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求婚
晨光从露西亚女皇寝宫的水晶窗户里透进来，温暖而又朦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即使明知道唐纳已经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面前，在听他讲述这十几天经历的时候，露西亚、李察和蕾拉仍旧一脸的紧张。只有乌娜坐在稍远些的宫廷沙发上发呆，偶尔朝他们看一眼，微微皱眉又重新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
“韦斯利和柯蕾已经在艾瓦河西岸挡住了最后一支骑士军团，我担心敌人渡河不成，会调头朝科恩纳斯来。”唐纳说出自己急着赶到科恩纳斯的理由。
“哥哥，”李察突然站了起来，“让我率军西进，把他们消灭在龚塔草原上吧！就像卫国战争时那样！”
“不……”唐纳摇摇头，宽慰道：“只要再过几天，丽莎麾下的魔法师们收拾完流散东境的敌军，就能赶来和我们汇合；山姆这两天里会率军突袭迷雾镇，到时候，雾城的矮人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还有，暮云之城的矮人援军应该也在路上了……”
“哦……”李察有些不情愿地又坐了下来。
露西亚笑了笑，道：“李察，你哥说得对。皇家骑士团每一个骑士都是帝国最宝贵的财富，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谓地牺牲。而且这些天来，你们为保卫科恩纳斯所做的一切，已经赢得了全城民众的尊敬。”
“陛下，您不知道吗？外面的传言都在说，敌军全是光明教廷和蕾拉小姐对付的，而我们只是在城墙上摆摆样子而已。”李察挠了挠脑袋，气呼呼地说道。
“原来是小蕾拉抢了皇家骑士团的风头啊。”唐纳笑着看了蕾拉一眼，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你还不知道吧？”露西亚道：“蕾拉已经被科恩纳斯市民们当作守护者女神了，连那个阿莱克斯美帝奇都指名要见她呢。”
“哪有啊……”蕾拉红着脸摆手，“他一来科恩纳斯就想觐见陛下，因为陛下拒而不见，他才找了这么个由头的。”
唐纳看着蕾拉窘迫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转而道：“阿莱克斯在科恩纳斯？明知骑士大军来袭，他也不抓紧时间离开吗？”
“他倒是想走，被我拦了下来。”李察解释道：“美帝奇商会的人已经闹翻了，最早还有美帝奇南方商会的人在城外吵闹，要求我们放人呢，后来骑士军队出现得频繁了，他们也就没敢再来。”
“干嘛不让他走？”唐纳惊讶道。
“从闭城那天起，城里就人心惶惶，为了消弭谣言，连陛下都不得不每天择机出现在市民们面前。这种时候，谁也不敢放阿莱克斯离开。”李察解释道。
唐纳微微点头。李察说得对，战争阴云下，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扰乱，甚至摧毁帝都市民的信心，这种时候，美帝奇商会闹得越凶，负责守卫帝都的皇家骑士团，就越不可能放阿莱克斯出城。
“有什么问题吗？”露西亚问。
“没什么，”唐纳笑着摆摆手，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时间不早了，你们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吧，我去一趟美帝奇商会。”
“什么事情这么要紧？”露西亚关切道：“晚一些去不行吗？你都十几天没有休息好了。”
“对！哥哥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情，我替你去办！”李察急道。
唐纳看了看露西亚，又看了看李察，微笑道：“李察，你和洛丽塔在一起十几年了吧？”
“十四年了，哥哥你问这个干嘛？”李察疑惑道。
唐纳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察，“十四年了，她怎么还没替你生个孩子呢？”
李察突然窘迫起来，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露西亚和蕾拉都低着头笑。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你们就找个好日子结婚吧……父亲走得早，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我来替你操办了，这些年我一直心有旁顾，一时耽误了。”唐纳一脸认真地说道。
李察惊讶地站了起来，局促道：“可是哥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唐纳起身，一把将李察摁到椅子上，微微一笑，一边在怀中摸索着，一边走到露西亚面前。
只见他朝着露西亚单膝跪地，双手托着一枚简朴的戒指，这是他从艾利出发前，亲手做的。
“露西亚……”他事先已经想好一大串台词，可是事到临前，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仓促道：“我这做哥哥的不走在前面，李察就不肯把洛丽塔娶过门呢。”
大颗大颗的泪滴从露西亚的眼中流淌出来，女皇捂嘴哭泣着，为了这一刻，她已经等待了不知道多久。
李察和蕾拉看着这动人的一幕，也忍不住激动地流下泪来。唯独乌娜远远地侧头看来，似乎没弄明白这里正发生着什么。
“不行！”蕾拉突然出声，把唐纳、露西亚和李察全都吓了一跳，纷纷朝她看去。
“蕾拉……”李察看似粗枝大叶，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见蕾拉一时失态，赶紧圆场道：“就算哥哥和陛下完婚了，你也不会是外人……”
他这话模棱两可，露西亚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含泪重重点头。
“不不，”蕾拉一下子脸红起来，急着摆手道：“我的意思是，少爷说得太草率了。什么不先行一步就不可以，好像是为了李察少爷着想，才不得已向陛下求婚的呢！”
李察开怀大笑道：“就是啊！哥哥确实太敷衍了！”
露西亚则害羞地低下头，又有些紧张地偷偷看一眼唐纳。
唐纳不好意思地耸耸肩，道：“蕾拉说得对，确实是我不对。”
说着，他整肃面容，庄而重之地将手中捧着的戒指又抬头寸许，柔声道：“露西亚，在这最危急的十几天里，我终于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原谅我迟到了这么久才说这些话……现在，我以最真挚的心情恳求你，恳求你嫁给兰特岛铁匠汤姆的大儿子，唐纳维恩……”
第632章 她姓美帝奇
即使捂着嘴，露西亚也还是哭出声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往事一幕幕闪过这位帝国女皇的脑海，少年初见时的莽撞和无理取闹，得知对方死讯时的万念俱灰，时隔多年后重逢时的怦然心跳……
她流着泪点头，哽咽着说：“十几年前，我就已经答应你了……在你的故乡兰特，我早已是铁匠家的儿媳，早已是你的妻子了……”
唐纳鼻子一酸，抿嘴强行把泪滴憋在眼眶里，缓慢而温柔地将秘银戒指戴上了露西亚的左手无名指。
露西亚这才注意到，戒指的正面镶嵌着七颗极小的宝石，宝石排列成的形状，正是夜空正北的鸢尾七星。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从装扮成绑匪的叛军手中逃脱，和唐纳一起，向着鸢尾七星策马疾行的夜晚，这二十多年来，那个夜晚的场景曾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现在这枚镌刻着那晚夜空的戒指，已经套在了她的手指上，就像套住了她的整颗心脏，整个灵魂一样露西亚知道，终自己一生，也绝不会把它取下来。
唐纳站起身，将微微颤抖着的露西亚紧紧抱在怀里。
“要是韦斯利大哥在就好了。”李察摸着泪感慨道。
露西亚破涕为笑，一边在唐纳肩膀上曾干净眼泪，一边反对道：“他不在才好，要不然准会把气氛搞得怪怪的。”
唐纳也笑了起来，心想假如韦斯利在场，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怪话。说不定这家伙又要声称，是他把露西亚让给自己的……
“少爷，都这样了，您就先别急着去见那个阿莱克斯了吧。”蕾拉小声提议道。
唐纳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露西亚，歉然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以前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他看了一眼露西亚手上戒指，“现在大概可以说了。”
露西亚静静地看着唐纳，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二十多年前，我在离开赫尔斯去往凯奥斯的船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儿……”唐纳斟酌着词语，慢慢说道。
露西亚微微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又惊又喜地问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唐纳一脸疑惑，忽然注意到眼角余光中，蕾拉别过脸去，故意不看自己。
“蕾拉……到底怎么回事？”他扭头问道。
蕾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低头看着自己交缠的双手手指，低声道：“瑞，瑞蔻小姐的事情……我好像跟陛下说起过……”
“什么好像说起过……”露西亚笑着摇头，“她一五一十全跟我说了。”
“我就搞不懂了，你是我的人还是露西亚的人？”唐纳翻了翻白眼，半真半假地问道。
“我……我当然是少爷的人……”蕾拉的声音轻得像蚊子一样。
露西亚想到，唐纳是在正式向自己求婚之后，才主动说起这件事情，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她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或许是觉得唐纳把自己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又或许是觉得他现在的态度，是在求得自己的谅解……不管怎么样，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对此有所表示。
“其实……在我心里，早就把那个未曾谋面的瑞蔻小姐，当作自己的姐妹了……”露西亚努力将这句话说得无比大度，把些许本能的妒意藏得一丝不露。
唐纳只觉得一下子轻松下来，既对露西亚的反应有些惊讶，又暗自对那位彼得老兄连声道谢要不是光明圣典记录了他连娶十三个妻子，并将其当作典范传诸世间，露西亚作为一国之女皇，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大度呢。
可露西亚似乎觉得自己的表示还不够明确，又接着微笑道：“相比起韦斯利和那些贵族，你已经保守得像个教士了……”这一次，她说的是真心话。
唐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毕竟这里不是地球，有着截然不同的观念。
“有一件事情蕾拉也不知道，”他缓缓道：“瑞蔻姓美帝奇……”
这下露西亚、李察和蕾拉都惊讶起来。
“哥！你不会是说，那个阿莱克斯……”李察急道。
“阿莱克斯美帝奇就是瑞蔻的父亲。”唐纳道。
李察突然捂脸道：“哦，天呐，这几天我可对他不怎么客气……”
蕾拉也微微点头道：“这样的话，少爷还真应该去见他一面呢。”
露西亚则故作抱怨地看着唐纳，道：“这都怪你，谁让你不早说呢。这些天，他肯定恨死我了……”
唐纳耸耸肩，撇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说……阿莱克斯在瑞蔻还是个婴儿时，就抛弃了她们母女，所以他们父女俩的感情并不怎么样。”
这一回，连一向老实的李察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哥，你就不能一下子把事情说完嘛！害我还琢磨着怎么登门道歉呢！”
……
科恩纳斯的美帝奇商会规模不大，所以，这十几天来，阿莱克斯就一直住在霜花旅店的顶层包间。
4月28日一早，侍从敲门禀报维恩公爵到访的时候，阿莱克斯早就醒了，事实上，这些天来，他每天都睡得很少。
正如唐纳所说，瑞蔻和阿莱克斯感情很淡，所以，他并不需要太在乎这位美帝奇家族族长的感受。只不过，这些天来强行把他留在科恩纳斯，面子上让对方不太过得去，唐纳才需要适时地见他一面，以免弄得太僵。
不过，这也只是唐纳的目的之一，他来找这位美帝奇家族族长，还有别的要务。
走进阿莱克斯的会客室时，唐纳仍旧是那副属于“维恩公爵”的客气脸。
阿莱克斯自然也不敢有任何兴师问罪的意思。“公爵大人……”他站在门口，神色多少有些憔悴，笑容却依旧爽朗，有中土第一商会会长应有的派头。
“阿莱克斯先生，久违了。”唐纳微笑着点头，“辛西娅维达说，你这几天就会到，我没猜错，您果然已经到科恩纳斯了。”
第633章 移民
阿莱克斯一边领着唐纳在沙发上坐下，一边暗自心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确实和侏儒智者约定了会面，既然维恩公爵知道这一点，就说明他已经见过辛西娅了，可他这些天来，却听说骑士军队把矮人们堵在了北落城下。
难道，矮人已经突破了骑士防线了？
他心里这么琢磨着，面上却波澜不惊，招呼侍从布置茶点，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公爵大人是从北方过来吧？”
“是啊，北方一日不宁，我都不敢轻易脱身。”唐纳感慨道。
“这么说……”阿莱克斯会心笑道：“矮人已经突围？”
“雀尾城来了三万多矮人，总算出了点力。”唐纳道。
阿莱克斯觉得数年不见，眼前这位维恩公爵口气一下子大了不少。
“那……局势走向，这几天就能见出分晓了吧？”他试探着问。
唐纳笑了笑，将侍从布置的茶水端起，抿了一小口，道：“说来也巧，4月18日神罚降临落石城，一下子消灭了十几万骑士军队，还把敌军的后路给堵了。有如此神助，北地军民一时士气高涨，连灭敌军军团，又歼敌十几万人……到现在为止，北方三省的骑士军队，最多只剩几千人了吧。”
唐纳说得云淡风轻，阿莱克斯却听得心惊肉跳。他可不会相信什么神罚正巧降临落石城这样的鬼话，更不会相信，只凭着一时士气，费蒙北方的军民就可以轻松歼灭十几万骑士军队。
十几万……十几万骑士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区区四千多骑士登陆凯奥斯，就把屹立数千年不倒的中土第一大帝国昂雅帝国肢解得分崩离析，混乱甚至波及了一众邻国，连翡翠港都人心惶惶。
可是，面对这位善于创造奇迹的维恩公爵，阿莱克斯又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阿莱克斯先生，不满您说，我这次过来，是想和您谈一桩生意。”唐纳就像没有看见阿莱克斯的神情变化似的，继续说道。
“什么生意？”
阿莱克斯隐隐觉得，这位年轻的公爵恐怕是要美帝奇家族也在这场战争中出一份力了。假如战局真的如对方所说那样十拿九稳的话，家族倒确实应该在这个时候做出明确的站边了。
唐纳放下茶杯，想了想才道：“我经营了十几年，才将北方三省人口提升十来万而已，战争一下子把我的努力全部抹平了……据我所知，中土各地战乱纷起，我想，愿意离开日益混乱的故地，找一片净土安家落户的人，不会少吧？”
“您的意思是……”阿莱克斯有些跟不上唐纳的思路。
“我希望战争结束后，贵商会可以出力，帮我招纳新移民。”唐纳道。
阿莱克斯惊讶地看着唐纳，不是为了他所提出的要求，而是为了他这个要求中隐含的潜台词。
战争结束之后……这位维恩公爵居然是在跟自己商谈战争结束之后的事宜，难道在他看来，这场战争真的已经毫无悬念了吗？
“公爵大人……您真的这么自信？”阿莱克斯终于忍不住问道。
“自信？哦不，您弄错了。”唐纳笑道：“我跟您谈的不是假设，是基于事实。北地居民伤亡十几万人是事实，来犯敌军大势已去也是事实。假如您有兴趣的话，说不定还能参观一下这场战争的最后一个战役。三万多骑士将会被消灭在龚塔草原或者科恩纳斯城下，又或者是从龚塔草原道科恩纳斯的路上……究竟会在哪里被我们歼灭，是这场战役的唯一变数。”
阿莱克斯一直觉得，这位年轻的维恩公爵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在今天之前，他从来就没有从对方嘴里听到过一句大话，可是现在他却正说着阿莱克斯所能想象的最狂妄的话。
几万骑士，在区区费蒙小国，所能争取到的唯一变数，尽然是被歼灭的地点！这是什么胡话！
阿莱克斯很想笑，很想大笑一场，然后把眼前茶杯里的水全泼到对方脸上，好叫他清醒清醒。可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只有疯子才会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维恩公爵显然不是疯子。疯子造不出那些精妙无匹的机械，疯子也不可能在工厂运营上随口点拨几句，就让阿莱克斯心悦诚服。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了吧。”唐纳耸耸肩道：“关于新移民，我们只接纳年轻人，唔……至少要保持年轻人的比例保持在一个相当高的水准。要会讲西部语，识字当然再好没有……招募和运送移民肯定会有费用，这方面您可以估算一个数目给我，往后有了变数，也可以再谈……”
阿莱克斯听到这里，才突然发现自己脑子空空的，一时间什么都装不进去，他抬头看了一眼侍从，道：“去拿笔来记下。”
趁着侍从去准备纸笔的空档，唐纳歉然一笑，道：“我知道这样可能有点仓促，但是事情实在太多，见您一次又不容易，而且，我真心希望您立刻就着手准备相关事宜……移民事务繁杂，海路遥远，我实在不想看到北地良田抛荒或者长满杂草的情景。”
阿莱克斯点点头，但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点头是在说明什么。是说自己理解对方的苦衷？还是说应承了立刻着手去操办？又或者只是表示自己听见了？
“辛西娅维达说，你们要联合创办货运集团，我已经同意了。年底之前，就会有一家大型船厂在多恩港开建，负责生产大型魔能海轮，如果您能帮忙招募一些有经验的造船工匠，说不定，五年内我们就能见到魔能海轮出港。”唐纳接着道。
“嗯，翡翠港就有您需要的人，只是不会讲西部语。”阿莱克斯道。
“对于特殊人才，我们可以把条件适当放宽的。”唐纳笑道。
“那如果有贵族愿意携带着财富来赫尔斯安家呢？”阿莱克斯问。
“唔，或许我们该为投资移民设一个门槛……”唐纳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点头道。
第634章 合作而非效忠
“投资移民？”阿莱克斯没弄懂这个新词儿，疑惑道：“您是说，让他们花点钱，来买一个移民资格吗？可是，但凡出得起船票钱的贵族，自己就能坐船过来，又何必花这个钱呢？假如把门槛定得比船票钱还低，那也没有多少意义了吧？”
“即将过去的战争，对赫尔斯大陆来说，是一场劫难，可也未必不是一场契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唐纳突然转移了话题，“战胜骑士大陆的伟绩，必将造成民心空前的高涨，所以，我准备趁这次机会，把银雀花联邦并入费蒙帝国……”
“您要出兵银雀花？”阿莱克斯皱眉道。
“没必要出兵了吧，依我看，只要带着战胜骑士大军的威势，把那些小公国头头头脑脑们凑在一起开个会就行了。战后我会想办法和荆棘帝国订个盟约，施行边境共通。”唐纳道：“所以，我的意思是，战后的赫尔斯大陆将统一施行海关制度，入境货物统一缴纳关税，入境人员则必须持有被认可的证件。”
阿莱克斯这才意识到，维恩公爵把话题绕开，恰恰是为了回答他刚才那个问题，假如真像对方所说，那么买一张船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不希望在这片土地上看到太多无所事事的贵族。”唐纳解释道：“所谓投资移民，也不是单纯买一个身份，而是必须在这里合法经营一项产业，雇佣足够多的工人，缴纳足够多的税……”
阿莱克斯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和对方讨论起移民的相关事宜来了，要知道，刚刚他还觉得在战争确定结束之前，讨论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呢。
而且，更令他吃惊地是，维恩公爵的想法，远比他所预料的更加宏大。一个统一的，安全的，曾经力敌骑士大陆而不败，和极北之国有着战略同盟的赫尔斯大陆，对正身处战乱危急下的中土贵族，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自不必说。
一旦公爵所说的政策施行起来，投资移民的贵族们将会把这片大陆的工商业提升到多么发达的程度？届时雾城和艾利工业区出产的那些魔能机械，会创造出怎样辉煌的一个帝国？
阿莱克斯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变得快了起来。
假如，假如一切真如这维恩公爵所说，赫尔斯大陆，费蒙帝国，必然会变成远超昂雅帝国的庞然大物，美帝奇商会只要能搭上这辆顺风车，又何愁前景黯淡呢？
“维恩公爵，”阿莱克斯认真地看向唐纳：“您是真的确信能赢下这场和骑士之间的战争吗？”
“那我就再说一遍，”唐纳也同样认真地看回去，“我已经赢下了这场战争。”
阿莱克斯深吸一口气，示意正拿着羽毛笔记录的侍从出去，等到房门关上，才缓缓站起。
“公爵大人，不，或许我该称您为皇帝陛下，未来的赫尔斯帝国皇帝陛下……”他郑重地说道。
“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对您说的这个头衔没有什么兴趣。”唐纳摊手道。
“这不重要，头衔和称号都不重要……”阿莱克斯摇头道：“公爵大人，我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商人……这世界是像您这样的人创造的……”
唐纳笑了笑，阿莱克斯或许实在恭维他，但是这恭维的话不经意间触及了事实，隐藏在最深处的事实这个世界就是他创造的，几乎所有文明，所有人生存的方式，所有势力之间的博弈和较量，都是他一手创造。
他现在的名字叫唐纳维恩，可在另一个语境下，他有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号，光明神，创世之神……魔法大陆不久前刚刚被摧毁的光明大教堂里，就曾竖立他的雕像，即使是立在世界之巅的传奇法师，也要在那座雕像前虔诚祈祷。
而在中土大陆，人们膜拜的不过是那座雕像的拙劣的仿制品而已。
这所有的想法，体现在唐纳的脸上，只不过弯起嘴角的微微一笑。
“而我只是一个商人，”阿莱克斯不可能意识到唐纳微笑下隐含的心情，“……商人就应该顺势而为。几千年前，昂雅帝国的崛起造就了美帝奇家族，而今天，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比昂雅帝国更辉煌的王朝，即将在这片土地上诞生……”
唐纳点点头，阿莱克斯说得对，和他的蓝图相比，昂雅帝国算得了什么。
“所以，从您的王朝诞生那天起，您臂指的方向，就是美帝奇家族的方向！”阿莱克斯微微躬身，单膝跪了下来，像一个正受国王册封的贵族，或是被任命为守护骑士的勇者。
商人……唐纳莞尔一笑。阿莱克斯话里有话，他看上去诚挚而谦卑，但是仍旧不肯把话说满，把美帝奇家族效忠的起始，设为属于唐纳的王朝诞生那天。也就是说，假如唐纳输了这场战争，那么此刻所说的一切，都是空话。
事实上，阿莱克斯的这种商人作风，正合唐纳的口味。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也不觉得别人就应该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阿莱克斯没有把话说满，恰恰说明了他的底线：不轻易撒谎。
“我不是国王或皇帝，你也不是我的臣民，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唐纳托起阿莱克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接受阿莱克斯的臣服，：“对双方都有利，是我们能够合作下去的基石。至少在可预见的未来，我看不到这基石会倒塌的迹象。”
阿莱克斯略微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又爽快地笑起来。尴尬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表现，爽快是因为觉得对方所说的话，直击要害，不做丝毫回避，比自己更加坦诚。
没错，商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即使偶尔不为短期利益，也是为了更长时间范围内的更大利益而已。所以，他表达效忠的愿望，正是因为看到了合作……或者说攀附的利益，可一旦这种利益消失了，他又怎么能保证这种攀附关系仍旧存在呢。
就好像美帝奇家族一度以昂雅帝国为效忠的对象，可是当双方的实力天平渐趋平衡时，效忠便成了合作，到现在，合作关系也因为昂雅帝国的灭亡而烟消云散。
所以，在自己不可能保证永远效忠的前提下，维恩公爵当然也不可能永远把宝压在他们一家，这实在合理不过。
“我突然觉得，您比我更像一个商人。”阿莱克斯道。
“那我就把您这句话当作夸赞了。”唐纳笑着起身，“如果我是您的话，会想尽一切办法，在第一次合作中，给主顾一个足够好的印象。”
“这正是我要做的。”阿莱克斯笑道。
第635章 最后一战
新历4年的这场战争对北地民众来说无疑是一场浩劫，但是站在帝国的立场，却也可以是一个契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就唐纳所知，几乎所有昂扬向上的伟大帝国，都发迹于战争，尤其是那些以弱胜强、振奋人心的战争。
乱世将至，即使矮人能够将骑士大陆挡在北落之下，赫尔斯人也只会把自己当作受保护的弱者，只有彻底改变这种弱者心态，才能建立起一个矗立于中土之巅的强大帝国。
而奇迹般的战果所带来的凝聚力，势必会冲破挡在这个帝国崛起道路上的所有阻碍。
唐纳确信，阿莱克斯就是看透了这些，才会态度突变，几乎要把美帝奇家族的家底，全部压到这个新兴帝国上。
现在，关于这场战争所有的收尾工作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只剩最后一场大戏。假如能够选择的话，唐纳更希望这场戏就在科恩纳斯城外上演。而不是像战报中发生在克里夫城外，那场令人荡气回肠的剿灭战那样，几乎无人目睹。
……
4月29日早晨，韦斯利躺在艾瓦河西岸的帐篷里，鼾声如雷。帐篷缝隙里钻进一只飞虫，在他耳边嗡嗡吵个不停。韦斯利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留下一滩血迹，又翻了个身，接着睡，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胖脑袋下枕着一段不知从哪儿砍来的木桩，树皮纹路全都印在了左半边脸上，他却毫无所谓。这种在哪儿倒下就在哪儿躺着的作风，也就韦斯利最能胜任，虽然他总是把自己的贵族头衔挂在嘴边。
“伯爵大人……伯爵大人……”帐篷外有人在喊。
韦斯利一下子坐起来，惊道：“敌军又渡河了？”
“不……有人说看见敌军撤了，不过他们的营地还在……您要不要出来看看？”说话的是斯特纳魔法学院的一名教员，韦斯利刚刚听出他的声音，几天前，还是他将这位看上去精明能干的魔法教授任命为防区作战参谋的。
“我看看去！”韦斯利扯开帐篷帘子跨了出来，这些天敌军老在夜里搞突击渡河，他身上这套脏兮兮的新式贵族袍，根本就没有脱下来过。
此时的艾瓦河西岸，已经聚集了来自费蒙西部各地的六万多魔法师以及荆棘帝国的六支骑士团，总计十二万人，声势远超二十多年前两国交战时的场面。
韦斯利穿过无数大小帐篷挤在一起所组成的，臭气熏天的营地，跑到艾娃河岸边，柯蕾和莎拉已经站在那里。
河对岸将近一公里外，敌军营地尚在，可是却出奇地安静。
“好像真的没人了……”柯蕾指着对岸道：“前些天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在生火做饭了。”
“跑了？昨晚守夜人怎么没有发现？”韦斯利撇嘴道：“要不派人过去看看？”
“会不会是诱敌之计？”柯蕾皱着眉头问道。
“有道理！”韦斯利频频点头：“他们见渡河不成，故意引我们过去，真是歹毒！幸好被你及早发现！”
“万一他们是强渡不成，索性调头去攻打科恩纳斯呢？”莎拉问。
“……也有这个可能。”韦斯利为难道：“都有可能，这就很难弄了。看来还是要派人去查探查探啊。”
“坚守西岸，拒敌于艾瓦河以东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莎拉摇头道：“再说，假如他们真的往科恩纳斯去，以骑士军团的速度，我们的军队恐怕是追不上的。”
柯蕾点头补充道：“没错，就算追上了，没有艾瓦河这样的天然屏障，我们可能连敌军的第一次结阵冲锋都挡不住。”
“也对……”韦斯利耸耸肩，两位女骑士说得道理他都同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点不安心。
……
4月30日上午，一支从暮云之城出发的庞大矮人军团越过荆棘帝国边境，进入费蒙帝国西部，此时他们距离艾瓦河西岸仍有至少三天的路程。
当天傍晚，克里夫城矮人军队，连同山姆率领的机械化魔法师编队一起，穿越奥维耶山谷，进入桑坦行省。
5月1日，丽莎和她手下的部分白袍法师来到科恩纳斯，准备兑现三次出手承诺中的最后一次
这一天，得到克里夫城魔晶支援后的边防所热气球编队，已经散布到北方三省和银雀花联邦北部上空，战事情报通过热气球上的传音法阵网络一级级传回边防所，再经艾利指挥中心传递至奥斯顿宫，最后汇拢到唐纳案前。
整个北方三省除了雾城入口被迷雾笼罩无法探明以外，别处都没有发现骑士军队出没，银雀花联邦北部逃散的骑士残军也被丽莎留在那里的白袍法师追杀得无处藏匿。
从荆棘城飞来的白头信鸦，带来了暮云城矮人出兵的消息。荆棘帝国已经承诺，将竭尽全力为这支浩浩荡荡的矮人军队提供后勤保障。
所有迹象都表明，发生在新历4年的这场赫尔斯保卫战，全部的隐患都被掐灭在了过去的半个月里。
此时此刻，还没有人知道，战争真正的变数，几天前刚于银雀花联邦南部的纽姆港登陆。
……
5月2日早晨，科恩纳斯上空万里无云，只飘着一只孤零零的热气球。
唐纳站在城墙西门的塔楼上，身边是丽莎和三位神子，城墙上的队列从一天前的皇家骑士团，换成了一百多名契伽山白袍法师和三百多个身穿圣十字白袍的神牧。
城墙内的街道上，是整齐列阵的皇家骑士团。
距离唐纳所在的西门塔楼几百米外，一个稍低一些的塔楼上，站着露西亚女皇、被科恩纳斯市民称做烈鹰法师的蕾拉以及乌娜。
露西亚出现在城墙上，是为了做出女皇身先士卒的表率。蕾拉本来就是除了唐纳、丽莎和神子以外，城内最强的魔法师，理应参与这最后一战。乌娜居然也一反常态，固执地跟了过来。
一个小时前，晨光初现时，奥斯顿宫内的传音密室里，就收到了来自帝都上空热气球的侦察情报：科恩纳斯以西四十多公里处，发现骑士军队，数量足有数万人之多。
此后，城外有一直有骑士斥候的踪影出没。
第636章 最后一战（2）
古老的石板街道上，挤满身穿皇家骑士团银色制式铠甲的军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沿着西城城墙，队伍列了长长一排，和西大街浩浩荡荡的军队组成一个t字。
李察就站在这t字阵型的交叉点前，身后是他的骑士团，身前是铸铁浇灌而成的科恩纳斯西大门。
铁门宽七米多，高达十几米，承平时期总是放倒在西门外的护城河上，充当入城的桥梁。4月18日那天，几十个卫兵一起推动铰链盘，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这扇沉重的大铁门彻底提起、合拢。
据说只要放开铰链盘上那个粗如大腿的锁扣，铁门就会轰的一声往城外倒去。
李察想象着铁门敞开的一刻，自己应该说上一句什么，再率军冲出去。他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句足以鼓舞士气的话，最后决定，还是干脆什么都别说了。
四下里都是铠甲摩擦铠甲、盾牌磕碰盾牌的声音。李察不由得想起游历骑士大陆的那几年时光。有阵子，他几乎每天都要和面目模糊的盗贼，或者属于敌对势力的佣兵团战斗。那时他身上铠甲脏兮兮的，剑柄上绑着的布条沾满血污，吃的是半生不熟缺盐少油的肉，睡的是野外树林里的草地。
李察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梦到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科恩纳斯上城府邸的奢华大床上，身边没有敌人，只有洛丽塔关切或担心地看着自己。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因为怀念和向往着那样的生活，才会无数次梦到它。然而，过了三十岁后的某一天夜晚，从那样一个梦中醒来时，李察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不是后怕或者恐惧，而是因为他开始厌倦那个梦境。
他已经不再是兰特小岛上，那个被游吟诗人口中的骑士故事勾引得热血澎湃的少年了。
他渐渐觉得，拼上性命的战斗，需要一个值得为此拼上性命的理由。而短短几年佣兵生涯里，那些无休止的战斗，并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更多时候，只是单纯地为了展现勇气和力量而已。
那和炫耀有什么差别？
如果没有一个值得为它战斗的理由，只是为了追求力量而追求力量，那力量本身又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这些年，李察才发现，自己没有和凯莉选择同样的道路，并不只是为了帮助哥哥。或者说，他从那时起就在懵懵懂懂地寻找一个值得为之战斗的理由。
就像现在……假如眼前这扇铁门轰然开启，他会去冲锋，会去杀敌，即使战死，也绝不会有一丝悔恨。是因为这样的战斗、流甚至牺牲，才是有意义的。
身后的科恩纳斯，安静得像一座死城，每一扇门都紧闭着。
李察想到那些平日里见过的面孔：皇家广场上流着鼻涕卖花的小女孩、傍晚时会从城外赶车归来的老车夫、北方银行门前排队的小商人、长老院门口负责向不识字的市民解释新律条文而被晒得黝黑的事务官、一度被警察逮捕又释放了的那个为给母亲治病而偷窃的小伙儿……
躲在那些紧闭的门后的，正是这一张张生动的面孔，未必全都可爱，却都为生存而努力着的面孔。
他们没有力量，但这绝不是剥夺他们生命的理由。
他们从自己微薄的收入中贡献出被称做税金的一部分，来养活一支军队，甚至让他们活得比自己更体面，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的时刻。
“来了……”
城墙塔楼上响起哥哥的喊声，紧接着是魔法师和神木们跑动的脚步声。
李察紧了紧了手中形状有些怪异的长剑剑柄，那是他回归中土后，哥哥委托矮人工匠大师，用秘银掺杂玄铁合金重新改造过，却仍旧保留了最初形状的哥哥的剑。
因为黝黑剑身上布满奇怪的细密条纹，李察的这柄长剑被骑士团的伙计们称做黑色焰火。
双手握着熟悉的剑柄，李察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他坦然而平静地等待着，等待身前这扇铁门开启的一刻。
……
蓝色波尔河畔，矗立着科恩纳斯市民们引以为豪的帝国斗场。每年五月底的武魔盛会都会把整个帝国的视线吸引到这座雄伟的圆形斗场中来。
虽然新历元年以来，来自各省骑士学院的年轻人，就再也没有进入过盛会八强，以至于有人提议把盛会的名字改做魔法盛会算了。但是更强更炫目的魔法比斗，反而使得这场盛会变得更有看头，也更加热闹非凡。
然而，没有人知道新历4年的武魔盛会还能不能顺利召开，甚至以后还会不会有这项赛事，都很难说。
5月2日这天早晨，帝国斗场附近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但是斗场最高层的看台上，却聚集了一群贵族，一群即使天塌下来也要出门观赏的真正贵族。
而在这群穿着考究，普遍年龄偏长的男人中间，就有阿莱克斯美帝奇。
城墙塔楼上，唐纳看见骑士军团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站在这个帝都最高建筑顶层看台上的贵族们，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阿莱克斯先生，您从中土繁华之地来，想必见过真正的骑士战争。依您看，眼前一战，鄙国有几分胜算？”说话的老人是一位侯爵，也是下届长老院科佩行省长老职位的有力竞争者。
阿莱克斯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事实上，即使在凯奥斯大陆，也不会出现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士军团，这还没有算上传闻中已经被消灭在赫尔斯北方的十数万骑士了。
“昂雅帝国屹立三千余年，帝都庞贝古城在混乱之地四千骑士的围攻下，只守了一天就城破人亡……”阿莱克斯摇头道。
这段陈述简单至极，传入在场贵族耳中时，却如同一记敲在胸口的重锤。
“但是，”阿莱克斯突然补充道：“你们看西城塔楼……”
贵族们纷纷朝着阿莱克斯手指的方向看去。
“难道没人发现，连光明神子也立在维恩公爵身后吗？”阿莱克斯低声道：“正如南特侯爵所说，我从中土腹地来，可这样的场景，我毕生未曾见过……只要是神子现身，就算昂雅皇帝腓珞四世都要恭恭谨谨地退居一旁，可是现在，三位神子全都站在维恩公爵身后，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科恩纳斯是教廷护佑之地……”南特侯爵自己也未必相信这个理由。
“……昂雅帝国供奉教廷长达三千余年，灭国之日，可是连一位神子都没有现身。为什么科恩纳斯突然之间就成了教廷护佑之地？”阿莱克斯道：“据我所知，在维恩公爵扬名之前，赫尔斯大陆根本就没有神子踏足过。”
没有人能够回答阿莱克斯的问题。
阿莱克斯也不期待有人回答他，只是感慨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此战有多少胜算……好在，距离答案揭晓已经要不了多久了。”
第637章 最后一战（3）
艾瓦河流经龚塔草原的宽阔河面上，几十条平底渡船沿着横贯河面的铁索往东岸驶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韦斯利意气风发地站在渡船船头，身后船舱挤满身披铠甲的矮人和穿着长袍的中土法师。数十万人的大军仍在西岸等候，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将全部渡过艾瓦河，兵发科恩纳斯。
迷雾镇废墟上，魔能引擎的声音渐次响起，由远及近，几辆猎犬战车在浓雾中现出棱角分明的轮廓，紧接着的是个头更大的链式拖拉机。不断有人从这些金属巨兽上跳下，入目的是满地触目惊心的建筑残骸、变形的梦魇弹弹头和躺得横七竖八的整装骑士。
雾城第三街道，艾莉曼达把整个身体都贴在山体峭壁上，静静地听着，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喊：“真的，真的是魔能引擎的声音。”街道中央，艾莉米娅扑进娜缇雅维达的怀里，哭泣着呢喃：“是老师……我就知道老师一定会来的……”
银雀花联邦中北部的某个城镇，一个白袍法师从人声鼎沸的集市里走了出来。没多久，集市里响起女人的尖叫声。穿着破旧铠甲的矮个男人倒在酒馆门口，四肢和脸上的冰霜正缓缓化开，露出已经变成紫色的皮肤。
落石城以北二十多公里处，皲裂如久旱农田般的骑士大陆土地上，一个女骑士对着落石城的废墟发呆。这座十四年前她曾借道北下，已经繁荣了数千年，理应永远繁荣下去的北落城市，竟然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北落悬崖上，一个大到令人窒息的伤疤。
南方，越过遗忘之海，越过被称作五大魔法圣院的人类聚居地，越过魔兽群山，越过不再辉煌的契伽山以及天空中没有了巨龙盘旋的巨龙城，越过神秘的精灵领地上覆盖数公里的世界树树冠，越过无数被称做巨龙的史前巨兽盘踞的雪山峻岭，是一片终日酸雾缭绕，寻常生物根本无法逾越的荒原。
就在这片荒原上，一个身体佝偻，头顶上光秃秃的怪人静静站立着。他身上的皮肤不断被酸雾腐蚀脱落，又不断重生着。雾气从他口鼻中钻入，大概腐蚀了气管，以至于他呼吸时竟发出奇怪的鼾声。
终于鼾声停止，怪人屏住呼吸，双腿微曲再绷直的刹那，整个人飞了起来……不，他不是在飞，只是纵身一跃，在这片重力低到只有中土三分之一的荒原上，纵身一跃。
无数蓝色怪物从迷雾中跳出来，像密密麻麻的跳蚤，紧跟在那个唯一不是蓝色的身影身后。
酸雾渐渐被它们甩在身后，晨光从辽阔而参差的东方地平线射来。北面，一望无际的群山尽在脚下，有张开双翼的巨龙盘旋其间，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那么渺小。
那佝偻的怪人停在悬崖边缘，身后形形色色的蓝色怪物骚动着，像是已经摁耐不住兴奋之情。
一丝诡异的笑容攀上那张皮肤斑驳的脸庞，怪人弯起嘴角，低声自言自语：
“博士啊，你把什么都算到了，偏偏算漏了一件事……土著会学习，我难道就不会吗？我难道白活几千年，都看不出来你根本不准备离开这里吗？可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精卫里到底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你这么惶恐？”
“一万年了，我终于可以亲手去解开这个谜题……”
怪人已经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太久太久，久到几乎遗忘了曾经用惯了的语言，脱口而出的竟是他亲自命名的所谓神奇语言（fantastic language音译为凡泰斯语）。
而他身后的这群蓝色怪物，竟然能够听懂他所说的话，甚至因为其中提到的某一句，而跟着大喊起来。
“一万年的轮回……异族的血……当鸢尾花出现在北方夜空……是解脱的彼岸……”蓝色怪物的嗓音粗粝而荒诞，起初混乱零碎，直到最后一句才异口同声。
假如山德鲁法师，或者唐纳亲自见到这一幕，必然会发现，这句含义模糊、类似忠告和箴言的话语，根本不是对他们所说，而是说给那些生活在赤道以南，从来没有见过鸢尾七星的异人类听的。
可惜山德鲁已经死了，在完成了圣彼得教给他的重任之后，安详而满足地倒在了光明圣山的遗迹旁。
而唐纳此刻正站在科恩纳斯西门的塔楼上，静静地看着那个由远及近的，几乎覆盖整个视野的骑士方阵。
那方阵布置地严密之极，骑士与骑士之间保持着几乎完全一致的距离，不急不缓地朝科恩纳斯移动着，不像预料中因为阵亡了军团首领而士气低落的样子。
唐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架热气球正如他所安排的一样，飘在科恩纳斯偏南方。只凭孤零零一架热气球，形成不了多大的战斗力，仅剩的一点魔晶，也不足以发动一次神罚。可一旦它飘到骑士军团上空，说不定敌人会因为恐慌而突然散开，对唐纳来说，反而更加麻烦。
估摸着骑士军团距离还有一公里左右时，唐纳扭头朝丽莎道：“走吧……现在动手，不至于耽误了午餐时间。”
“我觉得，今天的午餐时间或许可以稍稍提早一些……”丽莎洒然一笑，手扶垛口，姿势潇洒地翻身跃出塔楼，飘飘然飞起。
唐纳朝露西亚所在的塔楼看了一眼，笑着眨眨眼，然后攀上巨石砌成的塔楼围栏，纵深一跃，整个攀越和起跳的动作一气呵成，身体跃在半空中将将开始坠落时，才被气流托住，追着丽莎去。
晨光照在科恩纳斯城墙上，神子神牧和白袍法师全都一动不动，场面如同庄严的节日祭祀。露西亚下意识地握紧蕾拉和乌娜的手，两个女孩儿也同时握紧了她的手。
远处骑士军团如无边的黑云，漫过一望无际的麦田和乡村，朝着科恩纳斯压来，气势令人窒息。
两个白色的人影朝着那黑云飞去，像暴雨将至时，直插云端的两只白鸟，似乎随时都会被暴风雨吞没。
就在这时，一个黑点从大片乌云中刺了出来，一转眼化作耀目的金黄，如黑压压的层积云下突然生成的闪电，以电光雷鸣般的速度和气势，劈向两头白鸟。
轰的一声巨响，两道白色人影朝两侧弹开，金光紧随着其中一道追去。刚刚交汇的瞬间，翠绿色的麦田上留下一个焦黑色的百米深坑。
突然出现的变故打破了科恩纳斯西城墙上的庄严宁静，人群乱了起来。
露西亚眼前一黑，心脏像是坠入深渊般直直往下掉去。
“唐纳维恩！这一剑，我要你死无全尸！”远处有爆裂的嗓音在吼叫着，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大地都像是被炸裂开来。白色人影如坠落的风筝似的，被强悍无匹的剑力振飞出去。
“……这一剑……唐纳维恩……这一剑开始……少爷……”乌娜侧着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异常的反应，露西亚和蕾拉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几百米外的战局上。
这个时候，数万人的骑士军团仍旧保持着不变的速度，绕过地面的深坑，跳过夸张的大地裂缝，朝着科恩纳斯压过来。
帝国斗场最高处的看台上，背身看向城外的阿莱克斯万念俱灰，身旁一片死寂。
第638章 最后一战（4）
发生在科恩纳斯城外的这场战斗，看似只是由两位魔法师对抗一位圣骑士，其本质却是宇宙中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哲学之间，残酷而又冷冰地争夺生存空间的战斗缩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是改变自身去适应环境，还是改变环境来超越肢体所能达到的极限？这个问题的两种答案，创造出的两种求生哲学，未必泾渭分明，却必然各有侧重。
在被唐纳称做超空间的那片七维虚空中，自北方极地的某种三维能量波，和来自南方赤道环的四维魔网，几乎互不干涉地同时出现在中土世界。
两者的共同点都是影响进而异化人体的某个器官，使之在能量波所处维度内形成量子化增生，区别在于，前者生成的所谓气海（心肺的量子化增生）用于存储能量和改造**，而后者生成的所谓神海（大脑量子化增生）只是一个瘦终端。
两种辐射的产物在兰特星上，被来自地球的入侵者以家乡传说为依据，分别被命名为骑士与法师。
骑士改造自身，拥有强悍的**，即使脱离特型辐射源，也能转化更低能量密度的恒星电磁辐射加以利用，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
法师的身体和常人无疑，看似柔弱不堪，可一旦处于魔网辐射范围，便能随时调用强大的魔网能量，只要魔网接入端口彻底放开，他们几乎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战斗潜力。
骑士向北法师向南，即使兰特岛上的村夫农妇也能脱口而出的这句谚语，像是一个宇宙中文明生存与灭亡的寓言一样，存在于这个不久前刚被称做兰特的星球上。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巧合。
总有一天，唐纳能够弄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继而弄清所谓蔚蓝斗气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战斗本能，去解开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唐纳早就从恩里克斯口中得知巨人杰西还活着的消息，可同时也获悉杰西没有率军入侵赫尔斯。所以他根本没有料到，这个侥幸从神罚中逃生的圣骑士，会出现在科恩纳斯城外的决战战场上。
他本以为自己既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那些看上去已经接近圣阶的骑士，那么就算对上真正的圣骑士，结果也不会相差太多。
可他显然想错了。
蔚蓝斗气接连突破后，唐纳的速度和反应能力已经快到极点，可当巨人杰西连番追击紧逼之下，他还是没法抽出时间去胸前衣襟里掏出魔法杖，每一次都被逼得施展风行与藤蔓魔法，从对方攻击范围的边缘，借着巨大的冲击波余势脱离险境。
从将近一公里外的科恩纳斯西城墙看过来，唐纳正被那个高大的巨人身形追得狼狈逃窜，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轰成齑粉。
只有唐纳知道，自己的伤势并不重，虽然应付得仓促、狼狈，但是凭着偷师自丽莎的风木两系魔法技巧，以及蔚蓝斗气、弦音步伐，段时间内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而为了减少神元消耗，也为了避免累赘，他连防御魔法都没有给自己施加以他能施展的最高十一级防御魔法，挡不住杰西的全力一击。
眼前金光闪烁，长剑幻化成重重叠叠的星芒，唐纳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没有修炼蔚蓝斗气的话，杰西的这一击，将会有多么迷乱的幻象。他抽出本来已经伸向胸前的右手，瞬间便有两支细藤缠绕在他的双臂上，紧接着藤蔓猛的抽紧，将他整个人往后飞拽。
砰的一声，杰西的剑力在空气中发出爆裂的声响。唐纳借着强大的气流，往后加速飞起，手臂上的藤蔓突然枯萎，化作西沙散落在风中。
他飘在空中，双脚还未踏上土地，右手已经摸到胸前衣服的材质，只要再有一瞬间的空档，他就能触到怀中冰冷的金属法杖，可就在他的眼角余光中，一道金色弧线已经兜头罩来，杀气弥漫，如寒霜冰冷。
神海中由智脑即时匹配的青色四维模型一闪而，一股强劲气流凭空出现，推着唐纳的躯体往后急坠。
紧接着，两个绿色模型转瞬间依次溃缩成直线，如箭般射向唐纳的左右双手，将空气中离散的某种能量震荡出特定的频率和方向，两条细藤神奇地缠上了双臂。
唐纳被着藤蔓拖拽着，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一闪眼的时间里，倒转上下的科恩纳斯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片黑云正朝着那里飘去，几乎要遮蔽整个天空。
唐纳突然心急起来。他和丽莎已经弃城而出，单凭城内教廷力量和百多位白袍法师，如何能挡住这样一支士气高涨的骑士军队。
再被杰西这样拖着，后果不堪设想！
正这样想着，神海感知范围内的风系魔法元素突然变得急剧暴烈起来。
紧接着，一个气团在唐纳上下倾覆的视野里从天而降，瞬间涨大成连接天地的乌黑飓风。
这一次，唐纳站稳脚跟时，手上已经握着一支短短的金属法杖，露在虎口外的法杖头上，是一枚鸡蛋大小的碧绿兽核。
几十米外，丽莎飘在空中，白袍和黑发飘飘扬扬，仿佛整个人都漂浮在水中。她张开双手，像抱着一个透明的气球，只不过那气球早已爆开，变作骇人的龙卷风，在明媚的春光里席卷过狼藉的麦田，将黑色泥土和绿色麦苗混作一团，悉数卷进昏沉沉的风眼中去。
龙卷风像一个巨大的漏斗，从天空垂落，轰隆隆移动着，但是移动方向上根本没有杰西。
兜着黑色斗篷的巨人身影，已经在丽莎不远处跃起、旋转成一道倾斜的冲天黑雾，唯独斗气弥漫的长剑，像支在黑雾顶端的金光，直射丽莎。
“小心脚下！”
唐纳话音未落，丽莎已经朝天飙射出去，可即使如此，她仍旧被那金芒扫到身体一角，发出一声闷哼。
丽莎以十一级精神系法师的修为，在魔法师中近乎无敌的存在，可是对几乎完全免疫女妖之嚎的巨人杰西却毫无办法。
唐纳刚刚还投鼠忌器，见丽莎受伤远遁，顿时朝杰西擎起法杖，急道：“你去对付那些骑士！这里交给我！”
几乎同时，唐纳手中法杖上的兽核一闪，无数巨型藤蔓张牙舞爪地钻了出来，铺天盖地地朝着杰西坠落的方向蔓延，然后毫无意外地将杰西紧紧缠绕、翻滚，虬结成一个几十米直径的藤球后，仍旧急剧收缩着。
唐纳正要跟随丽莎的脚步，去对付那些距离科恩纳斯西城只有四五百米的骑士。然而，那正要紧紧箍死杰西的藤球突然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继而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第639章 最后一战（5）
一道金光从藤球炸裂后漫天飞舞的绿色碎屑中朝着唐纳飙射而来，逼得他再次跃起闪避，人在空中，那金光已划出一道弧线，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唐纳神海中木系神元已经在刚才激荡木系法杖时一举耗尽，此时失去了藤蔓术的加持，脱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蔚蓝斗气催发到极致，身前劲风呼啸，却还是没有避开圣骑士倾注全力的一剑。
剑锋斗气已弥漫视野，一股磅礴到令人绝望的气势碾压过来。
就在这时，唐纳神海中六枚土系神元组成的两个嵌套正三角形悄然崩塌，聚成无边射线上一明一暗两个光点。刹那间，射线上所有游离的淡黄色亮点像落入深渊的火苗，在彻底遁入黑暗之前，极速聚拢到这两个光点上，于未明空间的某个交点处依次闪烁出炫目的光芒。
唐纳身前的空气里，一个黄色小点凭空出现，紧接着像是溶液中的结晶化合物一般，生长出无数六边形触角，向四周疯狂蔓延，瞬间化作一堵土黄色的屏障，又在杰西的剑锋下，轰的一声崩裂。
土系魔法分解而成的碎末喷溅、飙射，如漫天花雨，吸收了杰西全力一击所蕴含的斗气及力量的无数明黄色微尘，如同晨曦中的霜雾般，凭空消失在唐纳面前。
此时，丽莎的白袍正好遮挡住阳光，她飞在空中，地面数百个骑士以她为圆心，向外倒伏出去，像是有一个透明的巨球，滚过丰收前的麦田。
一直无畏向前的骑士军队，在这诡异的场面面前，终于混乱起来。四周的骑士像躲避瘟疫般散开，不多久又被后面的军队裹挟着上前。
一百多个白色身影从科恩纳斯西城城墙上飞了出来，纷纷朝丽莎聚拢。
骑士军队距离城墙只剩两三百米，混乱的步伐中响起骇人的喊杀声。
西门塔楼上圣光乍现，三道圣裁剑气朝着城外射来，像晨光凝结而成的蓬勃生机，却在扫过密密麻麻的人影时，吞噬了几百个骑士的性命。
唐纳从空中落下，坠入骑士军队的洪流，化作一道蔚蓝色的烟雾，烟雾所过之处，身披重甲的骑士纷纷倒地，铠甲和刀剑相撞的金属声音此起彼伏。
巨人杰西一击未果，人在空中就已经再度蓄势，紧接着像一枚炮弹似的轰在蓝雾弥漫的骑士军队中，把堪堪躲开的唐纳连同数百个骑士一起振飞出去。
……
科恩纳斯城外杀声四起，隔着高高的城墙，李察看不见城外的形势，更加心急如焚。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开门！开门！”，就连铸铁城门被他拍得砰砰直响。
城墙上看守铁门的年轻士兵匆忙去扳铰链锁扣，双手却哆嗦得几乎不听使唤，接连几次都掰不开那个锈迹斑斑的沉重铁扣，接着突然听到一声“闪开！”，便被人从身后推倒。
士兵倒在地上，只见一个头发已经半白的中年骑士，正挥剑砍向那个锈迹斑斑的铸铁锁扣。
“凯恩院长……”
虽然凯恩早已辞去帝国骑士学院院长一职，接任帝国警察总局局长，但是这位临阵慌乱的年轻士兵，脱口而出的，仍旧是那个熟悉的称号。
“乓”的一声，锁扣被长剑劈出一道裂缝，随之而来的是铰链相互摩擦的以及铸铁城门轰然倒下的巨响。
李察踏上倒地后仍在震动的城门，举剑高呼：“杀……”身后士兵潮涌般地跟着他冲出城去。
城门开启的瞬间，神赐圣光便从天而降。
三位神子合力之下，整个科恩纳斯西门都沐浴在圣洁的白光里。
李察冲出城门，跑进圣光，一瞬间，胸前气海便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气势鼓荡着，周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
……
杰西高大的身影像洪流中岿然不动的礁石般，静静矗立在那里，看着不远处那道蓝影不断窜梭游走，取走一个个骑士的性命。
连续砍了十几剑后，他终于停了下来。他要看看，这个被恶魔到底能坚持多久。或者说，他情愿付出全军覆没的代价，也要杀死这个毁他一生成就的宿敌。
这场战争已经没有悬念，从神罚落石城那一天起，战争的天平就向着失败倾斜，而西渡艾瓦河失败，让杰西的最后一丝期望都落空了。
就算夷平科恩纳斯，从雀尾城和暮云之城赶来的矮人军队，也势必会将雾城打通，届时，数十万矮人增援科恩纳斯，仅凭残存的这数万骑士，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
现在，杰西只剩下一个目标，就是眼前那道蓝影。只有杀死这个恶魔，这场战争才不算败得彻彻底底。
而这个恶魔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在令杰西暗暗吃惊的同时，也让他有种特别的解脱感以三十多万骑士军队以及艾略特、巴塞尔、克罗恩等一干好手为代价，杀死这样一个敌人，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杰西就像一尊战神似的静静站着，保持着平缓的心跳和呼吸，一点一滴地恢复着斗气，然后突然看见那道蓝影微微一滞，第二次朝他举起一支短短的金属法杖。
寒意席卷而来，空气都仿佛瞬间冻结。
杰西仍旧站在那里，和他身前身后近千名骑士一样，如同雕像般瞬间静止，一动不动，唯一的差别是，仍有金色的斗气光芒，像火苗般在他身体四周窜升。
紧接着，冰山碎裂般的噼啪声此起彼伏，近千名静止不动的骑士连同他们的铠甲、刀剑一起，像无数冰雕崩裂开来。
远处突然响起骑士对冲的金鼓声，唐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科恩纳斯西门洞开，神子正在为从西门鱼贯而出的军队降下神赐，而在距离城门百多米外，出城迎敌的皇家骑士团先锋已经撞上了敌人的军团。
“李察！”唐纳正要朝战团接触的地方跑去，只觉得身后有沛然巨力袭来。
他来不及转身察看，便团身向前翻滚出去，刚刚落地的刹那，一支缀着红**核的法杖，朝着巨力袭来的方向伸了出去。与此同时，那骇人的力量便轻了下去。
唐纳不敢大意，起身奔跑几步，才扭头去看。
只见杰西高大的身影，从遮天火雨中走了出来，丑陋的头顶上光秃秃一片，周身铠甲都因为高温而隐隐透着红光，踏足之处，赤脚踩在火上，他却浑然不觉。
此时，唐纳的蔚蓝斗气已经所剩无几，神海中水火土木四系神元全部耗尽，仅存的风系神元也因为连番施展飞行魔法而用去大半，不足以激活唯一一支没有用过的风系法杖了。
情急之下，唐纳神海中一个由所有残存精神系神元组建的四面体拓扑形状一闪而没。然而，他倾尽全力的女妖之嚎，却石沉大海，没在杰西身上得到任何反应。
被烫得赤红的长剑挟着金色斗气从火海中飞起，唐纳除了拼尽最后一丝蔚蓝斗气，借着风系魔法往后急退以外，再没有别的手段可以施展。
远处城墙塔楼上，露西亚并不知道唐纳的神元已经近乎枯竭，可是见他周身蓝色斗气光芒渐渐黯淡，连带着身形速度也明显变慢，不由得惊呼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唐纳面前的地面突然裂开，钻出无数互相缠绕的巨木枝叶，窜向杰西斗气灌注的长剑剑芒，然后被那长剑绞得粉碎。
丽莎落到唐纳身旁，刚刚出手帮忙的正是她。“我就不信弄不死他！”说话间，她白袍突然鼓荡起来。
唐纳感觉四周风系魔法元素正朝丽莎急速聚拢过来，猛的伸手入怀，掏出风系法杖，不由分说地塞到丽莎手里。
“用这个！”他沉声喝道。
此时，科恩纳斯西门外，两支军队已经陷入混战，原本孱弱的中土骑士在神赐庇佑下，丝毫不落下风。但是谁都知道，这种局面，坚持不了太久。
第640章 最后一战（6）
古老而雄伟的科恩纳斯城墙外，皇家骑士团的银色铠甲和混乱之地骑士们身上因为累日奔波而污浊不堪的盔甲形成鲜明的对比，两军相接，仿佛银浪拍打黑灰色的悬崖礁石，溅起鲜红的浪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就在这血与沙的战线上，一柄形状怪异的黑色长剑突刺挥舞着，剑刃密布的神秘线条花纹勾勒出妖冶鬼魅的尾芒，如一道肆意挥洒、吞噬性命的焰火。
满天飞扬的沙尘几乎遮蔽阳光，杀声震天，人影绰绰，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依次闪过。
避开斜刺里突现的剑尖，侧身横扫，眼角余光中一具魁梧的骑士身体从腰腹处撕裂，鲜血喷薄而出。
久违的血腥味和内脏秽物散发出的恶臭，仿佛将李察带回到那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日夜，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杀……
架开砍来的弯刀，顺势突刺，剑柄上传来捅破链甲和肋骨的触感。
灼人的火焰突然从头顶飞过，轰的一声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敌军阵地中，焦黑的泥土和尸体残骸撒得到处都是，刺鼻的焦臭味中，甚至带着一丝肉香。
李察朝城头匆匆一瞥，瞥见蕾拉正擎起法杖，赤焰烈鹰从那支不起眼的法杖顶端钻出，展翅欲飞；一旁露西亚的双手之间，一股飓风也已经隐隐成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李察挥剑扫过一道圆弧，将靠近的敌军挡退出去，猛地跃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敌军阵地里，火雨从天而降，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那火中踏出，挥剑朝哥哥斩去，长剑带起的斗气光芒即使从这么远的地方看，也强悍到令人心悸。
“哥哥！”李察失声惊呼，落地的瞬间，见一道白色人影朝着哥哥激射，与此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那道磅礴剑气。
杀！
李察目眦欲裂，发足狂奔起来，紧接着闪过迎头劈来的板斧，屈膝弓腰，长剑伸出，猛地上挑。持斧的骑士从裆部开始裂开，像被活活撕成两半的雏鸡，发出尖利而绝望的怪叫。
就在他的头顶，数百道圣裁剑气像箭雨般冲天而起，飞向骑士阵地。
……
“我就不信弄不死他！”
法杖入手的刹那，丽莎顿时心中了然，毫不迟疑地朝不断走进的杰西举了起来。
空气中刚刚被她激荡起来却仍旧游离着的风系魔法元素，像突然找到了出口似的朝那支法杖顶端的蓝色兽核聚拢过去。
霎时间，一股连丽莎都没能想到的沛然气势出现在她的面前。
没有飓风或者风刃出现，有的只是纯粹的力量，倾注在瞬间凝固的空气之中。
曾出现在费蒙皇家广场上的奇迹，再度重现。
火雨顿时熄灭，狼藉的麦田像一张残破的毯子，被看不见的巨手掀开，连带着将杰西和无数已经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骑士一起抖了出去。
几秒种后，仿佛无数巨木挤压倾轧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的是巨震和轰鸣，然后才是呼啸的风声。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头笼罩百里的史前巨兽，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丽莎笑着掂掂这支秘银铸就的风系法杖，撇嘴道：“好东西，归我了！”
话音未落，她脸色便难看起来。只见数百米宽的楔形大坑里，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人影缓缓站了起来。
“杀了他，就归你！”唐纳大声喊道。
丽莎没有回答，凌空飞了起来，不等那泥人爬出巨坑，便当空举起法杖。
这一次，被唐纳命名为空气锤的风系魔法，结结实实地轰在巨坑中，反弹而起的冲击波，将丽莎震得像脱线的白色风筝般飞了出去。
唐纳站在巨坑边缘，同样被这强悍的气流震飞，胸前剧痛传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但是，不等落地，他就朝着天空狂呼：“再来！别给他喘息机会！”
不用他提醒，丽莎已经去而复还，又是一声惊天轰鸣，大地巨震，混着污水的烂泥从巨坑中溅起，洒满整个天空。
战场诡异地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来，脸上的神情或惊恐、或振奋、或不敢置信……
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丽莎像是突然失去了魔法承托似的，从高空朝着那个巨坑坠落下去，堪堪落入坑口之前，身体突然朝天弹射，与此同时，泥水沿着数百米直径的坑口边缘迸射而出。
几秒种后，轰鸣声才传到城墙塔楼，传到双手止不住颤抖的露西亚耳中。
直到这时，战场才又开始动了起来，费蒙皇家骑士团在见到丽莎接连施展奇迹般的骇人魔法后，气势更胜之前，一下子把战线推进了一百多米，几乎完全挡住了骑士军队前进的趋势。
远处，帝国斗场顶层的看台上，阿莱克斯呆呆地看着城外的景象，失神低语：“这就是传奇魔法吗……”
在他身旁，费蒙帝国的贵族们全都鸦雀无声，连身体都是僵硬的。
……
唐纳躺在地上，艰难地呼吸着，现在的他，除了一些残余的风系神元以外，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多少差别。
要不是之前连番使用魔法杖，将靠南的这一片敌军全部扫清了的话，说不定已经被骑士包围，凶多吉少了。
“使徒大人……”
第九神子声音响起的时候，唐纳感觉到一片温暖的圣光笼罩住自己，身体躯干和四肢百骸中刺骨的疼痛渐渐消解。
他在没有任何防御魔法保护的情况下，硬抗空气锤轰击巨坑的冲击波，已经受了重伤，要不是有神子即使出现，一时半会儿可能连行动都困难。
丽莎白衣飘飘地落到唐纳身边，姿态从容，一如往常。
唐纳挣扎着坐起，咳嗽着道：“去……去帮忙……”
丽莎没有动，第九神子朝前迈了一步，挡在唐纳身前。
远处巨坑边缘，一个烂泥团一般的人影正手脚并用地爬出来。
唐纳心中大骇在这样的接连不断，接近传奇魔法威力的狂轰猛炸下，还能够活着走出来，这人的肉身已经强悍到了什么程度？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想法，第九神子抬起双手，组成一个十字，紧接着一道圣裁剑芒如同灌注了白色斗气的有形匕首激射而出，堪堪命中之前，那泥人身上突然金光乍现，浑身泥污连同圣裁剑芒一起震飞。
将近一公里外，两军交战的阵地上，骑士军团受到杰西再次现身的鼓舞，气势大涨，前赴后继地冲向费蒙帝国皇家骑士团，后者在高强度的生死拼杀中，神赐庇佑的效果开始消散。
杰西突然展臂高呼：“过瘾啊！还有什么魔法全都施展出来吧！”他的长剑已经不知所踪，赤手空拳之下，气概却远超之前。
丽莎舔了舔嘴唇，没有再说什么，她的风系神元总量远超唐纳，可也经不起刚才这样挥霍。
第九神子静静地站在唐纳身前，以他的经验，圣裁之剑足以刺破十一级防御魔法，可对圣骑士几乎够不成任何威胁，否则三千年前的那场举世之战，教廷也不至于要动用五大圣院的力量，契伽山也就不会顺势崛起了。
远处杀声四起，这里却死一般沉寂。
唐纳慢慢站起身。晨光从背后照在他染血的白袍上，南风轻轻吹拂，似乎还带着麦田和泥土的清香，正如他在兰特岛那爿埋葬了父亲的悬崖高地上闻到的一样。
二十三年一晃而过，像一个波澜壮阔的梦。
他扭头看向科恩纳斯的方向，城墙塔楼上露西亚的身影模糊难辨，城前混乱的战团里，似乎也有李察的声音。
唐纳俯身捡起一柄长剑，拨开第九神子，超他做了一个无妨的手势，又对丽莎点头笑了笑，然后倒拖着长剑朝杰西走去，步伐踏实而稳健，一点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这个时候，没有人留意到，一百多米外，一个身穿鲜红长裙的女孩儿，正从一堆骑士尸骸里，捡起一支缀着火红魔核的法杖。
女孩儿拽起裙角，小心翼翼地擦干净那支法杖，然后抬头看向那个背着晨光的身影。
“少爷，”她开心地笑着，笑容比晨光还要迷人，“你的法杖……借我用一下。”
第641章 最后一战（7）
唐纳觉得自己二十三年的异世人生就像一场梦，即将止于科恩纳斯城外的这场决战之中，然后幡然醒来，重回那个早已陌生的世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显然是错觉。
真正做了一个长梦的是乌娜。
将近十年时间，她都像活在一个亲自织就的意识蚕茧里，外面的世界朦胧晦涩，模糊难辨，语意不明，只有蚕茧中的一方天地至清至澈，至纯至真。
从这个梦开始的那天起，乌娜几乎一直在做一件同样的事情把组成蚕茧的那些红色微光一颗颗拆下来，构造成一个熟悉的形状。
起初，乌娜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周围搭出这样一个红色巨塔来，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去做，似乎不这样做，就浪费了这张密密的蚕茧。
后来她才隐约想起，是少爷教她这样做的，一旦做成了，少爷一定会很开心，很满意。
有一阵子，周围总是有人来打扰乌娜，她一分神，辛苦搭到一半的红色小塔就会倒塌消散。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发狂哭闹不止。
再后来，大家好像知道了乌娜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再来打扰她，于是那个红色小塔就越搭越高，越搭越复杂，最初的六边形底座嵌套联结了无数层，塔身上的红色微光因为过于密集，看上去竟然像光滑的金属壁垒。
终于有一天，乌娜对着一个复杂到极致，完美到令人惊叹，却又奇怪到无法描述的红色形状，静静发呆。
笼罩在她周围的白色蚕茧仍然在那里，只是因为抽走了一小部分红色元素而变得有些冷调，但是乌娜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面前这个红色模型比少爷教她的那个要复杂无数倍，是乌娜纯凭直觉把它演化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可做到这一步，她的灵感完全消失了，仿佛再做一丝改动，都会影响这个模型的完美。
她做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决定把它拆了，再来一遍。
第二次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接下去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所花的时间越来越短，但是结果全都一样。
像是落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死循环，乌娜围着迷宫中的某个线路不停绕圈，似乎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绕了多少圈，多少次拼成那个熟悉到了极点的红色模型，又多少次推倒重来，到最后连她自己为都忘了什么要这么，只被本能驱动着。
直到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响起。
“……唐纳维恩……这一剑……”
乌娜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话，一句对她来说很要紧的话，又或者这话中有某个至关重要的元素。
但她的意识被那淡蓝色的蚕茧笼罩着，分辨不清说话的人是谁。
乌娜突然焦急起来，急切地想要捅破蚕茧钻出来。
这念头刚一升起，那张只存在于她意识中的蚕茧突然朝四面八方炸裂，化作无边无际的五彩丝线，又紧接着聚拢成五团色彩鲜艳的云，飘在乌娜的神海上空。
阳光从天空洒落，照在微微跳动的睫毛上，晕染出美丽的金芒。
风从身侧吹来，将长发轻轻吹起，手臂上细细的绒毛似乎也在随风荡漾。
风中有青草、鲜血、焦炭、金属和魔法元素混杂的气味。
耳边是尖锐的刀剑相交声响、混乱的脚步声和充满原始冲动的喊杀声。
所有的感觉都回来了，远比记忆中的更加敏锐也更加直接。
梦醒时分，乌娜站在科恩纳斯西城墙的塔楼上，看着远处从天而降的火雨、从火中跃起高大身形、金色的斗气剑芒、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和一支缓缓落地的火系法杖……
她没有一丝犹豫，转身便朝塔楼下跑去，挤在拥挤的军队里跑出了西门，跑进城外杀声震天的战场。
而露西亚和蕾拉正被远处危急的场面牢牢吸引，竟没有留意到乌娜的举动。
……
“乌娜！”
听到那一声久违的“少爷”，扭头看向那个一身红色长裙的女孩儿时，唐纳几乎要激动得流下泪来。
可是紧接着，他的心脏像被人活活揪住似的，猛地一抽。
“快跑！乌娜快跑！带上李察和露西亚他们一起往北……矮人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唐纳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一边榨出最后一丝残存的蔚蓝斗气，朝着杰西冲了过去。
巨人杰西面色凝重地等着他冲上来，斗气再度从他高大的身体里弥漫出来，只比最初时黯淡了一点点。
唐纳并不知道，正是神罚巨人城邦，才造就了眼前这样一个强悍到极点的敌人。
在见到那个地狱般的末日景象时，巨人杰西就凭着对危险的预感，躲进城主府地下已有数千年历史的逃生密道，以常人绝难想象的求生**活了下来，却也在承受了灼心蚀骨的痛苦后，突破到了从来没有人达到过的骑士境界。
此时的巨人杰西，即使雄狮帕汀和野蛮人戈特两大圣骑士联手，也不是对手。在整个兰特星北半球，也只有他一个人能承受刚才这样连续的传奇魔法轰击而不倒。
可既便如此，面对持剑朝着自己冲来的唐纳，杰西也不敢有一丝大意。他要盯防着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突然化作一道飘渺的蓝影，或者再次施展出某个惊天动地的魔法。
第一次面对面交手，短短几分钟时间，杰西就已经把对方视作了最危险的敌人。哪怕这个敌人表现得再虚弱，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哪怕是狮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这是杰西能够踏着无数尸体，成就霸业的座右铭。然而这一次，他料错了。
唐纳真的已经已经没有后手了。他强行支撑着自己，朝杰西冲去，只是为乌娜、为李察、为露西亚她们，赢得一点时间，虽然这都可能无济于事。但正如唐纳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总要试一试。
为了能让乌娜她们活下去，他总要试一试。
他手中的长剑虚弱地倒拖着，脚下跌跌撞撞，几乎随时都会被地上的骑士尸体绊倒。
可越是这样，杰西就越是谨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留心着他每一跨一步时的那次顺势抬手……以至于当一颗小小的白色火球从唐纳身边擦过，几乎飞到他跟前时，才被它所蕴含的焚天气势惊到……
第642章 黎明尚未破晓
这是一枚很小的火球，成型于乌娜手中的法杖尖端，起初只比那颗秘银承托的血红色兽核大上一点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当它飞到中途，体积膨胀到手掌大小时，颜色也从最初的几近透明，慢慢变成乳白色。
与此同时，法杖顶端的兽核竟突然崩裂开来。
那火球和这世界上出现过的所有魔法都不同，仿佛蕴含着天地之间最纯粹、最极致的火元素，以至于接触到杰西身前斗气的一刻，连那金黄色的斗气也像是被点燃了似的，迸发出灼眼的光芒。
剧烈的轰鸣由近及远地传播出去，声音所到的地方，生死搏杀的战斗都为之一滞。
丽莎、神子、科恩纳斯西城城墙上的神牧、塔楼上的露西亚和蕾拉、帝国斗场上的阿莱克斯……几乎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一幕。
唐纳和杰西交手到现在，对他的实力了解最深，此刻距离杰西又最近，此时的感受也是最强烈的。
他眼睁睁看着那颗火球毫无滞碍地冲破杰西的斗气，融化他那副深灰色，显然是由秘境玄铁打造而成的链甲，然后将他胸前皮肤、肌肉、肋骨一点点烧成灰烬……
不知道为什么，唐纳突然想起童年时在兰特岛上听过的那些魔法师故事故事里再怎么强大的邪恶骑士，最终也会被法师的火球烧成灰烬。
杰西并没有被烧成灰，火球就在他的胸前炸开，四下溅射，又化作漫天火雨。
唐纳的火系神元虽然已经耗尽，但是对火元素的抗性却没有丧失。乌娜更是丝毫不惧这些灼烈燃烧、嗤嗤作响的火星。倒是丽莎和第九神子受不了乍现的高温，飞快往后退去。
唐纳转身看向乌娜时，女孩儿正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对刚才那个魔法的赞许。
远处胶着的战场上，李察避开一柄夸张的巨锤，朝这边匆匆一瞥，脸上的焦急神情一下子退去，咧嘴笑着，回身一剑把手持巨锤的骑士砍倒在地。
城墙塔楼上，蕾拉的脸庞沾了泪水，轻声呢喃：“乌娜姐……陛下，您说，乌娜姐她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
露西亚微微点头，紧接着把视线从唐纳身上拉回到城下的战场，正色道：“蕾拉，打赢这一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保护李察要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呼啸的飓风出现在她面前，朝着向李察扑去的敌军骑士扫去。
丽莎大概也和露西亚的想法一样，刚退出火雨覆盖的范围，双足一点地，便折向战场方向。第九神子紧紧跟在她身后。
方圆几百米内，就剩下唐纳和乌娜相对而视。
“……都记起来了？”唐纳最关心的还不是刚才那个魔法，即使那实在太过惊人。
“嗯……就像做了一场梦。”乌娜点头回答。
“梦醒了就好。”唐纳朝着乌娜走去，刚迈了两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少爷……”乌娜焦急地喊了一声，飞奔着朝唐纳跑来，一袭红裙在从天洒落却又无一能够挨近它的火雨中显得轻盈而夺目。
唐纳微笑着张开双臂，等着要将她一把抱起来。
就在这时，乌娜的面色突然一变。
唐纳愕然转身，倒抽一口冷气。
只剩下大半个身体，连心肺内脏都耷拉在血管上的一个怪物，正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那怪物已经近在咫尺，喷火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乌娜。
一股残余的斗气光芒，正从怪物血肉模糊的双臂上亮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膨胀……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风团从唐纳左手挥出，将乌娜一下子卷了出去。
那是唐纳残存的风系神元，所能施展的最后一个魔法。
几乎同时，他右手拖着的长剑朝上挥起，义无反顾地横向迈出一步，挡在那怪物扑向乌娜的路径上。
拳头击碎骨骼和肌肉的声音，连成噗的一声。
唐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疼痛感从胸前传来，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丑陋、扭曲、残破、狰狞的脸，几乎贴在自己眼前。
“少爷……”身后响起女孩儿歇斯底里地喊叫声。
这一次，唐纳没有回头去看，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自己的手上，紧紧拽住了一条手臂。
那手臂几乎已经白骨嶙峋，却偏偏贯穿了他的胸腔，露在他背脊后面的一截仍在不停滴血。
“……真蠢啊……我要杀的……从头到底就只有你……”那怪物咧着嘴，像是在笑。
“我猜也是……”唐纳说话时，胸前手臂贯穿的缝隙里，不断冒着血泡，“……但我冒不起……冒不起这个险……”
怪物手臂上的斗气光芒已经完全隐没，唐纳感觉到，对方的生命气息也已经到了消失的边缘。
“神……神子……也救不了……救不了你……”怪物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完了这句话，像是在做一个最最重要的声明。
唐纳微微一笑，大脑可能因为承受不了如此剧烈的疼痛，正快速地截断他感知痛苦的神经元，继而分泌出起到代偿作用的多巴胺，以至于他突然觉得温暖舒畅起来。
“我知道……”他轻声说着，或者什么都没有说，只在心里这么想。
阳光渐渐黯淡下来，远处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绝望而悲戚。
真遗憾啊……到最后还是辜负了露西亚……也没能见上瑞蔻最后一面……
李察……哥哥走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常去看看父亲吧……替我谢谢他……谢谢他给了我一个家……
韦斯利……我就怕有这么一天……所以……给你留了一封信……接下去的事情要拜托你了……我也知道你不爱管这些，但是没办法啊，谁让你交了我这么个朋友……
乌娜……对不起……你刚恢复……我却要走了……替我照顾蕾拉……
没有人能够听见这些无声的告白。
火雨渐灭，阳光依旧灿烂。
有人在哭，声嘶力竭。
有人呆呆站着，目光茫然。
有人高举长剑，要把所有的悲痛倾泻。
有人倒在血泊里，仍旧瞪大双眼。
时间无垠的斜坡上，一个时代拉上了帷幕，另一个时代要登场表演。
长夜即将过去，黎明尚未破晓。
（本卷完）
第643章 世界的最初
第15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博士坐在航空指挥舱正中偏左的座位上，已经好几个小时。冰冷的座椅扶手，时刻提醒着他，环境维持系统已经彻底关闭，他现在每一口吸入的，都是这颗未知行星上的空气。
按照飞船主控时钟的记录，从离开地球飞向太空算起，已经过去了162年，但对博士来说，冬眠仓中度过的漫长巡航岁月，只不过是一咋眼。
他仍旧是中年人的样子，最多因为常年超负荷工作，头发有些花白罢了。
在博士的时间感知里，离开地球不过短短五年时间。可实际上，地球到底过去了多少年？七分之一光速的巡航速度所造成的时间债究竟有多长？他一直都不敢去细算，也从没有问过飞船主控似乎这问题没有问出口之前，答案就如薛定谔的那只猫一样，可以保持在一个不确定的状态。
宽阔的合金夹层望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阔叶林，一头周身泛着绿色荧光的四足生物从茂密的枝叶间钻了出来，看体型像是食草动物。
耳边立刻响起f级预警柔和的蜂鸣声，博士微微抬手，示意自己已经注意到。
警报随即解除，紧接着一个平静的女人声音响起：“博士，不建议您用外形体貌估算这些动物的攻击力。”
“我知道，但我们的能量储备只够支持主动屏蔽层一百三十四天了，没有遇到攻击之前，尽量不要开启防御系统……”博士面无表情地问：“彼得已经出去一个星期，能探测到他的位置吗？”
“博士，雷达系统在这里不能工作。”女声问：“要不要想办法联通巡航卫星？”
博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摆了摆手。
自从有了那个惊人的发现，博士对这部飞船的主控系统，就始终很警惕。他甚至怀疑，星辰计划的制定者，科学院院士乐峻教授将这艘飞船命名为“精卫”，是在暗示些什么。
或许真像那些危言耸听的新媒体所言，那个极地遗迹不是来自高等文明的馈赠，而是恰恰相反。就如他此刻的到来，对于这颗行星上，仍旧茹毛饮血的智慧生物来说，恰是厄运的开始。
窗外那头绿色蹄类生物徘徊了一会儿后走开了。可能附近那条大河是它们的水源，博士这样推断。
“嘟嘟嘟……”三长三短的警报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没等博士提醒，飞船主控就自动中止了它。
“博士，主动声纳系统检测到了机械声，应该是彼得。”被命名为精卫的飞船主控提醒道。
“还有多远？”博士一下子站了起来。
“11分42秒……可能更短一些……”精卫推测道。
……
“天呐，您绝对不会相信我看到了什么……”彼得光着身子，消毒剂还没擦干净，就赤足从隔离舱钻了出来，“那些山每一座都比珠峰还高，居然顶上还没有积雪……不过最最重要的是，那上面真的住了人！跟精卫说的一模一样！”
“你确定真的是人类？而不是其他类人生物？”博士焦急地问。
“千真万确！”彼得笑着挥手：“他们有手有脚，眼睛鼻子都跟我们一模一样，除了少数怪胎以外……不过说真的，相比起地球，这里的辐射太厉害，遗传突变非常显著。博士，您说我们是不是太幸运了……还是说，智人本来就是碳基生物进化的必然终点？”
“我不知道……”博士沉思道：“不过，关于生物起源有一派不怎么被重视的观点，是说地球生物和双螺旋dna是彗星携带过来的。”
“要是江南教授在就好了。”彼得耸了耸肩，江南教授是星辰计划的生物学顾问，也是彼得赴华留学的那间大学的校长。
“你还没说计划完成的怎么样呢，到底情况如何？”博士对精卫事先提供的情报显然比彼得更清楚，所以，对发现星外智人也没有彼得那么兴奋或者说，兴奋劲儿在探明这是一刻有生命的行星时，就已经消耗掉大半了。
“有些麻烦，他们胆子很小……给我感觉，就像哥伦布刚到美洲时，遇上的那些印第安人。”彼得撇嘴道：“不，比印第安人还要谨慎。我的运气比哥伦布差多了！”
“环境太恶劣，像你这样大大咧咧的基因已经都被淘汰掉了。”博士揶揄了一句，接着问：“探矿情况怎么样？地图上那个金7同位素矿环境利于开采吗？”
“这您就放心吧！露天矿，我这次就带了一些回来，可以让自动机械开始屏蔽飞船核心构件了。”彼得说着又不放心地问：“博士……那个辐射真的对人体无害吗？盖革计数器上的数字都高得吓人了。”
“谁让你带仪器出去的？人不会有事，仪器多半坏了！”博士白了彼得一眼。
“您真的料事如神！没几分钟就坏了。”彼得讪笑着，“不过，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您说，精卫会不会弄错了？”
不等博士回答，飞船主控就已经响了起来：“我的计算不会有错，这种辐射源只对生物遗传有破坏性作用。另外，彼得你私自携带电子仪器进入辐射环境，违反了代理船长的指令，作为惩罚，系统将在三十日内，对你屏蔽娱乐系统。”
“喂！”彼得朝着天花板嚷嚷起来：“博士都没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儿啊？”
“我同意精卫的决定。”博士笑了笑，然后正色道：“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出舱，建造屏蔽层。”
“好嘞！”彼得见博士也准备出舱，心里对未知辐射的恐惧减轻了不少。
……
第41天。
“magic！”彼得因为兴奋，一不小心说出了母语，紧接着又更正过来，“魔法！这简直就是魔法！博士，您说我们是不是穿越虫洞，来到了魔法世界！？”
博士一言不发，盯着彼得大腿上逐渐愈合的伤口看着，愕然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您要试试吗？”彼得问：“很简单，照着精卫的法子来一遍就行！吃点小苦头，装个小芯片，付出有限，收获巨大！真的有意思极了！跟您说实话吧，我都不想回那个boring的地球了！”
“那就好。”博士笑着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机械车坚持不了多久了，除了采矿以外，你恐怕要徒步去跟那些智人接触了。”
“我就知道精卫那家伙不是东西！”彼得翻了个白眼，“所有好事儿都是有代价的！”
“下次想办法带个当地人回来，传教计划我已经帮你写好了。”博士打开舱门，回头道：“伤好透了就赶紧进来吧，万一又碰上什么野兽。”
“没错！”彼得一骨碌爬起来，“还是小心点好！神奇归神奇，毕竟疼！”
……
第112天。
天空阴沉沉的，可能随时会下雨。
望窗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覆盖了金7同位素，只留了一个小口子，供博士观察舱外的景象。
据精卫计算，这个尺寸的口子，对电子元器件的辐射危害已经降低到极小的程度，主动防辐射屏蔽系统只需要一点点能量就可以弥补。
舱外的阔叶森林已经被砍伐了诺大一片，粗大的原木被用来建造了几十间简朴的木屋，从这里看出去，这片聚居地虽然原始，却也初具规模了。
几十年内，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城市博士觉得，这实在有些荒诞离奇，虽然这计划根本就是他亲手制定的。
相比之下，彼得反而显得信心十足，浑身都是干劲。
这很好理解，任何人都会享受这种被人顶礼膜拜的感觉。就像现在：他站在那排木屋前，大声诵读着什么（飞船隔离了声音所以博士听不见），一群少男少女匍匐在他的面前，偶尔抬起头，脸上尽是纯真到极致的虔诚。
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彼得情愿住在外面，也不愿回舱。
这片聚居区建成天之前，彼得就用他的嵌入芯片，破解了当地生物能量残骸（魔晶）的部分结构，用博士看来简陋至极的补偿线路（彼得称之为魔法阵），建造了防御网。
所以，哪怕精卫说，看到好几次他带着土著少女进了他那间大木屋，博士也只是笑笑，懒得去管只要安全有保障，这种事情随便彼得怎么折腾。实际上，他觉得彼得之所以还服帖，大概只是因为两人对精卫的控制权限不同而已。
当天晚上，彼得进舱跟博士商量，能不能把这个城市命名为“圣彼得堡”。这是继他将附近大河命名为圣弗朗西斯河之后的又一个“鬼点子”，程度上显然更进一步。
为了让这家伙搞清楚这里谁说了算，博士故意思考了一会儿才答应了他。
……
第185天。
今天是这颗行星北半球的夏至，飞船舱内多少也有些闷热。
从下午起，彼得就一直在张罗着傍晚的狂欢。
这一次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博士周密计划中的一环。因此，狂欢仪式的名称、内容以及要宣读的祷辞，都必须照着博士定的规矩来。彼得对此没有什么疑问，他自己也很期待这次仲夏夜嘉年华。
距离飞船降落已经过去了半年，这半年来彼得的工作成效卓越，大量归化土著已经大概掌握了语言可能是出于警惕，博士下意识地没有在这颗星球普及地球文字，而是让精卫自行设计了几套简单易学的字母文字。
飞船裹覆的金7同位素层上，除了留给博士的那个观察窗外，还按照计划铺设了泥土，种植了植被，一座利用剩余原矿建造的简易教堂也被建造起来，以便让传教工作变得更加简单。
这几个月，随着宗教活动的深入，归化土著对变异遗传后代的态度正在渐渐改变，类似“恶魔附身”、“诅咒”、“不祥”之类的概念正开始形成。据彼得说，已经有人偷偷淹死那些特征变异的婴儿了。
博士忍住尽量不去想象那样的场面，为了某个目的，他不得不这么做，哪怕再于心不忍。
……
第274天。
博士在那个观察孔前站了很久，他已经确信，这里将会变成一个辉煌的城市，也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创造着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文明，这令他隐约有些诚惶诚恐。
彼得显然不会这样觉得，他的干劲一点没有消退，反而被成就感推动着，变得越来越意气风发。
没错，这个世界的蓝图由博士画就，但是具体的实施者却是彼得。
从无到有，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有着令人迷醉的吸引力。彼得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在这片未知的土地上，种子已经播下，最终会长成参天大树还是遍地荆棘？
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埋下一条条隐秘的线索，会有无数的厄运和灾难降临到这个世界，它们最终只会长出仇恨的果实？还是能有智慧提前解脱囚笼？
博士的眼神凝重而深沉，终于，他转过身来。
“告诉彼得，让他把这个观察窗封了。”他关照精卫，“我进冬眠仓了，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唤醒我。”
“是的博士。”精卫照旧领命。
十几分钟后，博士看着冬眠仓的玻璃盖板缓缓落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彼得告别。
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不知道该怎么跟彼得告别吧。
黑暗随之降临，在进入最深的沉睡之前，博士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头顶上的这片土著聚居区长成一个城市，被万年呼啸的风吹成漫天飞扬的黄沙，接着又一个城市在这沙地上生长出来，几度起起落落，最终覆盖大地，攀越星空。
第644章 隔世
这是一个奇怪的城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巨大的浮空城像一座占地百里的空中花园，悬空在海岸线上。而浮空城下一千多米处的地面，则只有早晨和傍晚各十几分钟，能看见阳光。
在这个几乎终日阴暗，被称做下城区的贫民窟里，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线缆、光怪陆离的广告牌、污水四溢的街道、窜梭地底，偶尔又呼啸着冲出地面的，破旧不堪的，早已被时代所抛弃了的城铁列车……
以及形形色色，精力充沛，永远喧闹不歇的人。
某个稍显安静的街角，一头紫发被定型成鸡冠状，身穿夸张的金色紧身上衣、蓝色皮裤、黑色长靴的男人，正对着一群吊儿郎当的少年训话。
“一个月就这点收获？！是不是都不想干了？！”他恶狠狠地对着一张张脸瞪过来。
然而，少年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话，要么用脚尖蹭着地面的污泥，要么抬头看着浮空城底部纵横交错的凹凸线条，似乎谁都不把“鸡冠头”的威胁放在眼里。
“看来某些人只有等到看见**军或者蓝鬼的那天，才会知道现在的日子有多辛福…”鸡冠头冷笑着说：“等着吧！柯克兰少爷不会收留吃白饭的人，只要他一句话，你们全得卷起铺盖滚蛋！没有人会去城外给你们收尸的！”
“我们只不过是些小毛贼，哪儿进得了柯克兰少爷的视线。”有人顶嘴道。
鸡冠头恼羞成怒，虽然对方说得没错，他确实有点小题大做柯克兰少爷借着他父亲在市议员的职位，几乎把整个下城区的灰色地带都牢牢抓在手里，怎么可能关心几个毛贼的收获。
他一脚踹在顶嘴少年的小腹上，阴狠地喝道：“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被踹到的少年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冷冷地看着鸡冠头，后者彻底被激怒起来，飞起一脚踢在那少年的脑袋上，一下子把他踢得满脸是血地晕死过去。
这群小毛贼本来还有些同仇敌忾，见鸡冠头下手这么狠，一下子全被震得一动都不敢动。
唯独一个身材略矮，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金发男孩儿，突然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捂着头蹲了下来。
“装病！装病就能混过去了？！”鸡冠头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正准备抬脚去踢，脚背突然被蹬了回来。他这才注意到，金发孩子已经站直，眼神似乎还迷迷糊糊的。可刚才自己那一脚，明明就是被他蹬回来的。
仓促之间，鸡冠头脑子没能转过弯，呆立在那里。而那孩子像是根本不在乎眼前这些人，兀自摸索着手脚躯干，接着从宽松的米色运动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质鸢尾花。
鸡冠头突然大喝一声“你敢私藏收获！”并没有去抢那枚银色徽章，而是伸手掏向腰间。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少年们纷纷朝后退去。接下来的一幕，才彻底把他们惊得目瞪口呆。
“库里奇……”
杂乱的金色短发、棕色大眼睛、长着一张憨厚圆脸，名叫库里奇的孩子，居然在鸡冠头摸到腰间电磁枪之前，用那枚银质鸢尾花，生生割开了对方的喉管，然后任凭颈动脉飙射出的血渐了自己一身。
鸡冠头捂着喉咙，瞪大双眼，绝望、不甘而又不解地倒了下去。
库里奇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微张着嘴，看向那些光怪陆离的霓虹、遮天蔽日的浮空城，以及街角巨大屏幕上播放着的围剿**武装的画面。
“今……今……”他努力了好几次，才用模糊不清的古凯奥斯语，说出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话。
“今日…………何年？”
没有人回答他，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少年们，突然轰散开去，没多久就逃得一个不剩。
……
……
像是时空穿越，上一秒钟，唐纳还在科恩纳斯城外，遗憾地闭上眼睛，可就像眨了眨眼一样，画面再度亮起时，看到的竟是一个陌生城市的夜景。
霓虹、电缆、街角大屏幕上热兵器战斗的场面、头顶令人压抑的巨大建筑物……他第一反应是回到了地球，可当那个穿着古怪的男人说出一串凯奥斯语时，他才醒悟过来。
还在兰特！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距离那场决战过去了多久？这是哪儿？
为什么又是银质鸢尾花？和兰特岛上母亲的遗物是同一枚吗？
还没来得及弄清任何一个疑团，人群就已经散去。接着有类似警笛的蜂鸣声响起。
唐纳突然意识到，神海还在，一颗颗、一片片的神元正从无到有浮现出来，但都是暗的，周围也感受不到任何魔法元素。
是禁魔领域！
慢着，胸腔内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是蔚蓝斗气！
警笛声越来越近，唐纳转身跑了两步，又回头从死透了鸡冠头腰间摸出一支小手枪，然后一闪身，身体周边泛起淡淡的七彩光芒，是弦音步法。
然而，奇怪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踩出弦音步法的刹那，他像是突然撞到了一堵墙，被弹了回来。
超空间里有什么东西，正是它隔绝了魔法元素！
唐纳立刻反应过来，紧接着一骨碌爬起，拐进一条小巷。
……
……
半个小时后，下城区一栋四层楼高，年久失修的公寓楼顶楼，一间窄小却又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公寓里，二十六七岁的银发女人，被十二三岁的孩子用小手枪威胁着坐在椅子上，手脚不自禁地颤抖着。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胆大妄为，根本不会考虑后果任何人在下城区住得久了，都会有这个共识。
“你到底要干嘛？我这里没有多少钱……”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好说话一些，“不过，不管你需要什么，都尽管拿好了。”
拿枪对着她的，正是库里奇或者说，正是唐纳。
对方的语速有些快，词汇和唐纳印象中的凯奥斯语有些差别，这不是好兆头。
“今日……何年？”唐纳的凯奥斯语显得古老极了。
“何年？你在学校里学过古凯奥斯语吗？”女人的神情显得放松了一些，说话这么文绉绉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太残暴。
“别废话……回答。”唐纳板着脸，即使在一个十二三岁相貌憨厚的孩子脸上，这种神情和目光也显得有些吓人，更何况他手里握着一支手枪。
“是，是的……今天是5月30日……哦，对了，联邦423年……公元667年……”女人慌乱地回答着，不敢对这奇怪的问题，表达任何疑惑。
“联邦？公元？”唐纳皱眉道：“什么意思？”
“凯奥斯联邦，公元244年为了抵抗蓝鬼，光复凯奥斯而成立的人类联邦……”银发女人觉得自己像是在被人用枪逼着做一份历史题目：“公元……公元元年是人类第一部宪章公布的年份，也叫新历……”
“667年……”唐纳恍若隔世。不，是真的隔了几个世纪那么远。一眨眼，竟然六百多年过去了……
好一会儿，他才平复呼吸，接着问：“这是哪里？”
“……艾利大街37号……多隆区……翡翠下城……”女人回答：“……凯奥斯大陆……”
第645章 通缉
银发女人越来越觉得奇怪，眼前这个孩子似乎对钱和食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反而一直在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时，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唐纳赶紧走到公寓门背后，挥了挥持枪的右手，示意那女人去开门。
“不……不要……”女人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轻声哀求，几乎要哭出来了。
从破窗而入一直到现在，唐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银发女人站着的样子，突然发现她似乎比普通人要矮上一截，露在长裙下的一截小腿，细得惊心动魄。她实在是太瘦了。
门外有中年女人在喊：“缇蒂……缇蒂你在家吗？”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身处陌生环境，唐纳不敢大意，鬼知道外面是不是有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逼着那中年女人开门。
正这样想着，门突然被一下子推开，一个四五岁孩子朝着名叫缇蒂的银发女人冲了过来，口中喊着：“妈妈……”
缇蒂显然紧张极了，一把将孩子抱起护在身后，同时警惕地朝唐纳看来。一双写满了好奇的大眼睛，也从她肩膀后面探了出来，看着这位站在房门后，神情有些窘迫的陌生人。
“缇蒂，你有客人吗？”门外发福的中年女人惊讶地问，在她印象里，还从没见过这间公寓来过客人呢。
缇蒂一边说着：“实在太谢谢您了克洛夫太太，要不是有您帮忙带着托尼，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一边装作自然地将门推到一半，正好把唐纳挡在身后，然后又应付了几句，终于把那个中年女人支开。
“谢谢……”她转过身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刚才开门的一瞬间，唐纳看清冲进来的是个小孩，赶紧把冰冷的手枪藏在了身后，这对于缇蒂来说，是个足以令她暂时放下心来的举动。
唐纳微微点头，对着女人怀中的小男孩笑笑，然后问缇蒂：“你……是侏儒？”
“算是吧，我大概有八分之一或者十六分之一的侏儒血统。”缇蒂将房门安全扣扣上，然后把小男孩儿放了下来，半蹲着，用手轻抚男孩的脸，好一会儿转回头看向唐纳，“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纳没有回答，也根本无从回答。
可奇怪的是，那小男孩儿突然喊了一声：“我知道！”接着跑到窗边，指着街对面的大型广告牌道：“妈妈你看……”
唐纳和缇蒂都看到了广告牌上的内容，几乎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广告牌似乎是一整块液晶显示屏，正循环播放着半个多小时前发生的那场命案。右下角占据屏幕八分之一左右的固定图像上，正是库里奇的照片（也就是唐纳现在的样子）。
“天呐！你杀了绿党的人！”缇蒂捂着嘴，扭头看向唐纳，眼神里没有害怕，反而全是担忧，“快！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唐纳没有弄明白情况，但是也不想波及到这对母子，摆手道：“这不关你们的事情，我现在就走……”
“绿党要抓你，你能走到哪里去？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缇蒂轻声喝道，接着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上窗帘，从房间一角的柜子里翻出一套男人衣服扔给唐纳，道：“快换上这个……”
唐纳一时有些莫名奇妙，刚才还是他在胁迫这个女人，怎么突然间反过来了。
缇蒂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赶紧道：“是托尼父亲的衣服……他已经没机会再穿了。”说到这里，她竟然眼眶湿润地别过头去，把托尼轻轻搂在怀里。
唐纳没再说什么，虽然他并不真的只是个孩子，但对这个城市实在太不熟悉，没人帮忙的情况下，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三两下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然后举着缇蒂扔给他的衣服，竟不知道怎么穿进去。
小托尼笑了起来，“妈妈你看，大哥哥也不会自己穿衣服……”
缇蒂赶紧站起来，一边帮唐纳套上裤管、拉紧后再套上一侧手臂，一边抱怨道：“你难道没穿过连体衣吗？还是说，你其实是从上城人？”
“我没，没去过那儿……”唐纳含糊地解释了一句，自己动手，把拉链从腹部一支拉到脖子。
这是一套深绿色的弹性材料连体衣，就在之前短短半个小时里，唐纳已经见过街上有不少人穿着类似的衣服。大概是廉价的底层服装，穿着并不难受，但样子有点奇怪，像潜水服。
“你有……”唐纳想问：你有电话吗？可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所知的凯奥斯语里，根本没有电话这个词，立刻改口道：“你能联系到什么人吗？譬如联邦上层……”
“你真的是上城公民吗？”缇蒂狐疑地看着他。
“不……我也不知道……”唐纳耸耸肩。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戴上这个……”缇蒂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顶帽子，盖在唐纳头顶，眼神瞥到他脱在一旁的脏衣服堆里的那支小手枪，稍微愣了愣。
唐纳拿起手枪，为难道：“衣服……藏不了。”他这才想到，这种紧身衣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设计出来的。
“别带了！”缇蒂一咬牙，抱起托尼，就朝门外跑去。
唐纳稍一犹豫，还是捡起那支手枪，追上去塞到缇蒂手里：“你拿着。”
缇蒂“嗯”了一声，把手枪随手塞进上衣口袋，噔噔噔跨上了大楼外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
唐纳紧跟上去，转过两道弯，才忍不住问：“你能……跟我说说历史吗？”
“历史？”缇蒂回头看了唐纳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空关心历史？”
唐纳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实在太匪夷所思，可他确实太想知道，这六百多年来，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曾经被美帝奇家族所拥有的凯奥斯大陆最大港口翡翠港，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多隆区……是用多隆大陆来命名的吗？这么说，赫尔斯大陆真的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就连毗邻的多隆大陆也变得名声显赫？
艾利大街，就是艾利工业区的那个艾利吗？
绿党又是什么？凯奥斯联邦又是怎么回事？
韦斯利他们都还好吗？自己的又一次穿越，是韦斯利看了那封信后的结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为什么这一次，一点记忆都没有损失，就连神海和蔚蓝斗气都还在？
六百多年，兰特星的科技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翡翠港会变成这样混乱的城市？
唐纳揣着一肚子问题，却被缇蒂一句话全都堵了回来。
为了安全考虑，他不得不暂时压抑住这些疑团，跟着这个怀抱孩子的陌生女人，往楼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