的舅舅一个手下提拔起来的,张天鹏的老家就在钢城,这几条凑到一起,于是就有了张天鹏来到四方店监狱服刑。

第六章 天使行走的人间自由无价

    何奎这样的小鱼小虾从未被这个身份显贵的公子哥儿看在眼中。张天鹏从小就是个胆大包天聪明绝顶之辈,十四岁就学会玩女人,二十岁就拿到了大学毕业证。跟大多数他这样的官宦子弟不同,他无意仕途,也并非狂妄无知癫狂造次的纯二世祖之辈,对于经商他倒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

    商业上的事情并非有热情就足够了。一开始他跟着朋友一起做国际贸易,主要经营方向是针对刚解体为俄罗斯联邦的前苏联。买卖一开始还顺利,他也很是赚了一大笔钱。但最近二年俄罗斯的政坛上混乱的声音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趋向稳定,他们的正当生意也随着政治风潮江河日下,于是他又打起了走私的主意来,两年的时间竟然越干越大,最后终于引起了他父辈的政敌们的注意,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辽吉黑三省警方联合抓捕跨国走私集团,遭遇歹徒顽强的武装抵抗,警方被迫当场打死持枪歹徒十一人的惊世大案。警方在那起案件中,只一名警员在最后时刻被唯一的活口,走私集团核心人物打了一枪。那个核心人物自然就是张天鹏。

    从张天鹏来到四方店监狱第一天起,何奎就接到过无数的打招呼的电话,各种级别的神仙都有。一句话概括这些人,全是何奎招惹不起的。于是来到这里第一天,这位张大少就成了一号院的大拿,说一不二的特权犯人。

    何奎把他们召集过来是为了商量过年的事情,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犯人们情绪最难控制的时期,何奎创造性的搞出这些活动的初衷也是为了能更好的稳定犯人们的情绪。不仅是监狱里各个院子里的狱警和负责看管的武警中队战士们要动员起来,连同这些各院的特殊犯人也要动员起来,这个期间他要掌握所有犯人们的思想波动以及他们日常活动中是否有异常现象。

    动员会开的很成功,除了张天鹏以外,其他人纷纷踊跃发言,表决心。各个院子都推出了自己派出来参加各种比赛的选手。这其中二号院子的名单最令何奎关注,张天鹏则重点留意了一下六号院子摔跤比赛的人选,在他心中,保利刚是能给杨军虎造成最大威胁的人物。

    其他人走后,何奎拿着二号院子的名单,疑惑的问郭大疤:“这个名单是你定的?”

    郭大疤笑的春光灿烂,忙不迭点头。

    何奎冷着脸问:“里边的人是自愿参加比赛的吗?”

    郭大疤察言观色,心里明白监狱长大人问的是那位爷,忙答:“这些名单是我跟十七组的叶皓东一起商定的。”

    何奎放心的:“这样就好,记住了,你是二号院犯人大拿不假,但有些事还是要学会跟人家多沟通,别一手遮天惯了,就真以为自己长了个天大的巴掌,到处瞎比划。”

    郭大疤听的满脸冷汗。显然这位监狱长大人什么都知道,连自己跟叶皓东起摩擦那件事也一清二楚。

    中国人心中真正的年底永远都是农历年。号子里的人感触更深。四方店监狱里过年的内容在外面人看来算不得丰富。无非几大项,改善伙食吃饺子,搞联欢,探视日,送温暖和外边领导来视察。

    煮饺子属于比较有趣儿的事。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轮着煮,从包到煮全是自助。犯人们普遍都是底层出身,娇生惯养的少,几乎个个都会包。叶皓东虽然家境不显,但家里边王琳却从未让他们哥仨儿干过厨房里的活儿,这是他第一次干这个。

    年三十的这一天,监狱里的活儿轮不上叶皓东,这家伙跟着钟茅襄老人学的养成了个睡午觉的习惯。过年了不用出工,号子里很热闹,但叶皓东没觉得多特殊,午觉照旧。醒来的时候听见十七组监室内热闹的声音,很有年味儿。季成刚正跟那拌馅儿,林宏伟在和面,其他人围在一起等着下手大伙儿一起忙活。见到叶皓东醒了,季成刚客气的:“皓东醒了,没事儿,你睡吧,一会儿就完活,你擎等吃现成就行。”

    叶皓东笑:“千万别,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过年啊,哪天睡懒觉今天也不行,再说我还没亲手包过饺子呢,今儿个正好跟你们学一手,等出去了回家给我老娘露一手去。”

    叶皓东凑过来一看,发现饺子馅和面都不太多,估计是不够这帮素的眼儿绿的狱友们吃的,问:“咋馅和面这么少?

    侯三儿:“刚才打饺子馅和白面时是一号院的‘火炮儿’分的,狗日的,说他们那的虎子一个能顶咱们俩组的饭量,给大伙儿分的都不多,各组派去打馅儿和面的人如果份儿大的还能多给点,不够份儿的只好少打回来点,咱们组是我和季哥去的,人家没给面子,所以东西少了点儿,不过你放心,怎么着也先紧着你吃饱。”

    叶皓东一撇嘴:“什么狗日的火炮儿,是该给咱们的多给没问题,居然还敢少给,狗日的还在那没?带我去看看。”

    季成刚埋怨侯三儿:“你明知道皓东讲义气,非要拱火,告诉你别吱声,你就他妈1的管不住你那臭嘴。”

    叶皓东一拉侯三儿:“走,没事儿,我不怨你拱火,我就喜欢热闹,带我过去看看。”

    分饺子馅儿和白面属于监狱里的俏活儿,按要求是必须公平的分到每个监室,但实际上分的时候总是难免要区分亲厚远近。火炮儿能干这个活儿自然是因为他跟张天鹏一个监室的原因。监狱里一共六十个监室,一个个分下来,也要两个多小时,叶皓东跟着侯三儿过来的时候,他还没完事呢。眼瞅着叶皓东笑嘻嘻的走过来,这小子立马儿明白了,他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坐着手里边极奢侈的拿根黄瓜干嚼的张天鹏。

    叶皓东看了一眼伙房门口的情景,也没搭理火炮儿,直奔张天鹏而来,一伸手,微笑:“叶皓东,钢城人。”

    张天鹏礼节性的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同样微笑:“张天鹏,也是钢城人。”

    侯三儿端着盆子在后面看着,叶皓东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馅子少了,面也不太多,麻烦天鹏哥给打个招呼,多给点儿。”

    张天鹏一摆手,火炮儿赶忙给盛了个满盆。叶皓东一抱拳:“谢了。”转身要走。

    张天鹏在后边:“等一下,有几句话想跟你聊聊。”

    叶皓东站住没动,对侯三儿晃晃头,侯三儿自己端着盆子走了。

    “天鹏哥有话请讲。”

    张天鹏挠挠耳朵,然后甩甩手:“兄弟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弄的我这一天耳朵老是痒痒的,你就比如我那个兄弟杨军虎吧,一天到晚把你挂在嘴边,就差没把你当祖先供起来了,你说这混球儿要是在摔跤比赛里遇上你,还不得直接认输了?”

    叶皓东笑着摇摇头,道:“天鹏哥言不由衷了吧,别人在乎我这点小名声,你天鹏哥眼中我这点名声算个蛋1子,虎子跟我亲近不假,但他跟你的时间更长,你要是觉得他对我比对你尊重,你就该想清楚你对他的态度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把他当亲兄弟对待。”

    张天鹏眯着眼睛看着叶皓东,点点头,有一股子惺惺相惜的味道。浅笑:“这个号子里所有犯人中,属咱们俩的案子最大,我那个案子当场打死了十一个,你那个案子最后也枪毙了八个,算上被你亲手弄死了两个,等于是十条人命的案子,可以说这个号子里你小子是我唯一的对手,你说要是咱们这几年就消消停停的在这里干耗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一起玩个游戏你看行不?”

    叶皓东:“张兄是瞧得起我皓东,高抬我了,不过既然你有这个意思,请划下道来,我接着就是。”

    张天鹏想了想,努起嘴巴点点头:“嗯,不错,够范儿!让我划下道来,也好,就我来定这个规则好了,这样吧,咱们俩的刑期都差不多,你是十年,我是十五年,但我是前年十月份来的,你是今年元旦来的,咱们两个差了一年多,刨除那一年多不算,咱们俩就比一比从现在起谁在这里呆的时间短,如何?”

    叶皓东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比法,顿时来了兴趣儿,问:“有什么规则吗?比如许不许给对方下绊子什么的。”

    张天鹏点头:“当然有,你的事情我打听过了,你很难得,有情有义有手段,而且够狠,说实话我看中你了,想跟你联手打天下,我想收服你,为了这个目标,我肯定会用些手段,咱们这个赌约就以一年为限,谁在这一年之后的刑期少于对方就算谁赢了,输的一方给对方从此当副手,陪着赢家一起打天下!”

    叶皓东摇头:“这个赌注有些不现实,你我这样的性格到时候输家很难兑现,你能这么提是因为你觉着有把握,我能答应你也是这个道理。”

    张天鹏点头:“你说的也没错儿,不过我还可以补充一条儿,我输了的话这个赌注不变,但假如你输了,你可以用你的新绿物资回收抵消赌债,你看咋样?”

    叶皓东痛快的:“好,就是这么说。”

    张天鹏:“那个保利刚也不错,本事不在虎子之下,心计还不缺,重要的是够忠心,你还真是个会带小弟的大哥,就冲这一点,我就看好你。”

    叶皓东一抱拳:“张兄过奖了,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张天鹏还礼:“慢走,不送。”

    叶皓东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确认一句:“是一年为期,谁先离开这里算赢对吧?”

    张天鹏哈哈一笑,反问:“没错儿,就这个赌法,皓东你有别的想法?”

第七章 饺子,酒,老千和摔跤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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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皓东回到十七组,饺子已经包上了,他忙洗手上前帮忙,一干上才发现,敢情他还挺有擀皮儿的天赋。试了几道工序,发现就擀皮儿最拿手,于是主动担当起擀皮儿重任,一个人擀,五个人包,居然供的上趟儿。

    饺子煮好后,大伙儿兴奋的团团围坐,叶皓东也跟着一起端着碗抢着吃。他的碗里有郭大疤刚送来的陈醋和蒜酱,吃之前他特意给其他人都分了点。监狱里有服务社,但不卖一切瓶装物品,陈醋这东西那时候还没袋装的,所以这东西在这儿也算是稀罕玩意,叶皓东正嫌不够时,管教王少林推门进来了,大伙儿赶紧相让,王少林却连连摆手拒绝了,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塑料瓶子的不明液体。并指明是特意送给叶皓东的。其实他不说,别人也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堂堂管教会给自己送东西来。

    方华龙在叶皓东点头后,抢着过去把瓶子拧开,先打开的是小瓶子,一闻大喜:“是混了大蒜的陈醋。”季成刚也过去拿起那个大瓶子打开,一闻,脸色顿时变了,其他人看见他一副变毛变色的样子纷纷倍感好奇,抢着问:“大刚,里边是什么东西啊?”

    季成刚抱着瓶子的动作像抱着自己刚满月的八代单传的儿子。小心翼翼的问叶皓东:“皓东哥,你喝酒吗?”

    叶皓东微笑:“喝,但酒瘾不大。”叶皓东说喝的时候,季成刚脸上顿现失望之意,叶皓东后面补充那句一说完,这厮又立刻转忧为喜。

    大家早看出端倪,纷纷兴奋的围了过来。

    叶皓东笑着说:“这是我托他带进来的,酒不好,六十度的老散,那个塑料瓶子能打三斤多酒,大伙儿都有份儿,你们只管放心喝,但有一样别喝多了闹事儿,喝完就睡觉。”

    六个人,六十度的烈酒人均半斤,称得上管够了。那一晚,众人都喝多了,叶皓东跟季成刚酒量最大,钟茅襄只应景儿似的喝了一瓶盖儿,看意思倒有点有难同当投名状的味道,其他人没有能喝过半斤的,剩下的全被他们俩报销了,久疏战阵的季成刚虽然号称二斤白酒不咋地,但这次却现眼了,才喝了不到一斤酒就醉的一塌糊涂,叶皓东则独自解决了一斤酒。

    第二天,大年初一过年的氛围依旧,据老号子们说,这股子火儿会持续到初七恢复上工为止。今天是初一,最主要的节目是领导下来慰问,既慰问工作在一线的狱警们,又慰问服刑的犯人们。领导到来意味着两件事,打扫卫生和改善伙食。众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开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整座监狱被犯人们收拾的不留死角。叶皓东趁机参观了整个监狱的全貌,最后他认定,那些‘逃狱传说’中的主角都是极品牛人啊,这地方的大墙和武警手里的大枪,还有墙头上那道鸟都不落足的电网,以及严密的二十四小时值班制度,逃狱?简直堪称神迹!

    不过,有道是世事无绝对,据老号子们讲,还是有那么一位英雄人物完成了这个壮举的。那是大约十一年以前的事情,也是在春节期间,一个身手高强的犯人因为想念家里临盆的妻子而下决心逃狱,最后居然凭着自己超强的身手和管理上的大意逃了出去。据传闻,那道墙他是只凭着一根两米多长的床板跑上去的,上去的时候脚连电网的边儿都没沾,也就是说他最后跳过大墙那一下子最少要跳过两米的高度。叶皓东好奇的问季成刚那人后来咋样了,季成刚深沉的给了他一个答案,那人后来回家后,在家里被抓回来的,他的结果是押送新疆执行终身监禁!狗日的,不是会跑吗?到了那让他随便跑,监狱方圆三天的路程里全是戈壁,跑出去跟自杀没区别。

    来慰问的领导居然是叶皓东的熟人,副厅长宋放。在慰问到叶皓东他们院子的时候,宋放还特意跟叶皓东握了握手,交代他要好好配合改造,争取用优异的表现给自己赢得减刑。一旁听着的何奎傻了眼。没听过领导慰问时会跟犯人这么说话的,特意花钱打点的‘托儿’也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慰问的领导走以后,今年没有街道居委会妇联组织的送温暖,接下来的节目就是重头戏,四方店监狱特色节目,对改造工作有着积极意义,深受上级和犯人好评的‘大联欢’。

    接下来的两天里,在狱警们精心组织下,犯人们之间展开各种项目的竞技互动。到了初五那天,象棋扑克等项目的冠军都已产生。象棋的第一名被钟茅襄无悬念的拿到,扑克的第一名则属于六号院子的大鼎子和他的老搭档蟹腿儿。这两个以偷盗和牵驴为生的老贼,手法之精妙整座监狱不做第三人想,大鼎子是钢城老君炉服装批发市场的贼头子以割包设局著称,曾号称东北第一快手,蟹腿儿则是个走南闯北名扬大江南北的老贼,他那个蟹腿儿的诨号就是形容他有八只手防不胜防的意思。他们俩的组合在扑克竞技这个环节上优势过于明显,一路势如破竹横扫各路诸侯。弄得亲自上阵的张天鹏和叶皓东都提出抗议,指责这二位肯定出了老千。结果又加赛了一场,这次是不服气的叶皓东跟张天鹏联手对付俩老贼,这小哥俩儿逼人的气势和认真的态度有效的震慑了老哥俩儿的贼胆,他们这次没有出千,但结果依旧是一边倒,人家手连牌都不摸,别人替着抓牌替着出牌,小哥俩儿照样不是个儿。

    打扑克的插曲结束,大伙儿震惊老哥俩儿牌技高强和小哥俩儿好胜无赖之余,更多的是期待。摔跤比赛就要开始了,这有些像电影《黑狱拳王》里边的情节,监狱里组织犯人打比赛,各级管理干部私下设局聚赌。只不过这场比赛的规矩要比电影里严格的多,也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把比赛直播传播到外面去。

    杨军虎这两个多月经常能看见叶皓东,但正式见面的机会却一直没有,一来张天鹏有意从中作梗,二来叶皓东也故意回避不见他。监狱中最牛的两个人都不希望他们彼此见面,杨军虎想要接触叶皓东自然没什么机会。张天鹏不希望他们见面自然是因为担心叶皓东挖墙脚,叶皓东不愿意见却是因为想着杨军虎会纠缠自己问他那个仇人究竟叫什么是哪的人。

    叶皓东其实一直都没忘记自己对杨军虎的承诺,现在杨军虎的那个姐姐范雪在叶皓东的帮助下已经被送到申城的一家脑外科权威医院。杨军虎还没来这边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至于他的那个仇人是谁叶皓东也已经弄清楚了,只是一直没告诉他。

    放风场的中间被布条围成了一个圆形的场子。里边铺满了厚厚的软硬度很合适的海绵垫子。杨军虎跟保利刚这两个看卖相就比叶皓东更容易被看好的选手站在六个人中格外显眼。杨军虎的赔率是最低的,保利刚紧随其后,叶皓东虽然早喊出不会以势压人,而他的信誉一向很好,他获胜的赔率依旧排在第三位。

    六个人分成两个区,抽签决定归属。结果保利刚跟杨军虎冤家路窄分到了一起。叶皓东则跟三四号院子的两个人分在一起,胜出的很轻松。

    保利刚跟杨军虎又是一场苦战,保利刚聪明且训练有素,杨军虎憨傻但天赋惊人。聪明对憨傻,天赋对训练。

    叶皓东跟张天鹏凑到何奎跟前儿,笑着问:“何头儿,你看他们两个谁厉害?”

    场中保利刚拳脚相加,绝不留手!杨军虎举着双臂护住面门头颅,略弓着后背稳步向前推进,说是摔跤比赛,二人却谁也没往一起抱,都保持着谨慎小心。

    何奎摇摇头,难得谦虚地:“不好说,都是咱们监狱之前从来没有过的,看不出来谁更厉害,老蔺你说呢?”

    这家伙老于世故,自然而然的认为保利刚是叶皓东的人,杨军虎则是张天鹏的人,神仙打架,他这个凡人实在不易插进去。蔺云涛明白老搭档的心思,他的拿手好戏就是和稀泥,沉吟一下道:“保利刚训练有素拳劲腿沉而且比赛经验丰富,现在看要占据上风,他偷瞧了一眼张天鹏面无表情的脸,无表情就是不满,他赶快把话拉回来:但是杨军虎是天生的格斗人才,别看他平时糊涂,但到了场上却很有智慧,加上他那身体条件,这比赛结果还真难讲。”

    叶皓东取笑:“我看你的智慧更加厉害。”

    场子里保利刚疯狂进攻,杨军虎被动防守的的状况在十几分钟后突然改变。这种野路子比赛自然是没什么暂停休息一说的,保利刚已经连续疯狂进攻了十几分钟,散打比赛一场也不过五局,每局也才三分钟,中间还要休息,场上还要注意保持体力适当的采取守势,到比赛结束时,多半运动员依旧要大汗淋漓体能透支。保利刚已经连续进攻了十几分钟,他已经足足四年多没经过系统训练保持状态,现在连续进攻十几分钟下,他的体能支持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刚才看着摇摇欲坠的杨军虎突然还击了。他感觉到了保利刚的拳头和腿上的力道在减弱,已经不足以对自己造成压倒性的威胁。于是他的反击开始了,他没有保利刚会的多,但胜在简单有效,一上手杨军虎就抓住了保利刚的腰带,二人扭扯在一起,保利刚艰难的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被体能更胜一筹的杨军虎抓牢占据了上风,接着被杨军虎举过头顶,保利刚怕他拿得起放不下,很光棍的认输了。

第八章 生死博弈间渐行渐近的背叛

    收藏增加,点击过一千五,加更第二章。

    两个小组第一名产生,决赛在一个小时以后进行。张天鹏看着坐在那狂喘的杨军虎和悠哉悠哉的叶皓东,气的恶狠狠的瞪了保利刚几眼,暗气这厮浪费了杨军虎的体力。

    一个小时后,杨军虎的汗是落下去了,但谁都看得到他上场时脚步虚浮,腿部肌肉明显在抖动。郭大疤看得清楚,心里这个后悔啊,杨军虎跟叶皓东的关系他也刚刚从监狱政委蔺云涛那听说,不过是下注结束后的事了。现在杨军虎这个样子,郭大疤甚至觉得自己上去没准儿都能扒拉倒这个体力透支严重的巨汉。

    叶皓东也觉得把握很大,交手之前这厮还装模作样的告诉杨军虎不要因为曾经是兄弟关系就留手。直到比划上了杨军虎真没跟他客气,他才后悔不迭的暗骂自己多嘴。杨军虎对付他的套路很简单实用,稳步推进的同时绝不防守,一步步紧逼下,叶皓东被迫一战,结果面对没什么体力的杨军虎,叶皓东依然没机会,他本身的力量需要完全爆发出生死相搏时的激情才能完全发挥,这会儿面对自己的兄弟,全凭着本身的平常1劲儿,吃亏不可避免。被杨军虎一把甩出了圈子。至此杨军虎大获全胜,郭大疤纠结的内心终于由忧转喜。

    大年初六,犯人们迎来了探视日。跟张天鹏的家人随时随便见不同,叶皓东在这方面没要求什么特殊化。这一天,他终于看见了最想见到的两个女人。王琳在江兰兄妹的陪同下来看他了。隔着钢化玻璃和隔离网,叶皓东跟母亲用通话器交谈着,主要内容无非是互相关心对方的身体,王琳鼓励儿子照顾好自己,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从新开始。叶皓东则叮嘱母亲保重身体,有事情就去医院别在乎钱。另外的话题就是他两个哥哥,老大叶皓云念了研究生,二哥叶皓然当上了单位的技术员。王琳说完了,轮到江兰,小儿女讲些情话儿,王琳很知趣的离开一下,给他们自由沟通的机会。

    江兰脸上挂着泪珠儿:“混蛋,你居然瘦了!”

    叶皓东:“没有,是精干了。”

    江兰:“伙食不好是吗?”

    叶皓东:“顿顿都有火腿肠和肉罐头,鸡蛋也管够,基本已经实现吃小糠的水平。”

    江兰破啼为笑:“你就吹吧,我哥是干什么的?里边什么样我没见过还没听过?”

    叶皓东:“真的,不骗你,里边有个小卖部,号称三大贵之首,我说的东西里边都有卖,就凭咱家的实力,还能委屈了哥哥的嘴。”

    江兰好奇的问:“什么三大贵啊?”

    叶皓东:“火车上的卖货车,部队的军人服务社,监狱的小卖部,绝对的垄断经营,共同点就是没有最贵的只有更贵的,爱买不买!”

    江兰撇嘴:“说的像那么回事,也不知是真是假,突然语气一转问道:想我没?”

    “不想!”江兰一瞪眼,叶皓东一摸心口,微笑:“这里装着呢,不用想,时刻你都是我的心肝。

    江兰泪水再度失守。

    江威等待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他了,他今天一身便服来的。看着窗户那边的叶皓东,他还打算拿捏出大舅哥和刑警大队长的双重威风,却听见叶皓东在那边第一句话就绷不住了。

    “芝麻绿豆儿大个官儿还要拿捏出微服私访的架势来,本来指着你穿上老虎皮给我撑腰的,现在弄了这么一身,怎么看都别扭,你最适合的衣服还是那身老虎皮啊。”

    江威端不住架子,笑骂:“小兔崽子,接受了我们无产阶级专政再教育的回炉改造,还敢说怪话。”

    叶皓东:“你亲自来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江威点头,神色凝重很多:“曾新伟死了,但那条贩毒的渠道却并没有停止,反而转入地下,变得极其神秘,我们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陈天浩现在专门在负责这个案子,我希望你能动员手底下的兄弟提供些线索。”

    叶皓东:“我现在人在里边,这件事儿难度不小,但我会尽力,我也恨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贩子。”

    江威:“那我明天安排朱三儿来探视。”

    叶皓东讥嘲的一笑:“够猴急的。”

    江威没理他的玩笑,正色说:“如果这件事儿你能有所作为,我会向法院给你申请立功减刑的事情。”

    叶皓东想到那个赌约,点点头:“也好,你安排吧。”

    第二天,会面室内,叶皓东跟朱三儿。

    互相问候完近况后。

    叶皓东:“二新子死了,他那条贩毒的路子并没有断,反而活动更隐秘,毒品进入钢城的数量也更大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朱三儿摇摇头:“我这些日子净忙活咱们那个轧钢厂了,我算看明白了,干咱们这个是真挣钱,比贩毒强多了,最起码没什么风险。”

    叶皓东:“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朱三儿:“我回去找丁大伟问问吧,也许他能听说些,现在道上的事情都按照你走的时候交代的全让他管着。”

    叶皓东:“不管问到什么,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我突然觉得这件事儿有点不寻常,咱们前脚打掉二新子一伙儿,后脚那条线就接上了,而且看意思干的更隐蔽,我有一种仿佛咱们被利用了的感觉。”

    朱三儿:“皓东你就是脑瓜想的太多了。”

    叶皓东一挠头:“最好是我多虑了吧。”

    朱三儿走后一个多月,时间进入四月份。这件事情居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这场惊变之猛烈实实在在打了叶皓东个措手不及。

    朱三儿在四月初的一天来探视叶皓东,他给叶皓东带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丁大伟失踪了,从朱三儿上次回去交代他留意那件事后,一星期以前的一天,朱三儿突然接到丁大伟的电话说有关于那个贩毒渠道的事情告诉他,于是朱三儿便把厂子里的事情交给当时也在场的李卫东代管一下,他自己则按照约定的地点去见丁大伟,没想到等他到地方时,正看见一辆没牌子的面包车把丁大伟装进车里。从那以后,朱三儿再没见过丁大伟。

    叶皓东面沉似水,问的很仔细,没有忽略任何一个细节,最后问:“当时你报警没有?”

    朱三儿摇摇头:“皓东你知道咱们这些人一般出了事儿不喜欢直接报警,总要先打探一下对方的路数和意图再做决定,本以为对方绑了大伟会来电话要钱或者提别的要求,可对方三天里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大伙儿这才慌了神,第四天才报的警。”

    叶皓东问:“不报警是谁的主意?”

    朱三儿和肯定的:“是卫东先提出来的,我觉得没错儿,就那样办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叶皓东想了想,摇摇头:“没什么不对,三哥你做的很对。”

    朱三儿走后的第三天,这件事又有了新的进展,这次来探视叶皓东的是一个另人倍感意外的人物——钢城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陈天浩。

    天知道叶皓东看到这个人来找自己了解情况时有多恼火。在监狱的问讯室里,两个死不对眼的男人都没给对方好颜色。

    陈天浩:“想不到啊,我配合上级去了趟关里追查贩卖文物的案子,钢城就出了你这么个‘少年有为’的黑道大哥。”

    叶皓东无表情的:“我只是个正在服刑的犯人,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陈天浩:“你把新绿集团的所有权转给了中央的农老的侄孙女,这一步是招好棋啊,我们局长追查到她身上,吓得连疑犯传讯都不敢传讯。”

    叶皓东:“那是你对你们局长认识太少,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你能来这里问我话,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陈天浩仔细想了想,终于露出大为震惊的表情来:“你小子神了,你知道是我们局长有意透露给我消息,让我来找你问话的?”

    叶皓东:“多新鲜呐,人家农家是全国首富,会让自己的嫡亲子弟干那个绝户的事情,就为挣那两个小钱儿?能干这个事情的自然是我这个拉大旗作虎皮的黑道小人物了。”

    陈天浩:“你承认了?”

第九章 天塌不下来,一切尽在掌握!

    叶皓东嗤笑:“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同时也太小看我了,我人在这里绝没可能控制住一个严谨的贩毒网络,我也绝不会干那断子绝孙的事情,贩毒那两个小钱儿,我叶皓东没看在眼里。”

    陈天浩:“那你怎么解释我们最近的调查结果?”

    叶皓东:“我不解释,你要有证据就来抓我,或者我底下任意哪个兄弟。”

    陈天浩最终愤然离去,相比较叶皓东那个可怕的背景,他也只是小人物。他想刚正不阿,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证据,还要保证自己办案过程中没有一点违规之处。

    叶皓东坐在问讯室内久久没动地方,想了很久之后长叹一声,对门口的狱警说,我想自首,但必须见到江威。

    下午,依旧是这里,江威风尘仆仆的跟叶皓东见面。

    叶皓东:“贩毒的事情是我底下人做的。”

    江威大吃一惊,陈天浩考虑到他跟叶皓东的关系,并没有把有人举报新的毒贩子很可能来自叶皓东团伙的消息告诉他。

    江威吃惊的口气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参与了啊?”

    叶皓东点头:“还是你了解我,贩毒那种事情别说那两个小钱儿我看不上,就是真能干大了,挣到大钱我也不屑去做,那是让你外甥没屁1眼的事,我哪会干,但这件事的确跟我有关系,是我打掉了二新子还给他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才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江威:“你自首是什么意思?”

    叶皓东:“他使用的所有渠道都是我提供的,我有监管不力的责任,现在我有一个兄弟落到了他们手里,我自首就是给那个人机会,告诉他为了义气我什么都肯做,他最好别让我失望。”

    江威:“那个人是谁?”

    叶皓东:“李卫东!”

    其实这件事不难猜,叶皓东交代朱三儿打探毒贩子的事情,丁大伟刚有点眉目正要通知朱三儿就被人绑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当时在场的李卫东,第一时间反对报警的也是李卫东,陈天浩能找他叶皓东了解情况则说明了那个毒贩子跟新绿集团很密切,种种迹象让叶皓东很快想到了唯一有机会利用新绿物资得天独厚的渠道贩毒的李卫东。

    三天以后,在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问讯室内,叶皓东跟李卫东面对面坐着,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这么大的案子,钢城公安局跟四方店监狱提个犯人借用,自然不难。

    叶皓东平静的看着李卫东,问:“为什么?”

    李卫东痛苦的把头埋下去,自责的:“皓东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听说你自首了,我就慌了,我真没打算连累你的,我是自首进来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我全认了,应该连累不到你,你能原谅我吗?”

    叶皓东冷冷的:“从你叫人绑了丁大伟那天起,你就不是我兄弟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是因为我自首了,良心发现才来自首的?你是因为我被找出来了,足以说明人家不仅发现了咱们新绿物资回收有问题,而且还说明了人家有不顾我姐姐的关系也要动我的决心,我都被牵连进来了,你还跑得了吗?你怕的是真相大白后,我不放过你的家人吧?”

    李卫东瞬间崩溃了,跪在地上痛哭着喊着:“皓东哥,我没办法,我也是被逼的,他们找到我了,威胁我还逼着我吸了毒,我没办法啊。”

    叶皓东问:“他们是谁?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系到你的?”

    李卫东眼露惊恐之色:“一个女人叫金凤凰的带人找的我,听她们讲话的口气,她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那个女人手底下有个叫江川的,跟二新子一起蹲过苦窑,二新子通过他才跟江川背后的老板搭上线的。他们找上我,也是这个江川的主意,这个江川一直藏在钢城,据我所知,他们的目标很大,目标是整个东三省,新绿物资回收的扩张速度和隐蔽性吸引了他们。”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皓东想起了张天鹏,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怪怪的,那个奇怪的赌约,和那个奇怪的第二赌注。叶皓东隐隐觉得张天鹏似乎早知道些什么。

    李卫东所知有限,丁大伟的确是他绑的,现在还活着,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叶皓东起身对着监视器打了个敬礼,然后慢慢的走到李卫东面前,看着这个昔日兄弟,痛心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你能知道留丁大伟一命,就说明你还有救,我会想办法保住你一命,但从今后,你再不是我的兄弟这句话我依然不收回,那件事你干了,就不配跟我做兄弟。”

    陈天浩看着电视屏幕气哼哼的对江威说:“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他想保住那个毒贩子就能保住?有据可查的贩毒量就超过四千多克,就算他不是第一责任人,照样难免死刑!”

    江威看着屏幕里叶皓东简单几句话,就把自首到公安局以后警方连续问了两天,一个字也没说的李卫东的嘴巴撬开。心里竟有了一丝敬意,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对一个未及弱冠的黑老大,自己的准妹夫心生敬意,这也太奇怪太让人郁闷了。

    被陈天浩亲自押回到监狱里,叶皓东直奔一号院子。

    张天鹏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叶皓东,单手掐着腰,另一只手伸出来去握叶皓东的手,满脸得意的笑:“怎么了皓东?今天怎么想起过来看你张哥了。”

    叶皓东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张天鹏没再装下去。点头承认:“嗯,我是比你知道的早点儿。”

    叶皓东问:“这件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张天鹏摇摇头,不屑的说:“他们倒是想跟我有关系,可惜他们不配!”

    叶皓东不耐烦的:“你能不能把该告诉我的一次讲完。”

    张天鹏哈哈一笑:“这件事儿我是听过去的一个朋友说的,他只是告诉我‘他们’在利用你的新绿物资回收的渠道贩毒,而我那个朋友之所以会知道,主要是因为他也相中了你的那个新绿物资回收,顺便告诉你一句,我那个朋友是个文物贩子,举报你兄弟参与贩毒的也是他。”

    叶皓东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下你高兴了吧,这件事肯定牵扯到我了,说不定得加刑,至少短期内减刑是没指望了。”

    张天鹏得意的:“你不会是打算赖账吧,说说吧,输了的话你打算按哪条儿办?”

    叶皓东哼了一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张兄你也不必得意太早,说不定我就有办法比你先离开这里。”

    张天鹏问:“你不想知道‘他们’是谁?”

    叶皓东摇摇头:“不必,我不想欠你人情,他们是谁我自己早晚能找出来。”说完,也不理张天鹏的反应转身就走。

    何奎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心事重重的。他纡尊降贵来到十七组监室内,想找叶皓东谈谈。

    就在昨天,何奎五岁的小孙子在幼儿园中午放学的时候被人接走了,何奎的儿媳妇是哭着跑回来的,全家人一听都慌了神儿,何奎第一反应时报警,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干这个监狱长肯定得罪过很多人,对方如果是为了报复自己,肯定会再联络自己的,还是先看看对方是什么路数吧。焦急的等待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的时候,孩子竟然自己回来了,毫发无损。更令人惊奇的是孩子背着的书包里居然装满了百元大钞和一封信。信居然是叶皓东写的!

    何奎到来,其他人很知趣的纷纷出门回避。

    屋子里没别人,何奎身体挫了半截儿,苦笑问:“皓东哥,你是大人物,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直接招呼就是了,何必用这个方法。”

第十章 天高海阔,正是少年雄姿勃发之季

    叶皓东淡淡一笑:“我是要让你知道,我不需要走上层路线,照样能让你听话,你觉得我说的对不?”

    何奎忙不迭的点头,叶皓东恩威并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孩子抱走,毫发无损的给送回来,还连带着送了何奎二十万现金,何奎现在是彻底的服了,就算是叶皓东没有那深厚的背景,何奎也兴不起跟他作对的心思。

    何奎谦虚的:“皓东哥,有事尽管吩咐。”

    叶皓东摇摇头:“千万别这么叫我,你那个岁数我该叫你声大爷的,不过我要是真那么叫你,你肯定也不好意思答应,所以我不叫你大爷,你也别叫我皓东哥。”

    何奎点头称是。

    叶皓东又说:“吩咐什么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我的确有事情想找你帮忙,我想要减刑的机会,你帮我多留意一下。”

    何奎挠挠头,为难的:“今年咱们监狱一共一个模范犯人的荣誉,已经给了张天鹏,这个很难办啊。”

    叶皓东:“没什么好的办法了吗?”

    何奎琢磨了好一会儿:“除非你能立功,或者有什么突出贡献,可是你前些日子刚自首了跟贩毒大案有关的事,涉案部分移交到法院了,你的立功情节你自己又不让江大队给你报上去,我估计加刑和不加刑的可能性都不大。”

    叶皓东撇嘴,骂:“狗日的,当时就是觉得不能踩着昔日兄弟的肩膀拔高自己,倒白白错过了一个机会。”又问:“张天鹏这次能减几年?”

    何奎压低声音道:“今年省人大会开完,他舅舅文振邦已经当选了省长,省委副书记,从上到下动的人很多,宋副厅长的那个副字今年也去掉了,看意思,那股子风很快就能吹到咱们这里,省长大人什么也不用说,底下人猜测他的意思也会尽力办事,估计至少能减五到八年吧。”

    叶皓东:“不是说减刑也是有政策的吗?他的分儿够减那么多?”

    何奎一笑:“您是跟我装糊涂呢,还是逗我呢,就你们这样的人还管什么分不分的?”

    叶皓东尴尬的挠头,半晌无语,最后一咬牙,问:“那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离开这里?”

    何奎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摆手:“您可饶了我吧,要不您还是让您外面的兄弟把我满门灭了吧。”

    叶皓东眼睛一瞪:“你以为我干不出来?”

    何奎吓得不敢吱声了。

    叶皓东面色缓和,道:“不是让你帮忙逃狱,是让你想办法让我离开这里,比如保外就医什么的。”

    何奎摇头:“难办啊,就你这身子骨保外就医,上边人一查,全漏了,除非你肯吞肥皂咽钉子什么的,您要是愿意受那个委屈,我就给您张罗这事儿。”

    叶皓东气乐了,骂:“老东西,你是不是真把我当成吃斋念佛的老和尚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前提是必须比张天鹏先离开这里。”

    何奎想了老半天,终于期期艾艾的说道:“除非是……哎~这个法子是那些减刑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的重刑犯们才愿意尝试的,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的。”

    叶皓东眼睛一亮,骂:“什么办法痛快点说,我也不是什么高级人物,你说说看有多为难?”

    何奎苦笑道:“上级经常会给几个名额,是把那些罪大恶极且不服管教的犯人送去西疆服刑的,咱们北边的监狱这种人很多,所以每年都有这种名额,去西疆那边虽然苦点,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减刑的机会大一些,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我在这可先告诉你,那边的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叶皓东爽朗的大笑,反问:“你看我像个一般人吗?好了,就是他了,西疆老子去定了,今年就能走上是吧。”

    何奎点点头:“最迟下半年八月份,一般会赶在收棉花以前把各省区的犯人押送过去。”

    决定把自己发配到西疆以后,叶皓东这些日子没短了给农俊婷写信告知近况,可不知为何每封信都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回音。倒是农俊婷派给他的那个管理队伍扩大了数倍,由一个人增加到了六个人,都是行业里的精英。

    叶皓东的新绿集团在这个农历新年后,终于爆发出它该有的前景和潜力,增长的速度十分惊人。

    铜版纸进军国外市场一事在农家和胡建平联手帮忙下,进行的很顺利,厂子里积压的货物早卖的干净,连压仓保本的货都被定出去了。新绿物资回收和新绿纸浆厂联合组成新绿物资回收再利用公司,正是它带来的廉价原料让造纸厂比较其他厂子成本优势十分明显。新绿轧钢厂年前新建的四号炉终于投产了,全套的成型车间流水线,每天开足马力生产,也只能勉强满足多半订单,厂子里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现在在新绿厂的周边附近,又新开了几家生产建筑用钢的厂子,同样生意火爆,这跟国家开放房地产市场的政策有着直接关系。

    一九九六年五月初,申城,农府逸修园内。农俊婷捧着巨大的肚子,躺在椅子上看叶皓东的来信,老太爷爷农逸夫微笑看着她。农俊婷皱着眉撅着嘴看起来俏皮可爱。

    农逸夫:“小婷儿,太爷爷今年九十七岁了,在这个家里,我能保护你们母子不受气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你们娘俩将来终究还是要依靠那个小子的,西疆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那小子将来没多大本事,到时候你们那点产业还不得被吞的连骨头都剩不下?这小子决定去西疆服刑,我看这个决定很好,他是想早点出来呢,为了这个他不怕吃点苦,他来信不是求你帮忙而是告诉你别担心他,说明小东西也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多吃点苦没坏处,像你那些兄弟们一样一门心思的惦记着祖宗传下的这点基业,能有多大作为?你的男人你是希望他是你未来依靠的肩膀,还是希望他成为依附在咱们家的表面光驴粪蛋儿?他的天下让他自己打去,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孩子顺利的生下来,到时候我就承认他是咱们农家的孩子。”

    农俊婷咬着嘴唇:“可是他就算要磨炼自己争取减刑,也没必要去西疆啊,哪里还不能减刑,非要去那么远那么艰苦的地方,到时候想帮帮他都不行。”

    农逸夫笑着:“小东西,你了解你那个小男人吗?”

    农俊婷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道:“说不上来了,本来以为了解的。”

    农逸夫:“他不喜欢你过多的帮助他,他是打着体验人间万般苦后终成正果的主意活着呢,你的出现干扰了他的生活,让他觉得不舒服了。”

    农俊婷问:“成正果?不就是成仙了,就像您老人家那样吗?”

    农逸夫哈哈大笑:“我?我不是神仙,我是老妖怪,我死了是要下地狱的,天庭里没我的位置。”

    农俊婷眼睛里放着光:“太爷爷,您是不是说他将来能做的远比我想象的更好,我不该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农逸夫:“他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你别妄想拴住他,否则你最终什么也得不到,大方向上少干涉,多在他想不到做不到的地方帮助他,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影响他,早晚让他一时一刻离不开你。”

    张天鹏的减刑批文下来了,竟然一下子减了八年,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刑期比叶皓东还短。接到法院的通知后,这家伙得意洋洋的找到叶皓东。

    十七组监室内,叶皓东躺在床上,对走进来的张天鹏熟视无睹。看着房顶子,想着自己的心事,刚刚终于收到了姐姐的回信,看起来她还是理解自己的,想着自己生硬的拒绝人家的好意,叶皓东的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忍。思绪万千,一会儿想着新绿集团未来的发展,一会儿想着老妈知道自己去新疆的决定后居然破天荒的没哭,反而鼓励了自己,一会儿又想到曾在西疆服刑三年的朱三儿介绍的西疆那边的情况,这会儿叶皓东的思绪仿佛已经飞到了那座石围子劳改农场,荡漾在无边无际仿佛永远收不完的棉海里。

    张天鹏煞风景的:“合计什么呢?打算什么时候把新绿物资交给我啊?”

    对于张天鹏,叶皓东是报以欣赏的态度的。这是个跟他一样敢作为能折腾又不失道义根本的主儿。

第十一章 山高水长,从此关山万里前途险

    叶皓东一坐而起,一伸手抓住张天鹏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外面远山处,道:“你知道我的新绿集团的名字的出处吗?看那边,那座山上枯黄的草正在凋零,草根下是一点点新绿在冒头,我喜欢这个季节的大山,无声无息却有着蓬勃向上的劲头,苍茫有力不可阻挡!”

    张天鹏给他绕的糊涂了:“你这说的什么啊,瞎打岔可没用,你不是要耍赖吧。”

    叶皓东得意的哈哈大笑:“耍赖也轮不上我,我是告诉你,我就是那座春天里的大山,草木枯黄之际已经新绿勃发,看似山穷水尽,其实暗藏生机,不怕实话告诉你,哥们在这儿服刑的日子没几天了,再想见到我,你得西疆的干活了,我的下一站是西疆石围子劳改农场,咋样,哥们这一手玩的比你绝吧!”

    张天鹏顿时傻眼。这小子的好胜心未免太可怕了,居然为了个赌约不惜这么糟践自己,西疆那个水泼不进的地方,就算是能找到得力的托儿争取到快速减刑,以叶皓东这样的背景也犯不上去那儿找罪受啊。

    叶皓东拍拍张天鹏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兄弟,以后跟着皓东哥混吧。”

    张天鹏恼火的扒拉开他的手,皱眉问:“你这是真格儿的还是拿我开涮呢?”

    叶皓东不屑的:“你看我有那么闲吗?不过,你也别上火,你不是说过我是个很会带小弟的老大吗,跟了我,你会进步的。”

    张天鹏脸色铁青,难看无比,咬牙切齿的问:“什么价钱能让你取消那个赌注?”

    叶皓东正色看着他:“真要我说?我的胃口可大!”

    张天鹏一字字:“说,你要什么价码儿?”

    叶皓东伸出两根手指,张天鹏接了句,“两千万?”叶皓东摇摇头:“两个字,朋友!咱们今后成为朋友,自然谈不上谁跟谁混了。就怕我这个小老板儿高攀不上你这个红色豪门的大少爷。”

    张天鹏表情有些动情,但他很快压下内心的感动,又恢复平静:“咱们一直不就是朋友吗?”

    二人相视大笑,笑声很真实,有开心有惺惺相惜的感动。

    一九九六年五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农俊婷在申城母婴中心的加护病房产下一个男孩。农逸夫老爷子亲自给起名:农思皓。远在数千里外的叶皓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爸爸。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这个孩子都已经四岁了。

    数千里外,钢城四方店监狱内,新来的犯人林木怀正给叶皓东介绍关于新疆石围子的情况。

    林木怀长了一张够全城人看半年都觉得新鲜惊悚的脸。锅底黑,鼻梁塌陷,下眼皮神经末梢坏死了,眼皮子不受控制的下垂,露出大半个瞳孔来,被风吹的血红血红的,向前突起的嘴巴里满嘴大板牙,嘴角边冒着沫子正跟叶皓东白话的起劲儿呢。

    西疆自治区有23座地方监狱,大部分建于20世纪50年代;西疆监狱地处戈壁荒漠,自然条件普遍比较恶劣。石围子监狱始建于54年,由农垦建设兵团八师在石围子市建立。地处大漠深处,整座监狱按照监区划分为五个大区十大支队,监狱内部管控严格,防范设施齐全,管理干部多数来自老兵团的复转干部,风气严酷劳改强度大,比照四方店监狱,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叶皓东听着不爽快,觉得没劲,拒绝了何奎的好意安排,不等林木怀说够了,直接撵他滚蛋。什么东西嘛,这不是打算给老子撤火吗。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到了夏季,东北地区的监狱犯人转移工作即将开始。重点转移的两个方向,青原省和西疆自治区。这次四方店一共报了十五人,何奎把叶皓东也报了上去,叶皓东注意到公布的名单里四号院的大拿金荣哲和季成刚的名字赫然在列,保利刚跟杨军虎都看到了叶皓东的名字,他们也想申请陪着叶皓东一起去西疆,可惜他们犯得事儿都不够资格。

    八月中旬的一天,叶皓东连同其余十四名犯人登上集结地的大客车,告别了家人朋友和狱友们,被大客车一气儿拉到了位于奉城西处牛心坨监狱,在这里等待他们的是来自东北三省和蒙区的重刑犯们。当全部犯人集结到位后,将乘坐*安排的专列一起前往西疆自治区。在牛心坨监狱的广场上,八百多名犯人见到了此行的总指挥马万志。基本了解了此次押运的程序和规矩。

    晚上,牛心坨临时羁押管理所内。

    防护措施已经提升到最高等级,几个连队轮流站岗,制高点处架设八一式班用机枪。高高的墙头上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每隔五米就是一个,探照灯照的院子里铮明瓦亮。房间里,一屋子挤了十六条大汉,晚上别说洗脚水,连刷牙洗脸的条件都不具备。各个屋子里大通炕和水泥地上躺的到处是人。叶皓东盘坐在炕上,屋子里其他人也散坐在各个角落里,大伙儿都揣着忐忑的心情睡不着觉,正在闲聊着。

    第一步离不开自我介绍,每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现在是临时羁押,也就是一晚上的事情,倒也没必要计较谁是头铺二铺,更没区分什么等级,就胡乱坐在那,轮班儿的胡吹。

    一个叫钱宝山的黑省大汉先开场:“今天晚上的伙食可不错,不知道你们之前的监狱吃的咋样,我原来在双城监狱,那里边的饭可贼难吃,一年到头看不见几回肉不说,窝头还经常蒸不熟,一扔能贴墙上,哪像今晚上这个伙食啊,居然还有肉吃,你们说是不是以后到了西疆也是这个标准的伙食啊?”

    矮个子长的很粗壮,不满二十的‘小四川’接过话头:“你个瓜娃子,净合计美事噢,现在给你点甜头是让你老老实实的别乱说乱动,他们好消消停停的把我们运到西疆去干活,你还以为天天这个伙食,你硬是敢想哦。”

    年纪较大,浑身纹身看起来很老练的宫茂祥点点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接过话头:“没错儿,这种伙食也就是押解这些天能吃上,哥几个能多吃点就多吃点吧,到了地头就没这么好的日子了,主食倒还好,以馒头为主,那边叫馍馍,可轮到菜就没个看了。”

    叶皓东好奇的问:“老哥你去过那边?”

    宫茂祥:“去过两次了,八五年严打去过一次,九一年打击地痞恶棍整治社会治安又去一次,去年收缴枪支弹药又折进来了,这次是我主动报名去的。”

    叶皓东问:“都说那边苦的没边儿,你咋还主动去?”

    宫茂祥:“我要跟你老弟一个岁数,鬼才愿意去呢,那边辛苦是辛苦,管理也够狠,但只要你能干,多挣分儿,减刑也快啊,老哥我是个苦出身,地里活儿从小干到大,多干点活儿多遭点罪无所谓,去那边正合适。”

    叶皓东代表大伙又问:“你以前去过,给咱们说说押解的事吧,比如如果火车上有人闹事,那些大兵会怎么做?”

    宫茂祥:“小范围的会有随车的狱警镇压,如果是大群人一起闹,那些大兵肯定会开枪,甚至有可能把一车厢的人全灭了。”

    叶皓东惊讶的问:“连车厢里的警察也不顾了吗?”

    宫茂祥:“八五年有一批去青省的,半路上有人串联集体闹事,结果狱警弹压不住,惊动了大兵,一个连长当场就命令一个班的大兵用机枪把一车人全突突了。”

    吉省的朝鲜族犯人李成浩难以置信的:“能吗?他们就敢那样干?你吹牛呢吧。”

    宫茂祥嗤之以鼻:“你个小包米棒子,井底的蛤蟆见过多大的天,比这还不讲理的都有!”

    叶皓东也觉得这话有点玄乎,但没直接表示出来。大家都看着宫茂祥,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宫茂祥:“这一路上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火车晚点等候道班,给养跟不上犯人们闹事,还有犯人吞服违禁品闹自杀的,反正热闹去了,到时你们就知道了,但有一样,假如你们中的任何人跟老子分到一节车厢里,你最好别闹,免得连累大家跟着吃花生米。”

    监号的门外传来狱警的怒骂:“都他妈的吃饱了吧,几点了还不睡觉,瞎白话什么呢,都闭嘴!熄灯睡觉。”

    叶皓东躺在炕上心潮起伏兴奋得睡不着觉,盘算着宫茂祥说的话,觉得这一路或许不会太平,想一想就很期待。

第十二章 铁流滚滚向西,漫卷征程

    挨到第二天,除了吃饭外,依旧是在室内等待,直到下午一点,终于等到了出发的时刻。

    一整列火车,十六节车厢。六百多犯人,二百多的押运大兵和狱警整装待发。值班的部队干部下口令清点人数,整齐有序的准备蹬车,轻点完人数,部队方面一个叫马海涛的干部跑到总指挥马万志面前大声报告:“报告总指挥,某部执行犯人押解任务,集结蹬车准备完毕,应到八百三十六人,实到八百三十六人,是否蹬车请指示!”

    总指挥还礼,同样大声:“注意警戒,开始组织蹬车!”

    登上列车,八号车厢里,叶皓东跟季成刚凑到一起,跟他们一起的还有金荣哲。那个识途老马宫茂祥也在这节车厢里,上车后还跟叶皓东打了个招呼。叶皓东把他招呼过来,意思是跟他多聊几句。

    车厢里一开始有些无序,乱哄哄的原因是有几个镣铐加身的重刑犯沉重的脚步拖慢了整个队伍上车的速度,一旁负责组织的大兵班长恼怒的冲上来,上去就是一枪托捅在误事的那个重刑犯肩头上。几个人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承受着三十六斤的刑具快步前进。

    叶皓东问宫茂祥:“这些人是咋回事?”

    宫茂祥瞄了一眼负责押运的狱警,悄声告诉他:“这些人都是重刑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辈子没指望那伙儿的,怕他们豁出去闹事儿,刑具加身是为了有备无患。”

    金荣哲问:“这样的人送去了能干什么?”

    宫茂祥嘿嘿一笑:“到了那边你就知道了,他们这样根本没啥了不起的,都是小菜儿,那边的狱警和管理干部都是部队上转业下来的,个顶个的狠还不怕事儿,到那边后要是遇上个和气点的管理干部还好点,如果遇上个癫儿的,那可就惨喽。”

    叶皓东问:“什么叫癫儿?”

    宫茂祥:“就是疯狂的,变态的,一遇上收拾犯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地往上冲的。”

    人员全部登车完毕,总指挥一声令下,列车缓缓开动,向着大西部进发。

    在列车上,经过钢城的时候,叶皓东恋恋不舍的看着窗外,默默跟家乡告别。列车进入钢城站的时候,洪宇宙跟江威也站在月台上,看来是打算送一送叶皓东的。一路向西,每天只停一次补充给养,头一站就是出关的标志城市锦城。在锦城车站,叶皓东跟车上的犯人们亲眼看见车站两边笔直站立的荷枪实弹的大兵,人人头戴钢盔军容整肃,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精锐部队特有的精气神,车上的众犯人都看傻了。

    宫茂祥故作深沉的:“都早点睡一觉吧,等到了兰州还有你们看的呢,38军,天下第一陆军,那威风和杀气,啧啧,那才叫精锐里的精锐呢。”

    车厢里,狱警严肃的来回巡查,阻止犯人们交头接耳,防止互相串联闹事,这节车厢的负责人高巍走过来,低声问:“你叫叶皓东?”

    叶皓东诧异之余,点头。

    高巍悄悄的:“跟我过来下。”

    在列车的过道空里,高巍悄悄的对叶皓东说:“我跟齐振东是同学,他介绍我找你,我现在需要你帮个忙。”

    叶皓东同样的音量:“需要我做什么,您说。”

    高巍:“你给我留意下犯人之间有没有相互串通的和异常的,如果有请你务必及时告诉我,我知道你们管这个叫点炮儿,但非常时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一旦出现失控的情况,咱们后边的部队会动用重武器,到时候整节车厢全都危险。”

    叶皓东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悄悄的回到自己的坐位。

    列车在沉闷中前进,出了山海关直奔西去。预计整条路线经辽省,冀省,晋省,蒙区,甘省,凉省,西疆,七个省区,行程四千多公里。总计需要五天才能到达。

    列车走到晋省境内的时候,叶皓东他们前面的车厢内突然发生了骚动,叶皓东这边车厢的狱警立刻行动起来,纷纷拿着电棍照着起身想往那边挤过去看热闹的犯人劈头盖脸就打。随后,那边的骚动很快就被平息了,高巍走进来悄悄的告诉叶皓东几个人,那边刚才有几个犯人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把厕所玻璃上的金属压条拆下来好几根,幸亏发现的早,事情很快平息下来了,那几个想搞事的犯人已经被当兵的带走了,估计没好果子吃。

    车里的犯人们都听到了风声,悄悄的在交头接耳,这一次狱警们却并没有阻拦。

    胡广利浑身镣铐被锁在车厢靠近狱警值班房的位置,从上车起他就一直沉默着,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叶皓东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家伙太沉默了,那是一种孕育爆发的沉默,让叶皓东觉得危险。一个全身镣铐重达六十四斤的犯人本身就比其他人更引人侧目,更何况这家伙还表现的如此冷静,大大区别于其他镣铐加身的犯人叫苦连天骂声不断。

    列车进入龙城后开始补充给养,十分钟后就在火车将要出发时,胡广利突然提出要上厕所。在一名狱警的陪同下,他看起来艰难无比的拖着沉重的刑具走进厕所,狱警则站在门口守着,他们之间是一条铁链,暂时锁住了彼此。叶皓东一直时不时的注意胡广利的动向,这个时候突然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经没人了,忙悄悄起身走到高巍跟前,问:“那个带着最大镣铐的人呢?”

    高巍:“上厕所了,小李陪着去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叶皓东点点头:“他太冷静了,那身刑具好像带在别人身上,这么热的天他咋能一点也不烦躁,我猜他正下决心干一件大事儿,所以心思都在那上头呢。”

    高巍迅速的向厕所方向扫了一眼,小李正站在门口,手上的链子依旧,他才放下心来。对叶皓东说道:“你会不会太多心了,小李看着他呢,那么重的镣铐带在身上,他还能翻起多大浪。”

    厕所里,胡广利把舌头下面藏着的小肥皂吐了出来,迅速的喝了一口抽水马桶里的水,然后将小肥皂含在口中。很快就化出满嘴的泡沫,他把这些泡沫小心的涂抹在手腕上和脚踝上。

    叶皓东想到了什么,问高巍:“他进去多久了?”

    高巍也觉得时间有点太长了,他起身走向厕所,叶皓东跟了过去。厕所里,胡广利终于把最后一件刑具脱下来,他的缩骨功配合肥皂沫儿,终于让他摆脱了镣铐的禁绊。高巍走进小李,问:“怎么个情况,他在里边咋呆了这么久?”

    小李:“链子还连着呢,刚才还听到他吹口哨。”说着话,一拽那条链子,竟然拽了个空,链子的另一头是空空如也的铐环。高巍和小李的脸色同时大变,赶忙推开厕所的门,只看见一副巨大的刑具留在里边,窗户开了个绝钻不出去成年人的空隙。火车此刻正缓缓开动中,刚刚脱离了车站的范围,这个时候火车正好脱离了当地驻军的控制范围,速度却还没起来,正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高巍和小李立刻离开厕所,高巍拿起对讲机向上级汇报,小李则慌了神儿的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看起来那个犯人的缩骨功的确很厉害,那么小的空隙竟然能钻出去。小李突然想着现在也许犯人还没走远,他拿出锁死窗户的钥匙,打开了那扇窗户探出头往外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叶皓东紧跟过来时半途被一个狱警盘问了一句,所以比高巍慢了一步,这会儿他也走了过来,现场的情景一目了然,但叶皓东的想法却跟高巍和小李截然不同,他仔细的看了一下厕所里的情景,突然一抬头,只见厕所顶部胡广利正双手双脚支撑着,挂在上面,像一个横亘在厕所顶棚的奇形蝙蝠。叶皓东一眼看过去,胡广利受惊再也藏不住,他的身体游鱼一般,头在前脚在后,猛的滑向被小李开大的窗户。叶皓东一把抓住了他没来得及完全划出去的右脚。

第十三章 塞外江南,大漠里的风情万种

    高巍及时反应过来,一把操起电棍,对着胡广利已经爬到窗外屁股就是一电棍。胡广利受电击,吃痛后劲道松了,被叶皓东整个拽了回来。高巍愤怒的扑上去就是一顿电棍,胡广利很光棍的高举双手没有任何反抗,表情似笑非笑,眼睛紧盯着叶皓东看。那套刑具是砸上去的,现在被他退下来就没法再安上去,高巍没办法只好拿了几个手铐子,用苏秦背剑式把这家伙铐个结实。

    回到车厢里,正是开饭的时候了,高巍走到叶皓东他们几个人中间,把一大根散发着蒜香的红色肉1肠塞给叶皓东。叶皓东大方把这个奢侈品分成了四份,与另外三人分享。

    宫茂祥伸出大拇指:“行!老弟你可真有份儿啊,连押运狱警的负责人都给面子。”

    叶皓东笑笑,什么也没说。

    越往西走,外边的景观越荒凉,不只是什么时候,胡广利居然凑到了叶皓东他们跟前,只见他双臂被反背到身后,呈一上一下态势,双腿则被连着的三个铐子锁住,手铐子几乎卡进肉里,但他的表情却很轻松。

    “小子,眼光挺厉害啊,盯了老子一道儿,眼瞅着要飞了,却被你小子给破坏了,盘盘道儿吧。”

    列车摇晃着飞驰。叶皓东不自觉的随着列车晃头,眼皮翻了一下,看了一眼胡广利,打了个哈欠:“有什么可盘的,你要是跑了会连累很多人,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跑最好换个地方。”

    胡广利仿佛自言自语:“胡广利,吉省人,身上背的案子太大就不多说了,小崽儿,你记住了,咱俩没完!”

    叶皓东终于睁眼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睡了。

    五天五夜的长途跋涉之后,列车终于抵达石围子市区,火车进站,叶皓东跟着众人一起好奇的打量这座城市。美丽的石围子街景,人来车往,卫生干净程度远远强于钢城,白杨树高耸入云,绿阴一片,丝毫没有荒凉的悲寞。

    车上负责人介绍:“这是号称大西北的小江南,全国卫生先进城市,是兵团农八师的师部所在地。”整洁的街景多少让众犯人有了一丝好心情。交接仪式开始,文件档案清点,双方互相签字,随行押解人员下车。叶皓东跟高巍握手话别,随着众人严格的按照要求排队走下车。

    大家在车下集合,点名报数后,很有序的走上来接收他们的大客车,依旧是那种铁栏杆封死窗户的大客车,只不过牌子变成了‘四平大客’。叶皓东一路上默默计算着时间,足足走了六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按照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计算,这条路至少有三百公里。道路两旁的景观单调乏味,低矮的丘陵与灌木丛,荒草甸子和沙漠。

    从沙漠公路上拐了过来,一片田野,麦浪滚滚,一股股清风迎面扑来,给人以清新的感觉,绿化带上成片成排的白杨树傲然挺拔。只行进了四十分钟,新的监狱到了,仍然是如上的景观,看来不是不毛之地。后面的押送武警散开警戒线,犯人们开始下车。一个黑省犯人晃着脑袋:“我操1他大爷的,这还是笆篱子吗?怎么没有围墙呀?”只有左中右排房,窗子无例外的是铁栏。进得排房,一条宽不超过二米的过道,每二十个人一个囚室,铁皮做的门被插入铁栓,上了把铁锁。上下的铁床铺着竹板,一切都显得简单,整洁,没有天花板,只用一种箔纸交叉做的顶棚,金光闪闪的。过道把房子一分为二,一共十八间号房。从窗户望去,后面是宽阔的麦田,有几排杨树,窗外只有两个武警端着枪巡视,如此简单的警戒,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叶皓东愣愣的随波逐流任人家安排囚室。

    值班大拿戴着红袖章,打开门:“你们哥儿几个选一个临时班长,铺被褥,先洗澡,准备开饭,好好睡一觉儿,好几天的折腾,人也累乏了,动作都快着点儿啊。”

    叶皓东跟季成刚又分到了一个囚室,一起的还有金荣哲和之前认识的那个小四川儿。其余人都是其他车厢的,要慢慢接触才认识。现在大家都是新人,想要分出个三六九等还得彼此观察些日子。不大会儿,那个跑号的大拿又回来了:“哥几个赶紧的洗澡去吧。”说完,一扭头自己先走了,看意思是头前带路。

    浴室的设施居然很先进,是那种不多见的巨大的太阳能热水器。在这个季节这个地方这东西绝对英雄有用武之地。水很热,大伙儿冲的很痛快。叶皓东任热水冲刷身体,思绪飞回到刚步入社会那个时候,那会儿,他只是个搓澡工,憧憬的却是全世界,现在他是钢城新崛起的明星企业新绿集团的老板,却只能憧憬早日脱离牢笼。想到这,他心头升起一股不忿和激昂来,仰着头扯着脖子无顾忌的吼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词是岳大帅的,曲子却是他老哥自己编的。他洪亮的调门儿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听着格外带劲儿,引得一起洗澡的众人纷纷侧目。叶皓东哈哈大笑着冲去一身的香皂沫儿,走到门口处猛回身,看着里边人,疯癫的叫道:“大西疆,我叶皓东来了,九年半的刑期老子最多三年肯定结束它!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感到奇怪和不爽的犯人们哪想得到这位爷最近活的有些压抑,这会儿天性回归,止不住狂态尽显。叶皓东出门了,一个犯人骂:“操,神经病!”

    一个多小时以后,让全体犯人肾上腺素激增的情景出现了。一个摸样精致的维族少女和一个短头发摸样俏皮长着两颗小虎牙的汉族女孩,跟着几个没有警衔的管理人员抬着大筐和一个大扁槽子走了进来。大筐里是馒头,这地方叫馍,叶皓东看那个头儿觉得叫馒头祖宗更合适。竹制的扁槽子里是四个大菜盆,土豆丝,大腌儿萝卜,肉丁儿炒茄子干,雪里红炖豆腐。

    二十个男人炽热的目光没能让两个少女感到任何不适应,汉族女孩大方的近乎泼辣,笑着叫:“看什么看,一群子新戆头,快点趁热吃吧,新犯人第一天来享受这顿伙食是这里的传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叶皓东就是在她笑的时候留意到她的两颗虎牙的,那个女孩注意到叶皓东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人堆儿里少年犯,故意凶巴巴的:“嗨,说你呢,往哪看呢,告诉你,到了这儿就要守这儿的规矩,不许乱说乱动和乱看,不然就要取缔制裁你。”

    叶皓东笑着,目光纯净,不在意的说:“在看你们俩,因为你们美啊。”

    维族女孩也是听得懂汉语的,给叶皓东这么一赞,脸儿顿时红了。汉族女孩却有些恼羞成怒:“刚来第一天就敢调戏管理干部,时间长了你还了得了,不许再看也不许瞎说八道,不然有你的好看。”

    叶皓东:“说句老实话而已,太祖他老人家教育我们说老实话做老实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嘛,难道说你们丑就对了?”

    两个女孩谁也没再搭理他,把吃的留下,跟着其他人走了。

    吃饭的过程中,大伙儿为此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原以为到了这塞外大漠上,能看见个雌性动物就是件了不起的稀罕事,哪成想居然比内地的监狱还绝,竟然有女的管理干部,并且品质如此过硬。第一顿饭,众人就被叶皓东的饭量吓了一跳。这么大的馒头一般人也就一个到两个一准儿吃饱,叶皓东一气儿吃了六个,筐里没有了才停住,看意思似乎有的话他还能吃。

    休整了两天,每天里除了背监规和政治学习外就是吃饭睡觉。叶皓东跟室友们也已经相互认识。到了这儿,犯人的质量明显提高,所犯下的罪恶五花八门同时也相应深重,一屋子二十个人叶皓东居然是刑期最短的一个。

    季成刚和金荣哲两人都是无期,如果按照刑期来划分地位他们俩无疑是第一档的。跟他们一样的还有山东大汉刘魁,这位老哥是个没有老底子的初犯,第一次就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放火烧荒把部队的弹药库点着了。据他说当时那个爆炸声离近了能把人耳朵震聋了。虽然他主观上没有犯罪动机和**,但客观上他造成严重后果却是不可挽回的,于是法院在量刑的时候尊重部队的意见从重处罚了这个家伙,无期徒刑。

    剩下的人里边最值得一提的人物就属辽省辽城人王义军了。这是个三进宫的老炮儿,来西疆已经是第二次,不过上次他的服刑地是疆北,条件要比这里苦的多。浑身的纹身和刀疤象征着这位老兄过往的辉煌战绩,刚来那会儿还是满身四十八斤的加重刑具显示着他的与众不同,再来这里以前他在牛心坨监狱已经服刑三年,他被判了二十年,原因是故意伤害罪。据他讲是把另一个跟他作对的老炮儿手脚全给废了。这家伙从到这间囚室的第一天起就以班长自居,对其他人吆五喝六的,但对叶皓东三人却不无顾忌,钢城人好勇斗狠的名声在外,季成刚和金荣哲两个无期犯更让他不敢小视。

    比较起前面的几位,其他人犯的罪都未免平常些,*斗殴盗窃的居多,没啥可说的就不一一介绍。还一个造谣诽谤国家领导人的反革命罪犯林旭东,这个人倒是应该说上几句。

第十四章 人穷命贱,同穴相欺人性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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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七十年代就在无产阶级专政大熔炉里锤炼过一次,罪名同这次一样。叶皓东一直认为林旭东这个人就是托生错了地方或时代。这个家伙是个天生的批评家,七十年代太祖当政,这厮不满;到**十年代轮到邓太宗当政,这厮依旧不满;在他身上有一种愤世嫉俗和冲动呐喊的血液在流淌。如果这人生在崇拜激情浪漫,富于批判精神的法国,他也会成为阶下囚,但更会被一部分人尊为伟人,如果这人生在民国,他仍会成为阶下囚,但同时也会被国人称为民主斗士,可惜他生在红旗下新社会,所以现在只是阶下囚林旭东。他入刑无关对错,只是与国家和时代的需要不相和谐。叶皓东是号子里唯一能理解他但并不认可他的人。叶皓东的观点里,对于这种人敬佩之余又不乏蔑视。敬佩他们有追求真理向权势呐喊的勇气,蔑视他们不思实务空谈无用活在虚幻里的避世情怀。

    第三天的早上,犯人们被集中在农场支队的广场上,听五十六岁的老支队长王青山训话。犯人们在西疆的真正如火如炉的生活即将展开。

    “欢迎你们来到石围子农八师劳改农场五区八支队,你们这两百六十人将被分为两个中队,分别是棉厂一中队和砖厂二中队,你们就要在这里改造和学习与劳动,这里不同于大城市大监狱,肯定是艰苦的,但是,我相信,通过你们辛勤的汗水会换来丰硕的果实。”

    众人很配合的热烈鼓掌。

    老支队长用手势压下掌声,面容严肃起来,口气一转:“我还要告诉你们,这不是安乐窝,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机关,是你们认罪服法,重新做人,接受法律惩罚的劳改队,绝不允许有危害与破坏改造秩序的现象出现;发现一个,打掉一个,发现一帮,消灭一帮,绝不手软;当然,你们刚来,这只是个警告,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清楚地认清形势,积极靠拢政府,悔过自新。要牢记墙上的标语:你是什么人?到这儿干什么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应该怎样做?希望你们以一个崭新的面貌,为砖厂,为棉厂,也为支队,作出自己的贡献!现在,我宣布命令,林湘武同志为一中队指导员,何若秋同志为中队长,赵二杰同志为副中队长,李德禄同志为狱政中队长,廖明辉同志为司务长,希望你们在新的中队领导班子的指导下,为棉厂中队创立辉煌。我的话完了,政委有什么讲的吗?”

    年轻英俊的鲍国平政委上前,不急不慢稳稳地讲话:“我就说两句话,你们的父母,妻儿老小期待你们早日回家。这一切取决于你们的表现。我就说这么多,没别的事,听我的口令,全体注意,稍息、立正,队伍带回。”

    队伍里有人怪声怪气的咳嗽了一声。鲍国平脸上的和气顿时不见,他的目光准确的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伸手一指:“你出列!”

    那是个年纪不大白镜子面皮满脸桀骜不驯的年轻囚徒。他吊儿郎当的站了出来一张嘴:“我爸是霍振民,我是来减刑的!”

    啪的一声,一记大嘴巴子打的又响又脆。中队长何若秋的手缓缓放下,冷哼一声:“听口令,绕操场跑十圈儿,然后再回来告诉我们你爸是谁。”

    带回前,中队长大声喊道:“以每个房间为一组,每个小组选出个组长来,下午到中队部开会。”

    犯人们排队回到室内,一进屋就讨论开了。

    王义军大马金刀的盘坐在叶皓东床上:“都见识了吧,这就是个开始,以后有你们受的了,别以为干部们说的一套套的,其实到真格儿的时候,你们没什么表示别指望他们尿你。”

    叶皓东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让让,回你的铺上去。”

    王义军狂傲的:“那个铺老子不喜欢,你这儿好啊,有阳光离厕所还远,从今天起咱俩换个位置吧。”

    叶皓东的铺位是季成刚和金荣哲给他占的,本来他对这事儿并不如何看重,现在来看,这个王义军是打算以此来宣布自己就是这个组的首任组长了。

    季成刚轻蔑的看着王义军,走了过来。王义军没动地方,眼睛却看向其他人。这几天他经常跟屋子里其他人嘀嘀咕咕,季成刚早提醒过叶皓东要注意,但叶皓东并不在乎,犯人在这里不是制定规则的人,就王义军那个狗脑袋,叶皓东自信他翻不过天去。

    以林旭东为首的几个非暴力犯罪的犯人选择了保持中立,有八个人无声的站到了王义军身后。九对三,王义军的优势很明显。叶皓东弯下腰去拿自己的被子,看意思是打算让步把铺位让给王义军了,王义军得意的看着叶皓东,眼神里是不屑和挑衅。叶皓东拿起被子,正要换个铺位,王义军得意忘形的说了一句话:“小崽儿,你他妈的早该把这个铺让给叔,也不数数你自己长了几根儿毛。”

    叶皓东又把被子放下去了,直起身子:“本来想着你那个江湖辈分在那摆着呢,那个组长你想干就让你干吧,现在才发现刚才的决定错的厉害,今天看干部们的碴架儿这里也不是什么善地,所以我本来是不想惹事儿的,可你这种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的主儿要是当了组长,这哥几个还有好儿了?活多干不说,减刑的事情八成也得往后排,人这辈子无能点糊涂点都不怕,最怕的就是不明白进退,你占了上风还这么多话,显然不够个光棍,所以我还是决定把你先弄挺了,免得你日后成为祸害。”

    王义军眯着眼,凶狠的盯着叶皓东:“这话可是你小子说的,老子原封不动的送给你,顺便再补一句,一会儿谁要是见了血怂了可别找干部点炮儿、”

    叶皓东点点头,双手一招他:“来,你可以开始了。”

    王义军猛的从床上跃到地上,直扑叶皓东,叶皓东看准时机一头对着王义军的面门撞了过去,二人就这样头碰头硬碰硬撞了一下,一旁边正准备上的季成刚看得心惊肉跳,有一种仿佛看到鸡蛋碰了石头的幻觉。王义军的双手准确抓到叶皓东的肩头的同时,叶皓东的头也重重的撞在了他脑门上,王义军连哼都没哼就倒了下去。追随王义军的*重犯陆大宝,操起一大片竹制的板子猛打叶皓东的脸部,叶皓东右手五指平伸正点在竹板的中间,竹板被这一下点的碎成数片,叶皓东的手无阻碍的直插到陆大宝面门,陆大宝吓得面无人色,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叶皓东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他面门前。

    “就你们这样的也想拔份儿立棍儿?我跟老金俩就能把你们全料理了,从今天起都听点招呼,别惹皓东哥生气,知道不?”季成刚轻蔑的看着那几个人惊呆了的样子,口气轻浮的把这个组的领导权归属定了调子。

    叶皓东看了一眼几个面面相觑无所适从的犯人,指挥道:“把王义军扶起来,我跟你们讲几句话。”

    几个人恍然大悟般,手脚麻利的照做。

    叶皓东:“咱们这些人来这边有的是被迫的,有的是自愿的,但都不排除一个想法,那就是希望能顺利争取到减刑,我叶皓东是自愿来这个地方的,这里边有我原来号子里的朋友,他们是知道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你们没事儿的时候可以跟他们打听打听我叶皓东在原来的号子里是个什么角色,不是跟你们吹,不来这里,我也能争取到大幅度的减刑,但那靠的不是我自己的本事,所以我主动报名来到这里,从今天起,我就是这个组的组长了,我就一个规矩,所有符合减刑这个目标利益的事儿你们可以做,所有不符合减刑这个目标的事儿你们决不可以做,你们中间如果有做不到的,我会想办法让他做到,但那是下策,我还是希望你们都是自愿的做好。”

    季成刚闷声补充一句:“皓东这人没什么架子,只要大家不违了他这条规矩,平常咱们一起还是很随意的,他原来在钢城四方店监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但如果谁把他逼得非要动手收拾哪一个,到那时候连干部也保不住你。”

第十五章 宁为玉碎,不受鸟儿气!

    北方监狱里叫大拿的犯人在这边得叫杂务,就是那个穿着囚服胳膊上多了个红箍的犯人。一中队的杂物犯人叫陆天明,燕京籍,一嘴的京片子,特能白话。一进屋,趾高气昂的就问:“组长选出来没?”

    叶皓东站出来,一举手:“有!”

    陆天明打量一下叶皓东,有点意外他的年少,问:“叫什么?多大了?”

    叶皓东:“叶皓东,虚岁十九。”

    陆天明走过去坐到床上,示意大家放松:“没事儿,都是哥们儿,出门儿在外都不容易,哥们儿是过来人,能帮到各位的肯定不会瞧热闹儿,都随便聊两句吧。”

    所有人都没说话,眼睛瞟着叶皓东。

    叶皓东拿出临下车时,高巍特意买给他的一条红塔山,从里边抽出来一盒扔给陆天明:“正要跟你请教呢,烟不好,拿去抽吧。”

    陆天明有些吃惊于这个少年在这个房间里的威信和出手的阔绰,烟这个东西在号子里不是绝对禁止的,但红塔山这个级别的香烟却是十分罕见的。陆天明拿在手上颠了颠,环顾四周,随意的:“呵,老弟场子够罩的啊,烟儿也够份儿,不过信老哥一句话,别随便露富,这里的人没见过什么大谱儿的人物,你这个大方法儿,把那些雷子喂撑了惯成毛病,别人就很难出头儿了,到时候你可够招人恨的。”

    叶皓东笑眯眯:“多谢老哥提点,我会注意的。”

    陆天明此时已经对叶皓东高看一眼,觉得这个少年不简单,这个屋子里的老炮儿王义军他是听说过的,本以为这组的组长非王义军莫属的,想不到进来一看,王义军早被这个少年收拾的服服帖帖。

    陆天明一抱拳,起身告辞:“那就这样了兄弟,哥哥先走一步了,我还得去别的组问问去,晚上没事儿了咱们哥们再侃。”

    叶皓东也起身:“我送你。”其他人都跟在后面。陆天明回头叫着:“留步,留步。”走时候满脸堆笑。

    陆天明临出门前突然对送出来的叶皓东一个人咬耳朵小声说道:“在这儿当心点大杂务顾明晨,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中午饭的时候叶皓东就见识到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杂物顾明晨。一个卖相极佳,三十岁左右的棒小伙,脸上仿佛就写着自大和狂躁。站在那大声喝骂打饭的众犯人:“都他妈听好了,今天咱们算是认识了,我叫顾明晨,这里的大杂务,以后打饭吃多少打多少,排队不许挤闹,吃完了收拾饭桌子必须收拾干净,吃东西不许剩下,吃饭时不许讲话,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归我管,对你们这些戆头,我就一句话,别他妈的让我为难,中队找我麻烦了,我保证你们谁也别想消停。”

    季成刚低声说道:“这个狗1娘养的够狂的。”

    叶皓东瞄了一眼顾明晨,摇摇头,没说话。这世上最复杂的莫过于人,没接触过的人还不好下结论。

    叶皓东无意招惹顾明晨,但这位大杂务很快就找到他头上来了。

    虽说叶皓东他们中队叫棉厂中队,实际上砖厂那边的活儿也没少干,两边的活都有一定季节性,没棉花收时大伙儿忙着砖厂那边,收棉花了,大伙儿就又去忙着棉田那头。

    在砖厂这边挖了一个礼拜的基础,盖了半个多月的厂房。绵田很快就到了收棉花的时候,目前播种是机械化,除苗、田间管理、浇水、收获全部是人工,人工采摘那个累简直无法形容。王义军跟叶皓东早混的熟透了,叶皓东出手大方,平日里在吃的用的方面绝不计较,本事还大,甚至干活都比别人有办法,别的组一天的工作量,按照叶皓东的办法半天就能干完,来到这儿还不到两个月,他们小组的工分已经遥遥领先别的组。就冲这个王义军也愿意心甘情愿的听叶皓东的。有闲着的时候,王义军就会跟叶皓东瞎侃会儿,尽可能拉近彼此的关系。这厮说摘棉花这个活儿是占着四大累中的一个位置的,叶皓东奇怪的问他哪四大累,他说的挺有意思:养活孩子,和大坯,挑水上山拾棉花。

    叶皓东他们小队的队长是个兵团二代叫罗四宝,很憨厚的年轻人,平易近人说话实在和气,只是特别怕后勤管理员王芳,就是那个小虎牙。

    小队长以下就属杂务大拿们权利大了,其中最霸道的自然非大杂务顾明晨莫属。

    这一天收工以后,叶皓东跟狱友们在室内闲聊着。大伙儿累了一天,这会儿都放松的躺在床上直直腰,棉田里弓背低首一大天,这个时候能躺会儿时最大的幸福。一般情况下管教干部是不会再这个时候打扰大家的。门儿开了,顾明晨迈着方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二话没说直奔金荣哲,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金荣哲翻身下地,一句话没说就跟顾明晨扭打在一起。金荣哲是鲜族人,平常话不多,但很讲义气也有死磕的胆量,他是和妹妹一起从朝鲜那边偷渡过来的,后来被人骗了,就跟妹妹失散了,金荣哲历尽千辛万苦找到那个骗他们的亲戚,结果那孙子说已经把他妹妹给卖了,金荣哲一怒之下捅了那个王八蛋十多刀,他不知道那人后来没死,自以为贪了人命官司,肯定难逃一死,于是他就豁出去加入了一个*团伙,在一次实施银行*过程中,他遇见了失散已久的妹妹,为了保护妹妹,他阻止了同伙绑架人质的举动,后来正是这个举动让法院量刑时给予了他从轻处罚,他被判了个死缓,现在已经改判无期。从他过往经历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敢于玩命的主儿,顾明晨随便扇他嘴巴子的行为足以让他以命相搏也不会服软。

    叶皓东冲了过去,并不是拉架的。他一脚将压在金荣哲上边的顾明晨踢翻,嘴里骂着:“狗日的,跑这儿来撒野了,平常不爱搭理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问也不问一声就敢动老子的人。”

    面对叶皓东,顾明晨明智的选择了暂时的撤退,他恶狠狠的瞪了叶皓东一眼,退了出去。很明显他暂时撤退的目的是为了更大踏步的前进。晚饭前,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小队干部,罗四宝一脸官司走进棉厂中队五组囚室,身后跟着顾明晨。

    罗四宝恼火的问:“为什么打杂务顾明晨?不知道他是中队选出来配合干部管理你们的人吗?”

    叶皓东嘻嘻一笑:“谁打他了?我们吗?我还正想找您去告状呢,这个顾明晨一进门儿就把我们组的金荣哲打了,我们刚才只是上前阻止他来着。”

    罗四宝看了一眼顾明晨,问:“他说的是实情吗?”

    顾明晨生气的抢白:“报告罗队,叶皓东说谎,刚才明明是他上来就踹了我一脚,我想着不能破坏改造纪律,所以没还手,及时上报给您的。”

    罗四宝又看向叶皓东,没说话,意思是你怎么解释?

    叶皓东不紧不慢的问顾明晨:“你说说我怎么踹你了,当时是什么情况?”

    顾明晨:“我已经按住了金荣哲,你小子上来就是一脚踹在我后背上了。”

    叶皓东哈哈一笑:“还是的,你压着金荣哲要进行非法殴打,我作为五组的组长难道不应该及时制止你吗?”

    罗四宝不耐烦听他俩这打嘴架,问顾明晨:“你为什么要打金荣哲?”

    顾明晨恨恨的说道:“那小子昨天吃饭的时候在厨房偷了一辫子辣椒,今天早上我问他,他还敢骗我,下午被我从他们五组吃饭的桌子底下找到了。”

    罗四宝还没说什么,叶皓东听他说着的时候心眼就活动开了,这会儿赶忙抢着答:“那辫子辣椒是我让他拿的,这件事儿中队长点了头的。”

    一句话出口顾明晨变毛变色,罗四宝则狐疑的看着叶皓东:“你说的是真的?你可别为了兄弟乱讲话,涉及到中队长,如果没这回事儿,你前边两个月可就白干了。”

    叶皓东很肯定的点头:“当然,我怎么敢骗你,骗你不就是欺骗政府吗。”

    何若秋听说这件事儿的第一反应是恼火,但很快就压下火儿来。对叶皓东他还是有印象的,记得那是个很聪明很稳当的少年。工作积极,能力突出,而且很有礼貌也很懂事。面对罗四宝,他没立即说破,而是交代罗四宝让叶皓东到中队队部来一下。

    这是一次对叶皓东跟何若秋二人未来三年影响巨大的谈话。三年后叶皓东出狱,何若秋则升任石围子监狱五监区政委。这会儿,他们彼此都绝没想到这次谈话对彼此的意义重大。

    何若秋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着烟。叶皓东站在桌前面,两人对视,叶皓东目光坦然的看着何若秋。

    何若秋猛的一拍桌子:“叶皓东!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撒谎居然敢拿我当挡箭牌,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呆上一辈子?”

    叶皓东态度诚恳的答非所问:“何队,我来了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你看我的改造态度如何?”

    何若秋翻眼睛看他一眼,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小子改造态度还算积极,工作也干得确实不少,我还能坐在这跟你谈话?”

第十六章 一语成亟,风云变色之乱

    叶皓东听出来有门儿,感激的行了个礼:“我先跟这儿谢谢您了,您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事儿是经过您的,我今天在这儿实话告诉您吧,我是既为了手底下的兄弟没办法了才这么说的,也是为了中队今后的稳定这么说的。”

    何若秋奇怪的看他一眼,一转念,笑问:“哦?还有这个说法?你说说看,我听听你小子怎么就能把拿我当挡箭牌这事儿跟中队的稳定联系上?”

    叶皓东:“您不问我也正要说,顾明晨在咱们中队就是个祸害!在您这里我知无不言没什么藏着掖着的,今天我的确上手打他了,可我揍他可不仅仅是为了给兄弟出气,更多是为了能早点打掉这个祸害,有他在,咱们中队迟早要出大事!”

    何若秋很感兴趣,问:“他都做了什么?你把他说的这么邪乎?怎么就能祸害到咱们中队。”

    叶皓东反问:“您说作为监狱管理者你们最担心的是什么?”

    何若秋:“越狱,不过在这里,你可以随便试试。”

    叶皓东心念电转,一边琢磨一边点头:“您说的没错,可据我所知还有一件事在监狱管理防范工作中比越狱更重要,就是发生*!”

    何若秋皱眉,重视起来:“你是说顾明晨想要挑动一起*事件?”

    叶皓东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觉得这件事也可以这么说,顾明晨也许主观上没那么想过,但客观上他已经在那么做了,首先,他作为大杂务配合干部管理犯人,他就应该一碗水端平,严格管理细心工作,了解犯人的动态和异常,发现问题及时上报,这才是他应该干的,可实际上他却从来没在这几方面下过功夫,他更多的时间都花在跟犯人们抖威风,动手打骂虐待上了,现在各个组对这个人的意见都很大,如今正是棉田最忙最累的时候,大家每天的休息时间就那么一点点,干部们都尽量给大伙儿多一点休息时间,可这个顾明晨却每天必要十个公差帮他干活,哪个组不给就找哪个组的麻烦,给他派,组里的工作不好做,不给他派,他就没事儿找事儿,如果换在平常不忙的时候他这么折腾人还不算什么,可是现在棉田里活儿太多了,干不完的干,大伙儿都累坏了架不住他折腾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这样折腾迟早要出大事儿的。”

    何若秋凝眉沉思半晌,最后问:“你真是这么想的还是你听到什么风声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现编的词儿在这儿糊弄我呢?”

    叶皓东:“报告何中队长,犯人叶皓东对利用您作掩护,撒谎欺骗罗四宝小队长一事现在供认不讳,请您随便处置,刚才的话您当我没说。”

    何若秋有些狐疑,嘲讽的:“以退为进?你小子可以啊,不过效果一般,还有新鲜的高招儿没了?”

    叶皓*然上前一步,眼睛炯炯有神跟何若秋对视,用很笃定的语气说道:“咱们打个赌,您先不处理我,也别动顾明晨,咱们在暗处悄悄的观察几天,看看这个顾明晨每天都干些什么,然后咱们在留意下犯人们的动向,看看如果再任由顾明晨这么瞎折腾下去会是个什么后果,假如被我料中了,那么我请您别再追究今天的事情。”

    何若秋看着叶皓东自信的样子,凝视片刻表情一松,仰起脸来晃晃脖子:“好吧,我就给你几天时间观察一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情况,假如情况属实,我不仅不会计较你这件事,而且我还会给你记功。”

    何若秋对叶皓东的话并不太重视,他之所以愿意给叶皓东这个缓冲的时间,更多的是出于对叶皓东这个聪明能干的年轻犯人的欣赏。他心里清楚叶皓东一直以来跟中队指导员林湘武走的很近,他猜测用不了多久,林湘武就会过来求情,何若秋没打算深究这件事,所以他愿意给叶皓东这个缓冲的时间。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个举动无形中降低了顾明晨在众犯人心中的份量,他这个无意之举正悄悄的加剧了叶皓东猜测的情况的发生。

    叶皓东回到五组囚室内。众人都直愣愣关心的望着他,谁也不说话。都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叶皓东当时说出何若秋的名字时,这哥几个全傻了,都想着叶皓东这是糊涂了,疯了。这小子放着自己花大价儿收买的托儿不说,反而提起那个黑脸儿的中队长,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叶皓东有自己的想法,他当时之所以会那么说,主要原因是何若秋为人正直敢作为,林湘武胆小贪婪不敢担事儿,罗四宝的老爹是兵团农八师副政委这件事全中队干部都知道,如果叶皓东把这件事放在林湘武身上,叶皓东担心自己之前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就全白费了,就算是林湘武帮他圆过去这件事儿,以后再想搭上他这条线就难了。叶皓东还有个想法,如果何若秋心胸没那么大,他没求过林湘武办过事儿,之前在林湘武身上又付出了那么多,林湘武没理由对他叶皓东置之不理,这件事儿要是闹大了,林湘武肯定会求情。权衡利弊,叶皓东宁愿赌一把,他赌的就是何若秋的正直和好奇心。

    时间进入十月底,棉花摘收工作接近尾声,但也到了最累的几天。叶皓东他们组发明的五人联合流水作业采棉法也仅仅能保证他们能用上一白天完成任务,其他组效仿他们的还好,能跟他们前后完成任务,更多的组都是采用传统的各自为战的采棉法,所以这几天挑灯夜战的小组一直不少。

    这几天何若秋一直在等林湘武来给叶皓东求情。结果林湘武没等来,倒是罗四宝没少过来跟他讲叶皓东的好话,说这几天劳动强度特别大,叶皓东经常鼓励其他犯人努力完成生产任务,还自掏腰包给组员们加餐。何若秋不动声色的记在心里,并指示罗四宝要密切留意犯人们的情绪变化和顾明晨这些日子的作为,看到什么异常要及时上报。

    十月二十五日,晚八点。中队饭堂。

    顾明晨掐着腰,吼叫声如大漠上猖狂的野狼:“天天都折腾的这么晚,屁多点的活磨磨唧唧一干就是这个时候,都他妈1的欠收拾,今天饭堂只开到八点半,八点半关门以后每个组留两个公差打扫饭堂。”众犯人怒目而视,叶皓东跟王义军冷眼旁观。先前在火车上要跳车的那个胡广利也在饭堂里,他跟顾明晨是老乡,顾明晨找叶皓东他们组麻烦就是他求顾明晨干的,这会儿他留意到叶皓东的不满情绪,这家伙觉着是个机会,跳了出来,叫:“都看什么呢?一个个的不服是吧?那个小子你叫叶皓东是吧,看什么看,就他妈说你呢,你是不是不服我兄弟?”

    叶皓东抱着膀子冷眼看着他,没说话。

    顾明晨最近一直没怎么敢招惹叶皓东,他觉得中队对叶皓东的态度有些含糊,他特意打听了叶皓东跟中队领导的关系,了解到叶皓东自从来到这,没少在指导员林湘武身上下功夫,他觉着上次的事儿中队没处理叶皓东,八成是林湘武起了作用。所以他还不准备跟叶皓东起正面冲突。

    顾明晨走过去拉住嚣张的胡广利,使了个眼色,对叶皓东一抱拳:“老胡你别闹了,叶组长他们组一直是最快完活儿的,我刚才没说他。”

    叶皓东继续冷眼看着他,不说话。顾明晨尴尬,也没再搭理叶皓东。其他的犯人看在眼中,顿时心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一个声音再告诉大家,这小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终于,沉默了一会儿,一个黑省口音响起:“操1他妈1的,咱们是蹲笆篱子的不假,那是咱们活该,谁让咱造了孽犯了法呢,可咱们在这里受雷子气,受大兵的气,现在还要受这个鸟玩意儿的气,我他妈的受不了啦!”

    说话的犯人叫钱宝山,在牛心坨监狱临时羁押时跟叶皓东一个屋子。

    叶皓东注意到这个时候食堂里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七八十个犯人的愤怒情绪已被点燃,钱宝山的话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众人的愤怒释放出来,几个就坐在顾明晨附近的犯人抢先站了起来,一个身高体壮的一把抓住顾明晨衣襟,凶狠的瞪着顾明晨,犹豫了一下,没敢立即动手,钱宝山看了一眼叶皓东,叶皓东慢慢的把眼睛闭上。钱宝山再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拳打在顾明晨脸上,饭堂里顿时大乱,众犯人见有带头的,纷纷往前冲,争抢着去揍顾明晨。场面越发失控,叶皓东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眼前的混乱,悄悄吩咐王义军快去通知小队长罗四宝。

    被围在中间的顾明晨一开始还能发出嚎叫声,但很快声音就越来越弱,厨房里的陆天明听见声音,拿着饭勺子冲了出来,大吼着住手,就要上去。叶皓东眼疾手快一把夺过饭勺子,将他拉了出来。“你活腻歪了?拿这么个破玩意能挡住这帮人?还不得连你一起打死了。”陆天明这才注意到犯人们脸上的狂热和凶狠,吓得一吐舌头:“妈呀,坏了!要出大事儿,我得去中队报告去。”说完转身就跑。

    饭堂附近就有一个岗亭,里边有拿枪站岗的大兵,陆天明糊里糊涂的跑到岗亭附近,里边的大兵断喝:“站住!在靠近我就开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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