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2当官很累
这是初冬的星期天,常宁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一边享受着杜秋兰十指温柔的按摩,一边倾听着屋外北风的呼号
冬天,最受人类欢迎的恐怕莫过于太阳了,在红艳艳的天空中,当旭日像醉汉的面孔般涨得通红地从树后出现时,人们的精神也为之振奋,干起活来劲头也会大些,冬天的太阳来去匆匆,早晨,它很晚才出现,而下午又早早“回家”了,白天显得特别短
对冬天的阳光,人们格外的珍爱它,充分的利用它,不舍得虚掷这大好时光,老人们见到太阳,把家里干的、湿的、厚的、薄的衣服、被褥等都往阳光中搬,像晒霉似的,人也晒在太阳中取暖,“上班族”只能望“阳”兴叹,遗憾没能充分利用到它
太阳是无私而慷慨奉献给人类的,它决不嫌贫爱富,也不趋炎附势,当阳光灿烂时,山峦、房屋和园林都沉浸在无风的恬静和明朗的严寒中,沉浸在耀眼的光亮和淡蓝的阴影里,一切都那么雪白、坚硬和洁净,晴空万里无云,穹顶似地笼罩着大地,成千成万的晶体在闪闪发光,阳光温暖了大地,也温暖了人心
“兰姐,为什么不让我去院子里晒太阳啊?”
杜秋兰微微一笑,“这是你的小哥们丁一龙特别吩咐的,要问为什么,我可不知道”
常宁哼了一声,“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小子……几年不见,越来越牛了嘛”
杜秋兰柔声道:“小常,看你的肌肉有些紧,要是累的话,跟丁姐说一声,去体假一段时间”
“我也想啊……可我能休息吗,唉……当官是个苦差使哟,身累倒是其次,关键是心累啊”
杜秋兰噗的一笑,“我不信,当官真有你说的那么累吗?”
“唉,累,实在是累,当官其实也不容易……有五方面之累”常宁举起五指晃动着
“哪五方面之累呀?”杜秋兰笑问道
“首先,酒桌应酬之累,你不要看那些官老爷们腆着个大肚子,整天喝得满面红光,似乎很惬意,其实不然,普通老百姓上馆子撮一顿,喝几口小酒,的确是件痛快事,但如若整天在酒店里,大鱼大肉,不烦不腻才怪,何况大都应酬属于工作往来,喝酒得讲究礼数,说话要注意分寸,根本就无法开怀畅饮,不少官员由于吃喝无度,营养过盛,时间一长,身体也整出了不少毛病,诸如什么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压,还有肝病胃病等等,接踵而来,个别人还因饮酒过度引发疾病把命都给“喝”丢了”
杜秋兰点头道:“这一累,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
“其次,官场中人是最没有言论自由的群体,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官场有官场的不得已,官身不自由,古之官员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不但要学会说假话,要善于说假话,要把说假话当成一个习惯,不,当成事业,说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确的,实在把握不了,可简化为,上级领导提倡的就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做官以后,你的嘴不仅仅属于你自己的,说什么都要根据实际需要,你说算累不算累?”
杜秋兰嗔道:“这一累,对你也算不了什么,你从小就学会了说假话的”
“呵呵,鄙人在这方面算有些天赋……没办法,要在官场混,就要讲官话就要打官腔,提起官话,提起官腔,人们都明白那就意味着空话、大话、套话、假话,身为官员而不讲官话,那几乎连一天也混不下去,官场文化天然的排斥独立思考,官场文化讲究数据,干部出数据,数据出干部,因为放卫星而火线提拔的事情在过去的年代比比皆是,但是,一个人整天不能说真话,实在是憋得慌啊”
“嘻……第三累呢?”
“再者,就是关系协调之累了,为了获取上司的欢心,得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因为与上司的关系不行,免不了要受气,弄不好头上的乌纱帽不保,为了建立自己的权威,得装模作样,虚情假意,因为与下属关系搞得太僵了,明争暗斗,互相扯皮,或许就要影响工作质量,甚至会给自己的前途埋下隐患”
“嗯,还有呢?”
“就是文山会海之累,当过官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规律,官当的越大,要阅批的文件就越多,要开的会就越杂,每天一到办公室,一般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阅秘呈送过来的各类文件,签批各种报告,和批阅文件比来,开会就累多了,有人戏言:当官必先练坐功,有些话听得耳朵早就生了茧,还得强作精神装做饶有兴致的模样,时不时还得来点热烈的掌声,这种煎熬隔三岔五就得经历一次,有时候一天就得来上两回,简直是死人啊”
杜秋兰笑道:“对你来说,前四累不叫累,恐怕是最后一累,才是你的最累?”
“知我者,兰姐也……表面和谐与明争暗斗,是最累人的,一些单位,干部与干部之间,干部与群众之间,看似整天点头哈腰,嘻嘻哈哈,其实,隐藏着明争暗斗,互相拆台,甚至充满杀机,一有风吹草动,或者事态太明朗,就各有渠道和来路地杀将起来,甚至变得杀气腾腾,刀光剑影……一不小心,你就成了人家进步的垫脚石喽”
杜秋兰感叹道:“没想到官场的风气,变得这么坏了,小常,但愿你不要变得太坏了”
“呵呵……我么,彻底变坏倒不至于,但想继续干下去,不学点坏还真不行啊,没办法,官场的文化就是这样的,你不适应还真的无法生存”
文化作为经济、道德、习俗、情感的集中反映,是无处不在的,官场亦如此,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经过几代贪官的努力,最终形成了独俱特色的官场文化,这一文化以自己强大的渗透力、影响力、感召力、吸引力,影响着官场上大部分的官员,一些谙熟官场文化的人,往往在官场纵横捭阖,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们凭借自己对官场文化的深厚修养,上蹿下跳,肆意枉为,达到了官职一升再升,金钱一多再多的目的,而一些清廉正直的官员,却往往因自己对盛行的官场文化的鄙夷与规避,往往显得不合群,不识时,使自己华盖罩顶,仕途黯然
这种现象,正如赵壹在《刺世讥邪赋》里所说的那样,“佞诌日炽,刚克消亡,舐痔结驷,正色徒行,妪偊名势,抚拍豪强,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慑逐物,日富月昌,浑然同惑,孰温孰凉?邪夫显进,直士幽藏”
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官场文化是官场多年习惯的积累,是众多贪官的积大成之作,内地特色的官场文化之所以能成气候,能被大多数官员所接受、践行,能成为官场的主流文化,原因是多方面的,不改变官场文化的内涵,不铲除官场文化赖以存在的基础,不把时兴的官场文化搞臭,一切的法律、政策、纪律、制度,都将失去其应有的效能,都会被官场文化这一极具侵蚀性的软剑战败,最终导致政权的叠,江山的变色
正说着,房里走出来丁颖、姜希和尤丽
“你们在讨论什么问题啊?”丁颖笑着问道
杜秋兰道:“有人一边想着往上爬,一边在说当官累呢”
尤丽坐在常宁身边,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常,你要是说当官累,那我看大多数人就没法活了”
丁颖笑着说道:“放心,小常现在是驾轻就熟,游仞有余,想不干也不行了”
“呵呵,我有丁姐罩着,当然不算累了”常宁笑道
杜秋兰道:“别老指望丁姐,她迟早要调走的”
“先不说这个了,你们一齐过来,一定有事?”常宁问道
望着常宁,姜希说道:“刚接到邱玉宝的电话,他正在回宁州的路上,再过半个小时就该到了”
常宁一听,立即坐了起来,“有眉目了吗?”
“听邱玉宝的语气,应该有眉目了”姜希说道
邱玉宝这次去青阳市和青州市,是受常宁之托专门去调查黄小冬的,虽然是好朋友,但他的许多反常表现,让常宁实在放心不下
丁颖对常宁说道:“一龙也要过来,他说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不会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常宁挠着头道,丁一龙最近干起了老本行,暗中调查上次有人跟踪杜秋兰的事,快过去一个星期了
没过一会,丁颖的司机丁一龙果然来了
丁一龙坐下,接过杜秋兰递来的一杯茶,喝了两口,便看向了常宁
常宁扔了一支烟给丁一龙,“一龙,辛苦了,不能报喜不报忧哟”
丁一龙笑着说道:“这一次,领导你即使让我报喜我也报不了”
“不会,全是坏消息?”
丁一龙说道:“真没想到,人家胆大包天,就在眼皮底下监视着你呢”
0993特殊的气味
常宁被丁一龙的话吓了一跳,这还了得,在眼皮底下被人监视着,他这个常务付市长兼代市长真是太没用了
“一龙,你小子别吓唬我啊,快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你听我慢慢道来……前不久,我们市委小车班开学习会,我正好和丁付记的司机邵正国坐在一起,这家伙在青阳的时候就看我不顺眼,我也没理他,反正是井水不犯河水么,可是,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引起了我的注意,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
常宁笑道:“我就知道你那狗鼻子特灵,什么味道,不会是女人的味道”
“鸽子的味道”
常宁摇了摇头,“鸽子的味道?那小子我见过几次,五大三粗的,不象是会侍候鸽子的人嘛”
丁一龙狡黠的一笑,“可是,丁付记家有啊”
丁国明是有名的鸽子迷,业余时间几乎全花在鸽子身上,从青阳调来宁州,老婆孩子还没跟着过来,倒先把鸽子们搬过来了,现在还兼着之江省信鸽协会的付会长
常宁说道:“丁国明是有名的鸽子迷,家里养了不少信鸽,邵正国是丁国明的司机,帮着照看鸽子,身上沾点鸽子的味道,也很正常嘛”
丁一龙微笑道:“可据我所知,丁国明把那些鸽子当成宝贝,从不肯轻易让别人接触的,反正他以前是从不让他的秘司机接触鸽子的”
“哦……然后呢?”常宁问道
“然后,我动用了一定的手段,发现在七号楼丁付记家的鸽子楼上,设立了一个监视点,专门针对着你的六号楼,监视点里不但有照相机,还有目前市场上最先进的录像机”
常宁耸然动容,看看丁一龙,又望着丁颖他们道:“这么说,咱们的丁付记,是动真格的喽”
丁颖指着手上拿的一份材料,微笑着说道:“最近丁付记是很活跃,这是他在市党校干部培训班上的讲话,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呵呵,他又散布什么别有用心的言论了?”
“我念一念,你们大家不妨都听一听”丁颖说道
“题目是《几种丑恶的官场文化现象》”……一,买官要官不脸红,自古以来,买官、要官、跑官,就为一切志士仁人、清廉官员所不齿,可这些年来,由于**官场文化的影响,一些官员把买官、要官、跑官当成了升官的必由之路,为了官职一升再升,他们放弃人格尊严、放弃党性原则,脸不红心不跳地花大把的金钱去买官,有的甚至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一些官员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不能不升,而一些决定他们升降的官员,成了官帽批发商,他们把手中的乌纱帽明码标价,视钱的多寡而送,这些年来我们看到的那些买官、卖官的丑闻还少吗?一些官员会走上买官之途,是为时下的官场文化所决定的,在一些地方,只要卖官者收到买官的贿赂,认可了买官者所出的价码,那么,他要给你封个官或大的官时,就会出现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的结果,而一些官员如果不懂乌纱帽的行情,送的少或不送,那些无论你多么优秀、政绩多么突出、老百姓多么拥护,也会出现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的情况,正是卖官买之风的盛行,才使一些不学无术、缺德少才、就是作个强盗、窃贼也不够格的人混进了官场,而**的官场文化在这些人的发扬光大之下,也得到了快发展”
“二,吃公喝公不心,这些年奢侈靡费之风屡禁不止,尽管党中央、国务院屡屡下文予以禁止,可就是煞不住这股歪风,原因何在呢?就是一个公字,你们看,在公款随便花的情况之下,什么公款旅游、公款招待、公款穿戴、公款私用、公房私住等现象就都出来了,有的甚至家中的油盐酱醋茶、嫖资都用公款来报销,特别令人气愤的是,一些官员花起公款来真是随意如流水,甩之如弊履,黄金宴他们敢吃;牛奶浴他们敢洗,人体盛他们敢享,五大洲他们敢去,百多美女他们敢玩,输赢在百万、千万赌资的的赌博,他们敢上,再看一看那些极端自私的官员,还有什么东西他们不能报销?不是有一个女贪官,连自己用的卫生巾都由公款报销吗?人们常想,难道那些喜欢糟蹋公款的人,都是百代不哀的巨富或权贵们的后裔吗?一些出身贫寒之家的官员,一旦当了官,在**官场文化的熏陶之下,很快就会由俭变奢最终成了花钱不心疼的败家子,在花公款无人问津、无人追究的情况之下,贪官们怎能不作如此想:花了白花谁不花呢?”
“三,贪污受贿的胆子越来越大,有一个官员曾说过: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恐怕这是相当一部分官员当官的最终目的,时下一些贪官在捞钱上的胆子真令人们大开了眼界,那些高官巨贪无论从捞钱的数量、捞钱的方式、捞钱的胆量、藏钱的方法都创造了吉尼斯世界纪录,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在一些地方行贿、受贿已成了常态化,无论人们想办成什么事,首先想到的是行贿,正如一个巨商所说的那样: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欲破酒为军,不少所谓成功的商人,正是以贿赂为敲门砖,敲开了权力之门,从而进入了“藏宝洞”,为自己掏到了数不尽的财富”
“四,亦官亦商成富翁,亦官亦商,以权经商,已成了一种时尚,如果认真地查一下,哪个腰缠万贯的官员没有自己的买卖,哪个富官不持有赢利企业的股份,即使不是以官员的名义在经商,也是以其妻、子、女或什么亲属的名义在经商,一些官员早已看到权力与经商结合后的暴利,一些官员不仅自己经商,还喜欢傍商、傍富,他们常与富人称兄道弟、甘当富人致富的阶梯”
“五,乱搞女人喜炫耀,男女间的yin乱,从来都是为人们所唾弃的,可能是改革开放之故,一些**官员却把玩弄女性当成了一种时尚,当成了一种本事,他们不仅不为自己的yin行感到羞耻反而当成了炫耀的资本,有的贪官甚至认为:只爱一个有点傻,爱上两个最起码,三个四个刚合适,十个八个才潇洒,试问哪个国家的官员有如此的无耻?一个官员在玩弄女人时,能如此大胆,如此无耻,如此之多,花费如此之巨,还是一个正常人吗?色文化正是**的官场文化的伴生物,在**官文化的土壤上,是长不出什么好苗子的”
“六,一尘不染行不通,官场也和自然界一样,有着自己的生态链,这种生态链是环环相扣的,一个官员如果不遵从官场的规则,坚持众官皆浊我独清,众官皆醉我独醒,是万万行不通的,因为时下的官场文化已改变了评价官员的标准,**分子之所以甘心**,是因为他们早已视丑为美、视恶为善、视对为错、视是为非、视清为浊,因为他们身在鱼市,久而不闻其臭,所以才会一如既往地**下去,一些遵纪守法、坚持党性、廉洁自律的官员之所以很难在官场立足,经常受到贪官们的排挤,就缘于他们破坏了官员的潜规则,脱离了官场的生态链,在贪官队伍里,是不允许清官存在的,如果官员们都一身不染,又怎能富得起来呢?”
“七,弄权渎职心如铁,**主席说: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GCD就最讲认真,可一些官员在履职时就怕认真,他们以跑官要官为能事,以能贪会受为本事,以灯红酒绿为乐事,以玩忽职守为小事,以草菅人命为常事,正因为一些官员的弄权渎职,才使各种人为的灾难此伏彼起,才酿成了一起起死亡多人的恶**故,一些官员已锻炼出了一付刚铁心肠,在关系人的生死的大事上,他们的心麻木了,血变冷了,真乃朱门酒肉臭,路有枉死骨,一些官员已没有了恻隐之心、同情之心、惜贫之心、救弱之心、悲悯之心,有的只有一颗噬血成性的豺狼之心,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那些举世震惊的矿难是谁酿成的?那逼人**的恶性案件是谁酿成的?”
“八,挨骂权当耳旁风,一些贪官真到了千夫所指,万人诅咒的地步,可他们凭着自己多年练就的抗骂性,任何诅咒、漫骂,他们都能经受的起,对于贪官们来说,那就是你骂你的,我腐我的,你骂,骂不掉我的乌纱帽,骂不掉我兜里的金钱,骂不跑我床上的美女,对于人民的不满、人民的怨声,他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不然的话,怎会出现骂声四处起而贪官不生气的现象呢?”
“……”
常宁听得不住的倒吸凉气,“他娘的,丁国明的话里充满着火药味,看来,他是真要在宁州大干一场了”
“岂止如此呢”丁颖淡淡的说道
“难道他还要吃人不成?”常宁惊奇的问
丁一龙接道:“等听完邱玉宝的汇报,领导你就明白了,他真是想吃人了呢”
0994双管齐下
常宁手下有五员大将,市委办公厅付主任金汕、市府办公厅付主任邱玉宝、秘李州腾、丁颖的司机丁一龙和自己的司机凌啸,都是能干脏活累活苦活的铁哥们
本来还应该加上黄小冬,他是自己进入社会后的第一个朋友,在水洋公社抗旱时共过患难
常宁怎么也没有想到,黄小冬会背叛了他,而且背叛得那么的彻底
邱玉宝刚从青阳市回来,可谓马不停蹄,坐下喝了几口水后就汇报起来
“老大,这次我回青阳,没敢直接去青州调查,那是别人的地盘,你又要求保密,所以我只好去麻烦方记,他在青州有不少老同事老朋友,全靠他们,我才搞清楚黄小冬的事情”
看着递过来的一叠材料,常宁摆了摆手,“你先说来听听,材料我慢慢看”
“黄小冬按照老婆的要求,从青阳市调到了青州市,先在农业局管辖的一家农副产品加工厂当付厂长,因为厂长长期病休在家,他实际上行使的是厂长的职责,按黄小冬的脾气,大权独揽,没人管着,一身的臭毛病非爆发出来不可,果然,他上任没多久,就开始挪用公款赌卜,不久,他又挪用公款私下放高利贷,不到半年,他就十七次挪用公款,共计七十多万元,到他离开农副产品加工厂,前后不到一年,他个人还欠着农副产品加工厂近二十万元”
客厅里的听众,除了常宁和丁一龙,自然还有丁颖、杜秋兰、姜希和尤丽,其中杜秋兰也是当年水洋乡时黄小冬的老同事
杜秋兰说道:“这个黄小冬,小常当年分手时就说过,经济上有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欠着这么多公款,非出事不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丁颖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呗,当初他找我办调动工作的事,我就劝过他不要调到青州去,他呀,太迁就他的老婆了,再说了,他是挪用公款赌卜和放高利贷亏的钱,当然不敢开口跟小常要钱了,小常要是知道真相,非揍扁他不可”
“他娘的,这小子干的好事……不过,他老婆,还有农业局领导和农付产品加工厂的工人,他们都不知道,都不管一管吗?”常宁骂着问道
邱玉宝说道:“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小冬结婚的时候,你就私下说过,他老婆不是个好女人,将来一定会干出红杏出墙的事来,那个女人,调回青州后,果然干出了不守妇道之事,不带孩子不顾家不说,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东游西逛,据说和不少男人有染,能指望她管着黄小冬吗,而农副产品加工厂,大部分都是临时工,厂里的管理一直很混乱,听说连出纳都没有,从银行贷到的农副产品收购款,就是直接由黄小冬这个代厂长掌握的,挪用公款就象把钱从上衣口袋转到裤子口袋,容易得很,至于农业局的领导,我看完全是开只眼闭只眼,有意放任黄小冬的所作所为”
“哦,此话怎讲?”常宁问道
“老大你忘了?青州市农业局局长孟德云,是原青州地委办公室付主任,是当初朱省长任地委记时,亲自从基层提拨上来的,他和我们的丁付记是铁哥们啊”
常宁噢了一声,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在青州我和他还有丁国明,我们一起吃过饭,那张脸一边大一边小的,是不是他?”
“正是此人,虽然丁国明很早就调到青阳市工作,但两人仍然保持着很密切的关糸,据我的调查,黄小冬一开始挪用公款,孟德云就发现了,而且在第一时间向丁国明作了通报,而丁国明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一开始并没有处置,直到这次要调来宁州前,才和孟德云一道,向黄小冬摊了牌,要么让纪委的人来找他,要么和丁国明孟德云合作,我想,黄小冬正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答应和丁国明合作”
“嗯……这么说,小冬这次主动找我,让我把他从青州调来宁州,也一定是丁国明预先设计好了的”常宁说道
丁一龙说道:“领导,大家都知道,你心很软,很念旧情,小冬落魄,你肯定会帮,何况他亲口提出来,你不会推辞了,丁国明也许正是抓住你的这个特点,让黄小冬来到你身边做卧底”
常宁苦笑着说道:“呵呵,幸亏我知道小冬干不了什么正经事,所以让他在食堂待着,放心,他呀,当不了卧底”
邱玉宝道:“老大,你说得倒轻巧,黄小冬现在有事没事都往我那里跑,我防不胜防啊”
“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你又不掌握军机大事,他串个门都不行啊?”常宁乐道
双眼一翻,邱玉宝埋怨起来,“领导啊,现在关于宁州钢铁厂的转让谈判工作,所有的资料都由我保管,小冬天天来我办公室玩,我可保证不了百分之百的保密”
常宁飞起一脚踹了邱玉宝一下,“他娘的,你傻啊,知道什么叫将计就计吗?”
丁颖微微笑道:“玉宝,宁州钢铁厂的转让一共有四个方案,但有一个方案是不会出现在你那里的,甚至在正式转让前不会形成文字,只存在于我们的脑海里,你明白了吗?”
邱玉宝嘿嘿的笑起来,“我明白了,敢情弄了半天,我就是是一个诱饵”
“你要是不愿意,我让金汕干好了”常宁坏笑道
邱玉宝忙道:“别呀,我保证完成任务”
丁一龙问道:“领导,我这办怎么办?”
想了想,常宁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玩这些小伎俩,我可以做丁国明的老师了,咱们呢,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玉宝,你那里还是那样,黄小冬想来就来说,他想看什么,就让他看什么,要让以前那样,从心底里还是拿他当我们的兄弟朋友,一龙,你也不要制止人家监视我,只要不把窃听器安到我家里来,他想盯着我家院子看,就让他们看好了”
丁颖思忖着说道:“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要搞到他们的证据,黄小冬肯定会乘机偷窃有关宁州钢铁厂的转让谈判材料,还有,七号楼在监视我们,那么,我们能不能掌握他们的证据呢?”
“嗯……丁姐说得对,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只要我们搞到了证据,丁国明肯定是完蛋了,他娘的,敢监视市委记和市长,他在找死嘛”常宁沉下脸道
丁一龙点头道:“我明白了……领导,我这边和玉宝那边,可以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吗?”
常宁看着丁颖,笑而不语
“我看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出了问题,由我负责”丁颖说道
邱玉宝和丁一龙一齐站了起来
“等一等”
常宁略作沉吟后,吩咐道:“一龙,你去找公安局的马应堂付局长,不管需要什么,他都会帮你解决的,另外,让凌啸也参加你们的行动,这家伙,有些手艺正是你们没有的,这回可派上大用场喽”
邱玉宝和丁一龙走后,杜秋兰看着常宁说道:“小常,我在这里,会引起他们注意的,我看也该回香港去了”
“干吗,怕什么啊,不许你回去”常宁瞪着双眼道
“我想两个小家伙了”杜秋兰微笑道
丁颖笑道:“兰妹子,你就安心待着,等亚陆有限公司正式落户宁州,完成宁州钢铁厂的收购之后,你再回去不迟嘛”
“就是,用不了多久,元旦前,一切都能搞定了”姜希说道
常宁这时却盯上了丁颖手里的材料,“丁姐,你刚才念的丁国明的讲话,实在太有意思了”
丁颖笑问道:“你什么意思呢?”
“呵呵,我先说个笑话……一天,在公共汽车上,一个蛮漂亮的女孩,忽然冲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白净小伙子大骂起来,流氓,可能是小伙子手脚不老实了,可小伙子显得很委屈,立即反驳,双方开始骂架,稍后,听女孩骂道,你是大流氓,从小就是流氓,你妈生你出来的时候,你都不忘要回头看一眼,满车乘客听了之后,先是鸦雀无声了一会,随之发出爆笑,有人直摇头说,他头一次见识到骂人可以骂到如此程度,这真是绝骂,无人能敌了,那个小伙子被骂以后,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确实令人感叹这骂真是千古绝骂,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都说的确没有比这狠损的骂人话了,大伙估计那小伙子该收口了,骂不过就认输呗,不料,这时突然听那小伙子大声说到道,你才是大流氓呢,你还在你爸肚子里的时候,就一天看你爸三回,众人听后,爆笑如山倒,售票员直不起腰来,那司机也是好久才缓过气来,才发动车子起程……”
“嘻嘻……”“咯咯……”女人们笑作了一团
笑过之后,丁颖看着常宁问道:“你也准备骂丁国明一回?”
“呵呵,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痛痛快快的想骂他一回”
0995嘻笑怒骂
说起骂人,在官场上也算是一门高级手艺,和街头巷尾的泼皮相比,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不可同日而语
要骂出水平,骂出威力,起到一石击起千层Lang的效果,还非得花点功夫不可
常宁“请”来了他的“参谋团”,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组织部长胡子茂,市委办主任梁诚,付市长陈茂云,还有常宁的两个“大秘”,金汕和李州腾
杜秋兰为每个人了一杯茶,招呼几句后,含笑而退
常宁吸着烟花,微笑着说道:“马上就是元旦了,宁州钢铁厂的转让也要正式进入程序,我们的丁付记最近很活跃啊”
梁诚点了点头说:“到处讲话,煽风点火,几篇讲话稿里,充满着火药味呀”
“梁子,举例说明嘛”常宁笑道
“你们听听他最近在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上的讲话……‘我们的官制,自有其特殊之处,而尤为重要的是,在这种官制之上,还有一个场,即所谓的官场,官制是基础,官场则是其上层建筑,官场是什么?如果说官制是一个国家政治制度的一部分,那么,官场则是社会关系的一部分,是官吏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或者是使自己利益最大化而结成的关系网,相比较官制而言,官制是死的,官场却是活的,生动的,可以触摸和感知的……有的人就是利用这个特点,扯虎皮拉大旗,大搞关系网……’”
常宁怔了一下,“他娘的,他在含沙射影,冲着我的”
梁诚点了点头
“小常,舆论导向很重要啊”胡子茂看着常宁说道
“所以,我想在这方面反击一下,不能让他占了上风”
胡子茂两眼一亮,捋着胡须笑起来,“他骂人,咱们不妨如法炮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呵呵,老胡,梁子,金汕,你们三个在青阳就了解丁国明,你们说说,他有什么短处?”
“心比天高,野心太大”胡子茂道
“好面子,虚荣心极强”梁诚说
“我看他……眼高手低,只会纸上谈兵”金汕说道
常宁嗯了一声,伸出了一根手指头,“以我的观察,尽管丁国明自诩为知识分子,看着城府很深的样子,但其实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擅短兵相接,只要我们来一番狂轰滥炸,他一定会方寸大乱,丧心病狂”
“领导,你的意思是……我们也组织一批文章骂骂他?”金汕问道
陈茂云笑着说道:“领导的意思是,我这边在谈判桌上演戏,你们四位大秀才的任务,是要把人家的心搞乱,扰乱他的视线,使他失去基本的判断力”
“呵呵,茂云说得对,反正你们四位大秀才啊,一个星期内拿出篇大作来,交给宣传部长任立青”
金汕问道:“任部长会帮我们发表吗?”
“放心,你们都记住,任部长是王群骥记的人,现在可以当自己人用”
几天之后,机关干部大会上,记丁颖和付记丁国明讲话之后,主持会议的市委办主任梁诚说道:“下面,请常市长讲话”
掌声响起来了,常宁很少讲话,一讲话就会语惊四座
常宁端着脸,目光扫视一下整个会场,严肃的说道:“同志们,我今天要谈的,是我们干部的工作作风问题”
会场里一片寂静,代市长不谈经济谈作风,有点鲜啊
“我曾在香港地区工作过一段时间,每逢在街上看到大腹便便的来自内地的官员,我总是首先联想到种猪,不知道为什么,是体魄相像,还是神似,或者二者兼备?我想可能是二者兼备,不仅形似,而且神似,不然为何猪的形象总是萦绕脑际呢?,大家可以看看某些人的嘴,是不是猪嘴,厚厚的嘴唇,肥肥的两颊,还拖个重重的下巴,不为猪嘴为何?梁实秋老先生曾经说过,猪实在是一种帝王之相,还真有几分道理,啊,我们的某些官僚大人们不正是如此吗?我们的官僚大人们虽不是国家之帝王,然而却是区域之帝王、地方之帝王、系统之帝王、单位之帝王……生杀予夺,为所欲为,我们的有些干部就像万金油,善于见风使舵、阿谀奉承、八面玲珑,他们处事圆滑,左右逢源,上级领导得罪不起,,周围的同僚不敢得罪,却敢于得罪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平民百姓,还有些官员呢,以自己的大屁股压人,对别人要求严格,说得头头是道,义正辞严,俨然像个像个正人君子,然而,一旦涉及到其个人利益,涉及到其亲朋好友的利益,就一味的放纵、袒护……”
许多人听着听着,脸色都倏地变了,常市长是在骂人呢
“看来啊,某些官僚大人们还得感谢这幅猪相呢……我们再看看某些官僚之身躯,大多五短、浑圆、凸胸、再加上短短的四条前后肢,真令他猪望尘莫及,匍匐其前,恭伏其后,也令外国猪类自惭形秽,只是遗憾的是,只能目观,而不能口食,不知其肉味如何,据说我国的猪肉产量,世界排行榜第一,我们的官僚大人们也算是功不可没啊”
丁国明的脸色非常难看,大腹便便,厚厚的嘴唇,骂的是市纪委记白铁心,肥肥的两颊,还拖个重重的下巴,这不是我丁国明的形象么,还有,大多五短、浑圆、凸胸、再加上短短的四条前后肢,明摆着是在骂付市长林开宝……
“猪的特性之一,就是懒,叫做‘好吃懒睡横长肉’,不然哪里来的膘肥体圆,脑满肠肥呢?同志们大都读过古典《西游记》,里有一段,说的是‘猪八戒高家庄招亲’,招亲前,我们的猪八戒先生也还故意勤劳斯文了一番,但等到老婆不能到手,就本性暴露,既懒,又赖,好吃,高家不愿自己的女儿再受蹂躏,但八戒先生却施其赖术,赖在高家不走……我们的官僚大人们不正是如此吗?上任前,惕惕斛觫,但一旦入选,马上摇身一变,做了个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猪头司令,做了个占了茅坑不拉屎的瘟猪”
礼堂里,除了常宁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着常宁的嘻笑怒骂
“有人说,其实,你是冤枉了我们的官僚大人们,他们并非不想拉出一二团伶俐的屎来,以谢天下父老,只是实在拉不出,君不见,在记者招待会上,在施政报告上,我们的官僚大人们大多呈脸红脖子粗状,硬是迸不出一二团伶俐的屎来,那屎憋在脖子内的滋味也够难为我们的大人们了,但是,令人不可理解的是,我们的一些官僚大人们,平时连话都说不连贯,却总是喜欢到处交流,国内国外跑个遍,不知他们是怎样大放厥词,交流时是不是也作脸红脖子粗状,岂不让外人笑话了去呢”
听到这里,许多人暗中笑了,前不久,市纪委记白铁心带人去了一趟香港,常宁的茅头指向不言自喻
“当然,猪也是有功劳的,如果算是功劳的话,比方说大搞形象工程,房子拆了再盖,路砸了再修,在所有的地皮上都要捞出钱来,又比方说拿了国家的钱,游玩了全国甚至世界各地,今天到苏杭,明天到海南,后天到美国、马泰……就是这些猪们,到了外国,别人还不以为我国是个猪国才怪呢,其实,说我国是猪国也并不奇怪,普天中土,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蠢猪忝居上位,难怪我国猪肉产量居于世界第一,而政治经济却落后于世界”
终于,有人看到记丁颖在微笑,便忍不住也会心的笑起来
“同志们,知道老百姓怎么嘲笑我们的吗?你们听一听……开会没有不隆重的,闭幕没有不胜利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决议没有不通过的,鼓掌没有不热烈的,人心没有不鼓舞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进展没有不顺利的,问题没有不解决的,完成没有不额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竣工没有不提前的……要是这些套话都是真话的话,我们的四个现代化岂不早已实现了?……知道老百姓怎么形容我们的吗?……忙碌的公仆在包厢里,重要的工作在宴会里,干部的任免在交易里,工程的发包在暗箱里,该抓的工作在口号里,须办的急事在会议里,妥善的计划在抽屉里,应刹的歪风在通知里,扶贫的干部在轿车里,宝贵的人才在悼词里,优秀的干部在像框里,辉煌的数字在总结里……老百姓总结得精辟啊,你们再听一听……狠抓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重视就是标语,落实就是动嘴,验收就是喝醉,检查就是宴会,研究就是扯皮,政绩就是神吹,汇报就是掺水,胡搞就是接轨……”
常宁顿了顿,脸色如霜,目光如电,伸手在讲台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同志们,我说最后一句,又是年终到了,又到了总结满天飞的时候,但是,谁要是拿大话、套话、空话、假话来糊弄我,小心我让他过不好年……”
0996攻心
宁州市郊,宁江的支流东河岸边
丁国明坐在河岸边,一边吸着烟,一边极目远望
冬天,大地仿佛处于沉眠状态,许多动物在冬眠,连太阳也没有生气、无精打采的,仿佛像个输光的穷人,它的光和热,都在夏天的时候赌输了
当太阳不露面的时候,大自然真是一片愁惨的景象,一团团阴惨惨的乌云,在天空中沉重地、徐徐地移动,西北风一无阻挡,长驱直入而来,还夹杂着气势汹汹的呼啸声,田野显得特别空旷辽阔,田野里到处是被冻得裂开的口子,有的几尺长,还有的有好几丈长,稻草堆被吹得飞翻起来,河岸边的小树像强打精神一样,在凛冽的北风中尽力站稳身子,让自己的枝条和风吵闹着,摇晃着,时而还可听到树枝的折裂声,树枝上仅剩的几片黄叶也被吹落了,这些叶子也像怕冷一样,一片跟着一片向土沟里滚着,向行人脚下滚着这时,大地像被冻死了一样,完全没有热气,天空压得特别低,天色是灰蒙蒙的,几乎没有中午,紧接着早晨的就是黄昏、迷雾,窗棂冥黯,什物不辨,冰透的空气,有很强的钻透力和屠杀力,它使种种草木昆虫、小鸟以至人类,像泥土一般地成了坚硬的东西
虽然已是冬季,但成群的水鸟还在河面上寻找着偶尔露出水面的小鱼儿,以期在真正的冬天来临之前补充多的蛋白,鸟儿不时发出凄厉的叫声,许是在寻找自己失散的同伴,听得有些渗人
每到丁国明工作不顺心的时候,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都会独自坐在河边上,看奔流的河水,听水流的声音,让滔滔的河水带走他的烦恼,让水流的声音化解他的郁闷
长着两道浓浓的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总是闪着严厉的目光,可能是因为长期从事脑力劳动的原因,丁国明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挥之不去的深深的皱纹,和他四十一岁的年龄很不相称
终于要和常宁短兵相接了
丁国明扔掉半截香烟,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满腔的热忱,就是一发沉重的蓄势待发的炮弹,虽然暂时还没有没有炮架,也没有炮管,但他不能气馁,开弓已没有回头箭了
人在官场飘,焉能不挨刀?官场明枪暗箭的特殊生态环境,决定了做官的风险系数之大,人生一世,宦海沉浮,同僚之间难免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如何规避其中之凶险,切实有效地保命护身,的确是一门复杂的大学问,明智者善于防患于未然,该让贤时就让贤,该缩步时就缩步,但在事关一生的利好面前,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
摆在丁国明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要么踩着常宁的身体上位,要么甘愿被常宁踩在脚下
让梦想成真的最好办法,就是醒来
“老丁,你在上面干么那,是在吟诗作赋吗?”
丁国明闻声回头,看到了河堤下站着的付市长林开宝,正冲着他招手,不远处的轿车旁,还站着市纪委记白铁心
“呵呵,小半仙公开下战了,我们当然不能闲着喽”丁国明笑着,重又坐在了堤上
白铁心和林开宝爬上河堤,坐在了丁国明身边
林开宝说道:“老丁,宁州钢铁厂的资产评估工作就要结束,专家们一走,宁州钢铁厂的转让谈判应该能提上议事日程了”
“好啊,专家们拿出结果了没有?”丁国明问道
“嗯,钢厂的资产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土地为十五点七亿元,设备为一点八亿元,厂房为两亿元,加上其他东西的四千万元,总计为十九点九亿元”
丁国明缓缓的说道:“我们现在要确定的是,宁州钢铁厂以多少价格转让,才是公平合理的的交易”
“专家们认为,宁州钢铁厂的土地,因为地处市郊附近的原因,将会不断的升值班,但其厂房和设备,基本上每年会贬值百分之十左右,因此,未来三五年内,宁州钢铁厂的资产总值基本上保持不变,应该还在二十亿元左右,因此,按照实际的交易,此次宁州钢铁厂的转让价,十九亿以上都算正常,十八亿到十九亿也在允许之内,如果在十八亿以下,就有些问题了,有贱卖之嫌,倘若在十七亿之下,就是明目张胆的犯罪”
白铁心笑道:“两位,我们要先搞清楚,小半仙他到底想不想捞一把,如果他不想,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笑了笑,丁国明说道:“细说起来,小半仙是有钱人从政,算得上是个纯粹的清官,但是,他是个抓大放小的人,我断定他一定要在此次宁州钢铁厂的转让中捞上一把”
“我也赌他会捞一把”林开宝说道
“那我们可要抓紧时间了”白铁心笑道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虽然未见得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硬道理,但主动永远比被动接近胜,而胜利是掩盖问题的最好武器,失败则是将矛盾放大的最好借口,在政治上,胜利者是没人敢公开谴责的
林开宝看着丁国明道:“老丁,你就发话”
丁国明嗯了一声,陷入苦思之中
“我们要不要,要不要请示一下朱省长呢?”白铁心小心的问道
丁国明摇了摇头,老板只能给一个位置,不能给一个未来,舞台再大,人走茶凉,怎么能什么事都靠着老板呢
朱永军身为一省之长,上有省委记王国维压着,旁边还有一个来的付记张华顺,敌友不明,压力大啊,在现有的体制下,一把手等于是天王老子,很多党政机关,领导干部虽然很多,但一把手只有一个,表面分工很是明确,甚至挂在墙上,各有各的工作,各把一摊儿,而实质上,都是一把手指哪打哪,都在给一把手干活儿,一有好事、美差,往往是一把手亲自插手各摊儿,所谓的**集中制,有**,有集中,说得天花乱坠,讲得眼花缭乱,其实是只有集中,没有**,**只不过是幌子和点缀……
“老板在省里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我们还是自己解决”丁国明淡淡的说道,如果连份内事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为老板担当重任
还是白铁心细心,“老丁,我对常宁不是很了解,毕竟以前没有接触过,但我总觉得,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好象不符合他以往的处事风格啊”
林开宝不解的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前不久和孙华洋方红军一起,跑到东海市拜访了王群骥记后,觉得自己的腰板硬了嘛”
白铁心微笑着说道:“他以前是很少主动出击的,可昨天机关干部大会上的讲话,简直就是公开的挑战,有点反常啊”
“攻心”丁国明的嘴里,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攻心?”白铁心看着丁国明
“对,他这是在攻心,想扰乱我们的判断,说起来,这也是他惯有的伎俩了,在青阳的时候,他就经常不按规矩出牌,偶尔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倒不担心他不做坏事,而是担心我们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林开宝问道:“你担心什么,那个黄小冬有问题吗?”
“呵呵,那倒不至于”丁国明微笑着说道,“这小子在青州犯的事,要是没有我帮他压着,恐怕得在监狱里待上十几年,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我手里攥着,他只有乖乖听我们的”
“他能搞到第一手材料吗?”白铁心问道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常宁还是挺念旧情的,他那几个小东西里,就数黄小冬是最早跟着他的,他对黄小冬,基本上是不设防的”
白铁心又问道:“老丁啊,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等宁州钢铁厂的转让协议生效后,看看有没有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然后再借题发挥呢,那样的话,我们也用不着这样费心么”
丁国明摇着头说道:“老白啊,如果协议生效以后,造成了国有资产的流失,我们能追得回来吗?那是要打国际官司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要在转让协议签字生效之前拿到证据,这样,我们既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又可以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可谓一举两得嘛”
白铁心点头笑道:“我明白了,和政治无关,站在正义和道德的高度上,师出有名”
“对,如果牵涉到政治,就会无可避免的引来上层的关注,我们都是小字辈,就不劳京城的大人物卩手了”丁国明微笑起来
林开宝又问道:“老丁,除了一个黄小冬,你说的双保险,还有一个保险在哪里?”
“呵呵,这个你就要问老白了”丁国明笑指白铁心
白铁心也笑了起来,“老林,宁州钢铁厂的原厂长兼党委记古广明,不是也参加了七人谈判小组了吗?”
“他?我们能拿住他吗?”
白铁心笑道:“放心,这个古广明那,一屁股的屎,我们就在关键的时刻,一举把他拿住,就象那个黄小冬一样,让他也为我们所用”
0997这个冬天来得早
下班的时候,常宁惊讶的发现,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宁州地处江南的东海之滨,农历十一月能见到飞雪,今年的冬天来得怪早的。
白雪像小银珠,像小雨点,像柳絮杨花,纷纷扬扬的为我们挂起了白茫茫的天幕雪帘。
雪是极佳的舞者。没有伴奏,没有欢呼。她穿着白色的舞裙,翩翩起舞,有时会拉着伙伴一起,跳着《小天鹅舞曲》。
六角形的雪花各式各样:有的像银针,有的像落叶,还有的像碎纸片……煞是好看,落在地,仿佛给大地铺了厚厚的毛毯;落在树,像穿了银装;落在汽车,就像刚刚出炉的新鲜奶油蛋糕。
当雪精灵飘然而至时,她们如羽毛般漫天飞舞,落在树,房屋,菜地,河流……
“老爷子来过电话呢。”
杜秋兰一边说道,一边为常宁拍落身的积雪。
“哦?”老爷子足不出户,耳听八方,一定是自己最近的高调举动,引起了老爷子的注意。
常宁不敢怠慢,吐吐舌头抓起了电话。
电话通了,常宁赶紧的问候起来,满脸堆笑,仿佛老爷子就在面前一样。
“小常啊,你最近的喇叭有点响嘛。”宁瑞丰说话,中气明显的大不如从前了。
听得出,老爷子对常宁最近做的三件事有些不满,大模大样的去见东海市委记王群骥,在省委大院耍了省委副记张华顺一把,大张旗鼓的组织秀才在报刊发表文章,作为一个年轻的厅级官员,的确有些张扬了。
“嘿嘿,爷爷您放心,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么。”常宁涎着脸道。
“唔……”顿了顿,宁瑞丰问道,“你对王群骥对你的示好,是怎么考虑和处置的?”
常宁应道:“我是这样想的,联合比不联合好,宁州乃至整个之间,还有不少王群骥的人,我这么高调一下,至少对稳定之江省的大局,是有一定好处的。”
“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实用主义者。”
常宁笑着说道:“我说老爷子哎,这不仅是实用主义,也是为我自己的未来布局啊。”
虽然是笑,但在宁瑞丰听来,这分明是苦笑,常宁是话里有话,笑里有笑,宁瑞丰岂能听不出来,十几年来,身为宁家长孙,却不招家族大部分成员待见,始终不能融入,现在尚有老爷子罩着,将来谁能罩着常宁?
宁瑞丰默然,他何尚不明白常宁结交王群骥的真正用意,“你做得对,王群骥是程家的领军人物,至少还能留在下一届的政治局里,有他罩着你,你当能顺利的跨入了。”
“爷爷,我们现在也只是泛泛之交,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合作,程老在党内的地位非常微妙,我既会和他们很好的合作,但也不会在一棵树吊死。”
宁瑞丰笑道:“臭小子,就知道你鬼得很,不就是有限合作,合而少作嘛。”
“呵呵,这可是您老人家说的,我们年轻人单纯得很,没您这些老前辈的城府。”
“哈哈,得了便宜还卖乖。”宁瑞丰笑得也蛮开心的,“你知道孙华洋和方红军的背景吗?”
常宁知道,老爷子是在考量他了。
“爷爷,传说中的党内九老,除了您,还有您的三位铁杆盟,许老,计老,刘老,分别对应着现任的总记、总理和政协主席,您老人家的两位死敌,高老,方老,对应的是现任委员长和第一付总理陈久成,他们在之江省的代表,就是刚来的省委付记张华顺和省长朱永军,还有吴老,余老,程老,和您的关糸不好不坏,相对来说,现任七大中常委,没有余老和程老的人,他俩在党内的地位稍弱于其他七老,吴老现在的地位最高,因为未来的总记就是他的人,您提到的方红军,就是他特意派来的,而余老实际也举足轻重,九老中的激进派,主张全面改革和市场经济,我听说,未来的总理就是他的门人,他在之江省的代表人物,就是湖城市委记孙华洋。”
宁瑞丰又问道:“那么,我再问你,你对未来的政治格局,有你自己的认识吗?”
“我想……我想不管怎么样,您这一辈人的影响,在未来十年内,应该还会发挥作用,现在高层一再强调集体领导,因此很难出现一家独大的权威,更多的是互相牵制互相妥协互相合作的政治局面,谁也吃不了谁,谁也不敢破坏平衡的局面,某个时期某个派糸的出人头地,决定于这个派糸是否有一位卓越的领军人物,就象程老,下辈弱势,以致在九老中位列老末。”
嗯了一声,宁瑞丰再问道:“你知道咱们宁家的危机吗?”
“老爷子啊,别人都心知肚明,我还能不知道吗,群龙无首,不团结,互相拆台,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人家吃掉了。”
电话那头,宁瑞丰沉默了一下。
“那么,你知道我们宁家为什么不团结吗?”
“这个……这个么……”常宁犹豫了。
“怎么,不敢说了?”
“嘿嘿,我说了,您老人家可不要生气啊。”
宁瑞丰骂道:“臭小子,你爷爷我已经九十岁了,还有什么话能让我生气的?”
“咱们宁家的情况,现在是二叔和表姑夫双龙争雄,三叔和大姑不甘落后,二叔的资本,在于二婶是刘老的宝贝女儿,表姑夫之所以敢于相争,是因为他有方老的支持,三叔想出人头地,源于三婶是余老的外甥女,大姑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志,也是因为大姑夫是计老的亲外甥……嘿嘿,有人撑腰,难怪他们谁也不服谁啊。”
宁瑞丰说道:“怎么,你在指责我吗?”
“呵呵,不敢不敢,但我对政治联姻和所谓的同盟合作,从来都认为是游戏而已。”
“哦……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二叔三叔他们对你不利,挡住了你前进的道路,你准备怎么办?”
常宁犹豫了一下,“要说实话吗?”
“废话。”
常宁说道:“先礼后兵。”
“然后呢?”
“不管是谁,凡是挡在我前面的,都将会被无情的辗个粉身碎骨。”
“唔……”
放下电话,常宁久久地呆坐在沙发。
杜秋兰责怪道:“小常,你怎么能六样跟老爷子说话呢?”
“唉……”常宁叹了一口气,“兰姐,你没听出老爷子话里有话吗?”
“什么话里有话?”
常宁笑着说道:“我敢断定,二叔、三叔、大姑和表姑夫四个人,其中必定有人渗透到宁州来了,老爷子既是在提醒我,也是在劝我手下留情。”
“嗯……有道理,那你会手下留情吗?”杜秋兰问道。
“手下留情?我为什么要手下留情?谁坏我的事情,我就坏谁一辈子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
杜秋兰叹道:“小常,你真的变了。”
“呵呵,没办法,这也是为了生存嘛。”
“啪。”
客厅的门,被一阵寒风刮开了。
常宁起身来到门口,“十一月的雪,好大啊。”
杜秋兰也走了过来,“小常,也许你是对他,你……你成熟了。”
“兰姐,人生有三个阶段,比才华,比实力,比境界,我现在是在和人家拚实力啊。”
杜秋兰点着头道:“变老是人生的必修课,变成熟是人生的选修课,所见所闻可以改变一生,而不知不觉却会断送一生……你是对的。”
常宁牵着杜秋兰的小手,走到院子里,沐浴着雪花。
“我快到中年喽。”
杜秋兰依着常宁,“嘻……难怪感慨良多哦。”
“满腔热血投身社会,摸爬滚打终日疲惫,低三下四谋取地位,常年奔波天天喝醉,收入可怜啥都嫌贵,交往叩头处处破费,有用本事已经作废,不学无术擅长开会,口是心非阳奉阴违,溜须拍马寻找机会,青春年华如此狼狈,苟且偷生窝囊一辈……这人生,没法说啊。”
杜秋兰笑道:“你不至于这么惨?”
“呵呵,还有那……职务不高,工资不高,血压血脂血糖高,政治不突出,业务不突出,腰椎盘突出,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炒菜糊,烧饭糊,麻将不胡,批评级,官位难保,批评同级,关系难搞,批评下级,选票减少,批评自己,自寻烦恼,批评老婆,她就乱跑,批评老公,他就乱搞……这中年人,活得是窝囊啊。”
杜秋兰低声道:“嗯,懂得感慨,你总算有点大人样了。”
“什么什么,我总算有点大人样了,兰姐,这话太伤我心了。”
“嘻,你知道小家伙们怎么评价你的吗?”杜秋兰笑问道。
“哦,怎么评价我的?”常宁兴趣盎然的问,好久没见到“接班人”们了。
“大坏蛋,没正样,大懒汉,小农民,迷信鬼,二流子……嘻……”
常宁瞪着双眼道:“他们……他们真的这样说的?”
“不信你自个问去呀。”
常宁咧嘴骂道:“他娘的,反了,反了,敢这样说他们的老子,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嘻嘻……”
0998转让谈判
元旦前后,宁州市的第一大事,就是宁州钢铁厂的资产转让。
没有竞争者,亚陆有限公司作为购买方,派来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亚陆有限公司总经理姜希、付总经理高灵、总经理助理常盈、总会计师方芳,以及亚陆有限公司的出资方代表,欧美特集团公司代表司马婷婷,范氏集团公司代表陈思思。
宁州市方面,也是一个强大的阵容,分管工业的付市长马中,付市长刘北仑和陈茂云,市府办主任莫立群,市委办付主任金汕,市府办付主任邱玉宝,原宁州钢铁厂厂长兼党委记古明。
谈判在紧张的进行当中。
作为这场谈判的“总导演”,常宁躲得远远的,跑到了远离市区四十公里的宁州港。
宁州港是之江省的第一大港,早在唐朝就是东南沿海的名港,曾经的级别和宁州市平起平坐,宁州市升格为付省级的计划单列市以后,宁州港顺理成章的划归宁州市管辖,这一划不要紧,宁州港变成了付厅级,港务局的领导班子也变成了付厅级和正处级的集合体,虽然经济待遇不降反升,但对政治待遇的下降却是难以释怀,五年来,宁州港和宁州市政府的关糸,一直十分的冷淡。
虽然宁州港是对外开放的海港,但还有一半的港区是属于东海舰队的,这里的管理还是军管那一套,就连宁州港务局的领导班子,大多都是军人出身。
常宁悄悄的住进了宁州港招待所,登记的名字,也是用司机凌啸的,他是出来找清静的,可不想惊动港务局的领导。
住的是套间,常宁住一间,李州腾和凌啸住另一间。
“领导,既然来了,不通知港务局的领导,怕不好?”作为秘,李州腾考虑问题比以前更周到了。
躺在床的常宁赶紧摇手,“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现在我关心的是宁州钢铁厂的事。”
“可是……”
“你傻啊,宁州港的人,至今还为降级耿耿于怀,市委市政府领导属于不受欢迎的人,我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凌啸说道:“刚才我们在服务台的时候,那几个服务员老盯着领导看,不会被认出来了。”
常宁一听,就扳起了脸,“我可告诉你们,本领导的尊容很少出现在电视和报纸,如果被人发现了我的行踪,那一定是你们两个的责任。”
说着,扯了被子就往身盖,“我睡觉了。”
李州腾陪着笑说道:“领导,关于宁州港,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常宁不耐烦了。
“领导啊,你任半年以来,几乎所有的处级以部门的领导都来汇报过工作,唯独这个宁州港务局的领导没有,这有损你的威名么,我看是不是这样,为了理顺关糸,达到团结的目的,你可以向市委常委会提出建议,宁州港的级别不变,还是付厅级,和其他县市区保持一致,但在干部的配置,可以实行高配的办法,港务局的一二三把手定为正厅级,其他六名成员定为付厅级,相当于市委组织部宣传部的的级别设置,这不皆大欢喜么。”
常宁楞了楞,“嗯,这个办法不错,相当于顶戴花翎多插一根鸡毛,锦添花,无伤大雅,呵呵,就这么办,回头你给我起草一个报告。”
李州腾和凌啸正要往外走,常宁突然叫了起来。
“哎……等一等。”
李州腾问道:“领导还有什么指示?”
常宁盯着李州腾看了又看,“不对啊,这事不该由你小来操心嘛……他娘的,不对不对,这里面有问题啊。”
“嘿嘿,没什么问题呀。”
李州腾笑起来,旁边的凌啸也跟着笑了起来。
常宁坐了起来,挠着头道:“不对,一定有问题,这次出来,你们两个家伙坚持要到宁州港来……他娘的,本领导你们两个的当了。”
李州腾笑道:“对不起啊领导,宁州港务局局长兼党委记顾青山,转业前是xx师的师长,他当团长的时候,凌啸就在他的部队里,还给他当过半年的警卫员,在部队时,他一直很关照凌啸,所以,所以我和凌啸就把你拉到这里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常宁看着凌啸笑道,“呵呵,傻小子,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凌啸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这不是怕,怕给领导你添麻烦么。”
常宁摆了摆手,“这事就这样定了,但现在我还不想见顾师长,现在的关注重心,是宁州钢铁厂的转让。”
这边常宁躲起来逍遥自在,那边的宁州钢铁厂的转让谈判,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李州腾和参与谈判的金汕,一直保持着热线联糸,李州腾一天一次,向躺在床足不出户的常宁汇报着谈判的进展。
“今天下午,是宁州钢铁厂转让的第一轮谈判,历时两个半小时,亚陆有限公司方面的代表是姜希、方芳、司马婷婷和陈思思,我们宁州市这边,是两位付市长马中和刘北仑,还有邱玉宝和古广明,双方充分表达了达成协议的诚意,我们宁州市提出的转让方案是,宁州钢铁厂的整体出售价格为二十二亿元整,所有债务,由宁州钢铁厂原有三方负责偿还,在职干部职工的百分之八十,由亚陆有限公司接收安置,离退休干部职工,由宁州市政府负责安置,亚陆有限公司方面提出,宁州钢铁厂的整体转让价格为十一点五亿元,宁州钢铁厂的所有债务由宁州市政府等三方负责,在职干部职工的百分之五十由亚陆有限公司接收安置,全体离退休干部职工由宁州市政府负责安置……因为双方提出的方案相差甚远,谈判没有取得进展,双方同意第二天再次协商。”
“这是第二天的第二轮谈判,历时三个半小时,亚陆有限公司方面的代表是姜希、常盈、方芳和司马婷婷,我们宁州市这边是两位付市长马中和陈茂云,此外还有金汕和古广明,双方在工人安置达成了初步一致,在职干部职工的百分之七十,将由收购方既亚陆有限公司接收安置,离退休干部职工,将由转让方即宁州市政府负责安置,但在转让价格,十三亿对二十一亿,仍然相距甚远,谈判暂时中止……”
“第三天,亚陆有限公司代表团在付市长刘北仑和古广明等人的陪同下,参观考察了宁州钢铁厂……”
“今天,谈判重启,亚陆有限公司方面的代表是姜希、高灵、司马婷婷和陈思思,我们宁州市这边是马中、陈茂云、莫立群和古广明,双方就宁州钢铁厂的现状,交换了各自的看法,在转让价格,双方都作了一定程度的让步,但仍有五点五亿的差距……”
“宁州钢铁厂的转让谈判进入第五天,亚陆有限公司方面的代表是姜希、高灵、方芳、司马婷婷和陈思思,我们宁州市这边是马中、陈茂云、莫立群、金汕和古广明,双方在以下方面达成了一致,一,银行和企业债务由宁州市政府等三方承担,二,所欠职工工资及其他欠费由宁州市政府等三方负责偿还,三,在职干部职工的百分之七十,由亚陆有限公司择优接收安置,四,离退休干部职工,由宁州市政府负责安置……但在转让价格,双方仍然没有达成一致,亚陆有限公司的出价提到了十五点五亿元,离我们宁州市提出的转让价格尚差四亿元……”
“今天,亚陆有限公司代表团突然单方中止了谈判……”
“这是宁州钢铁厂转让谈判的第七天,双方负责人姜希和马中举行了简短的会谈,约定明天重新举行谈判。”
“……谈判进入第八天,亚陆有限公司方面的代表是姜希、高灵、常盈、方芳、司马婷婷和陈思思,我们宁州市这边是马中、刘北仑、陈茂云、莫立群、邱玉宝和古广明,经过近三个小时的协商,谈判取得了重大进展,在关键的转让价格问题,双方趋向一致,并达成初步协议……根据会谈备忘录,宁州钢铁厂的整体转让价格,在十六点五亿到十七亿之间。”
“今天,宁州市政府办公厅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宁州钢铁厂的转让谈判取得了圆满成功,宁州市政府和亚陆有限公司约定,将于一九九六年一月十二日午九时整,在宁州宾馆会议厅,举行宁州钢铁厂转让签约仪式……”
……
常宁躺在床,翘着一条腿,笑眯眯的说道:“咱们终于可以回家喽。”
李州腾合笔记本,微笑着说道:“领导,我怎么觉得,觉得这好像是一场话剧戏呀。”
“什么意思?”
“嘿嘿,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得这次你似乎是在下套。”
常宁咧嘴直乐,“呵呵,孺子可教也,州腾啊,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本来就是一场戏,是演给某些人看的。”
“我说么,亚陆有限公司是你的,宁州市也是你在当家,这好比左手和右手谈判,用得着这样复杂么。”李州腾笑道。
常宁坐起身来,点一支烟吸起来,“州腾,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为,为什么?”
“因为你小子不会演戏,我怕你给演砸了,让我的精心策划付诸东流,呵呵。”
这时,凌啸推门而进。
“领导,刘北仑付市长来了。”
“哦,他来干什么?”常宁念叨了一句,挥着手道,“快请快请。”
1002大手笔
坐在旷野雪地之间,常宁从米色风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打印材料。
方红军接过材料,没看先问,“这是和宁州钢铁厂转让的有关材料?”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常宁赞了一句,“但是,这才是真正的协议,其他谈判过程中的所有协议,都不过是烟幕弹而已。”
方红军大感意外,拿着材料看起来。
宁州钢铁厂转让协议:
转让方,宁州市政府、东海钢铁厂、湖城钢铁厂,简称甲方。
承让方,亚陆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欧美特集团公司、范氏集团公司,简称乙方。
……双方达成协议如下。
一,自一九九六年一月十二日起,甲方将宁州钢铁厂的全部资产包括其所属的土地和债务转让给乙方。
二,宁州钢铁厂的整体转让价格,为十九点八亿元整。
三,宁州钢铁厂的土地、厂房和设备,作价十三亿元整。
四,宁州钢铁厂的所有债务,共计十三点六亿整,由甲乙双方各承担百分之五十。
五,宁州钢铁厂的所有债权,共计一点二亿元整,归甲方所有。
六,宁州钢铁厂在西江省的矿权,价值约零点二亿元整,归乙方所有。
七,付科级以在职干部,共计一千一百三十一人,除由乙方同意接收的以外,均由甲方负责安置。
八,四十五岁以在职职工,共计二千八百六十七人,由甲方负责接收安置。,九,四十五岁以下在职职工,共计八千二百六十一人,由乙方负责接收安置。
九,所有离退休干部职工,共计六千三百二十一人,由甲方负责接收安置。
……
看完材料,方红军轻轻的说了一句,“大手笔啊。”
“此话怎讲?”常宁含笑问道。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刺骨的寒冷,让坐在雪地里的三个大男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这个协议的收购价格,对收购方亚陆有限公司来说,是吃亏了。”
刘北仑问道:“方记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方红军微笑道:“我不懂经济,这方面更是一窍不通,但既然专家的估计是二十亿左右,我想,十八亿以成交,都是合情合理的。”
刘北仑说道:“常市长也是为了避嫌,怕别人借这事做文章,所以授意亚陆有限公司在收购价格做出了牺牲。”
看着常宁,方红军说道:“功夫在场外,常市长在下一盘大棋啊。”
“众人拾柴火焰高,想请方兄助一臂之力哦。”常宁慢悠悠的说道。
“请常市长指示。”方红军道。
“五天以后的一月十二日午九点,将在宁州宾馆会议厅举行协议签字仪式,我想请方兄帮个忙,请方兄代为保管这个协议,还有,在一月十二日午八点左右,把这个协议安全护送到宁州宾馆会议厅。”
这是试探,更是考验,是对两人之间的关糸的特别考量,是合作还是非合作,方红军必须作出选择。
拿自己的阳谋来考验方红军,也只有常宁干得出来。
方红军心里苦笑不已,他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这个常宁,果然不按常规出牌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方红军笑着说道。
常宁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天要下雨,可是没有地方可以承载,娘想要嫁人,可好汉都已成家喽。”
旁边的刘北仑说道:“方记,常市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做个忠实的观众。”
“有戏看,总归是好的嘛。”
收起材料塞进衣袋,方红军作出了选择。
下午,常宁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秘李州腾抱着一堆文件,脸色颇为凝重,“领导,他们会不会钩呢?”
“呸,紧张什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常宁瞪眼骂道。
李州腾笑得有点勉强,“以前么,都是别人先出招,可这一次,毕竟是主动出击么。”
“嗯,有些道理,主动做坏事嘛。”常宁笑了笑,随口问道,“有什么重要文件吗?”
“这里有一份,是丁付记办公室转过来的。”
“哦,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李州腾说道:“关于付处级以干部测评的计划按排,我觉得……我觉得丁付记越权了,事关几百位付处级以干部的前途问题,丁记出访,常委会未开,他个人不能作主。”
常宁点了点头,拿过文件看了看,提笔在文件首页右角签自己的名字,然后画了一条弧线,把自己的名字圈了进去。
李州腾嘿嘿的笑了,领导签阅文件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
常宁踏入政坛快十四年了,尽管不喜读,讨厌文件,但对地方国家行政机关的十三类公文,和党委机关的十四类公文,都有一定的熟悉和了解。
作为领导,特别是机关的领导,在批示、阅办、承办、拟办各类文件和相关的公事、私事的批条签字中,以及呈送公文材料中,都有大有学问和讲究的,不懂内行的人是看不明白、搞不清楚的。
如果是阅批、阅处、阅办公文,一般情况下,领导多是例行公事,签字为“阅”或“已阅”,如果是涉及到“人、财、物”或“重大事项”或“重大问题”或“重要人事任免”或“大项资金”时,领导的批示就会比平时多了许多字,如“请某某领导阅”或“请某某单位执行”或“请某某单位落实”,如果涉及到责任问题时,领导多是圈阅,不表明自己的态度,即在先前领导阅批或阅示后或什么字也不签,即用一条弧线拉出来,将自己的大名圈进去,证明你看了此文,至于是“同意”、“拟同意”还是“不同意”,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这样签字既无责任问题,还可以有借口说出一大堆理由来,这也正是“事事不落实,件件无回音”导致“文山会海”的主要原因。
有时候,当你看到领导签字批条是横着写的,说明可办可不办,让你自己看着办,如果看到领导签字是横去的,说明难度相当大,暂时缓缓,以后再说,如果看到领导签字是横下来的,说明没有难度,但要看你有无行动和举措,如果领导签字是竖着写的,且有一个实心句号,说明要“一办到底,实心实意”地抓落实,如果签字是竖着写没有实心句号,虽然要一办到底,但可以打点折扣,如果签字是竖着偏左的,说明在一办到底的过程中要想方设法、克服困难、尽力办好,如果签字是竖着偏右的,说明在一办到底的过程中要量力而行。
此外还有三改,三改即“批改”、“修改”、“更改”,如果你承办的公文或其他相关材料,如领导讲话或经验材料或工作总结等等,如果你听到或看到的是“请领导批改”,那说明是下级向他尊敬和佩服的级领导说的话,如果是非常熟悉和要好的领导或同事,就直接说“给看看,修改一下”,如果是没有主见的或你看不的无能领导或同事,在呈送文件材料时,就会说“请领导更改”,意思是说,“领导就象更年期的人一样,反复无常,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更改,让人伤透了脑筋”。
机关机关,就是有玄机的机关,当领导不容易啊。
常宁设局,担心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作为另一方的市委付记丁国明,也在担心常宁是否有诈。
叩桥不渡,遇事一停二看三琢磨,向来是丁国明的风格。
“老领导,您能帮我分析一下吗?”
还是他的老习惯,当秘出身的人的通病,捉摸不定的时候,首先就会想到请教他的老领导,省长朱永军。
电话那头,朱永军好久没有开口。
在这个节骨眼,省委记王国维携丁颖等人出访,有意思啊。
“国明,你有点打退堂鼓了。”
朱永军的语气,淡淡的,可在丁国明听来,却夹着些许责备。
“请老领导放心,我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朱永军说得语重心长,“国明啊,看问题要看得远一些,不要把自己束缚起来,你能跟林开宝白铁心他们比吗,林开宝能力有限,没有大的发展,白铁心太过自私,气度不够,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切记,当断不断,反领受其乱。”
“谢谢老领导的信任。”
“国明,你要多点独立思考,我是看好你的,把宁州交给你,我放心。”
“老领导,您的意思是……”
丁国明还想讨点“口头”指示。
“国明,就这样,我还有一个会,回头再联糸。”
放下电话,丁国明的心里莫名的一颤,他犹豫了。
老领导这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责备自己不够果断,还是在为失败而预先撇清自己?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胜,则海阔天空,鹏程万里,败,则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门被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是市纪委记白铁心,大冷的天,他竟擦着汗。
丁国明一怔,忙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个林开宝,唉……”
1079运作京城(四)
常宁没有旅游观光的爱好,即使有,也不敢来中南海“撒野”***
他也不傻,胸前只别着临时出入证,一个人在中南海东张西望的瞎逛,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被人盯上的,他有正式的出入证,在没有被收回之前,随时都是有效的
当“救火队员”那几年,是他自认为最得意最潇洒的岁月,一方面是中央港澳办的特别助理,另一方面还兼着国家抗洪防汛总指挥部的顾问,在带着杨阳偷偷跑到台湾玩了半个月之前,他还是在中央办公厅挂名的工作人员,身上至今揣着这几个部门发的证件,哪一个亮出来,都能走遍半个中南海
他有目的地可去,老上级仇兴华的办公室,挂着中央记处牌子的院子
仇兴华,原西江省委记,现任中央政治局委员、记处记、中央统战部部长,宁家在中央政治局的三驾马车之一,另外两位,一个是政治局常委、中纪委第一记向东云,另一个是政治局委员、国务院付总理杜国力
看到常宁进来,戴着老花镜的仇兴华一脸的惊讶,“你小子,怎么对我搞起突然袭击了?”
常宁乐着,挽着仇兴华的胳膊,走到长条沙发上坐下,“我这不是闲得慌么,就出来瞎遛达,一不小心就逛进了中南海,二不小心,就摸到您老领导这里来了”
“哈哈,臭小子”仇兴华伸手一刮常宁的鼻子,笑着骂道,“当了市长还没个正形,有敢瞎逛中南海的嘛”
“哟,老领导不欢迎,那我走了”常宁作势要走
“算了你”仇兴华乐道
“老领导,您身体可好?”
仇兴华笑道:“六十六了,最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喽,你怎么样,胳膊好利索了没有?”
“没事,有惊无险”常宁伸出左臂,飞快地转了几下
“那就好,那就好,你让秘写的经过报告,政治局成员都看过了”
常宁低声问道:“什么反应啊?”
仇兴华说道:“震惊,愤怒,哼,要不是老爷子求情,跟他们没完”
常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是我的亲叔叔和表姑夫,老领导,我不想背个送叔叔进监狱的骂名啊”
“我理解,这样的处理结果,也算是对方方面面交待得过去了”仇兴华拍着常宁的肩膀说道,“打起精神来,向前看”
“嗯,我刚从五号那里过来,是和我宁晓平叔叔一起去的,他先回去了”
仇兴华惊奇地说道:“噢,你去他哪儿了?”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仇兴华笑道:“不但没什么不对,而且是非常的对,你这步棋下得太妙了,把未来十几年的变化都算进去了”
常宁说道:“宁家经此一变,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我想,到别人那里走动一下,是必经的道路”
仇兴华点着头,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一边踱着,一边凝重的说道:“历史规律,不可抗拒,老爷子迟早要离开我们啊,现在我们这边,是向东云同志在主持大局,应该还有一届可以坚持,杜国力同志很年轻,今年才五十四岁,应该还有三届的时间,他们一直都在旁观你们家里那点事,不好插手,也插不上手,现在好了,形势已经明朗化了嘛,你和他们可以公开的来往了,你要多尊重他们,这几年,宁家不倒,没作鸟兽散,他们居功至伟,未来的十多年,你还没资格出头,还是要以他们作为宁家的代表,当然,派中有糸,圈内有圈,你是老爷子的长孙,有独立的资格,用不了五年,以你自己的实力,也足以抗起宁家的大旗了,到那个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会以你作为中心”
“老领导,您还没说到您自己”常宁微笑着提醒道
仇兴华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我么,和他们两位比起来,当然有所不同,我是先认识你,才有了有老爷子的来往,和王国维李玮青一样嘛,我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以我个人的能力,我只能停留在省委记的位置上,这以后的成就,全拜老爷子所赐,所以,我不可能再有大的追求,当然,按照‘七上八下’惯例,我应该能跨入世纪,上不去,也下不来,换一个部门而已”
常宁小心的问道:“明年的事,剩下不到一年了,应该有些头绪了?”
“是的,已经开始了酝酿,过程拖沓而漫长,不过你放心,据我的估计,老爷子到时候还是会说话的”
常宁笑道:“京城这边,全靠您老领导了”
仇兴华微笑着说道:“也不尽然,你现在是合纵联横,四面出击,小算盘拨得嘀嘀的响,小天地经营得有模有样,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既上程家王群骥的船,又坐许家陈思透的车,现在又和吴家这五号未来巨人攀上了交情,哈哈,你是谁啊,谁都不能小看你喽,小看你,那将是一个巨大的政治错误哟”
“呵呵,您快别说了,再说我就飘起来了”常宁乐呵道
“这正是你与生俱来的优点,永远不会飘飘然,保持着平常之心”
常宁又问道:“老领导,我现在不担心三叔和姚晋,他们即使能翻身,起码也是五年以后的事,那时候,他们应该奈何不了我,可是,以您的眼光,您认为我二叔还会有未来吗?”
仇兴华沉吟着道:“这个很难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可以预测明天,但永远不能预知未来,以目前的形势重,他被贬西川省,处于自保状态,至少五年之内,难以缓过劲来”
“老领导,何以见得呢?”常宁笑着问道
仇兴华笑道:“这其中啊,有个不成文的惯例,或者说,叫做潜规则,你要是再往上进步一下,就能体会不到,既然你问起,那我就索性告诉你好了”
常宁一听,急忙说道:“这体制内还有我不知道的名堂吗?老领引导,您快说给我听听”
1080运作京城(五)
仇兴华坐回到沙发上,向常宁要了一支香烟,点上火吸了几口后,才缓缓的说起来
“到目前为止,你所经历的风风雨雨,本质上还是你宁家的家事,是低层次的竞争,是你们家族内部的一次洗牌,或者说,是一次内部的改朝换代,这样的事,不光是存在于你们宁家,其他家庭也时有发生,所不同的只是表现形式,或和平过渡,或血腥相见,和后一种相比,你够幸运的了,事情发生时,议论纷纷,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什么了不起,谁还敢就事说事,就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反而为世人所耻笑”
常宁也点上了一支烟,“老领导,您要不说,我还以为宁家成为别人的笑柄了呢”
“你要注意的问题是,你现在只是宁家的领导,而不是宁派的领导,宁家和宁派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刚才说过,派中有糸,糸中有圈,宁派大于宁家,宁家只是宁派的一个部分,只是庞大宁派中的一个糸,姑且称之为宁糸,在这个糸里,以你为主,但下面却又分成许多个圈子,比方说你堂叔在安山省就有自己的圈子,李玮青在西江,王国维在之江,都有自己的圈子,老朽不才,也算其中之一,革命一辈子,手下总有一些人,还有,在你的这个糸里,还有你们宁家其他支持你的家庭成员,还有余振夫,千万别小看了他,在老爷子身边待了三十几年,京城的风吹草动,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手下没有人,能做得到吗?”
常宁笑着说道:“越说越有意思了,这趟中南海没白来啊”
“至于你亲自发展的圈子,那就不可小视了,青阳是你的老窝,西江锦江是老爷子的家乡,也是你的根据地,现在又有了宁州帮,别小看了你手下的这些人,只要你继续往上走,根据水涨船高的道理,在未来五到十年的时间里,他们中的佼佼者,都应该进入省级干部的行列了,这可是你的嫡糸啊,到那个时候,你就会有站在高山之顶,一览众山小的气概,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三十个三百个帮才算得上成功,所以,你要大力的提携他们,一有机,就大胆的放出去,让他们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他们的天地最大,上面也写着一个‘常’字”
挠挠后脑勺,常宁说道:“老领导,您这么一说,让我越来越感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你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你的军方背景,共和国可只有一个杨北国杨疯子,建国以来军界的‘不倒将军’,他该有多少老同事老战友老部下啊,你是他的孙女婿,真是你人生的一大幸事,别看他们不显山不露水,保持着和平时期的低调作风,其实是杨疯子大智若愚的家风使然,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常宁听了,严肃的应道:“老领导,您说得太对了,在和平时期,军人不能太出风头,我想,那只是最后的力量,在政治上,就象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仇兴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说了宁糸和圈子,再来说说宁派,就目前来说,宁派有四个糸,除了你代表的以宁家家庭成员为主要代表的一个糸之外,还有就是向东云和杜国力,以及刚提到的杨家,杨家么,既是你的,也是老爷子的,所以既可以说是个圈子,也可以是一个糸,除此之外,以前老爷子手下还有一个糸,因为领头人因病英年早逝,这个糸就慢慢凋零了,现在尚跟着老爷子的主要代表人物,就是原西江省委付记、现水利部部长吴天明,可惜年事已高,机遇不够,没能继续支撑那片倒塌的天空”
常宁笑道:“终于说到向叔叔和杜叔叔了”
“向东云和杜国力,两人出身有着很大的不同,向东云出身平民之家,大学毕业后,是老爷子亲自选上来当秘的,在老爷子身边待了十二年,属于老爷子培养出来的人,后来从当县委记开始,再到地委记、省长、部长、省委记,一路扎扎实实的干到了现在的位置,现在掌管中纪委,是名符其实的实权派”
常宁说道:“我听说,杜叔叔也是一个红二代”
“对,他父亲早年跟随老爷子出来闹革命,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建国后曾出任国务院农垦部部长,六十年代初因病去世,杜国力是杜家长子,五十年末曾留学苏联,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现在的政治局里,他是最激进的改革派,他这几十年,在老爷子的精心栽培下,在机关待到七十年代末,然后下去当过付省长、省长、省委记,还曾当过三年直辖市的一把手,现在的国务院领导层,就他这个付总理比较懂经济”
常宁笑了笑,心里说道,最激进的改革派,比较懂经济,这些评价,可够高的
“当年,老爷子退出一线的时候,曾有意进行过布局,向东云在西南,杜国力在西北,南边是姚晋,东南是宁晓平,京城是你二叔宁晓南,华北是你三叔宁晓,东北就是那位英年早逝的人,大家各居一区,凭自己的实力自我发展,互相支持,互不折台,对内平等,对外一致,那时的宁家,隐隐然的有成为第一大家之势”
“可惜,沧海横流,物是人非,老爷子太过一厢情愿了”常宁感叹道
“也不能这样说,老爷子的布局没有错,别的派糸也是这样做的,这就是我开头说到的不成文惯例,一条自我发展的潜规则,位高权重,德才兼备者居之,大浪淘沙,无能者退之,这也算是政界的‘丛林法则’,适者生存嘛……发展到现在,结果你也看到了,老爷子的布局,东北那块,几乎全军覆没,京城这块,你二叔这个当头的被贬西川,也已岌岌可危,华北这块的当家人是你三叔,这些年根本没什么发展,可以说他是孤家寡人,他这一倒,当然就没什么影响力了,华南那边,姚晋工于心计,倒是有些发展,但他发展的人,要么不能用,要么不堪大用,现在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常宁点头叹道:“失去了的,永远就失去喽”
1081运作京城(六)
仇兴华点点头,重又起身,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一边继续说道:
“一个家族,乃至一个家庭的兴衰,除了外部环境的影响,主要还是内部的因素在起作用,‘富不过三代’,‘官不出五服’,这些民间总结的老话,无不证明了这个道,潮起潮落,有生有灭,是很正常的现象,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一个家庭,其主要人物只要稍有不慎,整个家庭就会烟飞灰灭,消逝在浩浩的历史长河里,你读过党史,只要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不过短短的七十五年,有多少元勋级的人物,其后人还有多少活跃在当今的政治舞台上?”
听着仇兴华的细说,常宁忽然想到刚从里学来的两句诗,觉得还算应景,便乘着仇兴华停顿的时候念了出来,“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仇兴华微笑着点了点头,“再来说说你现在所处的东南地区,当初老爷子是希望你堂叔宁晓平有所作为的,但是,单纯从这方面衡量宁晓平,显然他没有完成老爷子的重托,是令人失望的,可是,宁晓平做了他该做的和能做的,这些年下来,他在安山省还是掌握了一些话语权的,人称他是‘安山王’,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他的朴实,他的勤奋,他的实干,让他深得广大干部群众的喜爱,你刚刚又带他去见了五号,安山省是五号的家乡,如此一来,宁晓平在安山省的地位得到了巩固,只会往上而不会往下”
常宁实事求是的评价道:“老领导,我这四位叔叔,现在能依靠的,就剩下这位老实人堂叔了,开疆拓土虽不成,但守业安家尚可待啊,我想在明年把他也往上拉一拉呢”
“应该问题不大……哈哈,你小子也学起‘跑官’来了,还敢跑到五号那里要官,胆子够大哟”
常宁咧嘴乐了,“五号会理解的,我这不是没法子吗,这年头,不跑不喊的人,是要吃亏的”
“继续我们原来的话题……在东南地区,正因为你的横空出世,才彻底的改变了各方的力量对比,五省一市,安山省是三分天下有其一,之江省和西江省,牢牢掌握在你的手中,东闽省,至少也有你的一席之地,对于苏东省,据我所知,你也已经开始了渗透,而东海市,因为与你成为了忘年之交,‘东海王’王群骥也乐于与你交流干部,你当可乘机进入东海……整个东南地区,你已是到达‘一览众山小’的境界了”
常宁沉默良久,才问道:“老领导,我这样做,会不会,会不会引起上面的猜忌呢?”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政治就是一场战争,你以为,客客气气就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吗,恰恰相反,只有充分展示你的实力,才能赢得包括对手在内的所有人的尊重”
“老领导,谢谢您,谢谢您给了我鼓励和支持,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常宁站起身来,由衷的说道
仇兴华摆摆手,淡淡的笑道:“份内之事,何以言谢,你很少到这里来,既然来了,就不妨多跑一些地方”
“请老领导明示”
“向东云、杜国力两位,你总要去一下,陈部长那里也要去,陈付总理你是见过几回的,也该走一走虽然不属同一派糸,但他很肯定你的能力……总之,该跑的都要跑,就当是混个脸熟嘛”
常宁笑道:“陈付总理一定还记得,几年前我跟他去西南抗洪救灾的事”
“是啊,提起过好几回,说你在危险面前,有大将军的风度,敢把人家付省长骂得狗血喷道,可因为你的果断决策,救了七千名被洪水围困的群众,那位付省长反而对你感激涕零”
“呵呵,去见陈付总理,那我得找个理由,汇报工作,总要有个题目”常宁坏坏的笑起来
仇兴华笑道:“宁州是中央和国务院各项政的试点城市,你常大市长又擅长嘴上跑火车,能找不到拜见领导的理由吗?”
“呵呵,您就损我,我开溜了”
常宁说着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差点把国家大事给忘了”
“哎,你小子还有什么事?”仇兴华警觉起来
“大事,天大的事”常宁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双手递给了仇兴华
仇兴华看也不看,扔到沙发上说道:“就你小子,见了领导,不是要钱,就是讨项目,以为我不知道啊”
常宁不以为然的说道:“要钱我找您?我傻啊,就您这统战部,百分之百的清水衙门,自己也是看财政部眼色过日子的,小偷也不会到你这里来”
“臭小子,成心气我是不?快给我滚出去”仇兴华骂道
常宁一本正经的说道:“您别官僚主义了,我这是向您讨一个政策”
“哦,你又搞什么名堂,我警告你啊,现在是敏感时期,你少动你那些花花肠子,要和中央保持一致”仇兴华严肃的说道
常宁说道:“哪跟哪啊,我们宁州准备引进一批海外优秀人才,首批一百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可报告打到省里,却被省委统战部那帮死脑筋老顽固给压住了,您说气人不气人?”
“是吗,那我得仔细看了才能给你答复”
常宁不高兴的说道:“老领导,这是大事正事,您要是来个一看二慢三通过,我们宁州可要自行其是了”
仇兴华也瞪起了眼,“你要自行其是?好啊,我的常大市长,你想怎么干啊?”
“嘿嘿,先把省委统战部的门拆了当柴火,然后直接打报告给总记”
“你敢……臭小子……你别跑,给我站住……”
“呵呵……”
笑声中,常宁逃离了仇兴华的办公室
按照仇兴华的建议,常宁没有马上离开中南海,而是依次拜见他认为能见他的领导
直到下班时间到了,他才夹在人流中,步行走出了中南海
夕阳高照,天边的烧云分外艳红
走在长安街上,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常宁感到分外的舒爽
1082运作京城(七)
京城南苑,宁家院子里,常宁躺在老爷子的椅子上,甜甜的沉浸在梦乡里_&&
这是第一次在京城待了一个星期,累啊,应酬和交际,也是需要体力和精力的
这是八月里难得的多云天气,太阳躲了起来,让院子里凉快多了
宁瑞丰小睡刚醒,坐在轮椅上,由一位勤务员推着来到常宁身边,他摆摆手,勤务员很快的离开了
端详着自己的长孙,宁瑞丰慈祥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常宁的脸上
臭小子终于成熟了,从这张白晰瘦削的脸上就可以看到,那种稚嫩天真的表情,被一种含蓄内敛的坚毅和自信所代替,浓密而粗壮的胡须,表示着男人黄金年龄的到来
三十六岁,也该长大喽
这时,梦中的常宁,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宁瑞丰看着,不禁也无声的笑了,这小子,他是在坏笑呢,一定又想出了什么整人搞事的鬼点子了
“您看什么那?”
宁瑞丰被吓了一跳,“臭小子,原来你没睡着啊”
“都看了十二年了,还没看够?”
“没看够”
“得,那让您再看一会了”
“臭小子,你在装睡啊”
“嘿嘿,开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常宁睁开右眼,调皮地瞧向宁瑞丰
“哟,我怎么听着,这话中有话嘛”宁瑞丰微笑起来
“不敢不敢,我向来是有一说一,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刚才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宁瑞丰嘲笑道:“那不等于太阳从西边上山,老母猪也会上树了吗”
“嘿嘿,那就共勉,开一只眼闭一只眼,咱祖孙二人共勉如何?”
“呵呵,就知道你这几天没干好事,共勉就共勉”
“我闲得慌,去中南海逛了逛”
宁瑞丰笑道:“你以我不知道吗?”
常宁起身离开躺椅,把宁瑞丰从轮椅上扶起,又搀到躺椅上躺下
“爷爷,我想奶奶了”常宁坐下说道
宁瑞丰道:“哦,老太婆难得在北戴河玩得开心哟,乐不思蜀,你就让她开心一回嘛”
“您老不想她?”常宁笑问道
宁瑞丰微笑道:“老夫老妻的,都六十年了,天天粘在一起,有什么好想的”
“嘿嘿……”
“你小子笑个啥?”宁瑞丰问道
常宁坏笑着,“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这些天无法无天,都干了什么坏事,嘿嘿”
“臭小子,胡说八道,我一个手脚不便的糟老头,能干什么坏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这几天啊,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您老人家老实交待,您偷喝了多少瓶酒,偷抽了几支烟?”
宁瑞丰一听,孩子般的笑了
“呵呵……你发现了?”
常宁得意的乐了,“我是谁啊,铁口神算小半仙,哪怕一点蛛丝马迹,也休想逃脱我的眼睛,据我不完全统计,你您偷喝了五瓶茅台,四包中华烟,老宁同志,你胆子不小啊”
“呵呵……”
“还笑,您等着,我要向奶奶告您一状”常宁板起了脸
“别,别啊……老夫聊发少年狂,喝酒抽烟半夜忙嘛,咱们都是男人,应该互相理解”
“以后还犯不犯类似的错误了?”
“不犯了,不犯了,坚决不犯,坚决做个五讲四美的好人”
常宁乐道:“爷爷,念你这辈子不大容易,被奶奶管得够呛,这回啊,就饶过您了”
宁瑞丰高兴的翘起了大拇指,“青阳小半仙,义字摆在前,谢谢了”
常宁一脸的坏相,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宁同志,你也该表示一下”
“行啊”宁瑞丰答应得很是爽快,“我听说,你小子因为海外人才引进的事,差点掀了省委统战部付部长的办公桌,还到仇兴华那里告了一状,有没有这回事啊?”
“消息好灵通么,是有这么一回事”常宁笑道
宁瑞丰问道:“你们的人才引进计划,是不是一些急需人才啊?”
常宁说道:“当然了,这还用说吗,我给您举一个例子,您老知道吗,我们宁州的进出口总额,占全省的百分之四十五,可因为不懂国际贸易,什么谈判呀结算呀,不懂老外那一套,一年的损失,就在三到五个亿,这可都是咱们政府和企业的利税啊”
宁瑞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忙我帮了,下个星期有个座谈会,总记总理都要出席的,我帮你吹吹风,就当是个试点,应该问题不大”
“谢谢您老了,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资源就是人才,我要让宁州率先迈出这一步”
宁瑞丰微微颌首,以示赞许
“小常,这几天很忙?”
常宁急忙应道:“不忙不忙”
“那你不在家待着,都去哪里了?”
“怕打扰您,在京西宾馆睡觉呗,要么和我老叔喝酒吹牛,探讨哲学,要么出去转转,祖国首都,名胜故迹颇多,我也让好好看看了”
宁瑞丰微笑道:“顺便也去中南海转了一圈?”
“嘿嘿,您老既然都知道了,就别拐弯抹角了么”常宁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宁瑞丰收敛笑容,缓缓的说道:“你做得基本上是对的,现在你算是刚刚出头,宁家又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作为人,张扬一点,谁都能理解嘛,老辈一笑了之,长辈会心,同辈倾心,这是好事,展现了你的能力……但是,接下来,你就要藏起你的锋芒,踏踏实实的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因为接下来来的一段时间,你需要政绩,需要让别人认可你的能力……”
常宁小心的问道:“对于那些公子哥,我现在可以交往了?”
“嗯,选择性的交往,这方面,你老叔是倍儿清,可以让他帮你筛选,那些公子哥,有点能成栋梁之才,有的却是害群之马,你老叔这个三流哲学家,哲学的皮毛都没学到,可对京城的了解,堪称专家哟”
“您老放心,我这几天的活动,都是在老叔的的陪同下进行的”
宁瑞丰有点累了,闭上眼睛说道:“你也该回宁州去了”
1083收获(上)
金秋十月,气候舒爽,正是收获季节
中组部考察组莅临宁州,伴随着市委换届进行,宁州市领导班子调整开始了
常宁起了个大早,跑到院子里,耍了一会快要忘却武术套路,然后坐在石凳上,体会着秋天气息
秋天带着落叶声音来了,早晨像露珠一样鲜,蔚蓝色天空.在深秋时节,一尘不染,晶莹透明,散发着柔和光辉,澄清又缥缈,使人想听见一阵高飞云雀歌唱,正如望着碧海想着见一片白帆,晨曦是时间翅膀,当它飞来之时,宣示着一天开始
杨树叶子黄了,挂在树上,好像一朵朵黄色小花,飘落在空中,像一只只黄色蝴蝶,落在树旁泥土地上,仿佛是金色小船
地面上铺了一层黄地毯,却惟有鸡冠花不忍谢去,颇有独立寒秋味道
七号楼方红军,身着一套运动衣,端着大茶杯,推开院门踱了进来
常记,今儿个是星期天,不用起这么早
也难怪方红军打趣,常宁是宁园出了名爱睡懒觉,特别是星期天,比那些小毛孩都赖床
老方,别乱叫啊,什么常记,没影事,传出去要被人笑话呢
方红军坐到常宁对面,端茶杯手里还夹着一张纸条,抽出来扔给了常宁
这是刚接到电话记录,陈部长秘打来,征求你我意见
哦,这么快啊,这考察组刚走,市党代会还没开张啊
方红军笑道:装傻是,走过场那一套,就那么回事呗
常宁打开了纸条
这是市党代会换届调整名单,仔细看起来
市委记兼市长,常宁;
市委付记,方红军;
市纪委记,任立青;
市委组织部部长,陈国安;
常务付市长,陈茂云;
市政法委记,李玉田;
市委宣传部部长,金太平;
市委统战部部长,刘北仑;
市东城区区委记,阮小平;
宁北市市委记,王长青;
付市长,海峰;
市警备区司令,向子龙;
市委秘长兼市委办公厅主任,程一丹
老方,这名单我有些看不懂,你是管党群,给得我解释一下常宁收起了纸条道
我知道你想什么
呵呵,那就快
方红军道:关于让你记市长一肩挑问题,我听上面是这样考虑,本来想派个市长下来,可考虑到你是个搞经济行家,恐怕谁来都不过你,到时候,你这个懂经济市委记,和一个相对不太懂市长搭班子,非弄出矛盾来不可,考虑到政府工作连续性,就索性让你一人双挑了
什么话,我和丁记两人是推荐你担任市长,前后两任市长推荐都不起作用,反而考察组走马观花有用啊
方红军笑着道:这事我知道,我首先谢谢你和丁记了,但我有自知之明,让我当市长,掌管之江省四分之一经济大权,好比是逼张飞绣花,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老方,你不相信我诚意?常宁盯着方红军问
常宁这样问是有道理,在整个宁州市,被中组部列入省部级后备干部名单,不过才五个人,常宁和方红军,还有常务付市长陈茂云、宁北市市委记王长青、付市长海峰,后三人资历尚浅,常宁升任市委记后,要就地挑选市长,非方红军莫属
方红军没有回答常宁,却笑着反问道:你知道我推荐谁来接任市长吗?
陈茂云常宁脱口而出
方红军笑着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我认为,深得你真传,搞经济绝对是一把好手
还是资历不够啊,有个两三年过渡期,茂云应该能上一层常宁叹道
方红军意味深长笑了笑,机会是人创造出来,是金子,肯定会发光
看到方红军表情,常宁心里一动,老方,我有点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常宁笑着道:先让我这个市委记兼着市长,过个一两年,把我给弄走,然后你就能直升市委记,那时候你再推荐陈茂云出任市长,就是水到渠成事了
哈哈,这不挺好嘛,你可要答应我,自己走了,可别把陈茂云弄走,有当市长,我就敢当市委记
常宁看着方红军问:老方,给句实话,明年十五大,你有没有希望进步?
方红军沉吟了一下,这么,领导正在帮我运作,如果能满足这样一个条件,我就有希望,你上调进入省委,我在十五大前接你班
常宁听之默然,一般情况下,宁州市委记是当然中央候补委员,通过这个职位进步,倒是一条风险最小捷径
哎,这几位来,都是什么来头啊,是你人?常宁又打开纸条问道
方红军摇了摇头,笑着道:放心,不是我人,据我所知,三位都是中组部后备干部库里人物,没有明确背景,都是属于交流干部,来宁州市工作,是以锻炼为主,市委组织部部长陈国安,原西陕省汉西市付市长,市政法委记李玉田,原甘陇省北川地委办公室主任,市委宣传部部长金太平,原能源部西北公司政治部主任,我听,三位都是土生土长西北汉子,老实人,来到咱们宁州这样开放城市,够们适应一阵子
这个名单,基本上不变了?
应该不会有变化了
常宁哦了一声,陷入沉思之中,人来人往,铁打营盘流水兵,丁颖终于要走了,曾经并肩战斗胡子茂、梁诚,还有马中,又要各奔东西,去开辟战场了
老方,胡子茂、梁诚,还有马中,们去哪里啊?
方红军笑道:我不是包打听,只知道进来,不知道出去,不过,丁记应该知道们去向
1084收获(下)
要调离宁州的市领导,除了市委记丁颖,还有市委组织部长胡子茂、市政法委记马中、市委宣传部长梁诚、市公安局长马应堂**(
不用明说,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常宁一方的力量大挪移
丁颖本来就是省委常委,她这次只是被免去宁州市委一职,显然这是人为的为常宁让位,中组部的文件上注明“另有任用”,据小道消息,她将在明年春节后的省级换届选举后,调往苏东省,担任苏东省委付记
胡子茂调得最远,将去苏东省东州市出任市委付记,东州市同宁州市一样,也是付省级计划单列市,他的这次调动算是往上升了一格,这也是常宁的势力填补了在苏东省的空白,胡子茂今年五十四岁了,按正常的情况,留给他往上冲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马中被调往东闽省,出任省会闽州市常务付长,他的祖籍就是闽州,这次算是衣锦还乡,有东闽省委常委兼省委统战部长商洛在那里的经营,他不会遇到很大的困难
梁诚因为刚过四十一岁,很为常宁所看好,经过运作,刚刚成功的列入了省部长后备干部名单,这次他要去的是安山省,出任省委宣传部付部长,有常宁的堂叔宁晓平的支持,常宁希望他能迅的在安山省站稳脚跟
马应堂也要离开宁州市了,省政法委多次开口要人,常宁也不想耽误了他个人的前程,之江省公安厅常务付厅长,应该比他现在的位置上升了一级
明天就要分道扬镳了,几位要离开的“战友”,聚在常宁的六号楼,一直待到晚上十一点多,喝光了常宁酒柜里的茅台后,才醉薰薰的离开
常宁也喝了不少,关上门后,一身酒气的躺在了沙发上
房的门悄声开了,丁颖闪身而出,身后,是她的一对宝贝女儿,丁大乔和丁小乔,亚陆有限公司的付总经理和总经济师
常宁看到母女三人齐齐出现,不禁两眼一亮,精神大振,“你们还没睡啊”
母女三人都是满脸春风,笑颜甜美,常宁还发现,她们是经过了刻意的打扮,均是粉蓝色的百摺短裙,露出了修长的大腿,白色的柔纱上衣,上衣很紧身,衬托出高高耸起的胸部,他还注意到,那上衣的领子开得有些低,那山沟沟已经隐隐约约的露了出来
他看得目瞪口呆,赶紧的做了几下深呼吸,摸摸鼻子,生怕它的血会流出来
丁颖嗔了常宁一眼,“看什么看,不认识啊”
常宁乐得咧开了嘴,“呵呵,今晚有好戏了”
母女三人都红起了脸,丁颖坐到常宁身边,闻了闻道:“喝了这么多酒,还不快去洗洗”
常宁坐起身子,凑到丁颖耳边,悄声的问,“我洗了以后,再怎么样呢?”
丁颖的声音也很低,“坏死了,明知故问……人家明天要走了呢”
她挨着常宁很近,虽然从来不擦香水,但女人特有的体香,开始充斥常宁的嗅觉神经,让他变得有些麻木,何况,她几缕飘柔的秀发,散落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痒痒的,怪怪的
常宁只觉自己的心跳加了
“呵呵……所以,呵呵……”
丁颖伸手打了常宁一下,“大乔,小乔,快把他拉去洗一洗”
等到常宁和大乔小乔从浴室出来,来到二楼的小客厅,丁颖看到三人都是披着薄薄的睡衣,俏脸又噌的红起来了
一坐下,常宁又开起了玩笑
“丁姐,我今晚可要看看,三位谁最漂亮哟”
明天就要离开宁州了,约好这是最后的一次,丁颖也不顾两个女儿在场,打定主意,索性的放开了
只见她坐到常宁面前,一挺胸,娇嗔道:“那你说,谁最漂亮?”
常宁冲左边的大乔问,“大乔,你先说”
“当然,当然是穿裙子的最漂亮了”大乔红着脸道,所指明确,母女三人,只有丁颖还穿着裙子
“嗯,小乔,你认为呢?”常宁的右手搂了搂小乔的细腰
小乔向来比大乔爽快,“哥,当然是谁官最大,谁最漂么”
“呵呵,是吗?”
丁颖少见的骄傲起来,一扬头问道:“小常,该你说了”
常宁故作沉思状,“这个这个……我觉得,有一个女人最漂亮,她是……”
“快说”丁颖小女人似的撒着娇,伸手勾住了常宁的脖子
“在我的眼里,在我的心中,她是最漂亮,最可爱的,永远都是,她就是……她就是我的丁姐”
丁颖笑了,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纯真,明亮的眼睛,就如同溪水一样的清澈
空气在凝结,仿佛时光已停止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做祟的原因,还是常宁内心的一种难言的感情,他抱住丁颖狂吻起来
“小常,我,我爱你……我,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你……”突然,丁颖簌簌发抖,娇美的身躯似乎要摔倒下去
常宁下意识地一用力,将丁颖整个的抱到了怀里
大乔和小乔相视一眼,知趣的躲了开去
常宁微笑着道:“丁姐,湖城和宁州这么近,想我了,两个小时就能过来了嘛”丁颖摇着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了年,我要去苏东省工作了”常宁安慰道:“我会去看你的,我保证”丁颖嗯了一声,“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也该把你让给大乔小乔了”常宁笑道:“瞧你这妈当的,她们连饭都不会做呢”丁颖也笑了,“对呀,我走了,你以后吃饭怎么办?”常宁道:“我想好了,中午在食堂吃,晚饭去亚陆有限公司总部吃”丁颖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走了之后,她们再来你的六号楼,会引起别人议论的,你不如干脆住到亚陆有限公司总部去”
嘿嘿一笑,常宁低声道:“丁姐,春霄一刻值千金,咱们该办正事了”
“嗯……我知道,你一直有个愿望”丁颖的脸又红了
常宁大喜,抱着丁颖站了起来,“可以吗?”
“大坏蛋,就,就遂你的愿好了……”
1085省委来了新领导(上)
之江省委的调整力度,比之宁州市的要大,九七年的春节过后,省第九次党代会就在元霄节后召开了-_)
这个春节,常宁是在香港过的,不是他放心得下宁州的工作,而是因为今年是香港的回归之年,他作为在香港有一定影响力的内地官员,被中央驻港办事处请去当了一个月的“临时工”
农历正月十六下午,常宁带着秘方同讯和司机兼警卫郑风,从香港直飞之江省省城湖城市
让常宁意外的是,前来接机的,是他在宁州的两大搭挡,付记方红军和常务付市长陈茂云
常宁敏锐的感到,省委领导班子的调整,一定有出预计的变化
果然,三人同车而行的时候,方红军有些凝重的说道:“我刚刚接到京城传来的消息,王国维记和朱永军省长双双调离,张华顺付记接任省长一职”
常宁吃了一惊,“不是说,王记留任一届,直到退居二线吗?”
王国维六十五岁了,按照他这个级别的年龄限制,应该是离开省委记的岗位,可年前的消息是他继续留任,没想到春节一过,事情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陈茂云说道:“听说王记是调到东海市,先当付记兼代理市长,下半年十五大前后,接替王群骥出任东海市委记”
常宁哦了一声,明白是上面进行了大调整,王群骥要进京,从而引发下面的一糸列人事变动,当然,这对自己来说是件大好事,东海市是直辖市,一把手是肯定要进政治局的,王国维叔叔调过去担任一把手,岂不是又上了一个的台阶吗
“你知道谁接任省委记吗?”方红军问道
“谁啊?”
方红军微笑着说道:“三驾马车是这样安排的,省委记,陈海林,你在西江省工作时的省委付记,方家的得力干将,陈久成付总理的亲密战友,省长张华顺,付记余传仁,余家的二公子”
常宁听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情况?一个个全是死对头啊
方家和宁家是世仇,张华顺和当付总理的哥哥张华云是高家的人,而高家同方家一样,也是从来和宁家对着干的,至于余传仁,他是自己三婶的亲表哥,三叔被自己给“废”了,他也是自己的敌人啊
见常宁默不作声,方红军说道:“这是有心人的别有用心的安排啊”
常宁很快恢复了常态,“老方,你有什么分析?”
“两种可能,或兼而有之,一是你们宁家在之江独大,人家看不过去了,想来松松土了,二是有人担心,你和我走得太近了,你现在是宁家的实际领军人物,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你和五号走得近,有人看不过去了”
想了想,常宁说道:“我认为不可能是前者,而是你分析的后一种情况”
“何以见得?”
常宁说道:“能把我们宁家的三个死对头同时调到之江来,一般人能做到吗?”
方红军默然,脸色凝重了,少顷,才问道:“你是说,是针对你和五号之间的关糸而来的?”
“给我压力,然后迫使我改变立场,当然,也顺便削弱我们宁家”
方红军点着头道:“我明白了,你说得很有道理”
常宁的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身体往座背上一靠,嘴里骂道:“去他娘的,走着瞧”
车到城区,常宁等三人先去了湖城宾馆,宁州市代表团下榻处,看望出席省党代会的宁州代表后,常宁一个人去了王国维的家
王国维和夫人古清雅正在等待常宁,当然,少不了省委组织部常务付部长高飞
待常宁坐定,王国维微笑着问道:“方红军都告诉你了?”
“是的,王叔叔,恭喜您啊”常宁笑道
摆了摆手,王国维道:“谈不上恭喜,另一方面,对你,只能说机遇和挑战并存”
“王叔叔,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高飞拽了一下常宁,“又说大话,三驾马车都冲着你来的呢”
常宁冷静地说道:“我是中央管辖的干部,即使他们三人联手,也难以奈何”
王国维微微的点了点头,“何况,我不相信,他们就是铁板一块”
“王叔叔,您说到关键之处了”常宁又笑了起来
王国维说道:“我了解了一下,三个人有个共同之处,以前都是搞党务出身,基本上做过一把手,没负责过行政工作,没有搞过经济工作,尤其是之江省的民营经济,他们简直是问外汉”
常宁心领神会,“王叔叔,谢谢您的指点”
高飞问道:“小常,你在西江工作的时候,陈海林是省委付记,总有不少接触?”
“呵呵,当然有了,他最大的特长,就是作报告,简直是声情并茂,引人入胜,说实话,我也很喜欢听他的报告,虽然立场不同,但当时我们的关糸至少不紧张,应该说还过得去”
王国维望着常宁说道:“所以,你可以投其所好,各个击破”
“我也是这么想的”常宁自信满满
这时,古清雅对常宁说道:“小常,有件事,我们想跟你商量一下”
“阿姨,瞧您说的,有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古清雅道:“你王叔叔想把高飞带到东海市去,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常宁怔了一下,“我没有意见,主要还是高飞姐自己决定”说着,他扭头看向了高飞
高飞小声说道:“小常,我想,王叔叔去了东海市,一定缺人手,我想去帮帮他”
“嗯,我同意,王叔叔您要是缺人,我宁州那边也可以支援一些”常宁爽快的说道
“等我去了再说”王国维点点头,忽地笑着说道,“我差点忘了,朱永军让我转告,他想见你”
常宁又怔了一下,“他找我?能有什么好说的啊?”心里说道,自从把把的前秘丁国明等人搞掉后,差不多已势成水火了,
王国维道:“毕竟是老领导,明天就要走了,应该送别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