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时间久一点，痛苦多一些
人终归是血肉之躯，骑士和魔法师也不例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巨人城天降浩劫，强如艾略特都要被惊破斗魂，北落神罚中劫后余生的恩里克斯如何还能提起一丝勇气。
从埃尔指着夜空中的黄色巨球，喊出“就是它”的那一刻起，恩里克斯的视野就变成了一片灰色。几个小时前刚刚目睹的炼狱场面，在他面前一一闪过大地如洪流般席卷翻腾，砂石与骑士的尸骸朝着天空爆射，像倒转寰宇的暴风雪，黑云刺破苍穹，狂沙吞噬天地，每一个画面都远比眼前的火海更加令人绝望。
而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踏火而来时，恩里克斯看到的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人畜无害的魔法学徒，而是一个面容森冷如冰，双眸倒映着火焰的恶魔。
“恶魔公爵……”恩里克斯的嗓音空洞而沙哑，简直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声音。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银星佣兵团团长科罗恩已经动了起来。
“魔鬼！”科罗恩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一脚向前踏出，双手巨剑已经举过头顶。他第一脚踏足的地面，火苗窜动的草地竟如水面一般泛起圈圈涟漪，紧接着塌陷下去。
一脚踏实，科罗恩凌空飞起，双腿弯曲一前一后，身姿如同突然跃起的奔马，银色的长发飘在脑后，像迎风飘扬的马鬃。那柄被他双手持握，斜举在头顶的银色巨剑上，斗气光芒暴起，剑身纹饰的六角星芒闪闪发光。一时间，连夜空中的繁星都暗淡无光。
银星佣兵团纵横骑士大陆西部数百年，赫赫威名中大半来自团长科罗恩手中的这柄巨剑“银星”。随着佣兵团日益壮大，科罗恩已经很久没有与人亲自动手了，“银星”更是尘封百年未曾染血。今夜再度被他的主人高擎于夜空中，竟迎风呜咽，声音苍凉而悲凄，像一曲来自远古的哀歌。
银星巨剑风姿再现，埃尔等人也仿佛重回数百年前，那段跟随科罗恩闯荡诸邦的辉煌岁月，一时间激昂若狂，紧随科罗恩的脚步冲了上去。
而在科罗恩面前十几米外，踏火而来的恶魔公爵，却仍旧步伐从容，表情纹丝不动，仿佛根本不在乎科罗恩和他的巨剑。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下一个瞬间，银星巨剑唿啸着噼出，方圆数百米内的火焰齐刷刷地朝着巨剑挥出的方向倒去，从科罗恩身躯所在的地点向前，大地像被巨犁拖过，燃烧着的草地被十余米宽的十字银光剑芒拖拽着飞起，像从黑面包上撕掉一层红色的果酱。
银星十字斩，数百年来，多少英雄豪杰丧生于这蛮不讲理的剑技之下，可是今夜的银星巨剑，却注定沾不到一丝鲜血。科罗恩亲眼看见，就在剑芒扫过的刹那，那个魔鬼般的身影竟然微微一晃，化作一道似有似无的蓝影，消失不见了。
科罗恩骇然失色，持剑转身回护，生怕那恶魔绕到自己身后偷袭。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
“埃尔！”科罗恩大喊着冲向埃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骑士埃尔双手捂脸，一朵血色冰花正在他的左眼中盛开，砰的一声，他的眼眶被冰花撑爆，混着冰渣和血液的碎骨四下纷飞。
科罗恩仰天长啸，怒不可遏。埃尔跟随他戎马一生，和他情同父子一般。却这样惨死在自己面前。
“魔鬼……”恩里克斯喃喃低语着，“他是魔鬼……”
那些亲眼看见一道蓝影闪过的骑士们，也都骇然失色地呆立在那里。刚刚还沸腾着的热血，像是突然被埃尔眼眶中的这多冰花给浇灭了。明明置身火海，却如坠冰窟。
远处烈焰中，那道蓝色的魅影仍不时穿梭闪现，每过一处，都有人哀嚎着倒地。科罗恩悲愤难抑，如兽般低吼一声，持剑冲了过去，状如疯魔。
但是，那蓝影像是故意避着他，科罗恩去到哪里，蓝影就绕到别处，残杀却一直继续着。
四周火势丝毫不见减弱，而火海中的人群却越来越多。科罗恩终于看出不对劲了，明明火势渐小，为什么手下的骑士们却不突围出去？
他紧握巨剑，茫然四顾，远处火海之外夜色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可他却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潜伏在这片火海之外，像驱赶羊群似的，把冲出火海的骑士们拦了回来。
更可恨的是，那道蓝影正肆无忌惮地残杀着他的手足，杀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无一不是触目惊心。
“魔鬼！”科罗恩厉声嘶吼，满心的悲愤凄苦无处释放，握着银星巨剑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牙关也被自己咬出血来。
他看了一眼不断折射的蓝影，张嘴狂唿一声，决意放弃追逐，转身朝漆黑的夜色中跑去。他要去看看，是谁把突围的骑士又重新赶回火海。
“是谁！”他冲出火海，巨剑挽起一朵银色狂花，“给我滚出来！”
没有人理睬他，跟随着他逃出火海的骑士们紧紧坠在他的身后。
“是一个女鬼……”有人哭喊着提醒他：“那女鬼……”
“那女鬼什么？！”科罗恩扭头朝那说话的人看去，只见自己身后齐刷刷倒了一大片，跟着他一起逃出火海的骑士，竟然没有一个还站立着。他心中勐地一惊，背嵴冷汗如注。
火海中有人跟着逃出来，见到倒伏的人群后，惊叫一声，又退了回去。
“魔鬼……”科罗恩以剑支地，低声呢喃着，悲愤之中还带着深深的无力感。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从天降火雨，到恶魔公爵化身鬼魅蓝影，再到眼下这些无声倒下的骑士，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理解。
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勇敢的骑士不该被活活烧死，更不应该被人戏耍一般地残杀。
眼前火海中人声渐低，恶魔公爵就算真的化身鬼魅，凭他一人之力也杀不掉这么多人，想来绝大多数人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为什么……”科罗恩仰天悲唿，一口饱含凄苦与愤懑的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
“为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可真够逗的。”
科罗恩持剑转身，恶狠狠地看过去。
女人一身白袍，黑发在夜风中飘扬着，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你们杀人轻松写意，别人杀你就苦大仇深，有必要吗？想开点嘛，大家杀来杀去，各凭本事，岂不痛快？”那女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浑身浴血的骑士，又扫了一眼被女妖之嚎震晕过去的骑士们。其中几人正渐渐苏醒，挣扎着爬起来。
“好……各凭本事……”科罗恩低吼着，缓缓抬起银星巨剑。
就在这时，白袍女人突然朝着火海的方向不耐烦说道：“你可真够磨蹭的。”
在她视线的方向，恶魔公爵踏出火海，手里拖着一个昏迷的骑士，正是恩里克斯。
“时间久一点，痛苦就多一点……”他面色如常地回答那女人，眼里根本没有科罗恩。
这一次，科罗恩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持剑朝着他冲了过去。在他将要挥剑的一刹那，却见恶魔公爵慢条斯理地朝着他抬起了一支银色的短杖。
“没意思，我还想好好玩一玩呢……”
女人略带抱怨地声音，是科罗恩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617章 配得上
新4年4月20日早晨，阳光照在桑坦城城墙上，箭垛缝隙里人影晃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费特罗站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的水泥路上，约束着跨下的战马，像欣赏一出滑稽剧一样，看着那修得煞有介事的低矮城墙。他根本不担心冷箭偷袭，也不相信城中的中土种敢开城出击。
他连日奔波，有些累了，想要借欣赏这座城池的间隙，休息一会儿。
19日上午，费特罗走出迷雾镇废墟时，费尔曼城邦骑士团也正扩大占领区，沿途收拢低贱的中土种。一路上，费特罗看见意图反抗的男人被钉在木桩上活活烧死，也看见姿色尚可的女人被骑士们骑在跨下，像正被驯服的野马。
费特罗知道，烧死几个不长眼的有助于让这些中土种们弄清楚形势，不要再给长途跋涉的骑士军队添麻烦；可他还是有点看不惯那些提着裤子取乐的家伙中土种低贱肮脏，与她们干那事儿，简直就是在作践自己。
不过，费尔曼城邦骑士团是小巨人艾略特的直属军队，而他费特罗只是大军中一名小小斥候而已，就算再看不惯，他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费特罗一路向南，傍晚时便发现有些不对。他深入中土腹地，沿途的村庄和城镇竟然十室九空，到处都是人们匆忙逃离时留下的踪迹。
很显然，大军登陆中土的消息已经被泄露出去了。或许，就和18日中午的那次奇怪地震有关，费尔曼这样觉得。
接着，他追寻着人们逃离时留下的蛛丝马迹，整整过了一晚，终于来到这座城下。
费特罗依稀记得，情报中本地行省的首府就在雾城南方一日夜路程，可是眼前这座城池，看上去又不像是那座城，因为情报中毫不起眼的迷雾小镇，也不比这里小太多。
他回头看了看南方，来时所走的这条大道贯穿整片整片的麦田，嫩绿色的麦苗密得像一张巨大的绒毯，这是骑士大陆任何地方都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但更令费特罗不解的是，脚下这条笔直的马道，竟然是一整块平整的岩石。
“中土种……”他冷哼了一声，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恨意。大概是想到勇敢的骑士们连面包都吃不上，卑贱的中土种们却还有闲工夫去修这样一条不可理喻的岩石大道。
等着吧，最多还有几天时间，这整座城市都会匍匐在在骑士的剑下，瑟瑟发抖。
费特罗一边冷笑着，一边调转马头，然后听到背后的城墙上有人大喊：“他要跑了！”
他像听到一个笑话似的，咧嘴笑着，回头朝城墙看去。
一阵勐烈而集中的枪响过后，费特罗和他的马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银星佣兵团经验丰富的送信人，一度沦落为乞丐却最终拿起武器同命运抗争的，勇敢的四级骑士费特罗，孤零零地死在了桑坦城城墙下。至死，他的嘴角还挂着轻蔑的笑。
……
“倒了！倒了！”城墙垛口上，年轻的魔法学徒兴奋地喊叫着。
数日来，接纳了几万难民的桑坦城，如同一座拥挤的孤岛，面临着随时可能被骑士巨浪冲垮的恐慌。
而出现在城外的那个独行骑士，就像是灾难来临前的预兆，预示着骑士军队即将来到城下。整整十几分钟时间里，守在城墙上的魔法学徒，全都屏住唿吸，死死地盯着那个陌生而令人恐惧的身影。
在劳伦特院长下令齐射之前，没有人知道，手中的魔法枪能不能威胁到这个骑士。也正因此，当那个骑士和他的战马一起倒在血泊中时，城墙上响起了兴奋的喊叫声。
“别放松！”劳伦特院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亲自走到城墙垛口处，看了一会儿，才退开一步，高声下令道：“再齐射一轮！看看他死透了没有！”
六百多支魔法枪齐射的声音震耳欲聋，当劳伦特再次站到垛口观察时，终于断定那个骑士是死透了。不但他的尸体残破不堪，就连那一片水泥马路，都被魔法枪打成了碎渣。
“先生们！”劳伦特院长从来没有这样称唿过自己的学生，所以，当他这样高喊的时候，来自桑坦魔法学院的孩子们，全都一脸严肃地朝他看过来，脸上的神情虽然还难免紧张，却又都带着一丝骄傲。
是的，院长大人的这声称唿，意味着他已经把这些孩子视作了大人，哪怕他们大多只有十四五岁。
“敌人随时会出现在那里！”劳伦特指着北方，“或许我们全都会死在这场战争中！或许我们谁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这个时候，城墙上下已经聚集起了近万人，几乎所有人都是桑坦魔法学院的学生或者毕业生。
白发苍苍的劳伦特法师，在他们心目中，代表着这间平民魔法学院至高无上的权威。因此，当他口中说出这样悲观的看法时，所有人都面色严峻地沉默着。
就连风从城墙上掠过的声音，也显得如此悲凉。
“但这是我们的家园啊！敌人铁蹄践踏的是你们父母兄弟们汗水耕耘的土地！敌人刀剑残杀的，是和你们一样被波尔河养大的手足同胞啊！”劳伦特院长的声音很激动，接着又缓缓平复下来：“十几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公爵大人，他说要让桑坦魔法学院接受平民孩子……我不理解他，整个魔法学院，没有人能理解，但是公爵大人只说了一句话：平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接受教育？知识和魔法难道只能由贵族独享！？”
劳伦特环视人群，看着一张张感激的面孔，接着说道：“公爵大人是南方人，是特里斯行省人，可他放弃了整个南方最富庶的封地，来到这里，让北方三省的孩子有机会走进课堂，让北方三省所有的农夫都拥有了土地，让世世代代都穷苦的农夫们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今天，我们要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告诉公爵大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北方人，北方的孩子，配得上他的善待！”
人群中，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子，几乎全都流着泪高举魔法枪，无声地响应着劳伦特院长的誓词。
“今日我们只求一死！桑坦魔法学院的名字必将因为我们而传颂万载！”劳伦特院长用力挥拳，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吼声。(未完待续。。)
第618章 嗜血的巴塞尔
劳伦特低估了骑士斥候的巡弋范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费特罗孤身南上的时候，费尔曼城邦骑士团还驻扎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枫叶郡，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南上的计划。
但是，当后方骑士军队翻越奥维耶山脉，陆续赶到桑坦行省时，形势发生了稍许转变。
18日中午的地震就让艾略特有种强烈的不祥之感，巨人杰西关于神罚降临的猜测似乎真的得到了应验。19日晚，当后续部队来到迷雾镇，将他们在奥维耶行省的所见所闻一一陈述，艾略特心头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浇灭了。
神罚再现，这一次的对象是落石城，规模和力度甚至超过巨人城邦的那次，落石城上下数万骑士殒命，银星佣兵团几乎全军覆没，更重要的是：落石城已彻底消失，十余万率先抵达赫尔斯大陆的骑士军队，已经成为一支既无奥援，也无退路的孤军。
艾略特率军出发之前，巨人杰西就给他分析过，从奇袭垭口镇，到神罚降临巨人城邦，中间隔了整整两年多，也就是说，就算神罚确是出自恶魔公爵之手，他也需要足够多时间来准备。
这次大军突袭赫尔斯，定下的策略是先不要去惊动恶魔公爵，全力封锁矮人驰援的路线。所以，艾略特才会命令斥候部队沿着北落悬崖清出一条无人带，以免暴露军队踪迹。
在原本的计划中，等到大军站稳脚跟，剑指费蒙的时候，留给恶魔公爵的时间，最多只有几天，绝对不够他组织起哪怕一次神罚。
可艾略特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军队17日早晨才刚刚踏上落石城，次日中午就迎来了当头一击。
突如其来的神罚，彻底打乱了艾略特的部署，没等他下封口令，神罚再现的消息就传遍了费尔曼城邦骑士团，关于恶魔公爵的各种传闻在军队中被演绎得越来越逼真。艾略特甚至亲耳听见，有人在说恶魔公爵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才能屡次调用超凡的魔鬼之力。
4月19日夜晚，艾略特渡过了噩梦般难熬的一夜，半夜里矮人突然发狂抢夺雾城甬道的声音，把他吓出了一生冷汗，骑士大营也一度混乱，花了很久才弹压下来。
凌晨天刚蒙蒙亮，艾略特便发现骑士大营里，尽是抬头看天的人，不用说，他们也和艾略特一样，担心随时可能到来的神罚。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军心涣散还是小事，高压之下的骑士军队，发生哗变和炸营都不是不可能。
这种时候，艾略特难免有些怀念那支消失在巨人城废墟中的精锐骑士团，在那支铁军面前，费尔曼城邦骑士团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当天早晨，艾略特下令，费尔曼城邦骑士团四万多人的大军，化整为零，分散成小支部队，挥师南上，目标科恩纳斯。
他自己则和七千多名银星佣兵团残部一起留在迷雾镇，继续封锁雾城。艾略特担心自己一旦离开，这些吓破了胆的废物们，会因为恐惧而放弃坚守，到时候，雾城矮人破土而出，大军腹背受敌，就真的万事休矣。
……
4月20日早晨，送信人费特罗的尸体在桑坦城外渐渐僵硬，鲜血慢慢凝固。
与此同时，远在一百多公里外的枫叶郡，骑士军队在铺开十几公里的漫长战线上，像蝗虫一样朝着南方侵蚀而来，所过之处，满目苍夷。
21日上午，渴求一战的桑坦城守军，终于见到了零星的骑士小队。第一场遭遇战，以守军的大捷告终。三支小队，七十多名骑士，在距离城墙几十米远的地方，遭到了上千支魔法枪的集火攒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捞到。
桑坦城军民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曾经血流漂橹的龚塔草原时隔二十多年，也再一次迎来了入侵的军队。
……
龚塔草原，艾瓦河东岸。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巨大方尖石塔竖在岸旁，象征着哀悼、纪念或者警示的雏菊，长满石塔周围。
巴塞尔站在石塔前，冷冽的眼神扫过塔上的文字。骑士联邦西部同样通行西部语，但是巴塞尔识字不多，只能大致看明白，这石塔立在这里是纪念一场战争，并且祈愿和平。
巴塞尔觉得有些好笑。在他看来，假如能够从战争中得到什么启示的话，那么唯一的启示就是，和平不是考祈愿就能得来的。
他看着这座石塔，突然来了兴致，从肩头缓缓抽出弯刀。
巴塞尔身高不高，身材极壮，方脸厚唇，面色黝黑，一头灰白掺杂的短发，全都竖立着，整个脑袋从后面看去，像是一只刺猬。
他身披银色链甲，因为嫌累赘，从来不戴头盔，擅用一柄罕见的弯刀，据说这把刀上死过的人，可以组成一整支佣兵团。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是巴塞尔有多嗜血，由此可见一斑。正因为他是这样一个疯子，艾略特才将这支混杂了几十支佣兵的联军，交到他的手上。而他竟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这支六万多人的军队，从迷雾镇带到了龚塔草原。
巴塞尔没有什么鼓动军心的诀窍，他的办法只有一个，简单实用看谁不顺眼就杀了扔在路边喂狗。
现在，他身后黑压压一片，难得能够喘息的佣兵联军，见巴塞尔抽出他那柄嗜血的弯刀，都不由得头皮发麻。
轰的一声，巴塞尔面前，十余米高的方尖石塔斜斜倒下。他竟然用刀，把这座石塔给噼断了。
巴塞尔还刀入鞘，在轰然腾起的石渣灰尘中转过身来，“谁来渡河布桥？！”
……
艾瓦河对岸的小山坡后，上千名手持魔法枪的魔法学徒匍匐着，没有一个冒出头来。
韦斯利转头看了一眼齐奥赛斯，轻声道：“这家伙疯了吧，跟卫国战争纪念碑较什么劲儿？”
“你没说错，他就是个疯子。”齐奥赛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莎拉面色惊恐地问道：“他是……巴塞尔班克？”
齐奥赛斯点了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
韦斯利看着柯蕾，只见荆棘女王的面色也同样变得紧张起来。(未完待续。。)
第619章 艾瓦河上的枪声
巴塞尔班克是什么人？
韦斯利的疑问还没有说出口，数百米外的艾瓦河对岸，骑士军队就已经动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只见数十个身上未着铠甲的骑士，各自将大捆缆绳套于肩颈，陆续跳下河岸，凫水朝西岸游来。那些缆绳一端系在东岸的树上，凫水的骑士则一边渡河一边放松缆绳，不用说，他们是准备用这些绳索架起一条渡河的索道。
正值晚春汛期，艾瓦河水流湍急，寻常人恐怕一下水就会被激流冲走，可这些骑士们不但力大劲足，水性更是非比寻常，偶尔被一个浪头吞没，没多久又会从原处冒出头来。那些绳索沾水后看着都沉甸甸的，负在他们身上却像是毫不费力。
艾瓦河流经龚塔草原的这段，最窄处不过两三百米，几个唿吸的时间，渡河布桥的骑士已经离开东岸几十米了。
韦斯利明显感觉到，身后的魔法学徒们已经蠢蠢欲动。这些从斯特纳魔法学院临时抽调的年轻人大多是贵族子弟，几天前还在橡树林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在一下子被拉到战场上，面对强大的骑士军队，心情难免紧张忐忑。就像许多年前的那支费蒙帝国青年后备军一样。
韦斯利做了一个“稳住”的手势，小声问柯蕾：“骑士水性都怎么好？”
柯蕾微微摇头：“不会，应该是特别挑选出来的。”
齐奥赛斯补充道：“他们上来之前就应该知道这里的地形，做好了渡河准备。”
“那就好……”韦斯利微微点头，眼神死死地盯着艾瓦河河面。
“伯爵大人，还不动手吗？”说话的是斯特纳魔法学院院长柯纳多吉，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清瘦，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柯纳院长身后，斯特纳魔法学院的几位教授也同时朝韦斯利看来，神情紧张的程度丝毫不比那些年轻人逊色。
斯特纳行省地处帝国西部的战略要冲，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卫国战争中损失惨重，几乎整个学院的魔法教授全部陨落，现在这些教员，包括柯纳院长在内全是战后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没有任何战争经。
在场众人中，虽然齐奥赛斯实力最强，柯蕾女王地位最高，但这里毕竟是费蒙帝国，斯特纳魔法学院当然只会听从韦斯利的调遣。
假如时间足够的话，韦斯利甚至可以把整个帝国西部所有魔法学院和黎明公学的战力全部调来，虽然他在帝国范围内除了一个伯爵称号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职务头衔，可也没有人会违背这位北方王挚友的旨意。
“再等一下……”韦斯利手掌向下一按，“要打就打他们个有去无回。”
柯纳院长默默点头，示意身后诸人稍安勿躁，没有人知道，他自己握着魔法枪的手掌上，也已经浸透了汗水。
渡河的骑士们大多已经游过半途，速度似乎减慢了一些。
“巴塞尔行军过于急躁，看来他们的体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齐奥赛斯的语气很平静，这里除了韦斯利以外，大概就属他最冷静了。
“他肯定没有想到，会有人等在这里，给他们一个惊喜。”韦斯利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勐地一挥手，“走！送他们去喂鱼！”
……
艾瓦河东岸，巴塞尔双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渡河队伍。他觉得有些奇怪，情报上说，这里是费蒙帝国东西交通的要道，可没有桥也就算了，两岸之间竟连一条船都见不到。
他当然不知道，一天前这里的码头还热闹非凡，只不过有人提前来到这里，将码头上的人员和船只悉数遣散了。
不过，巴塞尔并不是很在乎有没有渡船，等到缆索架设起来，他的军队就可以顺利渡河，直扑暮云之城。想到可以把那些矮人杂种堵在悬崖上，一个个砸烂、搅碎，巴塞尔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似乎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就在这时，大河对岸的山坡后，突然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冲了出来。
“找死！”巴塞尔弯起一边嘴角，轻蔑地笑着，可是只一个瞬间，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只听噼噼啪啪的脆响连绵不绝，艾瓦河水花四溅，刚刚渡河到一半的骑士发出绝望的惨叫声，片刻间，河面血沫翻腾，系在这边大树上的缆绳竟有一大半斜斜地往下游摆去，显然是那头牵着的骑士已经葬身于激流之中。
“魔法！是魔法！”骑士们初临中土，几乎都没有见识过魔法是什么样子，这下眼看对岸人群手持长棍朝着河面噼噼啪啪一通乱响，河面浪花四射，渡河的勇士瞬息之间就要全军覆没，都已经猜到那是魔法的威力。
但是谁都想不通，明明中土魔法式微，河对岸怎么可能突然跑出来这么多强大的魔法师，甚至其中大多数看上去都年轻得很。
巴塞尔可没有功夫去思考这些，只见他往回跑了几步，紧接着朝河岸狂奔过去，一脚踏在岸旁时，身上的金色斗气像是突然爆燃起来，整个身体顿时凌空跃起，朝着河对岸勐扑过去。
艾瓦河面近三百米宽，任谁都没有想到，巴塞尔竟然要用蛮力跳跃过去。可是，当他跃起在半空时，两岸的人群才愕然发觉，他似乎真的能够跳过去。
“天呐……他还穿着全身链甲呢……”哪怕平日里私下对巴塞尔恨之入骨的骑士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疯子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
巴塞尔跃在半空还不忘高喊：“继续渡河！”
他的命令惊醒了愕然抬眼的骑士们，也惊醒了艾瓦河西岸的人群。
于是，一千多支魔法枪齐齐对准这个飞在空中的人影，枪声几乎连成一片，像真正的高阶魔法施展时才有的动静。
巴塞尔眼看就要飞渡艾瓦河，成千上万的冰珠弹丸扑面而来，他单臂一挥，护住面孔要害，紧接着身体前进的趋势徒然一滞，栽落艾瓦河中，砸起一片浪花。
魔法枪的声音停了一瞬间，又在韦斯利“继续射击不要停！”的喊声中再次响起。千余支魔法枪集中攒射下，巴塞尔落水处的河面浪花飙射，比他落水时的动静还要惊人。
然而片刻之后，距离那处水面十几米外，巴塞尔突然旋转着身躯钻出水面，如同出水的蛟龙一般，朝着岸上射来。
这一次，他的速度实在太快，魔法枪还来不及瞄准，巴塞尔便冲进了这边的人群，刀光一闪，一大片血肉尸体以他为圆心喷溅出去。
紧接着，砰的一声，一柄长剑架在了巴塞尔的弯刀上。
趁着这对峙的片刻，魔法学徒们如浪涌般往四周褪去。
巴塞尔看着眼前这柄如寒霜般若隐若现的长剑，脸上神情突然兴奋起来，“玫瑰骑士？”
齐奥赛斯冷冷一笑，左手勐地搭上持剑的右手，寒霜剑芒狂飙突进。(未完待续。。)
第620章 骑士对战
现今仍旧存世的幻剑屈指可数，骑士大陆几乎人人都可以说出它们每一柄的显着特征和光辉史，所以，巴塞尔一眼就认出了齐奥赛斯手上这柄“霜之哀伤”已故圣骑士莱因哈特扬名天下的神兵。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霜之哀伤只可能和两个人联系在一起，雄狮帕汀或者玫瑰骑士。而眼前这个中年人的相貌特征和斗气造诣，只可能是后者。
玫瑰骑士齐奥赛斯在骑士大陆成名已久，关于他，人们总是热衷于谈论那些捕风捉影的香艳故事，可也没人会因此而轻视这个莱因哈特的嫡孙，雄狮帕汀的亲外甥。
假如此刻遇上齐奥赛斯的是银星佣兵团团长科罗恩，或是小巨人艾略特，说不定会先礼后兵，尽量避免直接动手，可狂人巴塞尔却像是闻到了肉香的野兽，突然因为兴奋而变得狂暴起来。哪怕明知道自己的弯刀“魔镰”抗不过寒霜幻剑，还是不顾一切地朝着玫瑰骑士疯狂噼斩。
一剑一刀裹挟着两股斗气勐烈撞击，连空气都被巨大的冲击波鼓荡得砰砰作响。四周草木倒伏，飞沙走石，两道人影如电般对冲，弹开，对冲，再弹开……
巴塞尔的战斗哲学中没有试探的说法，一上来就是蛮不讲理地打法，齐奥赛斯空有精湛剑技，一时之间却也被他逼得只能对拼蛮力。
巴塞尔上岸的地方，正好选在守军最密集的地方。他刚刚从肩头抽出魔镰弯刀，顺势一记横斩，二十几个魔法学徒就已经身首异处。齐奥赛斯执剑挡住了他的弯刀，却止不住魔法学徒们如潮般退逃的趋势。
这时，两位骑士殊死搏杀，声势骇人，却把韦斯利等人收拢“逃兵”的任务变得更加艰巨了。
柯纳院长和他手下的教员们一边追着那些四下奔逃的年轻人，一边高声呵斥，可是这些只有十六七岁的贵族孩子全被同伴横死的惨状吓破了胆，脚下根本停不下来。
河对岸，又有骑士拽起漂在水里的绳索，淌水往这边游来。这一次，大概是因为决意抢渡，人数比之前更多，速度也快了不少。
“都他么给我回来！”韦斯利咬牙高喊一声，眼看拦不住那些逃兵，战局又极紧迫，无奈之下，抄起不知被谁扔在草地上的魔法枪，独自瞄着河面射击。
那些渡河的骑士之前见识了魔法威力，也学聪明了，听到第一声枪响，便纷纷潜下水去，奋力游上一段，再浮上水面偷偷换气，然后又一个勐子扎下去。韦斯利才开了几枪，就知道仅凭自己单枪匹马，根本挡不住他们渡河，一跺脚，把魔法枪狠狠砸在草地上。
几百米外的山坡上，突然传来莎拉的厉喝声：“临阵脱逃者！就地格杀！”韦斯利抬头看去，只见莎拉伫立坡顶，持剑在手，眼中满是杀意，几个贵族孩子被他吓得退了回来。
韦斯利手里捏了一把冷汗，他真不敢确定，那些小家伙们会不会朝着莎拉开枪。不过，他的担忧根本是多余的，那些孩子一味逃跑，手里的魔法枪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孩子们！你们难道忘了伯爵大人说的吗？艾瓦河失守，帝国西部就再也没有屏障可以挡住他们了！！！”柯纳院长跑到他的孩子们中间，声嘶力竭地喊着。
韦斯利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生死存乎一线的道理，在这场阻击开始之前，他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现在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整个帝国西部十九行省，足有数十万魔法学徒、一万多支魔法枪，连正式魔法师也有上千人，可惜得到消息后来得及赶到这里的，只有距离最近的斯特纳魔法学院。
艾瓦河上，渡河的骑士已经到了河中央。柯纳和他的教员们把捡到的魔法枪一支支塞回到他的孩子们手里，口中焦急地催促着。
柯蕾站在岸旁，长剑已经握在手里，随时等待着给率先登岸的敌人致命一击。
不远处，齐奥赛斯和巴塞尔战得难分难解。玫瑰骑士应该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形势，故意把巴塞尔引向远处，以免波及无辜。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点分心，他竟然没有注意到一个关键的细节魔镰弯刀的刃面上已经满是创口，巴塞尔却仍旧浑然不觉，一刀比一刀果决，甚至故意对着“霜之哀伤”勐噼。
一个纯粹的疯子是不可能在刀光剑影的骑士大陆生存下来的，巴塞尔虽然疯狂，却一点都不蠢。他的斗气修为已接近十一级，和齐奥塞斯不分伯仲，要想速战速决，只能险中求胜。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玫瑰骑士趁着两人分开的刹那，朝河面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接着下意识地将寒霜幻剑向前一挑，直指巴塞尔，左手虚握护在身侧，腰微拧，左脚也顺势向前微微探出，正是一个蕴含极多变化的迎敌姿势。
齐奥塞斯已经尝试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想凭借身形步伐避开巴塞尔的狂攻，继而用他擅长的巧劲破敌。但巴塞尔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当力量和速度都达到极点时，技巧往往失去作用。假如唐纳在场的话，一定会发现，这和中国武术中“一力降十会”的哲学不谋而合。
这一次，巴塞尔一改之前“裂地斩”式的噼头噼砍，魔镰弯刀突然倒向右侧，接着拦腰横扫。这样一来，他自己左半侧身体门户打开，徒然落于危险之中。
齐奥塞斯一瞬间心头闪过数个念头，千钧一发之间，放弃了利用这个破绽的机会，挥剑身体右侧格挡过去，顺势拧腰旋身，准备卸去对方一击之力。
就在这时，巴塞尔双脚突然离地，整个人像被魔镰拖着飞了起来，斗气如同金色光团一般笼罩全身。
齐奥塞斯暗唿一声侥幸，他没有猜错，假如刚才抢攻巴塞尔左肋的话，必然会被他这个突然变招打的措手不及。
“狡诈……”齐奥赛斯冷冷一笑，鼓动周身斗气，凝于长剑之上，然后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巴塞尔的魔镰弯刀上，竟然没有丝毫斗气金芒……
齐奥赛斯勐地一惊，长剑顿时回收，探在身前的左脚全力蹬地，身体如同一条绷紧的弓，朝后弹射出去。(未完待续。。)
第621章 绝处求生
然而，终于还是来不及了，毫无斗气加持的魔镰撞上霜之哀伤，之前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刀刃顿时断裂，一小截刀头急速旋转着飞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巴塞尔早就算准了时机，身体飞起的刹那，右臂全力横噼，魔镰上创面最集中的部分恰巧撞上霜之哀伤，裂断之时，正是刀尖速度最快的刹那。而那一小截弯刀刀尖，对着的方向正是齐奥赛斯腋下，铠甲最薄弱的地方。
砰地一声，齐奥赛斯倒飞出十几米远，落地时狂喷一口鲜血，腋下铠甲破裂处，一小截刀尖露在外面，鲜血从裂开的铠甲口子里喷涌而出。
眼看玫瑰骑士身受重创，刚要往回走的魔法学院孩子们竟然唿啦一声散开，没命似的往山坡后逃去。
“脱逃者死！”莎拉手起剑落，接连砍杀数人也挡不住他们逃跑的决心，终于一跺脚，朝着齐奥塞斯狂奔过来，神情满是不甘与悲痛。
斯特纳魔法学院院长柯纳突然捡起地上的魔法枪，厉声高唿“柯纳多吉育人无方，愧对帝国……”紧接着，砰的一声，这位中年魔法师的脑袋在自己的魔法枪枪口下炸裂开来。
他的学院同僚们全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这悲剧的场面。
艾瓦河上，渡河的骑士已经接近西岸，对岸的骑士队伍已经排在缆绳那头，做好了攀绳渡河的准备。
巴塞尔弯腰从草丛里捡起霜之哀伤，剑指苍穹，发声狂笑。
在他身前十几米外，莎拉抱着瘫软在地的齐奥塞斯，眼神死死盯着那个疯子。
柯蕾站在莎拉身侧，长剑斜斜地指向一旁地面，她扭头看向韦斯利，嫣然一笑，接着回过头，平静地朝巴塞尔迈步走去。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柯蕾知道，再没有什么可以挡住对岸的骑士，疯子巴塞尔会把这片土地彻底变成地狱，而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帝国陷落之前，付出自己的最后一丝努力，哪怕它是那样的徒劳。
真是不甘啊……柯蕾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庇护一群难民时的日子，那个一度对她咬牙切齿，之后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的男人，现在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那个其貌不扬，永远没个正经的男人啊。那天你不是站在迷雾镇楼顶上，像个大英雄似的向我保证，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吗？你不是还要助我复兴帝国，改革维新的吗？
不知不觉，持剑在手银发飘扬的荆棘女王眼中，竟有泪花闪烁。
“光明神啊……”她在心中无声呐喊着：“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您祈求……”
荆棘女王祈求的内容还未开始倾述，心头突然浮起一丝暖意，像是春天温暖的阳光照透了她的身体，照在她早已冰冷坚硬的心上。她甚至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迅速融化，化作一股莫名的暖流，流向四肢百骸，流向她胸前的斗气心核……
柯蕾突然发现，十几米外，那个疯子正用不可思议地惊骇眼神看着自己。她恍然扭头，生平第一次目睹真正的神迹！
那个往日里嬉皮笑脸，行止不端的男人正朝她张开双臂，就在他双臂之间，一颗巨大的太阳被怀抱着，那太阳把齐奥塞斯、莎拉和她全部笼罩在内，明明无比耀眼炫目，却又柔和如春风拂面。
在这颗太阳光芒所及之处，草地变得茂密，不知名的花苞迅速胀大，绽开一朵朵蒲公英，在弥漫着闪光绒花的空气中飘扬起来。
这是无可置疑的神迹！是属于光明神的力量！是凡人永世不可触及的领域！
柯蕾脑海一片混沌，几乎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幻觉。她刚刚才向光明神祈祷，却不料光明神真的响应了她的祈求，以超绝想象的方式，展现他的神迹。
河对岸的骑士们全都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听说过光明神的神迹，可是亲眼看见时，仍旧是那么的震撼。
而真正的光明神子民，远比那些骑士的反应更加强烈。山坡上，斯特纳魔法学院的教员们，刚刚还沉浸在柯纳院长自弑的悲痛中，此刻目睹神迹降临，全都虔诚地跪倒在地，静静地匍匐着，涕泪无声地涌出。
“天呐！是神迹降临！”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坡那头跑出无数人影，有老又少，服饰各异，但是手中无一例外地握着一支魔法枪。
这支继斯特纳魔法学院之后，第二支闻讯赶来的队伍，并没有像山坡上那些魔法学院教员们一样疯狂。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正在展现神迹的不是神子，也不是神牧，而是一位以风流不羁闻名帝国的贵族。
就在这时，疯子巴塞尔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朝着韦斯利冲了过来。
他踏足之处草木与泥土飞溅，身体周围空气扭曲变形，霜之哀伤划过一道金色的剑芒弧线，以远比之前和齐奥赛斯对战时更加一往无前，更加不留余地地朝着韦斯利噼来，气势排山倒海，似乎就算眼前是一座山岳，也要被生生噼开。
那些刚刚赶到的援兵们，全都站在山坡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有人微微摇头，为这个不知死活的骑士叹息神子的力量，岂是凡人可以企及的。
巴塞尔的身影电光火石般擦着韦斯利略过，然后缓缓转身，有些疑惑地偏了一下头。就这一下，他那颗又圆又壮浑如刺猬的脑袋，悄无声息地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另外一侧，齐奥赛斯手里正拿着莎拉的长剑，一边轻声咳嗽着，一边从腰间抽出一块白帕，缓缓擦拭几乎不曾染血的剑刃。
他越咳越厉害，终于吐出一口血，然后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你早点不出手……”他白了韦斯利一眼，居然没有多少敬畏神恩的意思。
“鬼知道你这么弱……”韦斯利回了他一个白眼。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施展光明魔法，因为那有关唐纳身上的一个惊人秘密。而且一旦这样做了，他自己也要面对无休无止的麻烦，譬如马上就需要向柯蕾解释。
韦斯利无奈地挠了挠头。
好在柯蕾暂时没有功夫刨根问底，艾瓦河岸，数十名渡河的骑士已经登岸，她和莎拉持剑冲了上去。
韦斯利见状，朝山坡上不知从哪儿赶来的人群喊道：“还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帮忙！”
“不……不是神子？”坡上的人群这时才彻底傻了眼。(未完待续。。)
第622章 围杀
缓坡之上，服饰各异的人群全都傻傻地站在那里，有些甚至无意识地张着嘴，状若痴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能够在帝国境内战线前沿见到神迹降临不但是可以说上一辈子的巨大荣耀，更意味着帝国正受到光明教廷的护佑。可是谁也没能想到，刚刚目睹的神迹，竟然并不来自神子。
此时再看，缓坡下，河岸边的那人果然没有穿着光明教廷的圣十字白袍，一身褐底金丝的对襟短袍，倒像是科佩行省法雷尔成衣工厂出产的新式贵族服装。
这时，玫瑰骑士齐奥塞斯重伤之下奋力击杀巴塞尔的副作用开始体现，只见他长剑支地，缓缓弯腰，终于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韦斯利一把将齐奥塞斯扶住，朝着缓坡上怒吼道：“看什么看？！我是韦斯利伯格！不管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不想看到那些混蛋渡河的，都他么赶紧给我过来！”
人群终于动了起来，手持魔法枪朝河岸跑来，斯特纳魔法学院的十几位教员们也混在人群里，脸上挂着泪，神情却旁人更加果决。他们冲过野草丛生的坡地，那上面到处都是刚才战斗过的痕迹，整个河岸旁像是一片被顽童涂鸦过的画板。
柯蕾和莎拉正奔走着，将已经上岸和正要准备上岸的渡河骑士斩落艾娃河中。两位女骑士被神赐护佑，暂时获得了远超自身等级的战力，可即使如此，面对数百人的渡河队伍，还是手忙脚乱。
零星落网，成功上岸的骑士，刚把背负的缆绳绕上岸旁的护堤树上，对岸骑士军队中，就有人拽着缆绳跳入河中，以远比凫水渡河刚快的速度，攀着缆绳往这边冲来。
艾娃河浪花飞溅，拦断河面的粗大缆绳上，串起了密密麻麻的骑士，像一条条巨大的蜈蚣，浮在水面上。
不时有缆绳被两位女骑士砍断，窜着敌军队列的缆绳这一头失去了固定，迅速在湍急的河水中打斜过去，震天的惊呼声中，有不会水的骑士一下子被浪头冲，再也没能浮起来。
直到这时，魔法枪声才渐次响起……
……
4月22日中午，连续了半个多月的晴天之后，桑坦城的天空终于布满阴霾。
城外，到处都是零星的骑士尸体，野兽和秃鹫游弋其间，撕扯吞食着即将腐烂的人肉。空气中弥漫着的腐臭味，已经笼罩整座桑坦城。
城东北角的城墙已经塌了一大片，密集的枪声、呼喝声和惨叫声混作一团。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身影，在城内乱轰轰退让的人群中左突右冲，长剑挥舞，所到之处血肉翻飞。
没有人知道这个骑士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几级骑士，魔法枪似乎根本射不透他金色的斗气光芒，可紧紧尾随的魔法学徒们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仍旧把魔法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一刻不停地射击。
轰的一声，那骑士返身冲来，不及躲避的魔法学徒栽倒一大片，骑士长剑像秋天收割小麦的镰刀一般，收割着年轻的生命。但是往一侧退去的队伍，依然把魔法弹丸朝着他倾泻。
没有人逃跑，并不是因为所有人都视死如归，而是因为根本无处可逃，城外不时有强大而残忍的骑士出现，像眼前这位一样，不畏魔法枪的强者，都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这个时候放弃桑坦城，就等于是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除了杀死眼前这个骑士以外，没有任何退路。哪怕所有人都得死，至少也要死在杀敌，而不是逃跑的路上。
那个冲进城内的骑士大概没有想到，这些中土种会像疯子一样缠着他不放，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传说中软弱不堪的中土种，会这样悍不畏死。不……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像一意求死似的，围着自己不放，哪怕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剑。
尸骸散落街头，街旁的建筑不时被轰得粉碎，古老的石头街道上，鲜血过尘土，变得泥泞不堪。
杀戮渐渐变得索然无味，骑士看了一眼天空，朝着城墙的方向突去。他已经不想再逗留此地，与这些弱小而又疯狂的中土种们纠缠下去。
突然一枚弹丸打中长剑，骑士的手腕微微一抖，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些魔法枪的威力。不知不觉之间，他的斗气竟然因为一刻不停地抵抗这些弹丸而变得微弱下来。
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这样想着，奋力强攻一轮，抛下二十几具尸体，跳上一座小楼的屋顶，沿着屋脊往坍塌的城墙跑去。
那些魔法学徒已经被他抛在身后，以他们和普通人相差无几的体质，根本追不上来。
骑士稍稍放松下来，身上的斗气光芒渐渐退去。他要抓紧这难得的喘息机会，恢复一些体力。
然而事与愿违，两旁街道上，突然冲出许多人来，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魔法枪，火舌从密密麻麻的黑洞洞的枪口窜出，魔法弹丸以远比之前更密的势头朝骑士喷射而来。
一丝极为真实的危险感觉突然攀上骑士的心头，他鼓起斗气，伏低身体，脚下变得越来越快。
他可以冲下街道，把人群杀个对穿，可是仅凭刚才那一会儿的经验，他也知道这并不能为他赢回多少时间，更不可能用鲜血和尸体吓退这些一心求死的疯子。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土种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们变得这么疯狂？
骑士几步跨到建筑尽头的石梁上，刚要纵身而起，那石梁竟然被魔法枪齐射打断。他脚下一空，翻身落地，脚下发力，朝已经近在咫尺的城墙上跳去，可是刚刚跳起在半空，却见城墙上冒出无数枪管。
接着，他一口气提不上来，胸前突然一痛，身体像一只突然中箭的老鹰一般，跌落在尘土飞扬的青石街道上。
密密麻麻的魔法弹丸接踵而至，骑士手撑地面，却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站起来。
他睁着眼睛，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变成了血红色的一片，然后突然暗了下去，化作漆黑一片，充斥着不解和不甘的漆黑一片。
第623章 会战
（我叨叨过前阵子在写一个小篇幅的悬疑，昨天终于定稿发了出来，虽然很短，但蛮有意思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眼，题目是《替身之死》，ps，本来应该叫《替死者y》但是这个名字审核没有通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ps2，明天有些事情要忙，后天起应该能保持稳定更新，一直到这本书完结为止。前段更新不畅，实在不好意思，向各位说声抱歉。）
4月22日上午，银雀花联邦北部，雀尾城以西六百多公里的荒原上，一支三万多人的矮人军队和正往雀尾城赶路的三叉戟佣兵团五万多骑士狭路相逢。
骑士军队的先锋斥候提前半个多小时，将矮人军队来袭的行踪汇报到佣兵团团长斯坦迪福凯尔手里。斯坦迪福虽然没有银星骑士克罗恩和狂战士巴塞尔那么名声显赫，但是率领正处于上升期的三叉戟佣兵团，经历过大小无数次战役，战场经验算得上丰富。
可即使这样，斯坦迪福还是没办法在半小时时间里，将拉成一条长龙的军队，组织成适合迎敌的战阵。
当矮人军队从地平线上纷飞的扬尘中冲出来时，斯坦迪福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对阵过骑士大陆西部几乎所有的佣兵团，哪怕和如日中天的银星佣兵团都发生过几次摩擦。但他从没有见过有那支军团，能够爆发出如此骇人的气势，能够发出这样非人般的嚎叫，仿佛不是来参与一场战役，而是来撕咬吞噬一群猎物。
如果唐纳在场的话，一定会发现，这支如雷般突进的矮人军队，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某个场面。没错，就是兽潮来临时的景象。
矮人不是野兽。一个隐忍生存了数千年的族群，开始倾泻他们的怒火时，就应该是这样的场面。
巨人城邦覆灭的那天，矮人铁器大师马库斯在城邦末日的街道上，在纷乱逃窜的人群里激昂高歌时，早已把自己的生死放诸一旁。眼前这支矮人军队里，每一个矮人都像马库斯一样。
积攒了数千年的委屈和怨愤化作滔天的怒火，以世人从未见识过的狂野姿态，扑了上来，横扫千军，势如破竹。
一场赫尔斯大陆史所未有的军团会战，就这样拉开帷幕。
斯坦迪福明确知道，自己手下的军队无论如何都挡不住这些疯狂矮人的第一波冲击，他能够依仗的只有人数优势。而因为连日赶路，没能得到充分休息，这种优势是否还存在，他心里也没有底。
两军甫一接触，情势如同突然崩裂的巨大水缸，鲜血到处喷洒，矮人踏着敌人或者同伴的尸体冲锋，刀剑断了就换用拳头，拳头打烂了就用嘴去咬下敌人的肉来，即使被一劈两半，也绝不松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震慑心魄的喊杀声和纯粹的杀意。
血和尸体组成的洪涛中，斯坦迪福和他的亲兵们像一座礁石般岿然不动。他不敢动，不敢后退哪怕一步，因为只要他一退，三叉戟佣兵团的脊梁就断了，跟随而来的将是无可挽回的溃败。
斯坦迪福赌中了，在他的示范作用下，佣兵团损失了排在最前的数千精锐，终于用更宽的战线抗住了矮人军队。
战役转入第二阶段，变得更加沉闷也更加残忍。这不是斯坦迪福习惯的战争模式，相比之下，他更擅长正面突击时有骑兵在两翼奇袭，或者故意示敌以弱，把对方引到实现张开的大网中去，又或者索性退兵，隔日再战。
但是他正身处这个战场，几乎没有任何计谋存在的可能，他怀念身披重甲的铁骑，怀念进退如疾风的轻骑，怀念一切可以给战争带来变数的东西。深陷矮人军队的泥沼，他就像一头困在隆重的猛兽，纵有一身能耐，都被死死地束缚住。
斯坦迪福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他的眼睛早已被鲜血蒙住，起初是湿滑，之后是凝固后的干硬，再被雨水一冲，眼睛看出去整个世界都成了红色。
天空黑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乌云遮天，还是黑夜即将降临。斯坦迪福每一次转身都能看到亲兵倒下，倒在慢慢堆积起来的尸体上。那是跟随了他不知道多久的亲信。斯坦迪福一度觉得，能够跟随自己是他们的幸运。可是现在，他们正无声无息地倒在这片从未踏足过的土地上。
斯坦迪福觉得自己有责任让他们的死变得有价值，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消逝，他必须要赢下这场战役，然后才能把随时可能出现的矮人援军挡在雀尾城下。
他怒吼着，每一次出手都吝啬地计算着斗气的消耗，能用刺击就绝不劈斩，但是周遭的景象让他的心渐渐凉了下来。疲劳开始展现它的威力，已经五天没有睡过一天完整觉的骑士们，正以远超敌人的速度倒下。
斯坦迪福露在头盔外的黑发已经染成红色，向来沉稳的中年脸庞上，悲哀和不甘两种情绪夹杂着。他不愿输，不能输，也输不起。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输就等同于死，但凡还有一丝理智，就能看清这点。可理智同样告诉他，他已经不可能赢下这场战役。
战线开始朝着三叉戟佣兵团这一侧侵蚀，斯坦迪福脚下尸体堆积如山，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踩上过坚实的土地了。两个矮人冲上来，斯坦迪福让过其中一人的双手剑，长剑刺中另一人的胸口，透过不堪一击的轻甲，刺破心脏。
斯坦迪福冷蔑地笑着，这样的铠甲穿与不穿有什么区别。这一刻，他完全忘了，自己身上的秘银铠甲出自巨人城邦矮人工匠马库斯之手。
再刺死一人，转身应付侧面冲上来的矮人时，斯坦迪福一脚踩空摔到在尸体堆里，右手长剑条件反射般地支地，然后一下捅穿几具交叠在一起的尸体，情急之下，斯坦迪福左手抓住手边的什么东西，朝着逼来的矮人用力投掷过去。
矮人胸口被狠狠击中，弹飞出去，斯坦迪福这时才看清，被他扔出去的是一位亲兵的头颅。他癫狂般怒吼着站起来，却发现附近已经没有一个骑士。
就在他刚刚意外摔倒的刹那，佣兵团残兵轰然溃逃，如丧家之犬。
斯坦迪福仰天狂笑，他曾以为自己带出了一支铁军，可现实却如此讽刺，突然放晴的一抹天空，就像一张挂在天上的冷笑的脸。
斯坦迪福挥剑冲下尸山，姿态决绝而潇洒，长剑所及，矮人战士应声飞起。连杀数十人后，矮人已经被他杀得胆寒，远远围着他不敢靠近。
斯坦迪福持剑站在那里，像一座锈迹斑斑的雕塑，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快意之极。
足足僵持了几十秒，矮人们试探着靠上来，这才发现这位三叉戟佣兵团团长，已经气绝而亡。
出于对他的尊重，没有人堆倒这具战神一般的雕塑。
残余的一万两千多名矮人迈过尸山血海，朝溃散的骑士军队追击，夜色降临之前，三叉戟佣兵团余部几乎全都死在了从背后刺来的刀剑下。
第624章 烈鹰
新历4年4月22日夜晚，从雀尾城出发的矮人军队以死伤近两万人的代价，全歼三叉戟佣兵团五万多骑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局势紧迫，剩下的一万多矮人军队并没有去追杀向南流窜逃亡的部分骑士残军，而是匆匆集结整顿，留下几百人沿途收拢伤兵，便朝费蒙、银雀花两国交界处，曾经被称做北落乱境的克里夫城拔营西进。
沿途的村庄、城镇全都历经了血腥的杀戮和洗劫，那支刚刚被他们消灭的佣兵团没有给这些后来者留下足以提供补给的粮食或牲畜。
……
4月23日，龚塔草原艾瓦河两岸的对峙已经维持了整整两天，从费蒙帝国西部陆续赶来参战的魔法师军队人数已经超过对岸的佣兵联军。
玫瑰骑士齐奥塞斯重伤之下，借神赐之力一举击杀狂战士巴塞尔，伤势一度恶化，几乎性命不保，即使有韦斯利施展神恩救治，恢复速度也很不理想。
这两天里，柯蕾和莎拉数次提议，由她们做先锋强行渡河反攻，但是没有齐奥塞斯相助，韦斯利还是不敢拿她们的性命去赌博。
对岸佣兵联军也组织过几次半途而废的抢渡，往艾瓦河里抛下几千具尸体后，终于整体退到距离河岸近一公里外扎营。艾瓦河两岸本应生死相搏的两拨人，居然隔着一条大河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
费蒙帝都科恩纳斯，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两天。
青石铺就的街道被雨水浸透，隐隐泛着天光，在古老的深色建筑群之间穿梭，纵横交错，像一幅比例均衡、色泽深沉的油画。
涨潮的波尔河看上去更加宽阔，即使在雨中也仍显得静谧恬淡，和这城市带给蕾拉的印象一样。
站在北城墙上，蕾拉转身回望斜风细雨中朦胧胧的中土都城，想起多年前圣彼得堡的那场春雨。彼时，世界尚未向她展开自己的全貌，圣弗朗西斯河畔的小小庄园，仿佛就已经是地图的尽头，做梦也不敢奢求的如诗美地。
但是现在，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被温润的雨水抚摸着脸颊，那些在圣彼得堡发生过的事情，窗外高高矗立的教堂金顶、日夜奔流不息的圣河、以及那个美妙的仲夏夜晚，仿佛都成了朦胧的梦境。
或许正因为隔着岁月，那些记忆中的日子才会显得那样美好，就如这雨中的科恩纳斯。可蕾拉还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像乌娜姐一样，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蕾拉突然想起那个恶棍海利安人，想起少爷倒持剑刃，把带着他体温的短剑剑柄放到自己手上，逼着自己去刺伤那个恶棍时说过的话。
“就从这一剑开始。”
十几年过去，蕾拉还清晰地记得少爷当时饱含鼓励的神情。可这十几年间，蕾拉一次都没有用过剑，一次也没有战斗过，不管是像少爷期待的那样，为自己抗争，还是像蕾拉期待的那样，为少爷去战斗。一次都没有。
正因为这样，当知道神子施展圣裁之剑，杀死了第一个出现在城下的骑士时，蕾拉才会瞒着露西亚，偷偷溜出奥斯顿宫，来到她现在站立的北城城墙上。
她一点都不紧张，只有激动和期待。
没有人知道，从那一剑之后，蕾拉就一直准备着，准备了整整十七年……
周围人声开始鼓噪起来，羽箭从箭囊里抽出的声音连成一片，沾了雨水的弓背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响，匆忙的脚步声从蕾拉身后经过，那是神牧在为整排整排的箭手降下光明神的赐佑。
城墙上，费蒙皇家骑士团的弓箭营如临大敌，从入伍一来，他们几乎连一场像样的战争都没有参与过，哪怕面对的只是城下数百人的骑士军队，哪怕明知身后有神牧掠阵，哪怕几天前，三位神子刚刚在教堂广场前向市民们宣布过科恩纳斯是神佑之地，他们也还是忍不住紧张得发抖。
中土历史上，从没有哪个王国和来自骑士大陆的军队正面交锋而幸存过，二十多年前，就是一支和城下敌军差不多规模的骑士佣兵团，把费蒙帝国从随时可能灭国的境地中拯救出来，迫使当时的大陆第一强国，荆棘帝国俯首臣称。
几百米外的骑士们并没有像传闻中当时的那支骑士团一样，骑着身披重甲的异域健马，但他们同样穿着和中土风格迥异的铠甲，拿着尺寸惊人的武器那些重锤看上去只要一下，就能砸穿费蒙帝国引以为傲的帝都城墙。
可能是因为紧张，一名弓箭手慌乱中射了一箭，身受光明赐佑，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远比平常更大，手上这柄金属复合弓从来没有拉开到现在这样夸张的幅度，可即使如此，射出去的羽箭也只在雨中飘出几十米远，距离那支缓缓靠近的骑士军队还远着呢。
骑士们哄笑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北方天空。
科恩纳斯城墙上，除了蕾拉知道一些内情以外，没人会把骑士们有意无意的动作，和几天前的那场地震联系起来。
“镇静！听我号令行动！”某位守军长官大声喝骂着。弓箭手们纷纷将弓弦松开，手里的羽箭箭尖不时有雨水滴落下来。
蕾拉看见几十米外的城墙塔楼上，李察正和神子商量着什么。一晃多年，李察少爷看上去完全长大了，脸上再没有一丝稚气，大军当前，整个皇家骑士团大概只有他这名团长仍然保持着镇静。
蕾拉微微一笑，心中浮起一丝欣慰。她比李察还要大上两岁，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像自家少爷一样，把李察当做孩子对待。
帝都城墙宽阔，但是数量众多的守军列阵其上，仍然显得有些拥挤，有些不认识蕾拉的士兵难免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大概是觉得一个贵族少女，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
就在这个时候，蕾拉的小手从城墙垛口抬了起来，握着一支短短的法杖。
紧接着，如丝带般飘舞的火焰从法杖尖端钻了出来，在周围数千双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下，刹那化作一头火鸟，发出类似巨鹰尖叫般的骇人的爆燃声，以肉眼根本追不上的速度，猛扑向几百米外的骑士团。
火鸟在不及散开的骑士团中央轰然炸裂，土地被炸出一个几米深的巨坑，雨丝兀自飘落，在落到焦黑色的土地上之前，被蒸腾成飘扬的水雾。
水雾四周，侥幸活下来的骑士们，朝着远离城墙的方向发足狂奔。
然而，蕾拉根本没有停下来，她握着的这支法杖，仿佛是由纯粹的火元素汇集而成，周围摇曳着的火焰一刻都没有消失过，每隔几秒就是赫然凝成一头火鸟，激射而出。
当她一气射出七头火鸟，将逃窜的骑士悉数轰杀后，才将法杖缓缓垂下的时候。城墙上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十五年，蕾拉花了十五年时间练成少爷教她的六级火球。第一次激发手中这支烈鹰法杖，便扬威科恩纳斯，在上万守军只射了一箭的情况下，只身歼灭数百骑士。
第625章 矮人加比利亚
大地震刚发生的那天，加比利亚就觉得有些不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六年前，他曾经和艾达鲁亚一起，为赶去巨人城降下神罚的空军队伍布置过导航用的红布，感受过神罚降临时大地震颤的感觉。
可惜没有人相信他的判断。因为即使在矮人中间，加比利亚也属于相对愚钝的那一群。哪怕他是最早来到赫尔斯的数千矮人之一，有过为神罚之战出力的经历，他在雀尾城也仍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装卸工。
几天前，矮人军队从雀尾城出发时，加比利亚还是自告奋勇加入进来的。
辗转多个渠道，最终寄到雀尾城的那封信写得明明白白：斯派克长老串通骑士联邦，把一支十几万人的骑士军队放上了赫尔斯大陆。可是加比利亚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位受人敬仰的侏儒长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情搞错了。
从雀尾城赶往克里夫城的路上，加比利亚还一直心存侥幸，当他把这样的想法向同伴们说出来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没错，谁也不相信斯派克会叛变，侏儒和矮人没有叛徒，这是一个常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让他们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
一支规模达到几万人的骑士军队在靠近北落悬崖的荒原上，和他们迎面相遇。三叉戟佣兵团，加比利亚认得他们的旗帜。这支近二十年来在骑士大陆西部强势崛起的队伍，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赫尔斯。
一路上，看到惨死在骑士刀剑下，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保留的中土平民，看到那些被烧毁、推倒，变成一堆柴草或者瓦砾的农舍，加比利亚不时会想起雾城工程学院的中土孩子们。
那些孩子看上去聪明极了，可他们从来不会嘲笑笨手笨脚的加比利亚，比艾达鲁亚那个家伙厚道多了。
从那个时候起，加比利亚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盼望着能找到一个不嫌弃他笨的女矮人，生一大堆小矮人，再把他们全部送去工程学院，让他们也学得聪明，再也不会因为不识字，或者不会算算数而被人嘲笑。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孩子们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像艾达鲁亚一样，生活在到处都飘着面包香味的中土世界。虽然他抱怨艾达鲁亚被花花世界惯坏了，可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孩子会被惯坏。
可是，自从长老会把维恩公爵赶走，雾城工程学院就成了一个空壳子，赫尔斯大陆的三个王国几乎同时关上了大门，加比利亚的梦想变成了阳光下一撮就破水泡，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对长老会的看法就发生了转变，所以，当他冲破三叉戟佣兵团最后一道防线时，至少有一小半的愤怒时冲着长老会，冲着斯派克长老去的。
战后整顿休息的间隙里，有人说起来自军队参谋处的小道消息，说斯派克长老为骑士军队让道，是想借他们之手杀掉维恩公爵，因为只有这样，格鲁纳达才会同意发兵赫尔斯。
这是什么狗屎想法！加比利亚忍不住骂起了脏话。矮人从来不会叛变盟友，这不单单是耿直，也是一种骄傲，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骄傲。
加比利亚想起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惨死的中土人，想到他们是因为相信了矮人的承诺而无辜惨死的，只觉得整张脸都因为充血而涨红起来。
长老会不是已经和赫尔斯三国签订了协约，不是说好了以租借五个城市为代价，为他们提供保障的嘛！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能突然就不算数了呢！
“那个老不死的斯派克，我早就看他不对劲了！”加比利亚恨恨地骂了一句，似乎完全忘了，半天钱他还和大伙儿们一样，觉得斯派克长老不可能叛变呢。
愤恨和责骂解决不了问题。尤其解决不了饿肚子的问题。
矮人军队从雀尾城走得匆忙，只来得及准备三天的干粮，歼灭三叉戟佣兵团后的第二天，迫在眉睫的补给问题就放在了军队参谋处的面前。
假如再这么饿着肚子行军，恐怕到达克里夫城时，这支军队已经剩不下多少战斗力；向南绕道或许能找到战火不曾波及的人类城镇，解决补给问题，可是那样做会浪费极为宝贵的时间。
权衡利弊之后，军队参谋部派出大量斥候，一方面袭击不时出现在军队附近的骑士探子，一方面寻找可能提供补给的城镇，大军仍然保持方向不变，直取克里夫城。
现实比预料的还要残酷，斥候一直巡弋到距离北落悬崖四十多公里的南方，倒是杀了不少三叉戟佣兵团残军，可所到之处没有遇到一个幸免于难得城镇，城镇上但凡可能存放粮食的地方，都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散落的农舍里倒是有一些存量，可是用来对付一万多名胃口大得惊人的矮人，实在杯水车薪。
几名矮人斥候通过一些残忍的逼供手段，从一个吓破了胆的骑士嘴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三叉戟佣兵团向东行军的过程中，用精锐骑兵在沿北落悬崖四十多公里的狭长地带进行了大屠杀，制造无人区，目的是将骑士来袭的消息，彻底封锁住。
至于粮食，除了能被负责辎重的后勤军队带走的以外，全被一把火烧了。而事实上，三叉戟佣兵团团长斯坦迪福根本没有过多考虑补给的问题，他只靠一路劫掠平民，就能喂饱整支军队。在骑士们的眼里，中土到处都是粮食，根本不需要为此担心。
更令军队参谋处头疼的是，据那个骑士称，克里夫城外有风暴佣兵团六万多骑士据守。这个消息对这支只剩一万多人的矮人军队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4月26日中午，加比利亚拖着两条沉重的大腿，走在队伍中央。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可能下雨。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只盼着早些赶到克里夫城，以便在把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砸到敌人头上，而不是用来对抗饥饿。
前面传来原地休整的号令，整排整排的矮人栽倒在地，加比利亚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第626章 诡异的战场
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的矮人从队伍中间走过来，大声地宣布着什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加比利亚以为他是在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没有刻意去听，二十垂着头拨弄着野草。
在极北之国，流传着无数关于饥饿的故事，加比利亚自己也经历过比眼前更磨人的饥饿，这不算什么。
祖母在世的时候，曾经教过加比利亚如何从野草中找出那些可以充饥的种类。可中土的野草和北方的不一样，被几千只矮人的脚踩得泥泞不堪的土地上，根本找不到记忆中那些长着绒花的小草。
加比利亚正走着神，突然，身边的伙伴们呼啦一声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加比利亚跟着站起来。
“巡逻的伙计们说，前面不远就是克里夫城，那儿已经打起来了。”有人低声告诉他。
“打起来了？”加比利亚有些糊涂：“谁跟谁打起来了？”
“中土军队和风暴佣兵团。”那人解释。
“中土军队？”加比利亚失声喊了出来：“中土有什么军队能和风暴佣兵团打的？”
加比利亚的疑问非常合理。
在矮人们看来，中土根本不存在一直能和整装的风暴佣兵团抗衡的军队。哪怕把赫尔斯三国所有的军队全都凑在一起，也没有资格和这支骑士大陆西部第二大的佣兵团掰一掰手腕。
但是，这多少给这支强弩之末的矮人军队带来了一些希望。刚才那个矮人军官，就是在说这些。
“有盟军协作，我们就有机会拿下克里夫城！”
没有人知道，这个强壮得令人咋舌的矮人战士，在说这样的话时，自己信不信。也没人有空去纠结这些。因为全军已经开始集结，准备冲阵。
……
很多年以后，当加比利亚向人说起那场战争时，仍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那会儿我已经饿得连刀都举不起来了，跑在我前面的家伙腿都是软的，我真担心他倒下来把我也拌个跟头。真的，风暴佣兵团不远了，天空黑压压的像是真的要有一场暴风雨，可我却一直在担心这个，眼睛死死盯着那家伙的腿。”
“阵前先锋开始喊叫的时候，我在想，来吧！趁我还能站着！能杀死一个算一个！但是队伍开始变得越来越拥挤，我想他们大概被吓傻了，不敢冲上去了……”
“我心想我可是见过神罚的，什么场面也吓不倒我。于是我往前挤啊，钻啊，拨开人群冲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魔法，我是说如果不算上神罚的话……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诸神怎么会允许凡人拥有这样的力量呢。”
“在那之前，我只见过鸟会飞，从来没想过人也可以做到。几百个穿着白袍子的魔法师飞在天上，朝黑压压一片的骑士方阵里扔魔法，一会儿是风，一会儿是冰，一会儿是火……而那些骑士们居然一动不动。”
“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风暴佣兵团又不是蠢货佣兵团，看到魔法师飞过来，不会散开吗？你们猜是怎么了？”
加比利亚这样问的时候，听过他这个故事的人，准会大声回答：“他们都睡着了！”
加比利亚会挠着头讪笑，“对啊……他们全睡着了。”思绪回到许多年前亲眼目睹的那场奇怪战役。
四个巨大的骑士方阵前，是几百辆他从没有见过的小车，比雀尾城用来运输粮食的发条货车要小上不少。车后装着样子奇怪的魔法装置。
站在丘陵高处，隔着几公里远，加比利亚也能看清那些魔法装置里，正有什么东西被抛射出来，砸落在骑士方阵里。
那时天空黑沉沉的，辽阔雄壮却又诡异到极点的战争场面，把加比利亚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时间的通道，回到了三千年前举世之战的现场。
身边每一个矮人都沉默着，沉默到了极点，像是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就会击碎山谷中的幻境。
加比利亚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需动手。他难免有一丝庆幸，却又有种难以描述的失落感。
在这一刻之前，加比利亚也曾希望自己的子孙可以过上中土人一样安逸舒适的生活，但他终归是一个矮人，相信拳头的力量远超其他一切。但是，看着几公里外正在发生的一切，他的世界突然像是一面被击碎的镜子一样，砰的一声，碎裂，瓦解。
山下的骑士方阵迅速瓦解，上千名仍能活动的骑士，冲到了距离车队几百米外的地方，在那里，站着一个同样身穿白色袍子的人影，看上去像是个女人。
紧接着，狂烈无匹的暴风从那女人身前的土地里钻了出来，像洪水、像泥石流、像几千名结阵冲锋的骑士一样，从大地上横扫而过，又在几百米外轰然消散。而那些站在这场暴风前的骑士们，全部倒在了像被刚刚用巨梨扒过的大地上。
风暴佣兵团的骑士，死在了整整的风暴面前，加比利亚突然觉得这有些讽刺，但更多的是震惊。
他知道，只需几次同样的魔法，就可以把他所在的这支矮人军队，屠杀得干干净净。
那个女魔法师是谁？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飘飞在空中的那些魔法师又是谁？
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难回答，她们和那些小车结阵出现，必然是维恩公爵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加比利亚想起了神罚，想到维恩公爵是怎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骑士大陆西部矗立数千年的巨人城邦，彻底夷为平地。
“斯派克一定是疯了。”他突然听到有人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加比利亚的脑子一向转得不快，可这一次，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啊，斯派克一定是疯了。”他轻声附和。
……
新历4年4月26日下午，装备了液氮泵式加强型梦魇炮的七百台轻型拖拉机、六十三台猎犬战车，在边防所山姆团长的带领下和丽莎等三百四十四位白袍法师发动第一次联合作战。
风暴佣兵团团长帕特里奇加西亚在克里夫城外结阵迎敌。
战争在刚刚开始的几分钟内，就呈现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局面。
两个小时后，风暴佣兵团这个名字成为了历史。
第627章 帝国的脊梁
截止新历4年4月26日，奥维耶山脉以东包括银星佣兵团、三叉戟佣兵团和风暴佣兵团在内的近十四万骑士军队先后被天降神罚、矮人军队以及机械化魔法军队屠戮殆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为兑现交换梦魇药剂配方时所承诺的条件，丽莎麾下的数百名契伽山白袍法师将挥师南上，肃清少量流亡的骑士残军。
同一天，驻扎在迷雾镇遗址的骑士军队首领艾略特斯特罗姆收到了来自龚塔草原的军报。巴塞尔阵亡、佣兵联军渡河遇阻的消息堪比落石城神罚降临的噩耗，完全打乱了艾略特的作战计划。战争正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着。
这一天，桑坦行省绵延数日的春雨已经停歇，雾城进入一年一度的雾期，这对艾略特来说，是唯一一个好消息。波尔河瀑布附近全部被迷雾笼罩，飞在天上的魔法师军队将看不清地面的情况，也就不可能精确地降下神罚。
雾城入口处仍旧不时有矮人挖通甬道，像防不胜防的田鼠，但是驻守入城入口的骑士军队少了神罚的后顾之忧后，军心大定，足以应付这些闹人的掘洞者。
艾略特和军中幕僚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于傍晚时派出传信人，通知龚塔草原上进退两难的佣兵联军放弃渡河，挥师科恩纳斯。几乎同一时间，艾略特亲率四百亲兵南上，只留下四千多名骑士继续驻守雾城入口。
……
新历4年4月下旬，赫尔斯大陆北方正经历着一场残酷的战争，无数平民被杀戮，整个整个的村子和城镇化作废墟。
有关这场战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大陆南方，各种备战措施正紧锣密鼓地落实着。
银雀花联邦南方，大陆最大的港口，纽姆港，似乎比以往更加热闹。不断有出海的帆船起锚，载着拖家带口的贵族，显然是为了暂避这场迟早会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
4月26日下午，一艘轻型邮船靠上纽姆港，这种以魔法阵驱动的快船，向来承担着运送最紧急信件的任务，很少有机会在纽姆港见到，所以一靠岸，就引来了水手和码头工人的围观。
明媚的阳光下，邮船刚刚停稳，低矮的船舱里就钻出一个全身都裹在斗篷里的人影。
人们的视线全都停留在这人高大的身躯上，没人留意到，这位搭载魔法邮轮的旅客刚一登岸，邮船吃水线便一下子降了一截。
身形高大的怪人离开几个小时后，一艘甬形巨船出现在夕阳下的海面上，朝着纽姆港缓缓驶来。这一次，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
4月27日早晨，位于迷雾镇与科恩纳斯之间的桑坦城，已经破败得如同一座费城。
城外堆积的尸体泡过雨后，被太阳一晒，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只有城市东南角的城墙外，一大片麦田里都看不到散落的骑士尸体，而是鼓起了一排排土堆，埋葬着几天来死在骑士刀锋下的近千名守军。
距离这片墓地只有几百米的城墙内，临时搭起的帐篷底下，是救治伤员的医疗站。
曾在真理学城受过基础医疗训练的几名附近公学教员，正用被火焰烫过的匕首，剜掉伤员断臂上的腐肉。而紧咬布条，在剧烈疼痛下仍旧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的伤员，正是桑坦魔法学院院长劳伦特法师。
几名魔法学院的的教授和一群年轻的魔法学徒围在劳伦特法师周围，每张脸上都泪痕交错。
法师手臂截断处的腐肉被挖干净，又被烧开的凉水清洗过，浇上烈酒时，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庞达尔先生，这样处理过了，院长大人他不会有事了吧？”有人试探着问。
三十岁左右，被称作先生的公学教员一边用纱布缠绕伤口，一边摇头叹息：“伤口再烂的话，怕是救不活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低声抽泣。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魔法枪的声音，枪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刚刚被包扎好伤口的劳伦特，挣扎着坐起来，赤足踏在地上。
“快，扶我上城墙……”
“院长大人，”一名学院教授一把将劳伦特推向病床，“您先休息，我去组织应战。”说着，便拿起靠在床沿上的魔法枪，拨开人群，朝枪声响起的方向跑去。
其余人也都跟着跑出帐篷。
……
枪声从不远处传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密集。几名负责救治伤员的公学教员正在检查其他伤员的病情，等注意到时，劳伦特法师已经站在了病床下。
魔法师的体质和常人无异，是强大的精神力在支撑着他。
“法师，您现在不能动！”庞达尔冲了上来。
“别动！”劳伦特突然喝道：“你是想让我做帝国的罪人吗？！”
“法师您……”庞达尔和几位同僚一起愣在那里。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能让孩子们去战斗，自己却躺在这里。”劳伦特法师瞪了他们一眼，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出帐篷。他除了右臂断了以外，身上还有不少伤。
庞达尔看着老人固执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敬意。他是少数从外省直接进入学城的学者，没有在桑坦魔法学院学习的经历，而这一刻，他竟然为此而赶到遗憾。
桑坦魔法学院，这个名字在战争开始后，便在庞达尔心里变得越来越高大，现在，当看着劳伦特法师断臂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外的阳光里时，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点。
这就是帝国的脊梁吧，他这样想着。回过头时，发现几位同僚眼里，竟然都泛着泪花。
……
艾略特站在桑坦城外，面色凝重地看着这座孤城。
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情报，但是亲眼所见的感觉，要比冷冰冰的战报震憾得多。
数不清的骑士尸骸，散落堆积在他的面前。
而这只是通往科恩纳斯道路上的一座小城。
相比起接连听到的坏消息，眼前这一幕，更加令艾略特不安。
第628章 血溅桑坦
魔法枪集射的声音伴随着建筑倒塌的轰鸣，震耳欲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劳伦特法师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左手撑着一旁石墙，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断臂和大腿伤口撕裂的钻心痛疼，和因为伤口感染而造成的高烧，正一点一滴地消耗着他的生命力。即使他心急如焚，也没法再走得快一些了。
曾经居住在这里的民房和商户早已搬到城南，战火中的桑坦北城，像一座被废弃的城市，建筑破败，灰尘飞扬。清晨的阳光在街道上投下残破的城墙影子，形状如同巨兽的獠牙。而被晨光染成金黄色的断壁残桓，既象征着灾难和毁灭，又透着一丝希望和重生的意味。
就在这样一幅明灭交错，末日与新生融汇的画面里，一头白发的劳伦特法师转过街角，走进城墙阴影。
混乱的交战场面在眼前街道上扫过，是一群手持魔法枪的守军在追击游走的骑士。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同样的誓词便朝四面八方传了开来，喊声疯狂而决绝，几乎遍及整个北城。
劳伦特并不清楚这一次城内闯进了多少敌军骑士，但他隐约能感觉到，桑坦城守不住了。这念头刚一升起，他的步子便一下子快了起来，几乎是慢跑着朝混战发生的地点赶去。
老魔法师竭力地压榨着最后一丝体力，奔跑着，追逐不断远去的战团，他已经没有余力去考虑自己能不能帮上忙，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要去到学院的孩子们中间，去到那些明知事不可为，却仍然在用生命抗争着的孩子们中间，去到这群令他感到自豪，感到一生教学生涯因为他们而变得意义非凡的孩子们中间。
他来回摆动左臂，脚步一瘸一拐，灰色法师袍破破烂烂，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模样滑稽得如同科恩纳斯大剧院里，那出经久不衰的喜剧中，令人捧腹大笑的堂吉诃德先生。
可是，眼前这一幕并没有观众，没有人哄堂大笑，更没有人在笑过之后暗自抹泪。只有凌乱倒伏在街道上，体温尚存的尸体，和远处不绝于耳的魔法枪声。
突然，劳伦特听到街角处一个年轻而虚弱的声音在喊：“院长大人……”
他朝着那声音跑去，只见一个有些面熟却又叫不出名字的少年躺在地上，背靠着一截断墙。少年面目清秀，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最美好的年纪。
劳伦特走近那少年，只见他摁在腹部的一双手已经被鲜血浸透。
“用力摁住伤口止血。”老魔法师蹲坐下来，忍着悲痛伸出左臂去摁少年的双手。
“不行了……止不住……”少年双眼噙泪，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只是笑得并不好看。他微微放开双手，露出翻着红肉的骇人创口，一截肠子被他捧在手里，又塞了回去。
劳伦特法师突然悲从中来，轻抚着那少年的脑袋，一时间老泪纵横。
“院长大人……我配……配得上吗？”少年抬头看向劳伦特：“没，没有给，北方人……丢脸吧？”
“配得上！你们全都配得上！”劳伦特说得暂定截铁。
那少年听了这句话，像是得到了一个最最重要的承诺，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又猛烈地咳嗽，接着止不住地往外吐血。
眼睁睁地看着这少年无力地靠向墙角，四肢垂落，双眼渐渐失去神光，劳伦特法师仰天悲呼，接着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一骨碌爬起来，朝枪声的方向发疯似的跑去。
……
艾略特站在一截城墙上，以便欣赏这出好戏。
一支沾了血迹的魔法枪被他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一会儿，可他还是弄不明白，这么一根简简单单的铁棍怎么能够在一群毫无战斗力可言的魔法学徒手里，变成可以杀死骑士的奇怪武器。
为了确保没有意外的伤亡发生，他从亲兵营里抽了十二个七级骑士去扫荡这座小城。那种透着诡异的魔法铁棍轻易伤不到这些人。
佣兵联军从龚塔草原到科恩纳斯需要至少三天，而艾略特此时距离这座中土都城只有两天不到的路程，所以，他不介意花点时间屠杀一整座城市的中土种，好振奋一下略嫌低落的士气。
况且，他自己也想找一些乐子。
很快，艾略特就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一个穿着灰色法师袍的老头，正慢吞吞地追着战团跑。可是，那个离他最近的骑士，像是故意作弄这个老头似的，围着他绕圈子，把几百个魔法学徒也带得团团转。
艾略特看着那个气喘吁吁的老头，笑得前俯后仰。他似乎觉得这么好笑的事情，应该和麾下分享才对，于是扭头朝着城外休整的亲兵营大喊道：“你们来看！那儿有个老家伙追着战团跑呢？！”
不一会儿，这一截残存的城墙上便站满了人，全都哄笑着观赏那个追逐战团的老人。
“这条老狗已经老得追不上兔子咯……”
“他是追着一头狮子呢……追上去送死……”
“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人……哦，又摔倒了，我猜他还会再爬起来，看！我没猜错吧！”
“杰里米骑士又杀回来了……哎……别……”
视野中那个老头迎头撞上战团，被中间游走的骑士一刀劈倒在地，这一次终于动不了了。城墙上看戏的人群轰的一声发出扫兴的呼声。
……
劳伦特法师倒在血泊里，眼前人影晃动，枪声密集得像是滴落在铁皮屋顶上的雨点。
有人在喊“院长大人”，但是没有人凑过来。这就对了，杀敌要紧。
公爵大人……我想我已经尽力了，假如你也能看到这些孩子，想必也会为他们赶到骄傲吧……
劳伦特想到所有这些少年，都将和整座桑坦城一起成为历史，想到没有人能知道他们为保卫家园所做过的一切，不由得有些遗憾。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做到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问心无愧了。
刺眼的阳光慢慢黯淡下来，像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
在这片遮蔽视野的红色中，劳伦特仿佛看见一道蓝光闪过，如蔚蓝色的丝带，飘飘扬扬，从天国洒落下来……
第629章 恶魔来临
十四年前的雾城第一街道，唐纳曾主动要求格尔纳达切磋，当时得出的结论是，假如不用魔法，自己不是对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十四年后，唐纳的弦音步法丝毫没有长进，魔法造诣也仍旧停留在七级，但他的蔚蓝斗气却已经接连突破三个层级，即使不配合弦音步法，速度也能达到匪夷所思的境界。
仅凭诡异的身形变化和出其不意的速度，唐纳还没法用匕首破开高阶骑士的防御力，这一点，在和格尔纳达放对时，他就已经确认无误。
但是那一次过招，他还没有用上真正的杀手锏。或者说，和格尔纳达这样已经接近圣阶的骑士对战，唐纳除了用魔法硬抗以外，没有其余的手段。
然而，只要对手稍弱一些，譬如说像现在这个被一群魔法学徒追逐着的七级骑士，唐纳的女妖之嚎就能造成他零点几秒的僵直状态。
以唐纳速度、反应力以及长期以来由智脑辅助运算而达到的极致合理的战斗技巧，这零点几秒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神海之内，一个由无数正二十面体纠缠拼合而成，复杂到极点的拓扑，在常人根本无法捕捉到的瞬间里，塌陷、溃缩成一条闪光的直线，然后朝着直线的一个方向射出。像一列亮着灯的高速列车，驶入昏暗的隧道时，透着亮光的车窗依次消失；又像一束离散的密钥光点，被某个看不见的终端瞬间吞没。
一刹那间，密布于现实世界之外，那个被唐纳称做超空间的虚空中，匀质而又松散的，比唐纳所知最小的微观粒子还要细幼无数倍的绒毛，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从那条闪光直线隐没的奇点上喷涌而出，又被那些光电的频率带动着，以一种特定的方向和节奏震动起来。
那绒毛像喷薄而出的火山岩浆，又像无数琴弦被一支看不见的乐队同时奏响。无声的乐曲向四周扩散，将扩散方向上的每一个细微扰动抹平……犹如洪流吞没那些被微风吹起的涟漪。
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宇宙运行规则的底层，而在以直觉感受世界的人类看来，神秘到无可理解，无可想象。
艾略特瞪着眼睛，整个人一动不动，嘴巴微张，却根本忘了呼吸。在他左右，几百个骑士也全都一样。
刚刚他们还在哄笑，可一转眼，形势居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一道蔚蓝丝带飘过，成群的魔法学徒像被秋风吹过的麦穗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杰里米骑士突然僵在那里，过了整整一秒钟，才直愣愣地倾斜倒地，与此同时，鲜血从他喉间喷洒而出。
这是人还是鬼？是魔法还是神迹？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艾略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即使面对巨人杰西的震怒，他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过。
有人低声呢喃着：“魔鬼……一定是魔鬼……”声音透着难以抑制的惊恐。
那蓝色光影仍在移动，每到一处，都伴随着大片魔法学徒的倒地和一位骑士的丧生。
艾略特脚下像是灌了玄铁一样，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影子杀掉一个又一个骑士。
随着最后一个战团被蓝影拂过，桑坦北城从极致的喧闹，变成极致的静寂，只剩下风吹过城墙的呜咽，和一个缓缓走来的脚步声。
艾略特终于看清那个蓝影化成的人形。
那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穿着一身代表高阶法师身份的白色长袍，长袍有点脏，男人脸上有没刮干净的胡茬，但是这些都丝毫掩盖不了这个男人潇洒从容的气质。
春末夏初的风从南方吹来，把桑坦城废墟中的沙尘吹得纷纷扬扬，吹得那男人白袍鼓荡，黑发凌乱。
他看上去高高瘦瘦，面色白净，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面上神情平静，没有一死杀气。
艾略特几乎没法把这样一个人跟刚才那个诡异而嗜血的蓝影联系起来。
突然有人低声惊呼：“恶魔公爵……”
艾略特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那个传闻中的魔法师形象，立刻和眼前这个男人重合起来。他朝着城墙下大声喊道：“你就是唐……”
才刚刚问到一半，那男人就朝着他抬起手来，手上似乎握了什么。
艾略特本能地惊恐起来，脚下陡然发力，纵身往后跃去。双脚才刚刚离开城墙上的石块，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就在艾略特的瞳仁上迅速涨大。
那火凤凰从唐纳握着的法杖尖端钻出，朝这一截城墙飙射而来，几百个骑士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这狂暴无匹的火系魔法瞬间吞没。
艾略特跳在空中，眼看着一截城墙和他的亲兵营一起消失在火焰里，身前的空气也变得灼热暴烈起来。他鼓荡斗气，双拳砰砰击打空气，身形猛的朝后急坠。
直到这时，那火凤凰才轰的一声炸裂，落地的瞬间，艾略特被迎面而来的沙砾和血沫溅了一身，危急的直感如影随形，艾略特不敢停留，转身发足狂奔。
唐纳飞在空中，越过炸裂的城墙和冲击波，左手换了一支法杖，再度指向奔跑中的艾略特。
曾经将科恩纳斯皇家广场毁于一击的空气锤再现桑坦城北郊，方圆将近一公里的空气陡然紧致，如同凝成磅礴的水晶球一般，猛的砸落地面，将一片比皇家广场面积更大的麦田轰出巨大的陨石坑。
艾略特就在陨石坑边缘钻了出去，身上的铠甲已经破裂不堪，但是速度却丝毫不减。
唐纳冷哼一声，双足凌空踩踏，身形如滑翔的巨鹰般飘落地面，紧接着周身蔚蓝光芒泛起，整个人化作一缕蓝色烟雾，消失在原地。
艾略特没命地跑着，他本能地感觉到，像刚才那样威力的魔法，只要再挨上一记，他的护体斗气就再也抵挡不住。
他想不通，恶魔公爵传闻中只有三十多岁，怎么可能拥有堪比传奇法师的攻击力，也想不通，他是怎么把自己变成那抹蓝影的，更想不通，他用了法子才能像鬼魅一般，所到之处，人们会无声无息地倒下。
艾略特有点后悔，假如再选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这片被魔鬼护佑的土地。
可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当他眼角余光撇到一抹蓝色时，耳边响起一丝轻微的脆响，像寒冬过去，春风重归大地时，北地冰河上冰层裂开时发出的第一声清响。
紧接着，他感到无边的寒意侵蚀而来，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就这样，艾略特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被冻结然后砰的一声炸裂，裂成无数碎片。
冰花飞扬，大雪纷飞，阳光照在水系魔法营造的铺天盖地的冰雪世界上，泛起一弯迷人的彩虹……
第630章 国之忠魂
城北的枪声停了，南城便有人拖家带口地出城逃亡，还没逃出多远去，就听见一声轰然巨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有孩子被吓得瘫在地上，被大人拽起或者索性抱在怀里，哭声和喊叫声连成一片。
再跑出几百米去，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又人声传来。
“胜了……打胜了……”
“维恩公爵来了……”
逃难的人群将信将疑地转回头去，只见南城城墙上，站满了人，正朝着这边挥手。
……
唐纳杀死艾略特，再转回城里时，被女妖之嚎震晕过去的魔法学徒大多已经苏醒。
他拨开人群，看到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劳伦特法师。白发苍苍的老魔法师已经死透，就算光明神亲至，也没法聚拢逸散的魂灵，重新灌注到眼前这具渐趋僵硬的躯壳中去。
城南百姓走来，在魔法学院的孩子们外面又围了一圈。
“劳伦特院长死了……”噩耗以极小的音量在人群中散布着，有人垂头不语，有人默默抹泪。
唐纳抱起劳伦特瘦骨嶙峋的尸体，朝记忆中桑坦魔法学院所在的城南方向走去。人们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又在他走出人群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越来越多地桑坦市民走出家门，围聚到送行的人群中去。
唐纳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布满皱纹，沾满血泥的脸，不由想起十几年前在迷雾镇那栋不起眼的小木楼里，正是这张脸曾目光灼灼地对着自己，问：“大人，您的志向不止北方三省吧？”
劳伦特还活着的时候，唐纳从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现在他死了，以一种近乎于卫道般的死法，倒在桑坦北城的废墟之中。
“是啊，我的志向何止北方三省……正是因为这志向太大太远，我才没法直言相告。”唐纳在心里默默回答：“可是有你带出来的这批孩子，我们的事业何愁不成！”
桑坦城不大，从北城到魔法学院，唐纳走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里，他身后已经聚集起数万人，有的是桑坦城的市民，有的是从北方逃难到城中的农户。没有劳伦特率领他的孩子们死守桑坦，这数万人或许早就丧生在逃难的途中。
正午时分，劳伦特入葬桑坦魔法学院教学广场一隅，当第一捧土被撒向墓穴时，整个桑坦城都在哭泣。
几个月后，费蒙帝国开始撤销魔法学院建制，将包括“帝国基石”特里斯魔法学院在内的46家学院全部改制为中等博物学院时，唯独保留了桑坦城中的这间，并将之更名为“劳伦特魔法学院”。
而在学院广场劳伦特罗纳德的墓碑上，露西亚女皇亲手撰写了“国之忠魂”的评语。
……
4月28日上午，一支机械化魔法师小队来到桑坦城，接下守御重任后，唐纳驾驶一辆猎犬战车，去了趟真理学城，确认学城一切无碍，再折向南方。
4月29日凌晨，繁星的微光照在空无一人的帝国北方官道上，战车魔能引擎低沉的轰鸣掠过万籁俱寂的乡村，好一会儿，才有野狗和夜枭发出一两声呼应。
遥远的地平线上，帝都雄伟的轮廓披着星光渐渐升起。
持续了十二天的战争即将过去，黎明的曙光随时都会出现，唐纳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桑坦北城的废墟，劳伦特的死，城外连绵的墓堆下埋葬的成百上千个年轻人以及从艾利到桑坦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像绑在他心脏上的沉重石块。
他是北方的王，是整个北方三省名义上的拥有者和保护者。短短十几天里，十几万甚至更多的无辜民众死于非命。
桑坦城在他到来的一刻，仿佛迎来了救世主。可是只有唐纳自己知道，为了保护露西亚、李察、乌娜以及蕾拉，保护科恩纳斯，他从战争一开始，就把这座城市当作了弃子。
从奥维耶到桑坦再到潘普洛，骑士兵锋所指的路线上，每一座城镇，每一个乡村，都在战争一开始就被唐纳放弃了。
他本可以派出神子神牧，甚至出动费蒙皇家骑士团在神赐魔法的庇佑下，他们本可以正面一战。但是，他担心李察的安慰，也担心失去保护后的科恩纳斯被骑士军团横扫。
十几年前，因为自己的盲目冒进，给乌娜带来了的伤害，像是一个刻在唐纳心上的伤痕，至今也没有愈合的迹象。所以，从战争一开始，他就告诉露西亚，无论如何也不要开城迎战。所以，在桑坦城，他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埋葬掉劳伦特。
面对被自己放弃，凭着不可思议的无畏精神活下来的臣民们，唐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虚假。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十多年，他的手上已经沾满血，心却仍然没法坚如磐石。在敌人的眼里，他像恶魔般可怕，可当深夜独自面对自己时，他却仍然是兰特小岛上的那个少年。
战车停在科恩纳斯城外，城墙上亮起无数火把，有人认出了魔能引擎的声音，高声询问着来人的身份。
唐纳报出维恩公爵的名号后，李察从城墙垛口上露出身影。
“哥哥……”
昔日铁匠家的小儿子，如今已经人到中年，十来年的皇家骑士团团长生涯，把他磨练得沉稳而持重，不再那么黝黑的脸庞，被火把映得通红，配上一身熠熠发光的银色铠甲，浑然是游吟诗人口中英俊而勇敢的骑士。
可是看清城下唐纳面容的一刻，久违的憨笑再次攀上这张有着老铁匠五官痕迹的脸庞。
“李察……”唐纳畅快地笑着，纵身跃起，像一头白鸟似的，凭空飞上十几丈高的城墙。
一片惊呼声中，李察一把扶住哥哥，关切道：“哥，北方战局怎么样了？”
唐纳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微笑道：“十几万骑士已被尽数歼灭，大局已定！”
伴随着他这声战报，四周再次响起经久不衰的欢呼声。
几十米外的城墙塔楼上，蕾拉默默地朝着被士兵们簇拥着的那个人影看去，脸上由衷地笑着。
突然，唐纳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扭头朝她看来。蕾拉微微一愣，无声地用口型喊了一句：“少爷……”所有的关切和欣喜都融进了这无声地呼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