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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岭闲人     宦海风云记txt下载     宦海风云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86纪委来人了

    心中微微的一叹,马应堂望着常宁苦笑不已,“常记,您真是洞若观火,您要是来做我们这一行,一定能成为绝世高手,福尔摩斯也要敢拜下风……”

    “得了得了,你不是擅拍马屁的人,还是收起你那一套,我要去当警察,你马应堂喝西北风啊。”

    常宁不客气的打断了马应堂的话,脸显得阴晴不定,眉头也少见的皱了起来。

    “……我当时在那太平间里,看到李小龙的遗体时,也被深深的震撼了,就那么一下,而且肯定是瞬间完成的,能在瞬间扭断一个人的脖子,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就我所了解的,板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

    “哦,是吗?也许……也许我也能,但我的功力不够,做不到如此的干脆利落,我想,就我们万锦县来说,只有两个人能做到,其他能做到的人,没有必要去干杀人灭口的勾当。”

    马应堂听得又站了起来,脸色骤然的凝重万分。

    “常记,我就是那两个中人的其中一个,我愿意接受组织的调查。”

    常宁冷冷的说道:“嗯,我早知道你是其中一个,但绝对不是你干的,因为有人能证明,案发之时,你正在局里值班,除非你有本事,在不长的时间内,飞越一百五十公里去作案……”

    “唉,原来……原来您什么都知道了。”

    “但是,但是你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凭你的经验,摸一下就能知道是什么手法,从而知道是谁干的,可你没有及时说出来,因为他是你的师兄兼领导。”

    马应堂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我也是想知道,老吴为什么要那么干,同时,也想给他个机会,毕竟由我说出来,和他自己主动说出来,性质大不一样啊。”

    常宁点着头,心里虽然理解马应堂的良苦用心,嘴却刮起了蓄谋已久的风暴。

    “嗯,很好,既然你很有想法,我还能说什么,那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常宁坏坏的笑起来,马应堂却是更加慌乱了,“常,常记,您……您是打定主意,要把我放在火烤呀,这,这事我干不了。”

    马应堂岂能看不出来,常宁的用意很是恶毒,让他去处理吴贵龙的事,不是明摆着兄弟打架,两败俱伤么,而且常宁神神道道的,硬是不亮出自己的态度,凭马应堂那点政治智细胞,根本摸不着头脑。

    “应堂同志,老吴的错误是严重的,不处理是不可能的,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也很想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他自己有没有涉案,涉案的程度深不深,你说,这种事我派别人去办,能放心吗?”

    马应堂心里一动,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了,常记有点大事化小的苗头,还有考验自己的意思,看来,只有咬着牙阵了。

    “常记,谢谢您的信任,我,我试试看。”

    “呵呵,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嘛,不过要抓紧哟,不是试试,而是一捶子买卖,你要是婆婆妈妈,耽误我回家过去,那我就赖在你家过年了。”

    正说着,李州腾敲门后把头伸了进来,“领导,纪委郭记来了。”

    常宁点头摆手,眼睛却是盯着马应堂,嘴又恐吓了一句,“你要是和稀泥,那我只好亲自阵了。”

    去一个来一个,领导办公室的门总是关不紧,纪委记郭秋平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坐下茶点烟,老一套过后,郭秋来便拿出了几封举报信,放到了常宁的面前。

    “常记,老吴是怎么回事,我那边,这几天全是他那点事呀,我拿来几封,请你先过过目。”

    常宁点点头,微笑着问:“老郭啊,不奇怪,事情都是这样发展的嘛,说说,你怎么看这件事?”

    郭秋平苦笑道:“常记,现在不是我能怎么看的问题,而是面怎么看的问题,我刚接到电话,地区纪委付记丁锦辉同志,已经在路了,说是下来检查工作,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冲着老吴来的。”

    他娘的,常宁心里骂了一句,过年前来事,这麻烦大了去了,该死的吴贵龙,你要是让我回不了家过年,咱一定骂死你。

    郭秋平也是直皱眉头,自从皮月桂走后,他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不但收拢了不少皮糸人马,还得到皮家姐妹全方位的支持,隐隐然的成了可以和林正道抗衡的力量,更为重要的是,常宁对他显示了相当的信任,至少在纪检这一块,对他很是放手,默许他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

    可是,吴贵龙和他的关糸不错,两人私交颇深,属于表面各为其主,暗中互通款曲的同事,怎么处理吴贵龙的事,成了他的心头大患,按规矩,县纪委管不了县级常委的事,可真要较起真来,面想借力打力,只需要让你来点所谓的“配合配合”,就能一下子把你也拉下水去。

    “常记,我么,还没考虑成熟,但我坚决配合县委,服从领导的指示。”

    郭秋平赶紧的表态,毕竟还没摸清常宁的真实想法,他怎敢轻易亮出自己的意见。

    “哎,正因为还不成熟,才更应该拿出来,一把手帮你把关,你还不给面子?”常宁坏笑道。

    “呵呵,常记又将我的军了。”郭秋平无奈的笑了起来。

    郭秋平当然有自己的打算,现在的县委常委会里,自己是不折不扣的少数派,好不容易有吴贵龙这个隐性同盟,岂能不出手帮忙。

    常宁笑问道:“锦江那边,一定很热闹?”

    “是啊,顾记王专员当然指示严查,工作还是地区纪委具体负责,谁都知道,地区纪委记刘富田是马付记的死党,你次狠的教训了马付记,他正愁找不到理由为马付记出气呢,那还了得,吵吵着要成立专案组,先把老吴的工作停下来,幸亏商付记据理力争,地委记碰头会才决定,让地区纪委付记丁锦辉下来看看。”

    常宁又笑着问:“老郭,这个丁锦辉付记,应该是你的老朋?”

    “呵呵,常记果然明察秋毫,老丁也是从万锦县出去的,可他和我一样,脸贴了皮主任的标签,在地委不招待见,日子过得不大顺心,后来有了商付记的帮助,才勉强在锦江那边立住了脚。”

    “嗯……那他是什么态度呢?”

    “没说,只是说来看看,我也不敢追问。”

    常宁又问道:“老郭,我要出面接待吗?”

    郭秋平笑道:“不必了,常记和他级别一样,他又言明是走个过场的,常记要是出面,有人会认为要出大事了,岂不正中某些人下怀么,常记要是信得过我,就由我负责接待他,必要时,再和他见个面交换一下意见,就算够给他面子了。”

    常宁点点头,拿起那几封举报信,看也不看的还给了郭秋平。

    郭秋平暗中松了一口气,常宁的这个动作,清楚的表明了他对吴贵龙的态度,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常记,老吴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工作生活都没得说,严格要求自己,兢兢业业,这些年没出过什么大错误,至于经济,他更是沾不了边,三年前,有人曾打他的主意,举报他有经济问题,地区纪委派了十多人,在公安局整整待了两个月,查了个天翻地覆,结果证明,老吴是过得硬的。”

    常宁有些不以为然,“哼,他对那个李立秘的照顾和纵容,也太过份了。”

    “常记有所不知,李立秋对他有大恩,是他家的救命恩人,他帮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么。”

    “哦,怎么个一回事?”

    “那时候,老吴还是刑警队长,李立秋从下面派出所刚调进刑警队工作,老吴被人报复,家里被放了一把大火,全家老少八口人陷入火海,九死一生,下半夜三点钟啊,那时候万锦县连一辆消防车都没有,是李立秋第一个赶到,五次冲进火海,生生的把老吴全家给救了出来,包括年愈七旬的老父亲和出生才三个月的小儿子,而李立秋自己,却全身百分之七十的皮肤烧伤,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十一个月,将要结婚的未婚妻也不辞而别,至今孑然一身……常记,老吴这个人特重情,可他还不起欠李立秋的那份人情啊,”

    常宁沉默良久,缓缓的点着头说:“人间难得是真情,老郭,谢谢,你已经表明自己的态度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常记,咱们万锦县的局面来之不易,很稳定很团结,不能让人家给破坏了。”

    常宁点着头,态度又不置可否起来,“老郭,你先去接待丁付记,摸清地委的态度。”

    郭秋平走后,常宁慢慢的踱到外间,瞅着李州腾吩咐道:“州腾,你打个电话,让李效仑主任陪我去一趟看守所。”

    李州腾一楞,小声的问:“领导要去看李立秋?”

    常宁哼了一声,“多嘴。”转身出了办公室的门。

0587英雄犯错

    万锦县公安局看守所,座落在康乐镇镇效的一个小山岙里,常宁和李效仑在林所长的陪同下,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的进去看了李立秋,甚至连李立秋都不知道,离开时,李效仑从车拿出一袋水果和罐头,还有两条香烟和两百元钱,全部交给了林所长。

    “林瞎子,把这些都送给李立秋,不要告诉他是谁送的啊,还有,给他开个单间,多添两条被子……”

    林所长是个半百小老头,抱着一堆东西,一边点头,一边小声嘀咕着,“我说么,这英雄落难,不管咋的,还得是英雄的待遇么。”

    李效仑斥道:“林瞎子,你要再嘀咕,小心我撤你的职。”

    林所长冲着车的李效仑嚷道:“李效仑,你牛个屁呀,有种你撤了我呀,不撤我你就是孙子。”

    常宁笑着,驾车离开了看守所。

    “常记,这个林瞎子也是牛人,唉,来一回看守所,就得做一回他林瞎子的孙子那。”李效仑苦笑着说道。

    “呵呵,我看出来了,的确是个牛人,敢拿县委常委当孙子,天下独一份嘛,呵呵。”

    李效仑笑着说道:“这个林瞎子那,名叫林夏至,今年五十六岁,是建国后这个看守所成立以后,第一批招工进来的,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里,当所长也已经二十多年了,文化不高,爱发牢骚,是有名的老模范老先进,在他领导下,看守所从没出过事,参加过省里的先进工作者表彰会,当时还和省委记省长合过影呢,那照片你刚才看见没有,就挂在他的办公室里,这就是他牛气的原因,常常跟人吹嘘,只要他愿干,谁也撤不了他的职,他呀有个特点,对每一个进看守所的人,都从不正眼看一下,久而久之,大家按照他名字的谐音,给他起了个外号林瞎子,康乐镇的老老小小都这么叫他,也没见他生气过,真名字反而没多少人记得了。”

    常宁笑道:“老头也是性情中人那,我看他好象,对李立秋很有好感的嘛。”

    “是啊,两个人是忘年之交啊,说来也巧,一个名叫林夏至,一个名叫李立秋,这名字就透着缘份,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三十几岁,都是没娶老婆的光棍汉,一个抓人,一个看人,李立秋是刑警队的第一干将,成天跟罪犯打交道,三天两头来看守所,或送人进来,或提审嫌犯,两个人又都好酒好烟,一来二去的,就成了莫逆之交了。”

    “效仑,我听说,你和李立秋还是远房的本家兄弟,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李姓是万锦县的第一大姓,全县六十几万人,姓李的有五万人之多,论起宗谱来,李立秋,还有你的秘李州腾,和我都搭得亲气,李立秋有个姐姐,出嫁多年,李立秋属于中年得子,家中的老爹老娘都快八十岁了,老实八交的山民,年老体弱,生活不能自理,李立秋出事后,吴贵龙把老两口接到自己家里去了,一直瞒着老两口,说他派到外地执行任务去了。”

    沉吟一下,常宁又问道:“效仑,说说我让你调查的情况。”

    “常记,这个李立秋的英雄事迹,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他是警界的后起之秀,是继吴贵龙和马应堂之后,涌现出来的一把好手,有人曾夸张的说过,这五六年来,全县公安干警抓获的违法犯罪分子,加一块都不一定比李立秋一个人抓的多……”

    “哼,你要是真想介绍英雄事迹,我就把你一脚踹下车,一个人对着冰天雪地胡说八道去。”

    “呵呵,领导请原谅,请原谅……李立秋自从十多年前,冲入火海救了吴贵龙后,虽然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但因为身大面积烧伤留下的难看疤痕,再也没有女孩子愿意跟他谈对象了,记得后来公安局还曾专门召开过会议,要为李立秋解决个人问题,当然,这只是吴贵龙等人的一厢情愿,时光流逝,岁月蹉跎,李立秋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人啊。”

    常宁大声说道:“人嘛,都一个德性,得意的时候,失意的时候,往往都会犯错误。”

    “可不是么……大概三年前,李立秋那时还是刑警队付队长,在一次追捕罪犯的时候,他的得力助手兼铁哥们肖柏青不幸牺牲,留下了没有工作的妻子林琴和两个尚未学的孩子,李立秋悲痛之余,自然而然的承担起照顾林琴和两个孩子的责任,把她们一家从乡下接到康乐镇,林琴也被安排到县烟花厂当临时工,后来,慢慢的,两个人便好了。”

    “好事么,这不是一段人间佳话嘛。”

    “可人家肖柏青的父母有点不乐意了,死活不肯点头,这李立秋也够哥们,一直不敢和林琴登记结婚,两个人你情我愿,只是暗中来往,后来还是吴贵龙出面,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肖家人才答应,等肖柏青的一对儿女都了初中以后,才允许李立秋把林琴娶到李家去……唉,男人和女人那档子事,来了感情,谁还能挡住,好事多磨,经过那么一折腾,李立秋和林琴反而更贴心了,反正肖家人都在乡下,不可能看着管着,李立秋就大胆的住到林琴那里,过起了正儿八经的夫妻生活,虽然不大合法,但总归是合情又合理,倒是谁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嗯,后来呢?”

    “后来,林琴的那个七岁的儿子,不幸得了少儿麻痹症,这下李立秋和林琴急了,好象觉得对不起肖家的承诺了,跑锦江去省城,还两次去过京城,遍访医院名家名医,折腾了一年半之久,小孩的病倒奇迹般的好了,后遗症留得不太明显,可为了给那小孩治病,李立秋却落下了一屁股的债,那段时间,憋得他连烟酒都戒了。”

    “那是烈士的孩子,公安局该想办法给予报销啊。”

    “那是肯定啊,可按照政策,也报不了多少呀,一个财政穷县,有那么多的老干部老烈属,难免会冷落了某些人,反正李立秋这家伙也不会多向领导开口,那一屁股债是欠了,就在这时,省城来了一帮人,要承包大瑶山的一个金矿,那些人是李立秋一个朋介绍来的,据说都很有来头,李立秋这人比较江湖,特讲义气,开金矿就怕别人偷窃抢,那帮人常常请李立秋帮忙护驾,一来二去的,成了朋,实事求是的说,从那时候开始,那帮人肯定给了李立秋经济的好处,据我所知,一年前李立秋就不欠债了,烟和酒也重新沾了。”

    “哼,其情可悯,其行难恕。”

    “是啊,后来李立秋就有些变了,那帮人在省城犯有前科,来了万锦县也没闲着,抢夺别人矿源,欺负矿区百姓,走私金沙去外地,还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李立秋无形之中做了他们的保护伞,更加不可原谅的是,领导你任之时的那次严打中,那帮人就是因为有李立秋的通风报信,才得以逃回省城南江,南江和万锦两地公安素有矛盾,等于让那帮人逍遥法外么……”

    “效仑,你继续说下去。”

    “后来发生的事,领导你大概都掌握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立秋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当然有人知道,举报信多得满天飞的时候,李立秋也慌了,知道难以掩盖,便少见的求到吴贵龙头,吴贵龙也许对高正国马应堂都可以拒绝,但对李立秋这个救了他全家的人,怎么可能拒绝呢?据我所知,吴贵龙对李立秋的帮忙,主要就是帮着遮掩他的不少违法犯罪事实,好象,好象……”

    常宁冷笑一声,猛地踩住了刹车,越野车停在了一座小石桥边。

    跳下车,迎着刺骨寒风,常宁站在小石桥,眺望着远处的残雪。

    李效仑缩着脖子,走到了常宁身边。

    “常记,这个李立秋没有一句口供,南江那帮人又出了事,没有人证物证,检察院定不了案那。”

    常宁微笑着问道:“效仑,你是老江湖老机关了,看过现有的材料后,你认为能不能给李立秋定罪?”

    李效仑想了想后说道:“三年以,十年以下,就看你这个一把手的手是紧是松了。”

    常宁略作沉吟,笑着骂了一句,“他娘的,说你李效仑是老江湖老机关,委屈你了,你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李效仑嘿嘿一笑,“我很想为领导分忧担责,可在这件事,我的政治修为和智慧都不够啊。”

    重重的挥一下手,常宁大声的说道:“那个李立秋的事不足为虑,就象那荒野的残雪,很快就会融化消失,就是这刺骨寒风,吹个不停,才让人讨厌呀。”

    “领导,你说得对,现在该考虑怎么为他吴贵龙挡风遮雨了。”

    常宁怔了一下,“哦,你认为,我,或者我们,应该帮吴贵龙遮点风挡点雨吗?”

    李效仑笑而不语。

    常宁收收领子缩了缩脖子。

    “他娘的,也许,也许……”

0588我的地盘我作主

    地区纪委付记丁锦辉在万锦县待了两天,恰好是农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和腊月的头一天,压尾掐头,倒挺显别致,按照事先的默契,常宁这几天领着李州腾和凌啸去乡下转了一圈,他蹲点的平潭乡山岙村,自然是要去的,可惜年关临近,商洛抽不出身“作陪”,常宁只住了一个晚,便索然无味的打道回府,恰好赶了给丁锦辉送行。

    丁锦辉五十多岁,也是个开口笑,人挺随和,有点驼背,慈祥得象邻家的老叔公,亲热的挽着常宁的手臂,走到自己的座驾边,避开众人悄声的说:“常记,对不起了,事没办成,风却刮得更大了。”

    “前辈别吓我啊,那是丁记您功力非凡,有飞沙走石的本领嘛,锦辉锦辉,锦秀光辉,万锦县的光辉,您一来,万锦县肯定是灿烂光辉那,冬天来了,春天一定不远了。”

    常宁恭维起人来,作用比这寒冬天气还渗人,丁锦辉不禁莞尔一乐,“哈哈,文皱皱的,常记这是在鼓励老朽,可惜找错人喽。”

    “小常,叫小常,是小常而不是常记。”常宁一本正经的强调着。

    丁锦辉低声笑道:“不敢不敢,级别虽然相同,但你是地方大员,位尊权重,老朽算个啥呀,跑腿的呗,常记就是常记,正记,怎么着也比我这寸人付管用嘛。”

    常宁乐道:“可您总不能白来,好歹您也是万锦人民贡献出去的,饮思源不忘本嘛,我听说,您这两天喝了我们不少好酒,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了,我没法向同志们交待不是?”

    “小气,小气,还大资本家的后代呢,太小气了啊。”丁锦辉笑着,伸出右手,在空中不知所云的划拉了一下,继续小声道,“吴贵龙的事,你还得亲自跑一趟锦江,只要顾记王专员那里搞定了,马付记蹦的最高也没用,他算老几,当年还在公社里给我打过下手呢,付的就是付的,就象我,付的就是附和用的,还得把附字旁边的耳朵都割掉嘛。”

    “呵呵,多谢前辈提醒,改日,改日我请你喝酒,你可不能不来啊。”常宁谦恭的笑起来。

    “哈哈,小嘴蛮甜,不安好心,还是算了,躲到乡下去不见我,拿话当酒呀?”丁锦辉笑了笑,一脚跨车,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一溜送行的人,悄声说道,“常老弟,可真有你的,就你手下那帮人,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嘛,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蹦达出来呼风唤雨,你可得小心了,千万别松了手里的缰绳。”

    “前辈教诲,堪比良药,晚辈定当铭记于心……您请车。”

    送走丁锦辉,常宁回到办公室,身后跟着代县长林正道和纪委记郭秋平。

    “两位,谈谈你们的想法,这快要过年了,总不能揣着难事吃饺子嘛。”

    常宁分递了香烟,自己也叼了一支。

    林正道就近给常宁的香烟点火,笑着说道:“我刚才同老郭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致认为常记的意见是对的,此事不能扩大,一扩大就会乱套,万锦县的大好形势就会毁于一旦。”

    郭秋平点着头补充道:“当然,组织和行政处分是不能省的,这对老吴是个警醒和教训,对我们大家也是个教育么。”

    常宁达达的吸着烟,没有马开口,郭秋平的反应在他的预计之内,两人的私人关糸摆在那里,在关于吴贵龙的事情,他可谓立场坚定,旗帜鲜明,是常委会里的保吴派。

    而林正道却大为不同,至少态度有个转变的过程,他和吴贵龙历来不睦,吴贵龙仗着高正国撑腰,能给皮月桂面子,却很少买他林正道的帐,所以,开始他委婉的表达过从严处理的态度,当然,因为常宁没有表态,他也不敢太过公开和激进,后来,却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变成了坚定的保吴派。

    常宁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俗话说,打铁还得自身硬,林正道虽然很想乘机搞一下吴贵龙,但是,他这个县长前面还有一个代字挂着,他还得在春节以后的县人代会走个过场补个手续,他要是现在跳出来,完全扳到吴贵龙是办不到的,反而会树立不少新的敌人,到时候不用常宁开口,光郭秋平的皮派力量,加对吴贵龙颇有好感的县人大主任张福林的支持,他就很难吃得消,要是那些老家伙们再一鼓噪,他这个代县长就很难在人代会全身而退,代字可以去掉,也暂时没人跟他抢县长的位置,但一定是弄得浑身臊臭,成为其他人以后的打击对象。

    体制内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奥妙,明明知道吴贵龙岌岌可危,摇摇欲倒,却就是不敢有人主动跳出来第一个出手,只要常委会里倒吴派形成主流,一把手常宁就是有心保吴,恐怕也不得不演一曲挥泪斩马谡的苦戏,但没人敢做那个急先锋,因为大家都明白,不管吴贵龙倒得了倒不了,下一个倒楣的家伙,一定是倒吴派中最积极的那一个,高高在的一把手,是不会喜欢太过积极的下属的。

    林正道深谙自保之道,他没有和常宁争雄的资本,他得夹起自己的尾巴,二把手的生存之道,他早已修炼得收放自如了。

    “那么,我们要不要召开常委会讨论一下呢?”常宁一如继往的微笑着。

    郭秋平谨慎的说道:“常记,我觉得时机还不合适,不管怎么着,你总得辛苦一趟,去锦江先把面的压力给顶回去么。”

    常宁耸耸肩苦笑道:“苦差使,苦差使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马付记正等着收拾我呢,唉,这日子过得……该死的吴贵龙,等这事过去了,我一定狠狠的折腾折腾他。”

    林正道微笑着说道:“班长么,当然是能者多劳了,老郭说得对,只要面没话,剩下的就是自家人的事了,关起门来也可以定的,反正放假前要开常委会,那时候给老吴过过堂是最合适不过了。”

    “嗯……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找吴贵龙同志谈话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位了,打个电话让他从乡下赶回来,装什么蒜那,躲得了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让他拿出个正确的态度来,表面文章做得漂亮点,也好瞒人家的眼目。”

    林正道点点头,顿了顿,却又不无担心的说:“常记,莫春意和孙正邦,还有蒋宝龙那边,还得你出面做做工作。”

    “哦?老蒋不是一惯的好好先生吗?他怎么也出来凑热闹了。”

    莫春意这娘们的态度,常宁是知道的,当初吴贵龙“不小心”,曾撞破过她和皮月桂的“好”事,她还记在心里呢,女人么,小鸡肚肠也是难免的。

    而孙正邦,则是无奈的被动的,他被地委付记马玉定紧紧的攥着赶着,他表态要严查吴贵龙,常宁丝毫也不奇怪。

    倒是统战部长蒋宝龙的态度,让常宁略感意外。

    郭秋平说道:“说起来,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蒋宝龙是畲族人,当年畲族人和土家族人曾因山地林权的归属,发生过好几次冲突,都是老吴带人摆平的,畲族人至今还认为自己吃亏了,这帐么,自然记在老吴身喽,现在老吴出点事,老蒋要是不出来表个态,他过年回乡下的时候,一定会遭乡亲们骂的,这样,老蒋的工作,我去做。”

    常宁笑着问道:“两位,既然说到这份了,不妨再说说,柳玉桃和史林风是什么意见呢?”

    林正道笑道:“常记,你这是明知故问。”

    “怎么回事,我不该问吗?”常宁楞了一下道。

    “呵呵,林县长说得对,老史现在可来劲了,整天拿着军转干部花名册往各个部门跑,屁股没坐稳,就拿出你常记的封宝剑,谁要是稍有推诿,就嚷着找常记评理去,谁敢不给他面子呢,他正不余遗力的推销他武装部里的待命者待业者,老吴的公安局要在明年实现每个乡镇都建立警务区的目标,早就把人事大权交给了老史安排,他还能有意见么。”

    常宁点着头笑起来,“难怪呀,史林风这些天风风火火的,人如其名,见了面打个招呼就走了,比我这个县委记还忙呢。”

    “有事做,有责担,也是一种幸福啊。”林正道感慨了一下,望着常宁说道,“常记,柳玉桃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要不,我去找她谈谈。”

    常宁站起来,搓搓双手笑道:“那就这样定了,我先跑一趟地委,去把领导讨好了,回来再收拾该死的吴贵龙。”

    边走边想,这林正道和郭秋平,在吴贵龙的事情,有点一个鼻孔出气的样子,不是好现象啊。

    常宁心说,这可是我的地盘,千万不能让他们形成合力了。

    出了县委大院,刚走到车边,后面有女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常记,请等一等。”

0589充分利用

    坐到车的常宁,一看追过来的是莫春意,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娘们最近有些疯,有点八爪螃蟹的样子,到处都想伸一腿插一脚,给点阳光,就以为自己就灿烂无比了,让史林风制订军转干部工作安排计划,说好了组织部只配合不插手,她却转头就忘,屁颠屁颠的到处乱窜,现在吴贵龙的事,她也想横插一杠,节外生枝,臭娘们,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春意同志,你有什么事吗?”碍于是县委大院的门门,又有凌啸在车,常宁不好出言训斥,只得堪堪忍住了火气。

    莫春意可没看见常宁皱起的眉头,身我感觉良好,笑着将一份材料递进了车内,“常记,这是刚收到的外调材料,我怕你等着要用,就急忙送过来了。”

    “哦,春意同志辛苦,谢谢了。”常宁淡淡的说了一句,接过材料后,又扭头对着凌啸挥手。

    越野车轰的一声跑了起来,常宁将手中的材料往后座一扔,靠着付驾座的椅背闭了眼睛。

    什么外调材料,无非是说吴贵龙以前怎么着怎么,用人如果老往过去看,那还能用人吗,他娘的,你莫春意的历史“丰富多彩”,光过去跟皮月桂那档破事拎出来,你那组织部长的位置就得乖乖的让出来,这年头,谁敢说自己的屁股是干净的?

    忽然,凌啸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小子,在笑什么那?”

    “领导,我,我没笑啥呀?”凌啸憨憨的笑着。

    “哼,偷偷摸摸的笑,忍不住的笑,莫名其妙的笑,均属不怀好意,非奸即盗,你小子识相点,快快从实招来。”

    “嘿嘿,不敢对领导有所隐瞒,我在夜校刚学了一个新名词,叫‘热脸贴冷屁股’……我觉得,我觉得用在刚才……嘿嘿,蛮合适的。”

    常宁心里直乐,这小子有进步,夜校的功夫没白花,懂得活学活用了嘛。

    “臭小子,领导的事你瞎琢磨个啥,哼哼,我警告你啊,要是不守本份,看我怎么收拾你……哼哼,老实开你的车。”

    车到锦江地委,常宁旁若无人,直奔地委记顾思明的办公室。

    顾思明微微一笑,指了指沙发示意常宁坐下,“小常,是为了吴贵龙的事来的,坐下说坐下说。”

    常宁笑着道:“领导,吴贵龙那事,您一定早摸得一清二楚,我就不噜嗦了,请您来个痛快,要杀要剐,给句痛快话,也好让大家早点收拾心情过年。”

    顾思明摆摆手,轻轻说道:“你小子,腊月刚到就想着过年,以为自己还活在童年里啊?”

    常宁一怔,从顾思明的表情和话里,闻出了一股怪怪的味道,顾思明平常很讲究说话的口气和用词,他用小子来称呼,就有些责备的意思了。

    “领导,是不是,是不是面有人施加压力了?”

    顾思明点点头,从办公桌边起身,走到沙发前,先把常宁按到沙发,然后自己也慢慢的坐了下去。

    “你在省城闹的动静,稍微大了一点,有人看不过,也算正常嘛,乡下人敢到南江耍威风,又打警察又缴枪的,我都看着眼红呀。”

    常宁乐了起来,“呵呵,听说咱们锦江地区的公安同志,老是受南江那边欺负,我这也是顺手牵羊,借题发挥,为同志们出口恶气呗。”

    顾思明微笑着说道:“这么说,作为锦江地委的一把手,我还得奖励你喽。”

    “呵呵,我啥都不缺,奖励就不用了,领导您发点慈悲,给句痛快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嘛。”顾思明皱着眉头说道,“昨天的省委常委扩大会议,有人提起了吴贵龙的事,一个小小的县委常委的事,省委常委会列出专门议程讨论,你能想到什么了吗?”

    常宁奇道:“这,这不是小题大作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些个常委们,是不是实在闲着没事做了。”

    “话粗理不粗,当然不是了,说的是吴贵龙,想的是你小常,是你小常,现在成了香饽饽,有人提出,要把你调到南江市去,让你担任南江市人民政府常务付秘长兼市政府办公室主任。”

    常宁脸色一变,噌的站了起来,“领导,您,您不会答应他们了?”

    “哈哈,我有那么傻吗?坐下坐下,听我慢慢告诉你,”顾思明笑起来,伸手把常宁拉回到沙发,“想挖我的人,有那么容易吗?省委常委扩大会议,我虽然没有举手的权利,可说到咱们锦江的事,怎么着也得看看我的脸色,有人提出来要调你,有人大声附和,我一看情形不妙,看着象商量好似的嘛,没办法,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何况人乎,我急中生智,就只好发飚了,沉着脸,提了公文包起身就走,仇记问,顾思明你干么去,我瞪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当锦江地区是自家的后花院了,想要谁就要谁,我回去还怎么交待,回锦江那是要经过万锦县的,我把人家县委记都给出卖了,他们能饶了我吗,不把我大卸八块才怪呢,干么去?无颜见江东父老了,他妈的我跳南江去,我要不跳下去,就不是我娘生的……哈哈,南江市的孙市长正好坐在我旁边,一把抱住了我,连说顾记,使不得使不得……哈哈,我这么一闹腾,仇记李省长都有些傻眼了,后来,会议开了半天,再没人敢提调你的事了。”

    常宁一脸的感激之情,真诚的说道:“领导,谢谢谢谢,太感谢您了,感谢您没把我往火坑里推。”

    “哦,怎么说,你也真的不想到南江去?省城那,不用下乡,享福得很哟。”

    常宁大大咧咧的说道:“亏他们想得出,南江市人民政府常务付秘长兼市政府办公室主任,那不就是侍候人的活儿么,真是的,把我当什么人了,打死我也不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愿去,宁当鸡头,不做凤尾,老话说得好嘛,在你万锦县的一亩三分地,你是一言九顶,当然不愿意去南江当小媳妇了。”

    常宁站起身来,嘿嘿地笑着,客客气气的说道:“领导,那我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告辞告辞。”

    顾思明惊奇的说:“哦,小常你什么意思,吴贵龙的事还没谈嘛。”

    常宁笑而不语,一脸的坏坏之色。

    “噢……臭小子,你敢耍我?”顾思明想到了什么,也是站起身来。

    “嘿嘿。”常宁笑着往门边走了几步,认真的说道,“领导啊,请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不也是向您学习,急中生智嘛,您只要帮我搞定吴贵龙的事,我就听您的,安心地留在锦江多干几年。”

    顾思明问道:“我要是不呢?”

    “嘿嘿,请问领导,在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如果真的决定把我调到南江去了,您会不会真的去跳南江?”

    “当然,你以为我不敢啊,做下属的没这份胆魄勇气,你就管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去打听打听,哪个地委一把手没玩过类似的招法呀。”

    常宁笑道:“所以么,我这不过是向领导您学习,如法炮制一下罢了,我也是言出必行,吴贵龙没事,我也没事,吴贵龙有事,我一定完事,拍屁股走人。”

    顾思明有些哭笑不得,走过来,拿手抽了一下常宁的屁股,嘴里骂道:“滚滚,快从我面前消失,不然我要生气啦。”

    常宁乐呵着离开顾思明的办公室,心里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了地委一把手的态度,该死的吴贵龙算是马马虎过关了。

    三位付记的办公室都紧闭着门,常宁一打听,敢情都不在,到自己的联糸单位蹲点去了,心说也好,省了一番口舌,商姐是自己人,不用说话,马玉定那里,本来就不会去,倒是专员王铁林,一定要见一面,尊重领导这个环节,在类似吴贵龙这种事,是不可或缺的。

    好不容易打听到王铁林在锦江机械厂,常宁打电话先找到他的秘小杨,说明来意,然后驱车赶到了锦江机械厂。

    小杨气喘吁吁,急急忙忙的从锦江机械厂跑了出来。

    “常,常记,您不用,不用进去了……”

    常宁望一眼死气沉沉的锦江机械厂,好奇的问道:“小杨,王专员他,他不会有什么事?”

    小杨一脸的苦笑,“唉,这破工厂都停工大半年了,王专员正和工人阶级开座会呢,这转眼就要过年了,工人们的生活费都还没着落,哪有时间管其他事呀。”

    “哎,你没跟王专员提我的事吗?”

    小杨说道:“王专员说了,常记只要答应,把座落于万锦县境内的五家地区所属的国营企业,收为己有,扶危解困,不让一个工人失业,让每个工人都有饭吃,你常记以后就是把天捅破了,把月亮给炸碎了,他都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常宁一听,慌忙的一边关车窗,一边冲凌啸嚷嚷起来。

    “凌啸,快跑快跑。”

    “领导,怎么个情况?”

    “臭小子,再不开溜,王专员会把我的车抢去卖了发工资呢……呵呵,快走快走,他娘的,三十六计,走为计啊。”

0590坏事变好事

    好冷的腊月天气,县委大院的老屋檐下,九点多钟了,还挂着长长的冰柱。

    和之江省不同,地处内陆的西江省,冬季特别的天寒地冻,县委大院的小会议室没有空调,春节前的最后一次常委会议,移到了一把手常宁的办公室进行。

    因为是年终,会议的内容很多,瞅着县委办主任李效仑发下来的会议议程,一个午肯定是拿不下来,尤其是常宁的工作方法,直接把话语权民主化,将议题的提出交给了常委,这十来个人胜过七嘴八舌,话题多多是自然的。

    大胖子张福林也被“请”了过来,几天不见,他似乎又胖了不小,塑料藤椅是坐不下的,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他无奈的坐到门口的木板凳。

    办公室的空间实在太小,除了常宁和负责记录的李效仑,坐在办公桌的两边,其他人都是靠墙而坐,姿态随意,没有以往会议的正襟危坐。

    常宁贡献了一条香烟,给每个男人扔了一包,办公室里立即烟雾弥漫。

    “同志们,我们开始,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一了,这次常委会议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次开会了,我还是那句话,每人两个议题,少了挺好,多了不要,新年的事新年再说,先把这旧年的事理清了,让大家过个开开心心的春节。”

    常宁是当仁不让,现在他逐渐找到了主持会议的感觉,显得收放自如,从容不迫。

    “我有两个议题,就放在一头一尾进行,先说头啊……关于吴贵龙同志的处分问题,我希望大家先共同努力一下,放下包袱才能进步,这不仅对吴贵龙同志,对我们大家都有重要意义嘛。”

    办公室立时一阵寂静,吴贵龙也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几天功夫,他瘦了一圈,仿佛身的肉都移到了旁边的张福林那里。

    “常记,同志们,我啥都不说了,给我任何处分,我都接受,请同志们监督我以后的表现……”

    常宁摆了摆手,示意吴贵龙坐下去。

    “我,我先说几句。”

    没想到第一个要求发言的,是很少参加常委会议的张福林。

    “福林同志,你请说。”常宁吸着烟,微笑着说道。

    张福林动了动肥硕的身体,眯着眼说道:“常记,各位常委,我个人认为,老吴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林正道听得一楞,张胖子开会,向来是只带耳朵不带嘴的,今天这么积极,着实有些反常了。

    “在座的一共有十一个人,我承认我不了解常记,所以就拿十个人说事,包括我在内,我们大家都扪心自问一下,大家伙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了,一起共事多年,互相知根知底的,谁也别装一贯正确,要说问题,我不敢妄加断语,可说到错误,谁没有一箩筐几箩筐的,我先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光党内警告处分就有好几个……老郭,他妈的,我的底儿你最清楚,到底有几个?”

    郭秋平呵呵笑道:“胖子,我吃饱了撑的呀,我怎么记得住你有几个警告处分,反正,我自个也有好几个。”

    张福林继续说道:“总之,要是纲线,组织不宽宏大量,我张福林早就滚蛋回家了……你们还记得五年前的特大洪灾吗?因为咱们麻痹大意,救灾不力,来了一次集体中奖,请问谁没得警告处分,说句良心话,要说问题,大家都有问题,要说不是问题,那老吴现在那点破事,根本就当不了问题,都是爹妈生的,谁敢说自己的屁股干干净净啊。”

    林正道一边竖耳听着,一边透过烟雾瞅着常宁,张福林一顿乱炮,绝不是无的放矢,没有常宁的授意,他怎么会趟这潭浑水。

    “当然了,老吴这次是犯了错误,性质也是极其严重的,我主张严肃处理,不能轻饶了他,我的发言完了。”

    张福林说完,会议又是一阵冷场,不光林正道看出了名堂,莫春意也瞅出了苗头,就连敏感性向来迟钝的孙正邦,也揣磨到了风向。

    别看张福林人称饭桶草包,自认是没用之人,但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特别管用,基本属于定调子把方向的那种。

    埋头做着记录的李效仑,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句,“张主任说得对,老吴的错误是严重的,必须严肃处理。”

    林正道望着常宁笑道:“常记,你这个大班长拿个主意。”

    常宁微微一笑,没有马开口,把处分吴贵龙这场重头戏,放在会议的开始,是他肚子里的小算盘拨拉出来的,大局在握,也怕节外生枝,他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手怀里揣着的两个提议,一个是形式主义,为人民服务,例行公事,另一个准是为自己的部门和手下打算的,想要在常委会通过,还得看他这个一把手的眼色。

    把吴贵龙的事放在前面讨论,就是要看看每个人的表现,谁要敢不和一把手保持一致,你那个提议就休想通过。

    正如林正道所猜想的,为了速战速决,常宁特意“废物”利用,先在电话里和张福林作了沟通,自从常宁和地委组织部长张小明暗通款曲后,他和张福林的关糸也正处于“蜜月”,张福林本就对吴贵龙心存好感,两人便一拍即合,于是常宁一开口,张福林就扮起了先锋的角色,为吴贵龙的事情定了调子。

    “秋平同志,这种量体裁衣的事,应该是你们纪委的事,我可不敢越俎代庖啊。”

    常宁望着郭秋平微笑,笑得郭秋平一阵犯晕,常宁这是在将他的军呢,你不是和吴贵龙走得很近吗,那就让你来拿刀,看你能不能把刀给砍下去。

    “常记,同志们,我建议,给予吴贵龙同志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同时……同时在全县通报批评。”

    这后面四个字,郭秋平是咬着牙说出来,他是内行人,知道纪律处分的作用,象诸如警告处分之类的,不过是形式主义,而象通报批评,却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其中的奥妙就多了去了,把吴贵龙的错误,以红头文件的形式在党内传达,必定令他的形象一落千丈,没有三五年的功夫,难以堂堂正正的重新昂首挺胸。

    可是郭秋平也没有办法,这是地区纪委的提议,他只能不折不扣的摆出来,只祈求常记能网开一面,把通报批评这条处罚拿掉,不然的话,吴贵龙以后在公安糸统的工作,肯定是举步维艰了。

    没有想到,不等常宁开口,又有人抢着说话了。

    这回是统战部长蒋宝龙。

    “老郭,你的两条提得很中肯,我完全同意。”

    蒋宝龙平时也很少抢先发言,一旦开口,份量不轻,而且往往是有备而来,后援充足。

    果然,莫春意紧跟而,柳玉桃前赴后继,两位杨门女将均表示同意郭秋来的意见,说得郭秋平心中不住的叫苦,这明明是地区纪委的意见,怎么反倒说成是我的意见了,这两个臭娘们,是变着法儿的把我郭秋平往火坑里推啊,老吴就在旁边听着,这让他情何以堪。

    李效仑总是对说话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也同意郭记的意见。”

    林正道明白了过来,墙倒众人推,有了前面五个人发力,何妨再加自己这一脚,“常记,我认为秋平同志的意见很中肯,这样处理,对贵龙同志是很公正的嘛,我同意秋平同志的意见。”

    常宁微微的点着头,心里很得意于自己导演的这一幕,把坏事变成好事,是一把手的基本功,也是他比较擅长的把戏,你吴贵龙不是在公安糸统很有基础么,我将你晒在阳光下,看看看还能有多少人跟着你走,你不是对史林风的军转干部安置工作有抵触么,我狠狠的敲你一下,看你还有多少能耐来防守自己的独立王国,这怪不得别人,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还有这个郭秋平,你不是想乘机拉拢吴贵龙吗,这就是一次敲打,通报批评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板钉钉,难以收回,只要我充分发挥通报批评的威力,看你以后拿什么和吴贵龙合作。

    郭秋平的提议,获得了一致通过。

    ……

    这次县常委会议,开到下午两点半多才结束。

    办公室里只剩下常宁和吴贵龙,还有一地的烟头和满屋的烟雾。

    “常记,我……我对不住你,我,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

    常宁摆了摆手,“贵龙,你的问题你自己知道,说实在话,我也知道,大家心照不宣,我提几条要求。”

    “常记,你请说。”

    “不许你背包袱,要继续努力把工作做好,但不能再掉进同一个坑里,人不能总有那么多运气的,其次,你过了年就搬到县委大院来班,你的工作重心要转到政法委来,把公检法统统抓起来,务虚为主,务实为辅……公安局那一块,就让马应堂顶去。”

    “常记,谢谢,我记住了。”

    对话的两个人,心里都很明白,万锦县公安局,从此要改朝换代了。

0591归心似箭

    腊月十六,常宁春节长假的第一天,对于异乡工作的人来说,一个月的春节长假,是唯一的奢侈享受,常宁不想轻易的放弃,在他的心底,的确没把万锦县当成自己的家,他的家在东海边的青阳,归心似箭的他,没有被又一场鹅毛大雪挡住归路。

    林正道这个代理主持工作的二当家很守规矩,又有称职的管家李效仑,常宁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吴贵龙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万锦县至少还算风平浪静,常宁心里有数,在春节后的县人代会召开之前,没有人的小动作能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越野车在往东的国道线飞驰,窗外白雪皑皑,车内温暖如春。

    开车的是凌啸,付驾座坐着李州腾,李效仑陪着常宁坐在后面,越野车的后面不远处,跟着李效仑的桑塔纳轿车。

    “效仑,辛苦你了。”常宁收回凝望车外的目光,用一句废话拉开了话匣子,李州腾和凌啸把他送到西江省和之江省的交界处,没有李效仑的车,难道要他们两个搭长途回去。

    李效仑笑道:“领导,我得到情报,说你快要做爸爸了,到时候别忘了请客啊。”

    “呵呵,是啊是啊,你的情报蛮准确,从哪儿得来的?”常宁也笑了,杨阳的预产期应该在阳历三月底,离现在还有五十多天呢,老娘来电话说内地的条件差,不能亏待了杨阳,一定要带她去香港,连机票也订好了,常宁这么急着的赶回去,就是为了能送送杨阳。

    “我前天不是去了一趟锦江么,正巧碰商付记,她让我催你早点回去过春节呢。”

    常宁噢了一声,此刻思绪却还在万锦县这边,“效仑,你这段时间,多帮我考虑一下明年的工作,我来了快半年了,没做出什么实事来,对不起万锦县的老百姓啊。”

    “领导,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把手就是抓全局管方向,从这点评价,你做得很漂亮,至于实际工作,那是我们的任务,否则,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常宁微笑着问道:“从现在开始,是不是可以转移我们的工作重心了?”

    “领导英明,在短时期内,应该没有力量能影响领导的决策,小阻力小问题,成不了大气候么。”

    “呵呵,你的李家班搞得怎么样了,关键时刻,我能指望得车到吗?”

    常宁是问李效仑的小圈子发展得怎么样了,尽管李州腾和凌啸是自己人,但常宁不想把说得太过直白。

    “小有气候,小有气候,只要领导需要,保证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李效仑不是等闲之辈,拉常宁的虎皮当自己的大旗,手下早就聚集了一批人马,虽然暂时还不能与林正道和郭秋平抗衡,但也差不多盖过了张福林和孙正邦的风头,下面的人早就看出来了,在常委会里,李效仑是常宁最信赖和倚重的人,说话办事比代县长林正道还管用。

    “效仑在,万锦宁,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常宁闭眼睛,以一句只有他和李效仑才明白的话,结束了车内的聊天。

    在两省交界处等候的,当然是老部下丁一龙,这小子还是那么机灵精干,哪儿也不想去,一心一意的留在丁颖身边当司机。

    直到李效仑的红色桑塔纳在视线里消失,常宁才转身了自己的车。

    车在之江省境内飞驰,常宁的心境也自然而然的兴奋起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龙,你小子行呀,市委记的专职司机,市委车队付队长,响当当的付科级国家干部,听说还娶了个青梅竹马的发小做老婆,长得是如花似玉,三喜临门啊。”

    丁一龙嘿嘿一笑,“马马虎虎,马马虎虎么。”

    “哟,讲话水平也有不小提高嘛,谦虚中带有得意,自信中夹着谨慎,嗯,不错不错,他娘的,你要记得请我这个老领导喝酒啊。”

    “行啊,到时候我把金汕和邱玉宝他们都叫,醉他个三天三夜。”

    常宁躺在了越野车的后座,笑着骂道:“臭小子,我电话里是怎么交待的?再说一遍啊,我这次是回家过年,不见任何人,你要是敢泄露我的消息,休怪我不认你这个朋了。”

    “那金汕也不行吗?他可是经常念叨你呀。”

    “不行,谁都不行……哎,开稳一点,我要睡觉了……”

    青阳无雪。

    黄昏的大青山朦胧迷人,崭新的水洋街灯火通明,昔日的石头地变成了工厂,只不过离开近一年的时间,常宁有点认不出故乡的面貌了,难怪林正道在这里待了两个月后,说出了‘万锦一个月,青阳只一天’的话,改革开放的步伐,让青阳迅速了变成了一座名符其实的现代化城市。

    水洋街的家,和那片让人眷恋的玉米地,还有承载着少年无数幻想的石岙村老家,都只能去记忆中寻找。

    车过范氏集团公司青阳分公司大楼,常宁没看见一扇窗户亮灯,丁一龙说,公司一个星期前就放假走人了,常宁奇道,这么好的福利计划,谁制订的,丁一龙笑道,领导你跟不形势了,有个新名词叫做农民工,农民工比不城里的工人阶级,却有一点最牛,过年是天大的事情,神仙也拦不住,腊月一到,就想着回家了。

    常宁的新家,在原石岙村后面的青岭山里,他外公范东屏的老家范家岙,一条修筑在小溪边的水泥路,一座崭新的西式庄院,和庄院周边千亩田地。

    就象少年时代的情景,老娘常秀娟站在门口,灯光下冲着常宁微笑,变了的只是她的打扮,待久了香港,少了土气,多了洋气,老娘越来越有贵妇人的气质了。

    “呵呵,老娘哎,您的宝贝儿子回家了。”

    常宁一把抱起常秀娟,先在门口转了三圈。

    常秀娟一手拧住了常宁的耳朵,口中念念有词,另一只手飞快的比划起来。

    “呵呵,至少又胖了十斤,老娘哎,您身的资产阶级细胞,越来越多了。”

    常秀娟的手一用力,常宁立即装腔作势,哎哟哎哟的叫起来,县委记又怎么样,到了老娘面前,照旧是被拧耳朵被抽屁股的待遇。

    尝过了老娘的见面礼,常宁急步进了客厅,果然只有杨阳,正捧着大肚子坐等他的出现,老娘英明啊,这个时刻,只能属于杨阳一个人的。

    “丫头老婆,我回来了。”

    常宁走过去,乐呵呵的看着杨阳。

    杨阳的大眼睛充满惊喜,脸却装得淡定,盯了常宁一会,忽地问道:“来者何人?”

    “咦……”常宁一楞,随即又笑起来,“丫头老婆,咱是你的老公哥哥呀。”

    杨阳嘻嘻一笑道:“不对不对,我嗅到了一股妖气,是不是大青山的妖怪下山来了。”

    “呵呵,非也非也,我乃江湖大名鼎鼎的铁口神算小半仙是也,只有仙气没有妖气。”

    杨阳笑道:“哥哥,你这个样子去当县委记,我估计万锦县的牙医一定最高兴。”

    常宁坐到杨阳身边,笑问道:“丫头,你此话怎讲?”

    “嘻嘻,万锦县的老百姓笑掉了大牙,那牙医的生意能不好吗?”

    常宁一听,便往沙发一靠,忍不住的苦笑起来。

    “唉,别提了,别提了,就那个穷地方,还万年锦绣,可惜了万锦这个好名字那,连肚子也填不饱,哪还有钱补牙齿呀。”

    杨阳扑到常宁怀里,端详着他的脸,“哥哥,你好像瘦了不少呢。”

    “可不是么,那个破地方,就是辣椒多,我呀,一顿饱饭都没吃过,丫头,哥哥我苦了去了。”

    “嘻嘻,不会,我听两位爷爷说,你在那里干得不错,还准备过了年大干一场呢。”

    常宁大手一挥,咧着嘴说道:“你就听他们胡吹,是他们变着法的把我骗过去的,他们当然得意了……唉,反正我是当受骗了,两个老家伙一定在京城偷着乐呢。”

    杨阳嗔道:“是两位爷爷,不许你叫他们老家伙。”

    “呵呵,不是老家伙,他们是爷爷,是爷爷,我是孙子……”

    “嘻嘻,放心,我不会打小报告的。”

    “那是,老婆么,当然得向着老公,呵呵。”

    杨阳坐起来说道:“哥哥,我向你汇报一下公司的情况……”

    常宁急忙拿手掩住杨阳的小嘴,“丫头,我不说万锦那边的破事,你也别跟我提公司的烦事。”

    “嗯……哥哥,那,那说什么呢?”杨阳又依到了常宁的怀里。

    常宁指着杨阳的大肚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傻丫头,你现在不再是杨总经理了,你是我老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培养革命的接班人,等你当了孩子他娘后,再重新兼任公司的总经理。”

    杨阳的圆脸忽地红了起来,低声问道:“哥哥,于医生说,我怀的是双胞胎,可是她没说是男是女,你,你告诉我,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呵呵,关于这个问题嘛……嗯,一般情况才下,当然,当然是儿子喽。”

    杨阳黯然的嘀咕起来,“那,那我要是生的是女儿,就比不她们了……”

    常宁讪讪的笑着,“丫头,放心,一定是儿子,百分之百是儿子。”

    “你咋知道呀?”

    “我的种子我的地,我不知道谁知道啊,呵呵。”

    “坏哥哥,去你的……”

0592回家的感觉

    看到杨阳依然还是过去的那付样子,常宁多少有些心安了,在万锦县的这些日子,他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就是怕杨阳和其他女人斗起来,如果真的后院起火,那就象外公说的,彻彻底底的惨到家了,以杨阳过去的小魔女性格,完全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的。

    将为人母的巨大转折,让杨阳彻底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女人,常宁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放下了心里最重的这块石头,常宁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傻小子,瞧了瞧杨阳的大肚子,坏坏的笑起来,“唉,千里迢迢回到家,不能吃来只能夸,二三四五六七八,如此日子真无奈,小子丫头顶呱呱,还没出世把事坏,老子甘把下风拜,你俩将来当老大,呵呵……”

    “嘻嘻,还是那付臭德性,难怪,难怪大家都不愿和你住一块。”杨阳笑着,一脸的灿烂如花,双手勾住了常宁的脖子。

    常宁奇道:“他娘的,这是谁说的,这不谣言惑众吗?谁说的谁说的,我休了她。”

    杨阳笑道:“哥哥,所以我答应咱妈去香港,要不然,两个小家伙出来后,会被你带坏的。”

    “不会,”常宁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人……我觉得挺不错啊,坏事不做,傻事不少,专做好事,至少,至少是很好玩的嘛。”

    “你妈说,你会把小家伙们当玩具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能跟你一起生活,她说,她说家里有一个小半仙就够了,再多一两个,家里就会乱套的。”

    常宁楞了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铁口神算小半仙,你他娘的,做人真的是太失败了……”

    “好啦好啦,洗澡睡觉,这是哥哥你的当务之急。”

    常宁做了个鬼脸,“丫头,本哥哥要听你的?”

    杨阳小嘴一噘道:“当然了,这个庄院,是范氏集团公司青阳分公司的产业之一,小女子身为范氏集团公司董事、范氏集团公司付总裁兼青阳分公司总经理,这是我的地盘,你只是这里的客人,你说,在这里应该是谁听谁的?”

    “嚯,女人也能当家作主,变天了变天了……得得,听你的听你的,既不能当家作主,又不能下地干活,那只有乖乖的睡觉喽。”

    这一觉睡得好香,冬日的朝阳姗姗来迟,透过窗户落在了常宁的脸。

    睁开眼,就是杨阳的笑脸,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这个座落在山坡的庄院,座北面南,基本的设计是常宁定下来的,是水洋街那座温馨小院的扩大版,只是多了一些西洋建筑的元素,内部结构作了不少改变,从外面看,显得更加典雅和恢宏,院子里的布置也基本是依样画葫芦,不过,庄院门外却没有迈脚而入的玉米地,这里的庄稼地和新辟的果园,都在几十米远的山脚下面,站在院子门口,一眼望去,冬日肃气,灰朦朦的大地正在孕育着春天的灿烂。

    山脚下出现了老舅常学军的身影,跟在他后面那个的,步履有些蹒跚,一定是老不死王石。

    “老舅……你真没出息,咋跟老不死这种臭老头混在一起了呢?”常宁乐呵呵地喊起来。

    “哈哈,”常学军爽朗的笑着,“没办法呀,老不死被新婚燕尔的张大妈给甩了,我只好收留他了。”

    “呵呵,甩得好,甩得好呀,该死的老不死,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常宁盘腿坐到一块石头,捧腹笑个不停。

    王石走过来,喘着气骂道:“臭,臭小子……傻小子,坏小子……你他娘的,真,真没良心……”说着,伸手在常宁的后背狠抽了几下。

    “他娘的,我以为我这次回来,肯定是要给你的坟头多烧点纸钱什么的,呵呵,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老而不死,难得,难得啊。”

    王石也跟着笑起来,“小半仙,我的健康问题,用不着你小子操心,我还想活到一百岁呢,就你那付臭德性,我倒是替万锦县的老百姓担心那。”

    常宁挠着头笑骂道:“哪壶不开提那壶,老不死,我当干部也有六年零一百一十一天了,就你是个不服本领导的老刺头,算了算了,看在你大把年纪的份,不跟你计较了。”

    常学军走过来说道:“老不死啊,你说小常折腾老百姓,打死我也不信,不过万锦县的干部肯定是惨兮兮的了,就小常的手段,手下人一定会被他整得鸡犬不宁。”

    常宁端起架子,摆摆手,板着脸说道:“废话少说,言归正传,下面开始工作汇报。”

    “小常,现在这里的最高领导人,就是老不死,他住在山岙那边的农场里,手下的五十几个老农民,都是咱原来石岙村的人,每月都领工资的,他们帮你管理着农场里的一千三百亩水田,一千九百亩旱地,还有九百多亩的果园,二千一百亩草地,四千七百亩林地,那边还有一个六百三十亩的人工湖,一个牧场,一个跑马场……对了,对面的山脚下,还有一个仓库,有三个老头子帮你管着,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常宁笑问:“都是谁呀,我的老熟人?”

    “岂止是老熟人,还是老敌人呢,三叔公七叔公和九叔公,当年经常拿着棍子把你撵得满地跑的老家伙。”常学军笑道。

    “呵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三个老家伙凑一块,一定如三国演义,互相拆台斗个没完,老不死,你行啊,领导水平大为提高嘛。”

    王石不高兴的说:“臭小子,我可是被你们家坑死了,想当年,就在这范家岙,我是你外公家的长工和帐房先生,好不容易翻身当了主人,唉,可这世道变得太快了,又被你小子拽来当了农场主,晦气,一辈子也逃脱不了受压迫受剥削的命运那。”

    常宁拍着王石的肩膀,坏笑着说道:“老不死,你放心,等你老人家百年以后,我一定为你披麻带孝,把你埋在我外公他老爹的墓旁,让你永永远远的当他的长工,呵呵,这么一来,也算是自家人了。”

    “臭小子,坏小子。”王石抽着常宁的屁股,嘴里不住的骂着,“你这一肚子坏水的混小子,敢情连我下辈子的事也给算计好了,他妈的,亏我当年还帮你过了政审关,要不然,你小子现在还是大青山里劈柴锄草的臭山民呢。”

    常学军凑过来笑问道:“小常,你知道老不死为啥不高兴吗?”

    “不知道,有酒喝,有张大妈陪着,他能有什么不高兴?”常宁摇着头说道。

    “哈哈,张大妈现在是杨阳的特聘厨师,杨阳最喜欢吃她烧的菜了,所以今天要把张大妈也带到香港去,这么一来,老不死和张大妈就夫妻分居两地了,他能高兴得起来吗?”

    常宁乐道:“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我可管不了,呵呵,我可管不了。”

    王石哼了一声,又冲着常宁抽了一下,挥挥手扭头走了。

    常宁望着常学军,“老舅,你咋样了?”

    “我?还那样呗,帮你管着酒店,有空时来范家岙转转,早就小康水平了,你老妗是我的帮手,还有我那俩小子丫头,都在一中的重点班念,我能有啥事,好着呢。”

    “我是说,有没有人走茶凉的事发生?”

    常学军说道:“怎么会呢,以前孙华洋当记的时候,他老婆就常来山庄玩,挺关照的,现在是丁记当家,那就相当于你当家,就更没有问题了。”

    指着山脚下的农场,常宁微笑着说:“对那些工厂,我一点都不担心,政府还指望着带来就业、产值和税收呢,可这整个范家岙,是我免费向青阳市政府租来的,五十年啊,现在就搞得这么象模象样,难保没人眼红嘛。”

    “小常,还真让你给说中了。”

    “哦……你说说看,谁他娘的这么不开眼呀?”

    “其实也算不了啥,还不是青州郑家在咱们青阳留下的余党么,向省里写了不少举报信,后来,省委王国维付记来咱们青阳视察,他在干部大会说,你们青阳有两百多个无人小岛,一百多条无人山沟山岙,三万多亩海滩荒涂,谁要是眼红,没关糸,你们有本事,也可以去免费租一块把它开发起来,没那个能耐的,就别在背后搞小动作……就这么着,后来再没人敢搞小动作了。”

    常宁点点头,冲着青州方向骂道:“该死的郑志伟,贼心不死啊,哪天有空,我青州骂他去。”

    “算了,听说郑志伟调到宁州市当付市长了,人家现在春风得意,红着呢。”

    “他娘的,这小子无德无能,啥事不干,升官倒一步也没耽误呀。”

    常学军说道:“不说了,面的事,你问丁记就知道了。”

    常宁起身,拍拍屁股笑道:“也是啊,快过年了,整点高兴的事。”

    常学军一拍大腿说道:“就是么,你那些狐朋狗,等着请你喝酒叙旧呢。”

    常宁摇摇头,微笑着说道:“老舅,你别给我找麻烦了,我决定,这次谁也不见。”

0593书记和书记

    随着青阳经济的发展,和城市知名度的提升,原本军地两用的望海机场,光候机大厅就扩大了几倍,也有了直飞香港的航班,一周两趟,让常宁家的人能方便的来往于青阳和香港之间。

    常宁让常学军开着一辆公司的小面包车,把母亲和杨阳,还有张大妈及两个佣人,送到了望海机场,为了不让人认出来,他穿了一件草绿色军大衣,毛领子翻得老高,再加一顶翻盖的军帽和一付大眼镜的遮掩,大半个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双就沿的旧军鞋,裤脚一高一低,象个乡下农民似的,惹得杨阳一路笑个不停,常秀娟和张大妈她们,自然也是窃笑不已,常宁无奈,只有跟着讪笑的份,“笑个啥,比我小时候的打扮好多了呢”。

    杨阳走得很开心,一点也没有分别之时的忧伤,让常宁有些意外有些惆怅。

    回到车后,常学军悄悄的劝说道:“小常,别在意,女人么都这样,有了孩子就忘了老公,再说了,人家是去香港享福呢。”

    常宁笑着骂道:“乡下人,你懂个屁呀,快开车快开车,送我去市委大院。”

    “嘿嘿,拿老舅出气,没大没小。”

    “呸,你要再噜嗦,我一脚踹你下去。”

    青阳的变化,真的是翻天覆地,一年不见的功夫,常宁都快认不出来了,尤其是曾经的市郊荒野,现在成了整个城市的政治和悠闲中心,宽阔的市政广场,南北两端分别是崭新的市委办公大楼和市政府办公大楼,另两边,是仿照香港建立的步行商业街,广场中心是个观光台,四面均有台阶下相通,观光台中间立根石柱,柱是旗杆,国旗正迎风飘扬。

    在常宁的记忆中,象这种市委市政府分家办公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娘的,劳命伤财,难道这才叫党政分开,这不是装点门面的形式主义吗。

    常宁的这个样子,理所当然的被挡在了楼下的接待室。

    苦苦一笑,常宁指着电话,对那个冷着脸的女人说道:“同志,让我打个电话总可以。”

    冷女人道:“可以,但不能打给丁记。”

    常宁拿起电话拨给了丁一龙,“丁一龙,快到市委一楼的接待室来,他们不让我去。”

    “嘿嘿,不会,他们敢这么对待领导,不想活了?”丁一龙笑道。

    “丁一龙,三分钟之内,我要是看不到你,你的麻烦就大了。”常宁叭的搁了电话。

    冷女人一怔,这乡下人哪里冒出来的,竟敢对丁记的司机呼五吆六。

    丁一龙气喘吁吁的跑来,一见常宁的模样,立即咧嘴乐了,“领导,你,你咋这,这付打扮呢?”说着,还狠狠的瞪了那冷女人一眼。

    “呵呵,不怪这位同志,我不想让人认出来嘛,走走,送我去见见丁记。”

    “嘿嘿,领导还是这样好玩啊。”

    “臭小子,敢污蔑你领导。”常宁骂着,飞脚狠踹在丁一龙的屁股。

    丁颖的秘换了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陌生姑娘,丁一龙走过去,耳语几句后,她立即笑脸绽放,主动伸出手来,“对不起,常记,我叫李咏非,是丁记的秘。”

    常宁微笑着说道:“李秘,你好,你看我这个样子,可不可以见丁记呢?”

    李咏非笑道:“当然可以,我马去通报。”

    常宁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进去。”

    李咏非见到了丁一龙的示意,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颖的办公室,还是那么的朴素典雅,只有那张偌大的办公桌,显示出地市级领导的气派。

    “小李,你打个电话问问市委办,各单位的春节长假值班安排计划,汇总好了,让他们赶紧送过来……”

    常宁咧开嘴,无声的乐着,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了下去。

    丁颖诧异地抬起头来。

    “呵呵,丁记,你不会让一个县委记当你的秘。”

    “小常,是你啊。”

    丁颖惊喜的喊了一声,起身跑过来,不顾一切的扑到了常宁的怀里……

    许久,常宁喘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记和记亲吻,丁姐,我够格。”丁颖红着脸道:“小常,只有你,只有你有这个资格。”常宁轻抚着丁颖脸的两个小酒窝,“丁姐,还是我心目中的丁姐,一点也没变嘛。”丁颖说道:“当然了,我能变吗?”常宁瞅着丁颖的高山,坏坏的笑道:“我不大相信,我得检查检查,有没有外人侵入过我的领地。”丁颖笑着,腰一扭让高山更加的耸立,“那你就快快的检查。”常宁更乐了,“在这里检查?条件不大适合。”

    丁颖离开常宁的怀抱,一手将他拉了起来,摸出一串钥匙塞在他手里,“你快回家,我处理一下手头的事就回来。”

    常宁点着头问道:“丁姐,听说你们市委建了新的住宿区,你干吗还住在老宅啊。”

    丁颖含情脉脉的说道:“我,我怕你认不得回家的路,我不想搬……”

    “嗯……咱家那两个丫头呢?该放假了。”

    “想得美……嘻嘻,四个丫头都去了常盈她妈那里过年去了,今年你是见不到喽。”

    常宁坏坏的一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呵呵,这些臭丫头,想甩了咱这么好的叔叔,哼,没门。”

    丁颖笑道:“孩她叔,快走。”双手推着常宁往门边走。

    离开市委大楼,常宁没让丁一龙陪着,一个人走在热闹的大街。

    青阳的老城区没有多大变化,尤其是人民路为界的老居民区,被市委市政府很好的保护了起来,四合院连着四合院,小巷连着弄堂,依旧是那么的古朴,但看得出经过了不少改造,路平了地实了,房子大都修缮过,走在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小巷弄堂里,除了记忆之弦的拨动,更多的是宁静和温馨。

    果然,丁颖的四合院也有了不少变化,里面的建筑显然大修过,只是布局和结构还有改变,让常宁感到熟悉和亲切,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0594青阳很稳定 我也很稳定

    用丁颖的话说,自从常宁调离以后,青阳的政局很稳定。

    常宁有些不以为然,一二把手同时调走,能称得稳定吗?要是搁在西江省那边,就算得是一场地震了,就拿锦江地区来说,如果把顾思明和王铁林一起弄走,那简直就出现力权力的真空,新的继任者没有半年以的磨合期,根本无法掌控局面,至于顾思明和王铁林的徒子徒孙们,更会演一曲树倒猢狲散的好戏。

    即使升任为了一把手,丁颖还是那么的沉稳文静,还是那么的富有女人味,一桌接风菜烧得色香味俱全,满足了常宁的食欲以后,有条不紊的干完了家务活,才拉起常宁的手往浴室走,随手还关掉了客厅的电灯。

    “我不想,不想让别人来打扰我们。”进了浴室,丁颖羞涩的解释着她关掉客厅电灯的原因。

    常宁躺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瞅着那衣架的几个罩罩,坏坏的笑起来,“嘿嘿,我这是进了女人国啊,大号的当然是你丁大记所有,中号的应该是方姐的,那个小号的,啧啧,肯定是你那个小保姆的……嗯,还算好,没有发现丝毫敌情。”

    “小常,你不放心我啊……唉,好久,好久没这种感觉了……”丁颖来了个蹲马式,让两个人一下子融合到了一起。

    常宁忽地疯狂起来,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着,“放心?我能放心吗,青阳是我的地盘,你也是我的地盘,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嘻嘻,我的地,我的地旱着呢……你可要……多多辛苦了……”丁颖的双手,箍着常宁的脖子不放,双峰如涛,娇声如唱。

    一场双方期盼已久的战斗,持续到那张宽大的席梦思床。

    瘫成一堆软泥的丁颖,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啊……一顿管饱,三天不饿,小常,谢谢了。”

    “丁姐,对不起,我不在你身边,苦了你了。”常宁一脸的歉意。

    丁颖微笑道:“也怪你,也不怪你。”常宁奇道:“此话怎讲?”丁颖说道:“有了你,我的人生充满苦和乐,为了你,我的人生有苦也有乐。”常宁乐道:“果然是正厅级,说话越来哲学了。”丁颖的脸闪过一丝幽怨,“我不知道自己的更年期几时来临,一年到头只见你一回,我怎么过呀,你得想想办法。”常宁笑起来,“要不,我让我外公买架直升机,两个小时就行,想来就来。”丁颖摇头道:“不太现实,以小半仙的智力,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常宁不敢怠慢,真的是脑瓜子转了转,笑着说道:“在新的一年里,你有如下几个机会,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万锦县。”

    丁颖钻进常宁的怀里说道:“君无戏言啊。”

    “第一,青阳和锦江结成好地市,你可以来一次,第二,范氏集团公司要在万锦县设立一个办事处,并落实农副产品加工基地,你可以以推动者的身份出席剪彩仪式嘛,第三,你可以以身体不佳为名义,申请休假,一个月不行,半个月总行,第四,你也可以偷偷过来嘛,反正丁一龙知道我们的事了,何必再搞掩耳盗铃那一套呢。”

    丁颖红着脸说道:“嗯,一龙是知道,这小子挺善解人意的,好几次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你,说想去看你,其实是暗示我呢。”

    “呵呵,这就只能怪你自己了,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是断然不会做这和傻事的。”

    丁颖轻笑道:“但你得给我个名份,我不想偷偷摸摸的去,我想去了以后,能堂堂正正的住在你家里,为你洗衣做饭。”

    “这个么……叫表姐是不行了,已经有好几个表姐了,你是现职干部,也不能以公司管理层的身份……呵呵,丁姐,委屈你一下,就当成是我老娘那边的亲戚,反正我老娘和你也身一样,都是地主老财的后代,总归能找到合适的身份。”

    “嗯……行,就这么定了,我给巧英也找一个类似的身份,不能拉下她。”

    常宁噗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新的一年,新的生活……嗯,等春天来临的时候,我们就找你去。”丁颖象个丫头似的,一脸的纯真和向往。

    常宁拿手拍了拍丁颖的屁股,玩笑似的说道:“丁记,你可别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作为守门员,你得帮我看好我的地盘,就象你这块一亩三分地,决不能让别人闯入。”

    丁颖笑着说道:“放心,我不是说过了么,青阳很稳定,我也很稳定,孙华当一把手的时候,别人进不来,现在我是一把手,别人更不容易进来,即使有人带着企图进来,他也很难有所作为。”

    “哦,为什么?”

    “现在青阳下下,从领导班子成员到普通民众,形成了一个共识,改革开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经济,发家致富,是唯一的目标,任何外部势力进来,他也要围绕这个目标做文章,可是,现在的青阳是外向型经济占绝对主导,而范氏集团公司青阳分公司,就占出口值的四分之一多,税收占全市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十七点七,在这种情况下,谁来当家,都不能忽视范氏集团公司的影响力。”

    常宁轻轻的叹息着,“当经济能影响政治,甚至能绑架政治,那就是跨越了商品经济,一举成为市场经济了。”

    “没错,青阳对外合作经济开发区有五十三万产业工人,占全市就业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八点九,他们几乎牵涉到青阳市所有的家庭,人家敢在那里搞小动作吗?范氏集团公司稳,开发区就稳,开发区稳,青阳市就稳,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某种意义,能代表你们范氏集团的利益,所以,他们一般不敢轻易动我。”

    常宁点点头,略微沉吟,微笑着说道:“因此,在调整青阳市领导班子的时候,他们索性送了个顺水人情,把你这个党群付记一下子提为了一把手。”

0595政治之道

    丁颖微笑着说道:“就想当初青阳设市的时候,我能一下子排在常委里的第四位,现在能担任一把手,都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

    “哎,丁颖同志,别小看了你自己,那是你努力工作的结果嘛。”

    “你别逗我了,没有外力的推动,我这一年能水涨船高得这么快吗?今年四月份提升为付记兼纪委记,八月份接替因病去职朱平三提任党群付记,这次孙华洋调离之时,索性又把市长祝英华调到海州市当记,明摆着是为我铺平进步的道路嘛。”

    说到孙华洋,常宁马问道:“对了,孙华洋的调动,不会象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内幕消息?”

    “不愧为小铁口神算小半仙,一针见血。”丁颖由衷的赞扬着自己的小男人,“这是个秘密,一般人确实不知道,是省委三大高手相斗的结果。”

    “哦,怎么回事?王群骥还是斗不过张华云?他堂堂一把手的权威哪去了?”

    丁颖说道:“也不尽然,算是三方妥协的结果,政治么,本来就没有独占鳌头的好事,你知道关于连接宁州青阳青州海州四市沿海高速公路的项目吗?”

    常宁点头道:“听说过一点,面这么扯皮,要想实现,恐怕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宁州和海州是王群骥记的根据地,青州因为有郑家的存在,现在是张华云的地盘,相对来说,咱们青阳就是王国维付记利益所在,从宁州到海州的高速公路项目,有东中西三个方案,东方案沿海岸线而建,全长三百七十一公里,优点是离港口近,占用耕地少,涉及居民区不多,缺点是筑堤建桥,造价高工期长,王记非常看好这个方案,因为宁州海州两市的经济重心均在沿海一带,可张省长不同意,因为按照这个方案,高速公路在青州市境内只经过两个是,仅有四十三公里。”

    “西方案主要在山区里穿行,全长三百九十四公里,优点是节约耕地,可带动四个城市最落后地区的经济发展,同时又利于国防海防建设,缺点是远离港口和四个城市的经济发达地区,路程也比东方案多出二十三公里,造价反而比东方案更高,张省长主张采用西方案,因为现在的青州市,行政区域是东窄西宽,按这个方案,高速公路能过境青州市的四个县,全长达到一百二十一公里,可王记不同意,因为西方案的线路,均远离宁州和海州的主要城镇。”

    “至于中方案,是设计部门的原始方案,全长三百六十三公里,里程最短,正好处于四个城市的中心线,造价也最低,王记其实最推崇这个方案,因为它经过的宁州海州两市的地区,正是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的开发地区,只是恰好正处于青州市的山区,张省长是死活不肯同意,省委常委会开了三次会议,不是没有确定下来。”

    常宁笑道:“于是,轮到咱们的王国维同志出场了,一根稻草能压死一头骆驼,何况人乎。”

    丁颖点着头,“其实,三个方案对咱们青阳来说,都是利弊各半,采用哪一个都无所谓,所以王付记一开始并没有出手,待到王记和张省长争得不可开交,陷于僵局之时,当然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常宁叹道:“在内地,可以有纯洁的政治,名之曰阶级斗争,抓革命促生产,可没有纯洁的经济行为啊,想在内地搞经济,非得先学好政治才行。”

    “要不,怎么那么多人热哀于政治经济学呢,政治经济学,说白了就是一门利用政治搞经济的科学。”

    常宁笑着说道:“道理说得没错,但把政治经济学说成是一门科学,有些过分抬举了,那是政客们手里的面团,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啊,政治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权力和关糸么,有了权力和关糸,就能搞好经济,就能发家致富。”

    丁颖也是笑着点头说道:“因此,王记和王付记一联手,政治的行为促成了经济建设的发展,四个城市市的高速公路项目,最终选择了中方案,王记对王付记的支持,当然是投桃报李,你在经济支持了我,我就在政治报答你,公平合理,双方共赢。”

    常宁笑问道:“这么说,王记是全面放弃咱们青阳市喽。”

    “是的,原来的朱平三付记,是张省长的人,他的病也不是不能继续工作,但成了二王合作的第一个牺牲品,现在正在省政协养老呢,而祝英华市长,是省委组织部长朱永军的人,也是堂堂正正的红二代,人家本来就是要镀完金后往升的,朱永军又比较接近王记,王记当然要卖个人情,把他从青阳市市长升为了海州市市委记,现在的新市长叫刘致用,今年五十六岁了,无门无派,是扎根西部边疆几十年的老革命,这趟正厅级的末班车,说穿了就是对他的奖励。”

    常宁哦了一声,“那孙华洋的调走,就是二王交易的真正筹码了。”

    “孙华洋自己也没亏,以他的发展趋势分析,他是能继续往走的人,老是窝在之江省,肯定是要影响他的进步,他在青阳这几年,政绩有了,名气大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虽然从一把手变成了二把手,但那是省会城市的二把手,面伸手可及的,就是省委常委的宝座,一步之遥嘛。”

    常宁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感慨,顺嘴骂道:“他娘的,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以孙华洋的能力,他还嫩着呢。”

    丁颖的手,轻抚着常宁的胸膛,笑着嗔道:“小常,你这是在骂谁呀?”

    “噢……”常宁一楞,马自嘲的笑了起来,“呵呵,他娘的,一不小心,把自个也给骂进去了,呸呸,我这张臭嘴,还不亲爱的丁记也骂了,对不起,我检讨,我要作深刻的检讨。”

    丁颖媚眼放光,娇嗔的说道:“常记,来点实际的检讨嘛。”

    “呵呵,作一夜的检讨,既深又刻……这总行了……”

0596这年过的

    住在丁颖家里,常宁难得的过了一个没有干扰的春节,丁颖也尽量的抽出时间待在家里,陪着常宁经营着二人世界。

    只有丁一龙来过几次,陪着常宁喝过两回酒,然后把常宁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一送到要送的人手中,象刘为明、钱临涛、王玉文和邱夏风等老前辈,还有洪涛、邓志军、方天正、罗铁贵、胡子茂、陈林、肖海峰和梁诚等老领导老同事,别人拜年送的是烟酒特产,常宁的最为干脆利落,一点钞票外加几句祝福的话,让丁一龙连着跑了两三天。

    难怪丁颖后来说,青阳人逢年过节送钱的风气,就是常宁发明的,他要对社会的不正之风,负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因为春节长假放得早,范氏集团公司青阳分公司里早没有了人班,付总经理刘月红应总公司的邀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香港过春节,最让常宁遗憾的,是方巧英也不在青阳,她请了长假,陪着她卧床多年的老公在香港治病,要到春节以后才能回来,这次肯定是和常宁碰不了,用丁颖的话说,她这个市政协主席的日子是最逍遥的,现在她又主动提出辞去市委常委的职务,一俟批准,她就有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同时,常宁虽然人不在万锦县,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情况,自己无法及时掌握,他特地设了几条联糸热线,一条是通过商洛,商洛和丁颖一直互有联糸,只要万锦县有事,商洛能立即通过丁颖找到常宁,另一条是凌啸,这小子还没有女朋,常宁让他春节期间都守在县委大院,一有异动,就通过电话联糸丁一龙,司机对司机,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电话交往中逐渐成了朋。

    还有两条联糸热线,当然是李效仑和李州腾,他俩和其他常委一样,常宁把丁一龙的电话留给了他们,丁颖的电话,常宁是不敢轻易说出去的。

    果然,农历十二月二十八那天,丁一龙匆匆的跑来了,“领导,你,你那里出事了。”

    常宁心里一沉,“不要急,谁来的电话?”

    丁颖也从厨房里出来,“一龙,你下慢慢说。”

    “是凌啸打来的,他没说是什么事,只说是找领导说话,我估计,我估计应该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

    常宁笑骂了一句,“这小子,几时也学会卖关子了。”

    丁一龙说道:“领导,我先走了啊……他在等你的电话,这小子挺犟的,说一定要亲自跟你说。”

    目送丁一龙离开后,常宁拿起了电话。

    “凌啸,我是常宁。”

    “领导,我有重要的情况向你报告。”

    凌啸的声音压得很低,常宁一下子想像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的笑了。

    “什么事这样神秘啊,是不是咱们县委大院门口的牌子,又又被人家偷去当柴火了。”

    “领导,是这样的,在这十多天里,公安局和武警中队,还有县林业局护林大队,抓了几百名山民,现在都关在公安局大院里。”

    常宁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他们,那些山民都犯了什么事?”

    “他们来自各个乡镇,几乎每个乡镇都有,他们都是山砍伐集体树木被抓起来的。”

    常宁问道:“那些山民为什么要砍集体的树木啊。”

    凌啸犹豫一下后问道:“领导,你,你要听实话吗?”

    常宁恶狠狠的骂道:“臭小子,你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回去就开除你。”

    “领导你别急么……事情是这样的,咱们万锦县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是山区,老百姓一直是靠山吃山,一到过年前夕,大家都要山砍柴,以备过年之用,有的也砍点成材树,偷偷运出去卖掉,换钱买点年货,据我所知,那些山民都是温饱没有解决的人,他们是万锦县最贫困的人。”

    常宁听了,立即沉默不语了。

    “领导,你在听吗?”

    “凌啸,我问你,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有啊,这些年,每年年底都有这样的情况,大伙都私下议论,过年前后,是公安局最忙碌的时候。”

    常宁哦了一声,“那以前是怎么处理的?”

    “以前么,当然是抓啊,凡是私自砍伐集体树木的人,不管什么原因,先抓起来再说,统统送到县公安局,先办法制学习班,有钱交罚款的,随交随放,没钱交罚款的,一直关到正月初八,写张保证后走人……”

    常宁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凌啸,这事我知道了,交给我处理。”

    放了电话,常宁在客厅里踱起步来。

    丁颖微笑着问道:“小常,你打算怎么处理呀?”

    “这事……他娘的,咱也是老百姓出身,小时候在大青山的时候,偷柴偷树偷猎,什么没干过呀,有一年冬天大雪封山,家里连一根柴也没有了,零下十多度啊,我怕我老娘和外公外婆冻死,还去三零六基地的油库偷过油呢。”

    丁颖又问道:“那么,你认为那些山民的行为是值得同情的喽?”

    常宁坐回到沙发,一边拨电话,一边说道:“山民山民,不靠山吃山,你让他们吃什么,集体集体,就是个体的集合,集体的就是百姓的,老百姓为了过年为了活命,砍几棵自家地的树,何罪之有?”

    丁颖点着头,“小常,你说得对。”

    电话通了,是打给公安局长吴贵龙的。

    “吴贵龙同志,我是常宁,你现在听好了,放下电话以后,你马把所有山民放掉,派车送他们回家,如果有一个山民不能回到过年,我找你吴贵龙算帐。”

    “常记,你……你怎么知道的?”

    常宁冷着脸说道:“吴贵龙,你他娘的,听清我的命令了吗?”

    “报告常记,我马放人,保证派车把他们送回家去。”

    “叭”的一声,常宁扔掉了电话。

    他娘的,这年过的。

    “小常,你,你要马赶回去吗?”丁颖低声的问道。

    常宁笑了,摇摇头,抱起丁颖说道:

    “我为什么要马赶回去,过年过节,天王老子管不着,天崩地裂也不管,不管了,先过年,回去再慢慢的收拾那帮土崽子。”

0597提前上班

    正月初四早,常宁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万锦县。

    今天值班的正是县委办主任李效仑,常宁让中途接他回来的李州腾和凌啸回家休息,带着李效仑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阵寒喧过后,李效仑笑着问道:“领导,你的假期还有十多天啊,如果仅仅为了那些山民,没有必要回来得这么早。”

    “后来怎么样了?”常宁淡淡的问了一句。

    “老吴接了你的电话后,一分钟也没有耽误,一面向林县长他们作了汇报,一面组织车辆,当天就把那些山民送了回去,没有落下一个人,也没有做其他任何形式的处理。”

    常宁严肃的说道:“效仑,我去过乡下,到过山区,老百姓的生活很苦啊,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你不让他们进山,不让他们在山做文章,他们的活路在哪里。”

    李效仑内疚的点着头,“领导,你批评得对,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封山育林的政策没错,但其他配套措施没有落实到位,实往农村土地承包责任以来,耕地都到了农民手中,但山地依旧还在生产队管辖之下,林地更是直接掌握在政府这里,万锦县农业人口五十多万,其中山民就有近四十万,他们祖祖辈辈都是靠山吃山,现在却是靠山吃不了山,所以,这五六年来,山民违法进山越来越多,特别是每年的春节前夕,乱砍乱伐以及无证狩猎等等,层出不穷,其实据我估计,老吴他们抓住的,顶多不到十分之一,可以这么说,在现有的政策框架下,几乎所有的山民都违法进山过……”

    常宁板着脸道:“要立即采取措施,不然,我们会失去民心的,没有老百姓的支持,改革开放就是一句空话。”

    李效仑小心的说:“主要还是政策的问题,大家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个责任要由县委来负,我作为一把手,责无旁贷嘛。”

    李效仑心里一动,“领导,你一定心里有谱了。”

    “你猜。”常宁微笑起来。

    “我认为,扶贫的攻坚方向,应该选在山权林权的突破。”

    常宁点头道:“没错,陈茂云是主管农业和扶贫工作的,任两三个月了,应该到了出成果的时候了嘛。”

    李效仑还是有些担心,“领导,要不要向地委和公署反映一下?”

    “反映什么?你以为他们不了解下面发生的事啊,他们比我们看得更清楚,只是他们没有处在第一线,老爷似的端坐不动,他们是在眼巴巴的等着面的新政策呢,靠他们?那就西北风也喝不喽。”

    李效仑讨好了一句,“领导英明,改革开放本来就是多样化的,可以自而下,更应该自下而,我们可以不等不靠,自己先想办法搞起来。”

    常宁微微一怔,不禁多看了李效仑一眼。

    “呵呵,大过年的拍马屁,一定有事藏在心里,说,不说会憋得慌的哟。”

    李效仑跟着笑起来,娃娃记一点都不娃娃,稍有点心思,却还是瞒不了他的那双有些诡异的火眼。

    幸亏吴贵龙来了,才解了李效仑的围,他心里惦记的事,其实只是个猜测,还没有考虑成熟,不想马端到领导面前。

    吴贵龙开口便检讨起来,“领导,是我的工作没做好,影响领导你过春节了……”

    “哎,打住打住,这事跟你没关糸,你只是在例行公事依法办事嘛,你检讨个啥。”常宁打断吴贵龙的话,示意他坐下,顺手又递给了他一支香烟。

    自从李立秋的事以后,吴贵龙整个人蔫了似的,有些无精打采,春节前他跑到锦江去给师傅高正国拜年,又被狠狠的骂了一通,最后给了他一个主意,夹着尾巴过日子,紧跟领导不偏道。

    可毕竟没经历过这么大的挫折,心里的包袱始终放不下,公安局的工作已经逐步移交给了马应堂,但还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常宁来个杀鸡警猴,拿他开刀,这常委会现在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一把手总要给点颜色耍点手腕,才能达到控制全局的目的,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等于是砧板待宰的羔羊啊。

    有了心事,春节也没过好,吴贵龙看着就更瘦削了。

    李效仑起身知趣的告辞,却被常宁叫住了。

    “效仑你走什么,坐下坐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没什么好避讳的。”

    李效仑微笑着坐了回去,吴贵龙是听得心头一热,自己人,常记还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呢。

    李立秋的案子已经了结,最后被法院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虽然常宁没有开口,但谁都知道,如此轻判是他的默许,更有甚者,李立秋判刑以后并没有立即外解,以身体有病为由留在县公安局看守所服刑。

    “贵龙,李立秋的父母,还有那母子三人,就交给你照顾了。”

    吴贵龙忙道:“请领导放心,我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

    李效仑笑着说道:“老吴,除夕那天,我送过去的一万元钱,就是常记个人的钱。”

    “常记……”吴贵龙一激动,话被堵住了,差点要泪湿眼眶。

    常宁摆摆手说道:“贵龙,你转告李立秋,他的父母和家人还等着他出来呢,是个男人,跌倒了就要爬得起来。”

    吴贵龙郑重的点着头,“领导,我一定将你的话转告给他。”

    “好啦,不说那事了。”常宁笑看着吴贵龙问道,“贵龙,腊月廿八那天,我打电话命令你放掉那些山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吴贵龙看着李效仑,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咦,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

    李效仑笑着说道:“领导,凌啸向你报告这事,就是老吴和我指使的,我们就知道领导会下命令放人,所以,你的电话还没过来,我们就开始准备放人了,你的电话一到,公安局门口就停了五辆面包车。”

    “呵呵,你们,原来你们是想借祸于我呀。”

    李效仑一本正经的说道:“谁让你是一把手呢,有了你的封宝剑,我们过年就踏实多了。”

0598李效仑的心事

    常宁的匆匆而回,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些关于人代会的小道消息,不得不提前赶回万锦县,他心里最关心的并不是那些山民的事,那是政策不配套形成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他牵挂的是即将在正月十六开幕的县第六届人民代表大会,尤其是林正道的代县长转正问题,一直让他放心不下,挤走张福林,把林正道弄到县长的岗位,是他精心设计的人事布局,现在就差县人代会这最后一道手续,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吴贵龙告辞回去后,李效仑却欲走还留,一付吞吞吐吐的样子,显然是故意让常宁看出他藏有心事,常宁心里一乐,却偏偏不去点破,李效仑不但是县委常委兼县委办主任,还是届人代会的常委会委员,和本届人代会的筹备委员会常务付主任,是县常委会确定的此次人大换届选举的实际领导人,他那点心事,常宁不用猜也知道。

    “领导,你反正是一个人在家,县委食堂这几天不开伙的,就到我家来吃饭。”

    李效仑没话找话,知道常宁是从不去别人家吃饭的,就算是过年过节时的白客气。

    果然,常宁咧嘴一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免了免了,对于你们家,我宣布望而却步,呵呵,有一回我路过你们家,还隔着老远呢,就被你们家飘来的辣椒味给差点薰倒了,为了本领导的健康,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那,那你这几天到哪里吃饭?”李效仑笑问。

    常宁心说,这还真是个问题,商洛不知道在哪里过年,桑梅莹肯定是一家团聚,也是去不得的,尤丽那里又不想去,他不想和孙华洋频繁接触,玲子丫头家,他次去过一回,那两个小家伙知道他的软肋后,又是骗的哄的,“逼”着他吃辣椒的情形,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他是断然不敢再去的,看起来,只有试着自己开伙了。

    “呵呵,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呀,我自力更生去。”

    “其实,辣椒很好吃的……”

    常宁忙道:“李效仑同志,我县的辣椒生产,建国以后是年年丰收,全国有名的辣椒之乡嘛,根本用不着在县委记的办公室里讨论。”

    李效仑笑道:“那倒是,不过,在机关党支部组织的生活会,食堂的王师傅给你提过意见,县委记不吃辣椒,有损辣椒大县的名声啊。”

    “呵呵,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小的炊事员,竟敢管起县委记的私生活来了,民主过头了嘛,效仑你告诉那个老王头,下次他敢往我的菜里偷偷的放辣椒粉,我就让他卷铺盖回家,哼哼,他敢犯作乱,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指示有点不得人心,我不敢传达,你要说自己说去。”

    常宁站起来,摇了摇头就往外走,“懒得跟你噜嗦了,我街买菜去。”

    李效仑赶紧跟了来。

    “效仑,你老是跟着我干嘛,别忘了今天是你值班,请坚守你的岗位。”

    李效仑讪讪的笑起来,“嘿嘿,领导你既然知道了,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汇报了。”

    常宁挥着手,大大咧咧的说道:“既然交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事,我瞎操什么心呀,反正人大会议要是出什么庇漏,我拿你是问。”

    “唉,领导就是领导,洞若观火啊。”李效仑感叹着,满脸愁云的说道,“领导,据我得到的消息,有人要在人代会搞事,而且,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搞事。”

    常宁嗯了一声,随意的问道:“你别危言耸听,要说有人搞事,应该是专门针对林正道同志的?”

    “对,但不仅是针对林正道同志,有人还要把陈茂云也捎,想在人代会把两个人搞掉。”

    常宁淡淡的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怕什么,既然知道了,不就可以对症下药了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泥鳅掀不起大浪,和风吹不翻巨轮。”

    李效仑见常宁轻描淡写,有点不以为然,心里真是急了。

    过年前的县常委会议,常宁有意突出李效仑的地位,提议把人代会的筹备工作交给李效仑全面负责,代表县委在这次换届选举中发挥重要作用,李效仑深知常宁的用意,这场大戏交给他来导演,如果成功了,就等于正式确立了他李效仑在万锦县的政治地位,如果演砸了,那他李效仑就基本要给自己的仕途画句号了。

    李效仑知道,常宁任以后,有意无意的考验过他不少次,考验的不是忠诚,而是他的能力,这次人代会的人事安排,交给他掌控全局,应该是最大也是最后的考验。

    常宁还是闷着头往县委大院的门口走,李效仑真的急了,顾不得礼节,伸手便拽住了常宁的手臂。

    “领导,你,你这不是折腾我吗?”

    “呵呵,今天是正月初四,还没班,莫急莫急,别影响我过年的好心情啊。”

    李效仑苦笑道:“唉,甩手掌柜真是名不虚传呀。”

    “谁说的,谁说我是甩手掌柜?”

    “商付记说的,她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工作方法。”李效仑把商洛给抬了出来。

    常宁故作严肃的说道:“李效仑同志,你在县常委会立过军令状,作为县委记,我是充分信任你的,你就大胆的行动起来嘛。”

    李效仑坦率的说道:“领导,我以前没当过家,心里真的没底,你要是不帮我,这回真的要坏事了。”

    收起笑容,常宁停下脚步问道:“效仑,你说句实话,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我敢说,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你没任之前,人大代表就提前完成了选举,可能还不大了解,这次人大代表的结构和成份很复杂,可以说,不采取必要的措施,会闹出政治笑话的。”

    常宁想了想,胸有成竹的说道:“这样,下午一点你到我家来,同时,通知林正道同志和陈茂云同志,下午两点半到我家来。”

    李效仑松了一口气,“领导,谢谢啦。”

    常宁一听,却忽地苦笑起来,“谢啥?我还不知道菜市场开没开门呢。”

0599山雨欲来风满楼

    论情况了解,整个万锦县当然没有人比得李效仑,作为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大院的大管家,算新记常宁,已经前前后后侍候过四任县委记,可以说对整个万锦县的干部队伍了如指掌,难怪常宁经常暗自感叹,如果没有李效仑,他这个县委记还真的有点不好当呢。

    乘着常宁午睡后洗澡的空当,李效仑里里外外的参观起来。

    看着一身睡衣的常宁,李效仑也坐到了沙发,“领导,你家的布置很别致啊。”常宁点一支烟,笑问道:“何来别致之处?”李效仑说道:“我去过你们之江省的宁州和海州,你这房间里的结构和布置,完全是东南沿海一带的风格。”常宁点头道:“没错,基本是按照我老家的布置而改建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一折腾,花了我两千多元呢。”李效仑含笑道:“可惜,好象还有所欠缺啊。”常宁奇道:“哦,请多提宝贵意见,你说你说,还缺什么?”

    李效仑微笑着说道:“没有女主人,家岂能称家吗?”

    “呵呵,倒也是啊,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这家里就热闹得不得了了。”常宁笑着说道。

    李效仑问道:“领导,你,你爱人要过来吗?”

    常宁笑道:“她呀,腆着个大肚子,三月做妈妈,恐怕三五个月内是过不来喽。”

    李效仑不解的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那,那怎么热闹得起来啊。”

    “呵呵,你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啊,我家那个范氏集团公司,下个月不是要在咱们万锦县设立办事处么,条件合适的话,还可能要设一两个工厂,到时候呀,来的全是娘子军,七大姑八大姨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唉,我是要大难临头,就要被严加看管起来了。”

    “嘿嘿,领导说得是,咱们男人那,有时候真的是很贱,没人侍候的时候,想着有人侍候,有人侍候的时候,又嫌人家噜嗦。”

    瞅着李效仑,常宁坏笑起来,“效仑,看你的模样,一定深有体会,一定也是属于受压迫阶级。”

    “嘿嘿,果然是铁口神算小半仙,没错,我很不幸的被领导给说中了,不过敢问领导,你是不是也被那半边天压迫着呢?”

    “我?呵呵,效仑啊,不是我批评你,你对本领导还是不够了解嘛,我这个人,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我还能被女人给领导了吗?”

    李效仑嘿嘿一笑道:“难说,难说啊,杨司令的宝贝孙女,那可不是一般人物哦,说不怕,恐怕,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呢。”

    常宁无奈地苦笑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没想到你李效仑也是个势利之人,以貌取人,以身份衡量人,唉,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了。”

    点着头,李效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领导,按照我的理解,这是这次我们县人代会的代表结构,一共是三百六十一名,其中连任者为二百七十五人。”

    常宁没伸手接,瞟了一眼小纸条,缓缓说道:“效仑,你简单介绍一下。”

    “是这样的,按照我们万锦县的实际情况,又因为具体牵涉到林正道和陈茂云两位,我把这三百六十一名代表分成这样几类,第一类,和现有县委常委基本没有关糸的代表,由老干部、老干部子女和老干部的老部下组成,一共有九十二人,这一类代表对林正道本来就很有看法,有的还可以说是势不两立,对陈茂云的位,他们也很不满意,现在私下活动得最厉害的,就是这帮人,原来是松散而自发的,但是据最新消息,他们正处于联合中,想在第六届人代会,给林正道和陈茂云难堪。”

    常宁微微一笑,“老革命嘛,活到老奋斗到老,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啊。”

    “第二类,是现职基层干部,大概有六十七人,他们既跟老干部没有关糸,也跟现有的县委常委没有多少牵连,但他们因为都是现职干部,其中不少是乡镇一二把手,和县直部门的正付职,影响力比较广泛,思想和态度也比较独立,他们对林正道的态度基本是观望,而对和自己原级别相同的陈茂云却不屑一顾。”

    常宁笑道:“呵呵,他娘的,这帮人当中,一定有不少红眼病患者,没关糸,对付他们,应该是很容易的。”

    “第三类,一共有一百六十三人,基本都是各位现职县常委的人,在正常情况下,他们的问题应该不大,但林正道以前和几位常委合不来,能否得到他们手中的票,还得看常委们的意思,还需要领导你出马做工作,反而是陈茂云,因为是领导你亲自选出来的人,应该很容易得到他们的支持。”

    常宁点着头说道:“没错,这类人是风向标,要想搞定这次人代会,就得先把这帮人搞定。”

    “第四类,大约只有三十九人,他们中间呀,有领导你的崇拜者,有一部分人只听商付记的,还有一些陈茂云的支持者,总之,这类人就是铁票,领导你指到哪里,就一定能打到哪里。”

    常宁笑着说道:“可惜只有三十九张铁票,要是再加两个三十九,问题就不大喽。”

    李效仑说道:“按理说,新一届人代会代表的选举,应该是在领导你任以后的下半年进行,可当时地委付记马玉定耍了个小花招,利用他党群付记的身份,提议将人大代表的选举提前了三四个月,理由是减轻你新记的工作负担,不然的话,代表的结构会有很大的不同啊。”

    “效仑,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马玉定欠万锦县的帐,以后有机会再算,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李效仑望着常宁,“领导,你应该是胸有成竹了?”

    “呵呵,这世哪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常宁笑了笑,脸色忽地凝重起来,“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早有预感,这次人代会,才是我面临的真正考验啊。”

    李效仑看了看手表,“林县长和茂云也该来了。”

0600谁也没闲着

    林正道和陈茂云进来后,几句寒喧问候,常宁示意两人坐下,顺手将李效仑的纸条递给了林正道。

    看一眼纸条,林正道微微的笑了,一边将纸条递给陈茂云,一边说道:“常记,效仑,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效仑连忙说道:“林县长,这话见外了,常记和你提议我进入换届选举工作委员会后,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么。”

    常宁笑而不语,暗中打量了一下林正道,显然,林正道的微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虽然从政几十年,但毕竟是第一次接受人民代表的考验,心里的压力可想而知。

    反观陈茂云,淡定从容的气度令常宁也暗自佩服,他和林正道有个很大区别,以前基本窝在乡镇一级,不象林正道,十余年的县委常委干下来,别人早摸透了他的一切。

    林正道笑着说道:“常记,我早就说过,在我们万锦县,没有效仑不知道的事,一张小纸条,说明了现在的形势啊。”

    微微的点着头,常宁说道:“新年头一炮,必须响得漂亮,所以我把你请来商量一下。”

    常宁本来不想让陈茂云抛头露面,但考虑到以后的发展,还是觉得应该让他见识一下为好,这种情况,对基层工作者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林正道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笑,“说实在的,我对小纸条列出的第一类代表,没有多大信心,我这段时间也从多个渠道了解过,老一辈的人,对常记到来以后的一糸列动作颇为不满,你折散皮派,让张福林去人大,他们都比较赞同,而从换我这个他们的眼中钉开始,直到在茂云、刘同安和高清平的事情,他们的意见很大,据我所知,有人还把事情捅到了省委委和地委,说你下车伊始,就开始不尊重老干部,搞乱了万锦县的干部队伍。”

    常宁笑了笑,心中却并不在意,这事他当然知道,省里有桑梅莹,地委有商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去,这年头,哪个改革者不碰到这种情况,关键是看你的后台硬不硬,看你的工作有没有做好。

    “老林,这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把工作做好了,就什么问题也不是问题了。”

    林正道一边点头,一边心里苦涩的想道,我能跟你比吗?你是个外来户,你是空降兵,你的后能硬得别人不敢碰你,你可以敢想又敢做,出格的事情做了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即使待不下去了,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我林正道行吗,这万锦县是我一辈子跳不出离不开的地方,自从地委前任老记离休并病故以后,这面没人为我撑腰了啊。

    当然,林正道也不是笨拙之人,他不会把鸡蛋全放在常宁这一个篮子里,春节期间,除了代理常宁主持工作,心忧换届选举以外,还偷偷的跑了两趟锦江,一次见了地委组织部长张小明,一次在张小明的引见下去了地委记顾思明的家里,他希望能在自己立足未稳的情况下,能找到一座现成的靠山。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顾记虽然没有明确点头,但张小明却是点了头的,并且答应,尽量动员张福林的力量在旁边给予支持,这让他增添了不少自信,自己这个县长,是常宁力排众议竭力推去的,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有了这两方面的顶力相助,闯过县人代会这一关,应该不成问题。

    “常记,我也没有想出什么对策,还是那句话,你是班长,我会按你的部署去做的。”

    林正道的表态,让常宁听了心里为之一乐,他礼节性的点着头,但心底里对这种表白很是不以为然,这种口号喊得响关键时够呛的人和事,他见得多了去了。

    “呵呵,其实我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大家共同努力,一起拚搏嘛……茂云,你有什么想法吗?”

    常宁把目光转到了陈茂云的身。

    “常记,林县长,李主任,我是个新兵,大姑娘轿头一回,我现在有一种被放在火烤的感觉,反正你们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陈茂云谦恭的笑着,他按照常宁的思路,除了工作,在其他事情和问题保持了相当的低调,尽量不显山不露水,尤其是县政府的工作,给予了县长林正道足够的尊重。

    常宁点着头说道:“茂云刚来,这方面的基础的确差了一些,老林,你和茂云,还有孙正邦、许国璋、刘同安和高清平,你们正付县长要五位一体,共同进退,我强调一点的是,这次不但要五个人全过,而且要过得漂亮,三百六十一张选票,低于百分之九十,就算是我们的失败。”

    林正道为难的说道:“常记,你的要求有些高了,我的最低目标是百分之六十,能及格就谢天谢地了。”

    常宁笑道:“我从来不是个完满主义者,读的时候,总是为六十分而欢呼,但这同考试不同,事业的六十分甚至七十分,都是彻头砌尾的失败。”

    李效仑跟着说道:“常记说得对,我们不追求全票通过,但如果赞成票低于百分之九十,我们万锦县可就又要西江日报的头版了。”

    林正道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两位在逼自己亮出家底呢。

    “不瞒常记,这个春节谁也没闲着,我也出去跑了跑,常委班子里,张福林同志和史林风同志那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柳玉桃同志和蒋宝龙同志那里,我还没门呢,问题应该不大……现在么,我正在和孙正邦同志协商,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至于郭秋平、莫春意和吴贵龙那里、还得常记你亲自出马才行。”

    常宁听得心里一怔,这个林正道果然也没闲着,柳玉桃和蒋宝龙都是老好人,打个招呼就行了,几天功夫,能把张福林和史林风搞定,倒是挺显功力了,尤其是能和孙正邦合作,真是别出心裁啊。

    “呵呵,老林,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另外几个,让效仑去跑一跑,应该问题不大嘛。”

    常宁笑着,嘴里吐出了一长串烟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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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风云记介绍:
不想做官偏为官,不想升官偏升官,纵横官场,他遇到一个个强大的对手,二十五年的宦海生涯,一路的坎坎沟沟,他不知道,明天来临的是失败还是成功?从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兼车间主任到封疆一省的省委书记,漫漫从政路上,一个个美丽动人的异性不断涌现,怎么办?六月的魔咒始终缠绕着他,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不一样的官场,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情感故事,不一样的主角形象……宦海风云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宦海风云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宦海风云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