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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天才神棍全文阅读

作者:凤今     重生之天才神棍txt下载     重生之天才神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三章 私话,贿赂

    夏芍和徐天胤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夏家人都在酒店大厅的休闲区里坐等着。

    原本,他们以为徐彦绍找夏芍不过是说几句话,没想到这一说就说了一个多小时。夏家人原本在车里等,车里虽然是不冷,但是等得久了一家人索性又从车上下来,进了酒店大厅,到休闲区里坐了聊天。

    一家人从早晨开始聚了一天了,原本该是累了,然而连最应该累的李娟都精神好极,两位老人也不困,全家聚在一起,从惊讶徐彦绍一家会来,到感慨徐老爷子的通情达理,最后聊到徐天胤和夏芍的婚事。

    等到两人下来的时候,他们竟然已经在聊给夏芍准备什么嫁妆了。

    夏芍没想到父母等人还在酒店大厅里,但这深夜十分,大厅里就这一家子人,夏芍耳力好,远远就听见他们在嘀咕了。

    徐天胤低头看一眼夏芍,夏芍苦笑,挽着他的胳膊过去,笑道:“妈,你们讨论这些也太早了。结婚不是还早着?现在连婚都还没订呢。”

    夏家人见两人走过来,已是全都站了起来,李娟本想问问说什么说了这么久,被夏芍把话题岔开后便愣了愣,随后笑道:“哎,是啊!瞧瞧我们,今晚还在说先订婚呢,转眼就给忘了。到底是我们这代人,不流行这个。”

    “对!对!应该先定下订婚的事,瞧我们这脑子。”蒋秋琳笑道。

    夏志涛道:“咱们小芍订婚也是件大事,到时候是在京城办,还是在东市办?”

    夏家人一听,都愣了愣,明显都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夏芍在一旁看得苦笑,“这事儿也不是明后天就办的,有的是时间考虑。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也行。”

    夏芍这么一提醒,一家子人这才想起来,确实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平时这时间都休息了。夏志元和李娟这才招呼亲戚们别讨论了,都先回家休息,明天再说。

    三家人各回各家,两位老人还是住在夏芍家里。徐天胤今天第一次正式拜访夏家,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让两位老人还是如在梦中。到了家里,两人也睡不着,屋里亮着灯,听夏国喜频频感慨地叹气。李娟探头看了看两位老人屋里,见两人屋里还亮着灯,便笑着去了厨房,想熬点姜汤。毕竟大年初二,东市还挺冷,两位老人又是这么晚回来,喝点姜汤驱驱寒也好。

    当李娟熬好了姜汤,送给了公婆之后,便想着端两碗给夏芍和徐天胤,顺道跟女儿说几句私房话。李娟先端着碗去了徐天胤房里,到了门口愣了愣,夏芍在徐天胤房里,李娟听见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李娟也知道听墙角不好,想转身避一避又觉得这么晚了,两人还没结婚,在一个屋里不好。想进去说吧?又怕这么进去让两个年轻人尴尬。正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走,夏芍开门走了出来。

    “妈,您来了,怎么不进门?”夏芍笑看向母亲,她耳力好,一有人走过来就听见了。

    李娟正端着碗,拧着身子,一副做贼似的要走远的姿势,没想到被女儿逮个正着,又见她眉眼笑眯眯的,明显有些打趣,顿时脸上一红。她立马端出长辈的姿态来,小声训斥,“我来给小徐送姜汤,哪知道你在?你呀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两个人还没结婚,一个屋里合适么?”

    “师兄今天胃不舒服,我来看着他吃药。正打算走呢,您就来了。”夏芍笑道。

    李娟一瞪眼,虽然这理由很正当,但是她还是把夏芍拉到一旁,严肃提醒,“妈可告诉你,你们两个还没订婚呢,可不许乱来啊!”说完这话,她自己先愣了愣,马上发现不对,又赶紧补了一句,“不对,就算是订了婚,也不能乱来!听见了没?”

    夏芍微笑,低眉顺目,乖乖点头,“嗯嗯。”

    李娟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望了屋里一眼,把夏芍拉远一点,低声又嘱咐道:“还有啊,小徐比你大十岁,各方面呢……都是成熟男人了。男人对有些事总是不如女人那么能忍,你平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要劝他……把持着点。你、你懂妈的意思吧?”

    李娟也是第一次跟女儿谈这话题,说得磕磕巴巴,话没说完,她自己先脸红了。而夏芍的脸比她还红!她倒不是因为母亲跟自己谈这话题,而是因为李娟虽然声音小,离着屋子也远,但是以徐天胤的修为,他的耳力……扶额!

    见女儿红了脸,低头不应,李娟觉得自己可能是说得不够清楚,她想了想,还想再说几句,夏芍赶紧看向她手里的碗,道:“妈,你再不送进去,姜汤就冷了。到时候更伤胃。”

    李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端着碗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口,敲了敲门,进了屋。

    夏芍跟在后头进去,头一回低着头,不太敢看徐天胤。李娟也是不太敢和徐天胤眼神接触,把姜汤往桌上一放,便语速极快地说道:“啊小徐你吃药了吧阿姨给你做了碗姜汤赶紧喝了吧,喝完了就早点睡太晚了明早阿姨做早餐给你吃啊你想吃什么?啊,瞧我这记性你不用跟我说了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呵呵,呵呵呵。”

    夏芍在后头扶额,忍笑忍得很痛苦。听徐天胤道:“嗯,谢谢岳母。”

    夏芍这才抬眼看了徐天胤一眼,见他站在李娟对面,眼神柔和,嘴角带着浅淡弧度。只是这浅笑跟他平时那短暂的笑很不同,夏芍竟看见他微微扭头,嘴角抽了抽。

    夏芍顿时觉得,肚子更疼了。

    李娟说完话就赶紧把夏芍带出屋去,母女两人回了夏芍的房间,李娟又嘱咐了夏芍几句,尽管很晚了,但母女两人还是说了好一段时间的体己话儿。大多是嘱咐她徐家不是一般的家庭,要她从今以后做事要更谨慎,也不能因为嫁进开国元勋的家庭就骄傲、目中无人。又教她要怎么样孝敬长辈和怎样维护家庭。直到夏志元在屋里左等右等不见李娟回来,到门口来找,李娟才被说了两句,回屋了。

    夫妻俩出了屋,还听夏志元咕哝,“什么话非得这么晚了说?也不看看几点了,还说自己心疼闺女……”

    “白天哪有时间啊?明天估计他们三家还得来,今晚上没看还想商量商量订婚在哪儿办么?我想跟女儿说几句话,哪有时间啊……”

    夫妻两人叽叽咕咕地你一言我一语,回屋去了。

    夏芍在屋里笑了笑,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见父母的主屋那边已经熄了灯,便一笑,上床,睡觉!忙了一天了,夏芍也有些累了,此时已是下半夜,她躺下后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赶紧身后被角儿动了动。夏芍没回身,只是唇角勾了勾,暗道某人真是登堂入室的本事越来越高了,进屋的时候,她都没听见声音。摸到床边了,她才感觉出来。

    正想着的时候,身后男人钻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手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身,身子贴过来,把她往怀里揽了揽,禁锢在他的范围里。随即,他习惯性往她颈窝里凑,寻找舒服的位置。

    夏芍被男人的呼吸挠得有点痒,忍不住笑了笑,往旁边躲了躲。这一躲,脖颈一大片雪光展露在男人眼前。许是见她醒了,他接着便贴得更紧,大掌在她的小腹上和柔软上摩挲,烫人的吻落在她颈窝,湿湿濡濡。

    夏芍深吸一口气,想装睡也装不了了,睁开眼往后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是病人么?能老实点么?”

    “好了。”男人的话永远都那么简洁,但声音却低沉微哑,手指在她纤腰上有力地一捏,怀里的身子一个轻颤!

    夏芍回头,目光杀伐,脸颊酡红,警告,“好了也老实点!这是在我家!刚才没听见我妈的话?”

    “唔。”男人愣了愣,随即把她抱得更紧,声音发闷,“晚了。”

    晚了……

    夏芍咬唇,头一次想回身揍他一拳,她转身,“不是晚了,如果被发现你就完了!”

    转身的时候,她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眸的主人完全没有被恐吓到,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继续在她身上动作,“可以结婚。”

    “……”夏芍瞪了瞪眼,握紧拳头便想给他来一拳。男人在她耳边嘘了一声,道:“会被听到。”

    这回,夏芍是真被气笑了,“你这样下去才会被……啊!”她话没说完,徐天胤已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夏芍惊呼的时候,男人霸道俯身,把她的惊呼全数吞入口中。

    房间里,总算安静了。

    一捕获她的唇,刚才克制的压抑便顷刻间化作掠夺,唇齿的纠缠,身体的交缠,化作深夜里压抑的喘息,沉闷的低吼。

    窗外寒风呼啸,风声吹打着窗户,掩了屋里令人面红心跳的动情声响……

    夏芍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不必看,身旁已经没人了。她却瞪着身旁空着的半张床很久,徐天胤是越来越大胆了,在夏芍看来,他是巴不得被她父母知道,然后连订婚都省了,直接结婚。

    想起昨晚的事,夏芍一早晨没理徐天胤,幸好夏志元和李娟一早晨都在说今天中午亲戚们还会来家里,帮忙在订婚的事上出出主意,两人都没注意夏芍和徐天胤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吃完饭之后,夏芍便表示要出门一趟,去趟会所。

    陈满贯大年初一打电话给夏芍拜年的时候,说有位客户年前找到他,说是在东市开了家工厂,自从开了之后就出事不断,想让她去看看风水。夏芍初五要去青市跟胡嘉怡见个面,还要赶在元宵节之前去香港,跟师父一起过个节。她初三初四时间比较多,因此干脆就今天了。

    夏芍说好了中午回家吃饭,于是便出了门。徐天胤自然跟她一起去,路上充当司机。东市的华苑私人会所,建在市中心的繁华路段上,两条街以外就是福瑞祥古玩行,而会所斜对面,正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这家酒店正是昨晚夏家人吃饭的地方,原本路过的时候夏芍没在意,但是她不经意间一瞥,皱眉道:“停一下!”

    徐天胤把车在路边停下,转头望向酒店门口的时候,正见有三人将一人热情地请进了酒店。

    被请进去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夏芍的叔叔,夏志涛。

    夏志涛在东市这几年,生意上也有合作伙伴,去酒店谈事情也不是难得一见的事。但是夏芍却还是皱了皱眉头,因为那三人并非生意场上的人,而是东市的官员。

    夏芍并不认识这三人,但是她看人面相一看便知是商人还是官员,那三人官运很普通,一辈子并无大运,官不算大,但是跟夏志涛接触,由不得不让夏芍注意。

    夏志涛做的是建材方面的生意,这几年由于沾了夏芍的光,东市政府所建的项目里,有不少建材是从他那里采购的。虽然一开始夏志涛的店压根就提供不起这么多的建材,但是东市政府总是会先去他那里采购一部分,这也给夏志涛提供了快速积累的机会。这几年,他的店是越开越大,供货越来越足,积累的家底跟华夏集团没得比,但在东市也算有些名堂了。因为这,他跟东市的一些官员认识是正常事,但是夏芍还是不得不关注。

    毕竟,现在她背后不是只有华夏集团,她昨晚才刚刚和徐天胤把婚事定下,即便这件事不见得一夜之间传遍东市,但之前京城徐家方面承认她的消息就足以给东市造成震动了。平时,夏芍不在东市,她的父母以及夏家的亲戚,必然是被当做皇亲国戚来对待的。父母的性情夏芍深知,他们不是张扬爱摆谱的人,但是自家这些亲戚就未必了。

    夏芍之前已经教训过夏志梅、夏志涛两家几回了,想必他们是吸取教训了的。但如今她一下子要嫁入开国元勋的家庭,夏芍很担心夏志涛的性子会自我膨胀,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做出官商勾结、或者横行东市的事来。

    这虽然只是夏芍的担心,但是既然是碰上了,夏芍打算还是看看得好。如果有这个苗头,当然是在最初就要掐灭的。

    不过,她真的希望没有。老实说,亲戚方面的事,她已经处理得够多了。

    夏芍轻轻捏了捏眉头,开了天眼。而此时,夏志涛和那三名官员已经坐在了酒店的房间里,菜还没有上,那三人其中一人热络地给夏志涛点了根烟,说了几句话,便从兜里掏出件东西,塞给了夏志涛。

    那东西,是个信封。

    夏芍的目光落在那信封上,里面放着的果然是钱,数目少说有十万。

    夏芍顿时脸色一寒,而酒店房间里,夏志涛也脸色一变,赶紧起身,把信封往那人怀里一推,道:“陈局,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行不行!”

    陈局一笑,“夏老弟,你就收着吧。我听说你近来打算往实木方面投资,兄弟这点表示不多,也算是一点心意,你就笑纳了吧。”

    十万块钱对夏志涛想转行的生意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但是他却不是看不上这钱。这钱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眨眨眼就可以说不要的小数目,但是他真不能要。

    “陈局长,不就是帮个忙吗?我今天中午还得去我大哥家里吃饭,我顺道可以帮你提提这事儿,管不管用我不敢保证,但是这钱我是不敢收,这要是叫我那侄女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夏志涛直摆手,沾都不敢沾那信封。

    陈局长一听,笑道:“夏小姐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也不行!”夏志涛提高音调,干脆离席,躲得老远。其实,他不是不爱财,以前夏家四个子女,就属他最不务正业,被村里人背后指指点点。没人比他渴望成功,但这不代表他什么钱都敢要。

    夏志涛的性情虽然痞,有点混不吝,也爱钱爱面子,但是他这人还算是猴儿精的。当初得罪了夏芍,他的建材店一夜之间生意都快倒了。后来他知道华夏集团涉及地产行业,便被人撺掇着开建筑公司,搞建筑承包工程,但是那几个人的下场,他也见到了。他算是知道这侄女的脾气了,其实这几年,不惹着她,她没有示意对自己的生意进行打压,他还是沾了她不少光,赚了不少钱的。如今,她就要嫁进徐家,以后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他多大的光不能沾?多少生意找上门来?何必走这条钢丝?

    夏志涛性子混,但是他脑子不混。就算不收这笔钱,想必也不怕得罪陈局长,现在在东市,敢得罪夏家的还真没有。于是夏志涛腰板挺直了,一摆手,“陈局,我想起今天我大哥要我早点去,家里很多事要商量,我先走了。”

    夏志涛拍拍屁股滑稽地一溜烟儿跑了,陈局长在后头叫都叫不住。

    夏芍在车里收回天眼,半晌,总算露出点笑容。

    不管什么原因,知道不惹事就好。

    至于那名官员为什么贿赂夏志涛,中午回去就知道了。有了这场偶然遇见的事,夏芍觉得,虽然夏志涛今天是聪明了一回,但是为了以后这些人都不犯浑,今天中午她还是要敲打敲打的。

第八十四章 家人,前往青市

    夏芍到了会所的时候,那急求她看风水的客户已经焦急地在等了。那是名中年男人,姓田,五十多岁,已经有些谢顶,在东市郊区开了家食品加工厂。加工厂的效益原本是不错的,田老板资产也有个三百来万,在东市算是富裕商人。他前年瞧着生意做得不错,就想着扩大下规模。这想法终于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开始实施,他在郊区建了几排大的加工车间,八月份完工,除了原来旧厂里的老员工,又多招了几百号工人。田老板本想着大干一场。但是没想到,自从新加工车间建好之后,怪事就频出。

    不仅是田老板,连加工厂的工人都经常遇见怪事。一开始,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有人做恶梦,后来便开始有工人说晚上在工厂附近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开始也没人信,都以为是那几名工人看花了眼。但是后来看见的人越来越多,工厂里闹得人心惶惶,闹鬼、风水不好,各种说法都有。之后便开始接连有人辞工,不敢再来上班。而留下来的工人也总是在车间里出事故,不是挤了手就是被烫伤。田老板在三个月前也出了点小车祸,可谓苦不堪言。

    为了扩大自己的加工厂,田老板倾尽了这几年赚的所有钱,还贷款了不少。原本想着自己有固定客户,以后供货量大了,还能再寻找新客户,赚的钱只会比以前更多。现在别说是赚钱了,八月份新厂恢复生产以来,光工人的医药费就快赔死田老板了。

    夏芍在见到田老板的时候,就看出他印堂发青,风水上俗称惹了青头的青气。所谓青头,当然就是指一些因为执念而留在世间的阴人。夏芍只简单地问了几句,发现田老板建厂房的地方以前是很普通的郊区,并非坟地。而田老板本人也没有收藏古董的爱好,排除了建址和身边来历不明的物件有阴煞的可能性。

    夏芍这才让田老板带路,去他的工厂看看。

    “好、好!夏董请!”田老板态度很谦恭,不仅是因为夏芍是风水大师,还因为她在商场上的作为如今已成传奇,华夏集团的身家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田老板开车在前头带路,夏芍和徐天胤在后头跟着,上车的时候,田老板瞄了眼徐天胤,好像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

    郊区离会所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的时候,夏芍被田老板恭敬地请下车来,她却什么风水法器也没带,只是拿眼一看,便指向一排厂房后头,“那后面是什么?”

    田老板一愣,“后面?哦,后面是几间工人宿舍。我建的厂子离市区有点远,有些工人是住在这里的。”

    话虽如实回答了,田老板却很诧异。那几间工人宿舍在加工厂后头,从厂子正门看过去,完全被加工车间挡住了,眼前的女孩子是怎么知道后面建有东西的?

    其实,夏芍根本就没开天眼,她只是一下车就感觉出加工厂房后头青气蔓延,已经严重到任何有修为的风水师仅用感知就可以辨别的程度。

    “去看看。”夏芍道。

    田老板赶紧带着夏芍去了工人宿舍,尽管他不知道出事的时候都是在加工车间,跟工人宿舍有什么关系。但他不敢问,只是时刻注意着夏芍的神态。夏芍神态如常,根本就没进宿舍,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抬头看向身旁的徐天胤。徐天胤对她点点头,田老板便目光一变,又看了徐天胤一眼。

    这男人,难不成也是风水大师?

    接下来,夏芍没有要求进其他宿舍,她只是顺着宿舍走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指向前头一个方向,“那边是你的办公楼,去你休息的房间说吧。”

    田老板顿时睁大眼,她怎么知道那边是他的办公楼,又怎么知道楼里有他休息的房间?

    这、这真神了!

    但田老板还是不敢问,赶紧带着夏芍去了自己的办公楼。大年初二,工厂里只有值班的人,那人见田老板进来,本来想打招呼,但是当看见夏芍的时候,那员工顿时张大嘴,目光有些呆直地随着田老板一行看去楼上,连招呼都忘了打。

    现在在东市,没有不认识夏芍的。他们老板可真有本事啊!这位都能请来!

    那员工伸着脖子踮着脚,再看的时候已经是看不到一行人的身影了。

    而这时候,夏芍、徐天胤、田老板三人已经在他的休息室里了。

    “田老板,常住这里?”夏芍问。

    田老板搓着手,注意着夏芍的神色,紧张道:“是。我们厂子加工的食品每年有淡旺季,旺季的时候赶货单,工人们加班,我也加班。就常住这里。呃……夏、夏董,这、这有什么问题么?”

    “有问题。”夏芍点头,“幸亏你的工厂有淡旺季,你不是每天都睡在这里,不然时间都已经快半年了,你绝不是出点小车祸这么简单。”

    “啊?”田老板脸色大变,刷一下白了。

    夏芍却接着道:“你工厂里出事的工人都是在宿舍里留宿的。”

    夏芍语气笃定,田老板眼神发直,呐呐一想,点头,“对!小周,小刘,还有老吴,都是在职工宿舍里住的!夏董,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工厂的建址、厂房分布、坐向,均是吉位,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厂子里职工宿舍和你的房间,确切的说,有问题的是你们睡的床。”

    “床?”田老板老半天才瞪了瞪眼。

    “对。你睡的是尸板床。”夏芍点头。

    “尸……尸……”田老板顿时头发都炸了,脸白得不成人色,显然是被吓到了,“什、什么意思?我、我这床……死、死人睡过?”

    “已故之人留下的睡床在风水上虽然也有这种叫法,但是我觉得田老板工厂里买的床应该是从某家工厂一起购买回来的,这么大的量,我认为应该是木材上的问题。这些木材应该是坟地附近砍伐的树,常年受阴气滋养,就连做棺材都没人敢用,何况给活人睡?”

    田老板的脸色惨白,只觉得头皮发麻。坟墓附近的树做成的床?而自己这半年来就睡在这种床上?想想就叫他背后发冷!但听着夏芍的话,他还是钦佩地点头,“没错!夏董说得都对!这些床都是我从京城一家大公司的东市分店里面买回来的!好哇,他们就这么坑我!看我不找他们去!”

    夏芍点点头,道:“这样的睡床对人身体的阴阳平衡影响极大,你的员工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就是阴气太盛产生的幻觉。出事故是因为夜里恶梦,精神恍惚才导致的。我建议把这些木床全都烧掉换新。”

    “不能烧掉!我这些损失,就是他们的床造成的,我得找他们讨个说法去!这半年,我的损失,白赔了?”田老板这时已是气愤难耐,他提高音量怒不可遏,但火发完了才反应过来夏芍在,他这才又赶紧跟她道谢,“谢谢夏董。要不是您肯来看看,我真不知问题是会出在床上!您放心,床我会全换掉,这些换下来的床我要拿去那店里跟他们理论理论,叫他们赔偿我的损失。”

    夏芍微微一笑,这是田老板工厂的事,他有权按着自己的想法处置,这点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反正她提供了解决办法了。

    既然事情解决了,夏芍自然不会多留。她把华夏慈善基金的账户留给田老板,让他把钱汇去账户里就好了,“我知道田老板手头紧,这笔钱可以宽限一些时间,等你的工厂恢复生产,能周转得过来的时候再付吧。但是,别忘了就好。”

    田老板一听,顿时感激地道谢。老实说,请夏芍看风水那是出了名的昂贵,如果不是他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这点身家就敢请她出山。刚刚他还在考虑去跟朋友借钱付这笔酬劳,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可以宽限些日子,等自己宽裕了再付。由来都是催债紧,第一次遇见这种帮了大忙还不急着要你钱的人。田老板怎能不感动?他千恩万谢地把夏芍送去楼下,连连道谢。

    至于那笔酬劳,不用夏芍提,田老板也是不敢忘的。在东市,现在谁不知道夏芍是什么人物?谁敢忘了她的酬劳?

    “田老板就不用送了,还是忙你工厂的事吧。”夏芍走到门口笑了笑,便挽上徐天胤的胳膊,两人一起上了车。

    田老板本想把夏芍送上车,但她挽上徐天胤胳膊的时候,他就愣在了原地,眼神发直地盯着两人的背影!他之前在会所里见到徐天胤的时候就看出他气度不凡来,但是一直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人。看他给夏芍开车,还以为是夏芍的司机或者是风水师之类的人,但是直到看见两人挽了胳膊,他才如被雷劈中,想起东市近来的传闻来!

    难、难不成会是……

    “哎哟!”田老板一拍脑门,不敢相信,他居然见着徐家嫡孙了!那位共和国最年轻的将军!

    他、他来东市了?

    ……

    徐天胤来东市的事,只有东市的高层,例如市委书记或者市长刘景泉这类人知道,其余人都还不是很清楚。尽管昨晚夏家人去了酒店吃饭,酒店经理和服务生都见过夏芍和徐天胤出双入对,但即便是从他们的嘴里传出去,事情在一晚上也传不了那么快,因此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

    夏家虽说因此可以保持一些暂时的平静,但是其实家里还是很热闹的。夏芍和徐天胤回到家里的时候,夏志梅、夏志琴和夏志涛三家人果然又都来了,聚在客厅里商量订婚的事,商量得热火朝天。

    夏芍和徐天胤回来的时间刚好是中午,两人一进门李娟就嘘寒问暖,问上午去了哪里,冷不冷饿不饿之类的,然后没等两人回答就张罗着开饭了。夏芍和徐天胤对视一眼,一个苦笑,一个目光柔和,两人牵着手坐去餐桌旁,看得夏家人直互相使眼色,笑着眼直瞥两人的手。

    这天中午吃饭的气氛没昨天那么热烈,但是却很温馨。外头飘着雪花,屋子里热菜热饭,吃饭聊天,其乐融融。

    只是吃饭的时候,夏志涛看起来最心不在焉,常常抬眼看夏芍,犹豫了好几次,终究是没敢破坏这吃饭的气氛。一直等到饭吃完了,一家人围着餐桌喝茶的时候,他才开了口。只是他没先对夏芍说什么,而是开口问夏国喜,“爸,年前我听说有人去村里要给你恢复退伍军官待遇的事,你把人给打出去了?”

    夏国喜正喝茶,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拉下脸来,“问这事干什么!”

    夏家人也都愣了愣,是么?有这事?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人,年前都有很多事忙,不是人人都听说了这事。

    “不是我说你,爸。以前人家不给你待遇的时候,你在家里气得要命,怎么现在人家给你恢复待遇了,你还是气得要命?”夏志涛说着,看向夏芍,“小芍,你说说,你爷爷这是不是没事找气生?”

    夏芍轻轻挑眉,看了夏志涛一眼,笑而不语。难道,那三人找夏志涛塞钱,是为了这事儿?这事她回来东市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只不过后来有很多事忙,就没管。那些人的做派她原本就不喜,现在竟发展到给夏家人送礼的情况了,看来真是该管管了。

    夏国喜见夏志涛问孙女,便也看了孙女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他当年是对那些人夺了自己待遇的事耿耿于怀,甚至去信访过,但是一直无果之后,他也算是明白当官儿的权大是个什么意思了。从那以后,他就特别痛恨那些谋私**、逢迎巴结的当官的。现在夏家好了,那些人才想起来把待遇还给他了,他当然不要!一来是看不上这些人的做派,二来他也知道原因。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孙女的成就,他这辈子能有看见这些人在他面前点头哈腰赔着笑脸的时候?

    想起自己的孙女,夏国喜就想叹气。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重男轻女,当年没少给她们母女脸色看。哪怕是大儿子大儿媳再孝顺,他也因为当年这桩婚事不满意,而对两人冷淡了很多年。

    直到孙女一鸣惊人,直到夏家分家。

    老夏家的角色互换,以前都是他当家,家里儿女孙辈都得看他的脸色。现在夏家是孙女当家,长辈都得看她的脸色听她的意思。大女儿小儿子没有孙女的帮忙,生意就做不起来。他没有孙女出钱,就得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世上很多事,只有位置互换的时候,才能体会那种心情。

    看人脸色的日子,不容易过。这是分家这几年,夏国喜体会最深的。

    原以为,大儿子一家对自己是有怨言的,发达了之后也会叫他尝尝这些年来的滋味。但是没想到,大儿子大儿媳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星期回家一趟,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孙女过年过节回来,也还是把他接上一家团圆。尽管他看得出来,孙女跟他并不是很亲,但最起码是把他当长辈来孝敬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在经历了家里的大变之后,满以为会被打压的夏国喜受到了这种对待,他心里还是感动的。

    他一感动,免不了审视当年的过错。只不过,夏国喜辈子倔强的脾气是改不了了,他知道错,却开不了口道歉。能做到的就只是不让那些混账当官的拿自己的人情跟孙女套近乎,那些待遇不待遇的,哪怕是夏家再回到当初,夏国喜觉得,他可能也不那么看重了。

    一家人都不知道夏国喜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不说,只是板起脸来唬小儿子,“我都七老八十了,现在才想起来给我待遇?晚了!不要!爱给谁给谁去!”

    “小芍,你看你爷爷,是不是不讲理?”夏志涛又问夏芍。

    夏芍捧着茶杯垂眸一笑,“不要就不要,现在夏家也不缺这些。”

    她这么一说,一家人都点了点头,确实。

    夏志涛一愣,没办法了,只能叹了口气,咕哝,“话是这么说,可是人情难推啊……我今天上午来之前,半路遇见宋局长,非把我请去酒店吃顿饭,说的就是这事。”

    夏家人都是一愣,原来他提起这事来是因为这个?

    夏芍闻言端着茶抬眼,淡淡看了眼夏志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叔叔,你不会收人好处了吧?现在在外头那些人眼里,咱们夏家是请吃顿饭就能帮人办事的?宋局长给了你什么好处?”

    夏家人一听,都跟着皱了皱眉头。确实,夏芍说得很有道理!蒋秋琳脸色头一个大变,狠狠掐了一把夏志涛,“你说你这人!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夏志涛被掐得嗷一声,捂着胳膊,极力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后背出了一把大汗!暗道这也太神了!上午宋局长还给他塞钱来着,幸亏他没收!瞧瞧,今天这才刚一说这事儿,小芍就看出来了!

    呼!幸好,他借口溜了,没收!

    但一转头,一家子人都盯着他,明显不太信。

    夏芍把手上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喀。”

    轻而短促的声音,却在寂静的客厅里震得人一哆嗦!

    夏志涛是哆嗦得最厉害的那个,他呼啦一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直摆手,“没有没有!我真没有!你们怎么都不相信我?小芍,你得相信我啊!你叔叔我虽然是有前科的……啊不对,你叔叔虽然是没少犯浑,但是还不许我脑子清醒一回嘛!宋局长确实塞了个袋子给我,我一看,里面有十万块钱,我当时就推给他了!找了个借口一溜烟我就跑了……呃,不是不是,我当时就义愤填膺地拍了桌子,我说你们想贿赂我,门儿都没有!宋局长给我骂傻眼了,我大摇大摆走出去的!你们都没看见,我当时那叫一个威风啊……”

    夏家人听到这里,摇头的,叹气的,忍笑的,翻白眼的,什么表情的都有。但夏志元和李娟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一家人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能不知道夏志涛的性子?他这么说,应该是真没收了。

    夏芍听了,眼里有笑意,脸上却淡淡的,“既然叔叔这么说,我就信你一回。”

    夏志涛一听,大喘一口气,觉得刚才跟在大难临头的边缘走过一回似的,心里更加庆幸,没收是对的。

    夏芍却抬眼扫了自家亲戚们一眼,接着说道:“我知道我的婚事家里人都挺替我高兴,这是件喜事,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说。虽然我总有一日会嫁人,但是家里老人在,我的父母在,我永远都姓夏!因为我姓夏,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出门被人奉承,背后被人痛骂。我这一生少有敬佩的人,徐老爷子是其中之一。老爷子一生为国,受百姓爱戴,我也不希望他老人家晚年因孙媳家人被人戳脊梁骨。若有人因自身行事不端,连累老爷子一生清誉,莫怪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话没人听不懂。

    这是夏芍的警告,她不希望夏家人因为她嫁入徐家的事自我膨胀,横行地方。如果将来他们因为自身行事不端惹出事来,不必来求她,因为她是嫁出去的人。他们不顾念亲戚情分,她也不会顾念。

    但如果他们顾念,她永远都姓夏!

    餐桌前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气氛就像是有领导在训话。

    但夏芍却在说完这番话后,笑了笑,将家里的人一一看过,语气缓了缓,道:“这话我连对我爸妈都没说过。这些年,想必姑姑叔叔们都不把我当晚辈看,我在公司上的事确实没有让长辈操过心。但你们有的时候,真的可以把我当做晚辈来看。婚姻,我没有经历过,它对我来说不是经营事业。你们在婚姻里曾经遇到过的难题,我也避不开。这些年,华夏集团越来越大,公司的事越来越多。事业、学业、家庭,处理得多了,我也会累。我从不想让长辈为我操心,但今后我真的想让在座的姑姑姑父、叔叔婶婶为我操点心,让我少些事处理。日子会越来越好,我希望这个家越来越好。”

    ------题外话------

    我说了这章要写到青市,没写到,所以我去继续写。明早八点,补出来。

第八十五章 黑魔法与白魔法

    徐天胤在人流穿梭的机场大厅里猝不及防地出手,却没有人注意到。他掌心掐出一道诀,阴煞如一道神兵贴着机场大厅的地面,直刺向亚当!

    这一举动迅雷之势,却极为隐秘,连就站在对面的柳仙仙都没有发觉异常。亚当却忽然带着挽着他胳膊的胡嘉怡向后一退!

    他身旁带着个人,退势却极巧。常人看不出那一刻亚当的动作,夏芍却见他是脚尖一点,几乎是借力贴着机场大厅光滑的地板擦出去的。偏偏这样一个后退的动作,这人还能做得风度优雅,白色的风衣翩翩一展,金发飘扬,身边带名女子,画面美极。

    机场里来往的人这才用惊艳的、古怪的目光看向亚当,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他刚才所受到的攻击,也就没人明白他好端端的退什么。亚当站定后,对着四周来往的人看了看,点头微笑,顿时周围古怪猜疑的目光又变成惊艳。

    胡嘉怡却在惊艳的目光里表情僵硬,她脸色甚至还带着刚才介绍亚当时的兴奋笑容,此刻这笑容像是被定住,脸颊从发红变得发白。虽然去英国读书才只有半年,但是她接触的神秘学已经令她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一腔热血自学成才的女孩子。她接受了正统的学习,现在已经是能感觉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来。

    刚才那一瞬,她没看清是谁出的手,但是方向就来自夏芍和徐天胤!

    胡嘉怡脸色发白,怔怔立在亚当身旁,与夏芍遥遥相望,一脸不解,“……小芍?这是……什么情况?”

    “是啊,什么情况?”柳仙仙的表情最是莫名,在她眼里,刚才一切都好好的,然后亚当就忽然带着胡嘉怡退得老远。

    怎么了这是?

    “没事。”没想到,夏芍还没开口,亚当先低头看向胡嘉怡。他从刚才受到徐天胤的攻击到退出去的一刻,脸上一直保持着无懈可击的优雅微笑,“我想,可能是夏小姐和徐将军对我有点误会。”

    亚当对胡嘉怡说的是英文,声音如他的气质般优雅,带些令人沉醉的韵调。

    夏芍冷笑一声,一开口也是英文,“不,我们对亚当先生没有误会,只是与撒旦这个名字有仇而已。”

    “……有仇?”胡嘉怡听得有些发懵,看看亚当,再看看夏芍,“小芍,你们以前见过?”

    夏芍闻言叹了口气,当初在青市一中的时候,朋友们只知她是风水师,并不知她所在的门派,也不知道玄门跟英国奥比克里斯家族的恩怨。在年前听说胡嘉怡会带朋友回家过年的时候,夏芍就猜到这人十有**会是巫师了。她也想过,或许能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但是她绝没有想过会是黑巫。

    巫师的修炼与风水师的修炼有别,都十分神秘。胡嘉怡刚去英国半年,学习时间还短,从她身上暂且看不出她学的是白巫术还是黑巫术。难不成,真会是黑巫?

    “你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胡嘉怡见夏芍不答,便抬头看向亚当。

    亚当笑道:“我想,是有的。”说罢,他抬眼看向夏芍和徐天胤,“夏小姐和徐将军介不介意找个地方喝杯茶?”

    ……

    喝茶的地方选在青市市中心一家很有名气的茶楼。英国人也喜欢喝茶,但大多喜爱喝红茶。到了茶楼,胡嘉怡记得夏芍喜欢喝碧螺春,便叫来服务生,点了壶碧螺春,当她要再点杯红茶的时候,亚当却笑道:“怡,你太不懂得招待客人。中国有句话说,入乡随俗。”

    这话明面儿上是批评的意思,但就是有本事让人听不出批评的语气来,反而沉醉在他那韵味优雅的语调里。

    服务生都多看了亚当一眼,但更多的震惊还是给了夏芍。她虽然两年没怎么出现在青市了,但是她在青市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当初电视报纸漫天飞,哪有人不认识她的?

    见这些人跟着夏芍一起来,服务生以为是夏芍的朋友,态度异常恭敬。茶上来的时候,竟是茶楼的经理亲自送上来的,笑道:“不知道夏董光临,怠慢了,呵呵。这壶碧螺春和几盘点心是我们茶楼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夏董和朋友们用得开心。”

    夏芍笑着点点头,经理给在座的人都斟上杯茶,这才赔着笑搓着手走了。

    亚当端起茶来,品茶的姿态很优雅,一看便是其中高手,“怪不得中国人喜欢喝绿茶,确实有不一样的香气。”

    他说这话是用中国话说的,发音竟是字正腔圆,正宗得很。

    夏芍却淡淡望着他,用英文对他道:“亚当先生,你应该知道,今天如果没有我的朋友在,我们之间是没有机会这样坐在一起的。”

    茶室里,夏芍和徐天胤坐在一起,对面是亚当和胡嘉怡,柳仙仙坐在桌子另一边,显得有些多余,也有点烦躁。英文,她听不太懂,但她也看出来了,今天双方见面,根本就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一见面大家就疯闹在一起,而是气氛有些冷,有些杀气。尤其是徐天胤,他本就面冷,此刻眸中的冷厉让柳仙仙见了都忍不住打个寒颤,让她想起来当年在云海迪厅里头,那双毫无感情视人命如无物的眼。

    此刻,面对这样的目光的亚当,从头到尾都在对着夏芍微笑,没有看过徐天胤。不知是有本事彻底无视,还因为压力,特意避开与他的对视。

    本来,这样两个气质不同,国度不同的英俊男人坐在一起,绝对是养眼的一道风景,但现在只叫人觉得后背发凉,汗毛直竖。

    柳仙仙瞄瞄这个,瞄瞄那个,很少见地识趣闭嘴不插话。而胡嘉怡也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表情纠结又焦急。她在英国这半年,已经得知了夏芍的身份,她竟是华人界玄学泰斗唐老的嫡传弟子!玄门在华人界中的地位,就好比奥比克里斯家族在欧洲的地位。她在英国见识过这个古老的家族的势力,很难想象玄门会有怎样的人脉势力。小芍是玄门的嫡系,就像亚当和他的堂兄亚伯在奥比克里斯家族里的地位。那样一个地位是很受人尊敬的,很尊贵的。她原本以为两人见面或许会有高手之间的切磋,或许会惺惺相惜,却怎么也没想到差点打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夏小姐对我可能有些误会。当年,我只有十二岁,并没有加入那场围杀。”亚当也改用英文说话,放下茶杯笑道。

    “但你的父亲老撒旦有,他是那场围杀里你们黑巫师的首领。”夏芍目光冷了冷。

    奥比克里斯家族与玄门不一样,玄门是招收弟子接受传承,但奥比克里斯家族确实后代传承。这是个古老的魔法世家,传说有千年历史。在这个家族里,千年来一直流传着两脉,一脉白巫,一脉黑巫。他们一般是兄弟,或者堂兄弟。白巫一脉掌握着教派,黑巫则因被人惧怕大部分时候比较低调。

    当年,老撒旦带领黑巫师与余九志、通密等人围杀唐宗伯,这事唐宗伯一直想不通。余九志的动机唐宗伯明白,通密是泰国降头大师,为人邪佞,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一直神秘低调的黑巫一脉出动的动机是什么,唐宗伯一直不明白。

    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是什么原因,老撒旦确实来到中国,对唐宗伯下了杀手。

    所以今天徐天胤在机场听见亚当的名字时,才毫不犹豫下了杀手。不仅因为他的名字里被赋予了撒旦之名,还因为他是黑巫师这一脉未来的当家人。

    夏芍和亚当的对话虽然只有两句,胡嘉怡也已经脸色煞白——什么围杀?

    “我以为,父债子还在中国是古老的传统,现在没有太多人遵循了。”亚当笑道。

    “这与父债子还没有关系,你的父亲曾经带领你们黑巫师一脉对我的师父下过杀手。我师父的双腿残在你们手下,被迫远离师门,躲避深山十余年,险些师门被躲,此生无法返回。这笔账,玄门记得很清楚,没有道理不算。但玄门不会乱杀无辜,我们只要当年下手的人的性命。”夏芍望着亚当,目光很深,意味很明显。亚当是没有参与当年的事,可那是他父亲所为,难不成玄门报仇的时候要杀他父亲和同门,他不管?

    亚当笑了,“唐老先生当年并没有丧命,夏小姐提出要当年人的性命,是不是不太公平?”

    “公平?”夏芍也笑了,“亚当先生的话真有趣。我可以给你们公平,把当年的人找出来,也让玄门弟子来次围杀,能逃得了,算他们命大!这件事情既往不咎。你看这样可算公平?”

    逃得了吗?根本就逃不了!泰国三十多名降头师来京,被玄门弟子一个不落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这件事虽然事后处理得很妥当,警方不知道,但不信奥比克里斯家族没有消息来源。

    亚当看着夏芍,直到此刻,才能看出这一直优雅微笑的男人那湛蓝的眸底有一抹深沉。随后,他道:“夏小姐,那是我父亲。”

    夏芍冷笑,意料之中,“所以说,我们只能是敌人。”

    胡嘉怡在对面脸色已经白如纸,这断断续续的话里,虽然没有人为她专门解释,但是她已经能听出大概的恩怨来。

    怎么会是这样?亚当的族人竟然跟小芍是有仇的?

    此刻,胡嘉怡的眼里已经早就没有了朋友见面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无所适从,她眼里全是震惊和急迫,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的样子。

    亚当在这时候叹了叹,“夏小姐,你所知道的只是当年我的父亲和族人对唐老先生进行了围杀,你还了解别的么?”

    “亚当先生看起来是要给我讲个动人的故事。”夏芍不为所动,话说出来有点嘲讽。

    亚当听了这话却轻笑出声,笑看向夏芍,淡淡忧郁气质的眼眸很迷人,“夏小姐,我听说过你的很多作为。虽然我们上一代之间有仇怨,但我今天见到夏小姐,还是想说,我很欣赏夏小姐的性情。”

    “荣幸。”夏芍目光冷淡,“只是可惜,亚当先生的性情究竟是怎样的,我到现在也看不出来。所以,谈不上欣赏。”

    亚当又轻笑了一声,显然不在意,“我要给夏小姐讲的并不是动人的故事,而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历史和秘事。我知道,在神秘的东方古国,风水术里也有正邪之分。我们巫师在外人看来也有正义与邪恶,黑巫师是邪恶的,白巫师才是正义的,就连整个欧洲,甚至我们英国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夏芍挑挑眉,她对巫师了解不多,只有最基本的了解。

    巫师,其实并不是仅仅指西方的魔法师。说起起源来,东方也有巫师的说法。东方的巫术起源来自于舜帝部落,那个时候,先辈们刚刚发现了食盐,舜帝便让他的一个儿子做了巫咸国的酋长,带领百姓生产食盐。巫咸人掌握了卤土制盐的技术,他们把卤土蒸煮,使盐析出,成为晶体。因为当时,人们对自然的认识还很少,外人见了以为是在“变术”。加上巫咸人在制盐的过程中,会举行各种祭祀活动,以祈祷制盐顺利。这些祭祀附有各种许愿和祈祷的言语。在祭祀完成之后,才会开始各道工序,直至生产出白色结晶的食盐。这个过程,在别的部落看来,便将其看成了一种方术。于是,人们称这种会用土变盐的术为“巫术”。

    这就是“巫术”一词的由来。

    在远古的时候,巫术指的就是巫咸国人制盐的技术,巫师指的就是会制盐的那些人。只不过,后世渐渐演变,变成了祈祷、祭祀等带有神秘学性质的方术,而巫师也渐渐演变成神婆一类的人。

    但是在西方,巫术来源于人类开始有宗教意识,它起源极早,在世界上三大宗教之前。有学者研究表明,西方巫术可能早在旧石器时代就起源了,人们对神灵的敬畏延伸出许多祈祷仪式,而仪式渐渐成熟,演变成巫术。

    黑巫术与白巫术就是在演变中而来。人们认为,黑巫术就是邪恶的巫术,用来诅咒和报复他人。而白巫术则是祝祭、祈福、祛病消灾的术法,也称吉巫术。

    黑巫术在西方被称为黑魔法,夏芍对黑魔法的了解仅来自于有限的书籍和师父过往的经历。黑魔法的精髓在于诅咒和巫蛊,最可怕的莫过于死灵术和通灵术。据说可以召唤已死之人的灵魂,用风水术的说法,就是可以召唤阴人。但死灵术的精髓并非在于随意召唤阴人,而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够召唤黑巫师所想要召唤的人。

    在任何的国家,人们对于已故之人的敬畏都是相同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先祖或者亲朋好友在死后被打扰,不得安息。而且听说,黑巫师最令人唾弃的是会利用死尸作为作法的原料,这与降头师取人尸油有异曲同工之处。因此,黑魔法受人排斥与唾弃是正常的。

    而白魔法则不同了,他们的祝祭、祈福仪式与教会的洗礼相似,据说能为人带来好运。夏芍知道,奥比克里斯家族在欧洲与皇室和教会就有着很密切的联系,皇室的占卜,教会的祈福,都是请奥比克里斯家族的白巫师来完成的。而现在的当家人、年逾七旬的老艾伯特·拉斐尔·奥比克里斯中年时期曾担任过教会的大主教,很受人尊敬。

    亚当话听起来似乎有话外音,夏芍也不打断,听他还有什么话说。

    “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极少有人知道,黑魔法虽然可怕,但诅咒和召唤是要伴随着三倍反噬的可能的,我们称之为三倍原则。不是极为痛恨的仇人,黑巫师是不会害人的。当然,有些初级诅咒,能力强大的黑巫师可以免于反噬,但是这大多作为惩戒,不足以害人性命。在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历史上,黑巫师令人恐惧,大多数时候是避世生存的。我们有各种的产业,活跃在各个行业领域,绝大多数的人不知道我们的身份。相比之下,白巫师以巫师的身份生活,祈福、祝祭,收货了世人和教会的支持信任。”亚当说到这里,笑了笑,看向夏芍,“夏小姐,你知道的,人性贪婪,权欲、金钱欲是永无止境的。哪怕是教会,哪怕是巫师,也避免不了。黑魔法、白魔法本身在我看来都是巫术。正义和邪恶,不在巫术,而在于人。”

    夏芍闻言不为所动。她听出亚当的意思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黑巫师未必是邪恶的,白巫师也未必没有邪恶的?

    夏芍一笑,“亚当先生的话,我赞同。但是你忘了一件事,你说得再有道理,也改变不了当年的事实。你我,还是敌人。”

    亚当却并没有争辩,他看起来还是那么优雅,只是这回看向了胡嘉怡,突然换了个话题,问夏芍道:“怡和夏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夏小姐觉得,她在英国学习的是黑魔法,还是白魔法?”

第八十六章 家族秘辛,亚当的目的

    亚当让夏芍猜胡嘉怡在英国学的是黑魔法还是白魔法,夏芍懒得猜。亚当是个比龚沐云还绕的人,做一件事,拐十八道弯。好在龚沐云懂她的性情,两人平时通话或者见面,像老朋友一般问候几句,龚沐云往往都直切主题,很少绕她。而亚当显然对夏芍的性情了解不够,她是不喜欢被人盘算,不喜欢步调被人牵制的人。

    夏芍一听亚当的话,表情便冷淡了一层,她连猜都不猜,直接看向胡嘉怡,问:“你学了哪样?”

    亚当眉轻挑,湛蓝的眸底有诧异和奇异的光。显然很意外,这么多年,很少遇到在谈话里思维和步调不被他影响的人。

    胡嘉怡因听出了玄门和亚当家族的恩怨,这时候脸色已是白如纸,听见夏芍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呐呐道:“我、我两样都有学。”

    嗯?

    夏芍挑眉。胡嘉怡带亚当回青市过年,显然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夏芍也看出胡嘉怡对亚当有些好感来,虽然她学习时间才半年,看不出是哪派的人。但是夏芍在内心已经猜测她学的是黑魔法了,不然,她不会才去英国半年就认识了亚当,也不会关系好到将他带回来过年。

    只是夏芍真的没有想到,她竟然两样都有学。

    “我刚到学校的时候有天赋测试,结果我是少有的两种巫术都可以学习的人。这半年,我两种都学了点。”胡嘉怡道。

    夏芍轻轻蹙眉,她对学习巫术的天赋是什么不太了解,但也知道,黑白巫术都能学,这种情况一定不多见。

    亚当笑着点头,“没错。半年前,怡新入学的时候,我也是被惊动的人之一。我想对夏小姐说的是,怡的天赋很少见,即便是在我的家族里。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出生起就只能学其中一派的巫术,资质天赋与生俱来,自身改变不了。我的家族千年的历史,像怡这样的天赋只有两位。其中一位目前还在世,他是艾伯特·拉斐尔·奥比克里斯。”

    艾伯特·拉斐尔·奥比克里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老当家人!被英国皇室授予伯爵称号的老巫师,受人尊敬的白巫大师。

    这个消息令夏芍有些震惊,但她也感觉到了,亚当说了这么多,这句应该才是正题!

    “这是我们家族的秘辛,只有我们黑巫一脉的人才知道。伯爵从三十岁那年开始研究黑巫术,从此不能自拔,他对黑巫术的狂热超越了一切。他是欧洲著名的白巫大师,黑巫术却比我的父亲还要厉害。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从未见过的天才,家族古老的图书馆里所记载的所有巫术,他近半个世纪里都研究完成了,唯独一项传说中人间最强大的死灵术。夏小姐肯定不知道,当年授命我的父亲带领族人围杀贵派祖师的人,正是老伯爵。为的就是这卷流落到东南亚的黑巫术羊皮卷。”

    夏芍闻言内心一震,脸上却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挑了挑眉,“哦?是么。”

    “我没有必要骗夏小姐,也知道我说的话,夏小姐一定不会轻信。你一定会调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所以,我说的是真话,就不怕你查。”亚当垂眸一笑,长睫遮了眼眸,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当年,我父亲受命参与围杀,为的就是拿到这卷羊皮卷。但是最终失败了,唐老先生失去了踪迹,通密大师在给我父亲的羊皮卷上打了个折扣,只给了半张。这张羊皮卷上书写的是希伯来文,研究难度原本就很大,这一残缺,想要研究出来就更难了。这十几年来,老伯爵曾派我父亲和通密大师多次接触过,给了很多好处也没能换回那半卷来。而在这十几年里,因为研究羊皮卷上的死灵术,老伯爵已经是心智疯狂。他从三年前就不再见外人,外界以为他是年老身体不适,事实上,只有我们知道,他已经是陷入疯狂,想要在死前研究出死灵术来。除了这件事,他对外界的事已经是全不管了。”

    亚当声音有些低沉,他并没有皱眉头,但夏芍就是能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

    有些沉重。

    沉重?夏芍神色不动,目光意味深长。

    亚当说这番话,假使是真的,无非就是告诉她,当年的事他的父亲并非主谋。而主谋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当家人。他能把家族秘辛告诉她,把老伯爵推出来,说明他与老伯爵之间并没有太多感情。

    既然没有感情,那是什么使他沉重?

    夏芍总觉得,这个消息看起来是亚当想为他的父亲减轻些罪名,但她总觉得,他的目的之下,还掩藏着什么。

    “那还真是谢谢亚当先生,家族秘事竟然对我这个外人讲。”夏芍自始至终神情没有大变。

    亚当抬起眼来,只是笑了笑,像是听不出夏芍的嘲讽,只道:“我还是那句话,那是我父亲。”

    “主谋固然不能饶恕,但鹰犬的罪名也未必轻。你说呢?”夏芍看了亚当一眼,站起身来,“今天是嘉怡把你带来的,我给嘉怡面子,不对你动手。但我希望你尽快离开,不然我不敢保证,这次我会不会食言。”

    说完,夏芍拉起徐天胤来,两人就要离开。

    “小芍……”胡嘉怡在这时候站起身来,走出座位,过来拉住夏芍的手,咬着唇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但是今天中午我爸妈以为你会去家里吃饭,他们从昨天就在准备了。你……你能去吗?”

    胡嘉怡的话听起来是很纠结的,但是她却重重看了夏芍一眼。毕竟是高中时期的好朋友,在一起两年,夏芍一看胡嘉怡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有话想跟她说。于是,她一垂眸,略做沉思,“好。一事归一事,总不好让你父母白忙活。”

    胡嘉怡拼命点头,感激地看了夏芍一眼。柳仙仙这才从一旁站了起来,刚才说了一大堆,她是一句也没听懂,现在就属她脸色最莫名其妙。

    这时候,夏芍也没有心情解释,眼看着到了中午,便答应去胡家吃顿午饭。

    胡嘉怡今天本是开车去机场接夏芍,几个人坐一辆车刚好够,但夏芍和徐天胤特地打了辆车在后头跟着,不愿跟亚当坐在一起。胡嘉怡脸色发苦,但没说什么就开车在前头带路了。

    胡家的别墅,夏芍以前是去过的,那时候胡嘉怡过生日,当晚夏芍跟闫老三斗法,还在胡家别墅附近下了风水局。这风水局并没有解,这几年一直就在胡家。

    到了胡家,胡广进夫妻热情地迎出来,一见徐天胤也来了,顿时又是惊喜又是有些无措,赶紧将两人请了进去好生招待。中午这顿饭吃得,气氛还是很不错的。除了徐天胤,其余人都是会演戏的。

    徐天胤的冷,胡广进又不是第一次见了,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夏芍和胡嘉怡的母亲聊得很热络,一点儿也看不出上午发生的事来。胡嘉怡自然也不想让父母担心,她笑容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演也能演出来。演得不自然的地方,柳仙仙就从旁打圆场,一个劲儿地活跃气氛,把胡广进夫妻的注意力都引到她身上去。但她再打圆场,胡嘉怡跟亚当在吃饭的过程中一直没有互动,还是引起了胡广进夫妻的疑惑。

    “你看你,把朋友请来家里吃饭,怎么也不知道好好招待?”胡母瞪了胡嘉怡一眼,接着用双新筷子给亚当夹了菜到碗里,瞧得出来,亚当的魅力不小,连胡母这年纪的女人都是通杀。

    胡广进显然也挺喜欢亚当,对夏芍笑道:“这是嘉怡在英国认识的朋友,老奥比克里斯伯爵的侄子。”

    “见过了。”夏芍点头一笑,笑容自然。

    一顿饭吃完,胡母道:“你们坐了一上午的飞机,累了吧?房间都给你们开好了,去休息会儿吧,下午再聊。晚上我和老胡准备了西餐。”

    原本夏芍打算在青市逗留两天,并在胡嘉怡家里住一晚,好好玩玩。这点是提前跟胡家人说好的,胡广进夫妻早就备好房间,连晚餐的菜谱都早几天前就准备出来了。

    夏芍听了没多言,只是点头笑着谢过胡母,便和徐天胤上了楼去。

    果然,没一会儿,胡嘉怡敲门进了屋。

    夏芍和徐天胤正坐在窗前的沙发里喝茶,见胡嘉怡进来,夏芍笑着叹了口气,“过来坐吧。你这次真是给了我个惊喜。”

    胡嘉怡本来就很纠结,听了这话更是咬唇,眼神自责,“对不起,小芍。我不知道你的师门和亚当的家族有仇怨。”

    “是我没告诉你,不知者不罪。”夏芍笑了笑,起身把胡嘉怡拉了过来,让她做去她和徐天胤对面,并把茶递给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听说你到了英国,学校里的事从来不跟家里人说。怎么,学校里管得很严?”

    胡嘉怡抱着茶杯,点点头,“很严,寄宿制。平时出不了学校,打电话也有人看着。你不知道,那里的气氛……很沉闷,比咱们读高中的时候都闷。而且管制很严。”

    夏芍闻言挑眉,随即垂眸一笑,“我记得你当初说,你要去英国追求你的梦想你的自由。可是现在听起来,似乎也不太自由。”

    “嗯。”胡嘉怡点了点头,“跟我想象中还是差别挺大的。我以前只是对西方的神秘学感兴趣,想多了解一些而已。可是真正到了学校才知道,根本不是那样。在我那些同学眼里,学习巫术是件很严肃的事。学校里东方人很少,就算是英国人想要进学校学习,也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我以前得知这所学校的时候,只知道是世界上唯一一所巫师学校,但是等我去了之后才知道,这所学校就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开办的。”

    夏芍对此并不意外,除了这个家族的人,欧洲还有别的家族有这资质吗?再说了,在现代来说,巫师学校听起来很娱乐大众,没有背景的,政府怎么会颁发办学许可?

    “可是奥比克里斯家族是代代传承制,只有他们本族人才能学到高深的巫术。学校里的学生大部分是巫术爱好者,任课老师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亚当……他是我的朋友,但也是我在黑巫术方面的导师。我因为天赋高,入学测试的时候黑巫术白巫术都可以学习,因此才见到了亚当,得到了他亲自的教导。我跟亚当认识半年,见过他的父亲一面,他父亲是位很绅士很和蔼的老人,跟黑巫师给人的印象很不一样。我原本以为,会给你个惊喜的,哪知道……”胡嘉怡低着头,很郁闷。

    “善良的人未必不会犯错,和蔼的人也可以是杀手。”夏芍笑了笑,看着胡嘉怡,想起高中时候那个过生日时一身小魔女打扮、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她在胡家是独生女,胡广进夫妻把她教导得很好,在她身上并没有沾染富家千金常有的傲慢娇气。在她身上,她看见的是对朋友的真心,对理想的追逐。但可惜的是,她终究被保护得太好,还太单纯,“嘉怡,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亚当吧?”

    胡嘉怡霍然抬头,脸颊忽然涨红,但随即猛地摇头,“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跟你说黑巫师的好话的。我说的都是我看到的!在学校的时候,教白巫术的那些导师们给人感觉要自傲得多。奥比克里斯家族每年会在学校里选三名优秀的学员为他们办事,虽然只是外围人员,但是利益很大,竞争很激烈。我的天赋得到了很多关注,有不少人把我当做绊脚石。这半年,如果不是亚当经常陪着我,我可能……不知道被暗算了多少次了。他真的很厉害!因为他每次都提醒我,我学会了很多防范巫术的招数。”

    胡嘉怡说到亚当的厉害处,不自觉地笑了笑,有些兴奋,有些憧憬,有些感激。夏芍看了挑了挑眉,了然。

    当初在青市一中的时候,胡嘉怡也算是男生们眼中的美女,不知多少青市权少追求她,她都无动于衷。这回看起来对亚当动了懵懂之情,但这感情有几分真的是男女之情呢?

    胡嘉怡却没有发现,她依旧说道:“因为这样,我们成了朋友。我在学校里得知你的事的时候,还跟他说……”

    还跟他说……

    说什么,胡嘉怡没有说出来。她只是说到此处,脸色一变!刷地惨白。

    她直愣愣坐在沙发里,半天没回过神来。夏芍和徐天胤对望一眼,胡嘉怡却呼啦一声起身,脸色发白,整个人声音都沉了,“小芍,我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我先出去一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芍望着关上的房门,想了一会儿,并没有开天眼。

    胡嘉怡离开夏芍的房间,在走廊上转了个弯,来到一间房间前,也不敲门,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亚当也坐在窗前的沙发里,望着胡家别墅外头的景色。说是看景色,他的目光落在的位置却正是当年夏芍布桃木驱邪阵法的地方。胡嘉怡开门怒气冲冲地进来,亚当转过头去看她,对她没敲门就进来的不礼貌举动只是叹了口气,总是无懈可击的笑容里添了抹淡淡的无奈,玩笑道:“幸亏我没有在睡觉。”

    胡嘉怡却对他的玩笑置之不理,直直望向他。向来无忧无虑的她,此刻眼里是复杂的情绪,愤怒、受伤、不可思议,“亚当,你利用我?!”

    亚当对她的质问和此刻的情绪似乎不意外,只是坐在沙发里看着她,笑容微敛。

    “我跟你说过很多小芍的事,她是我的朋友,我也把你当朋友,我以为她是风水师,你是巫师,你们之间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你家族和小芍师门之间的恩怨,你没有告诉我,还在我说要带你回来见她的时候同意了。你根本就是想见她,你利用我接近她?!”胡嘉怡愤怒地盯着亚当,眼里写满受伤。在英国半年,他是她的导师,却像骑士一般守护在她身旁。针对她的巫术和一切阴谋都因为他在,从来不曾影响过她。因为有他在,她可以用最纯净的心去学习喜欢的巫术,在这半年里始终保持着最本来的心,不曾被环境所污染。她还是原来的她,曾经庆幸有他。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谎言,都是为了今天而处心积虑的利用,叫她情何以堪!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朋友!绝对不允许!”胡嘉怡怒道。

    亚当坐在沙发里,静静看着胡嘉怡发红的眼圈,始终不言。一直到她把怒气都发完,他才垂眸笑了笑。外头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一半沉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题外话------

    未完,会补个结尾,字数不多。可能明早八点

第八十七章 亚当的真意

    亚当反应很灵敏,直接扑去床上,抱着胡嘉怡在床上一滚,两人翻去地上。他将胡嘉怡往地上一放,自己翻身滚出来,远离床边。

    夏芍在看清床上还有胡嘉怡的时候已经是紧急收了龙鳞,她之前已经猜出胡嘉怡是来找亚当,但是考虑到胡嘉怡对亚当的心思,两人在一起可能有些**的事,夏芍不便于窥看朋友的**,所以她便没有开天眼。但她一直注意着这边方向的状况,在亚当开始使用巫术的时候,夏芍和徐天胤便感觉到了,两人冲过来,正见亚当画下最后一道魔法阵。

    而此刻,亚当离开胡嘉怡,翻身退到床对面的墙边,就在他起身的时候,面门一道黑气迎面刺来!那道黑气与劈向他后心的那道不同,那道带着寒光,而这道出手的时候亚当几乎就没发觉!这是把两刃薄如蝉翼的匕首,黑暗刀身是刺杀的利器,刀身周围更是带着阴灵之气!那把匕首来的方向很诡异,自上而下,直逼亚当面门!在亚当抬头的刹那间改路,顺着他脖颈动脉一抹!

    亚当瞳仁骤然一缩,身体擦着墙面滑出去,在徐天胤手中的将军划过的地方,一张人形的纸片被斩做两半,飘去地上,化为黑灰。

    那人形的纸片看起来就像是日本的阴阳师所使用的式神,但是夏芍知道,在黑巫术里面,诅咒也常用纸片代替。中国古代最常见的巫蛊之术里的扎草人,在西方也有类似的巫术,但却是用纸片代替。而亚当的纸片并非诅咒用途,看起来只是代替他,挡了刚才将军那一刀。

    但即使如此,夏芍的目光还是微微一变。徐天胤的修为和身手她是清楚的,亚当能在他出这一手致命一击时迅速躲开,还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祭出替身,这男人的反应之敏捷,也属少见!

    果然是高手!

    这个时候,夏芍已来到床边地上查看过胡嘉怡,她并没有大碍,只是晕了过去。刚才,亚当的巫术并没有完成。夏芍挡在胡嘉怡面前,望向躲开的亚当,“你刚才想对她做什么?”

    亚当的处境看起来并不妙,他虽然是躲开了刚才生死一劫,但徐天胤取他性命的杀招并未有丝毫减缓。亚当没有喘息的机会,刚擦着墙躲过,便只觉一道劲力震来!他往地上一匐,那道劲力擦着他站着的位置震过去,墙面轰地一声,一道蜘蛛网的巨大裂痕,墙皮噼里啪啦往下落。亚当起身的时候扫了一眼墙面,他白色的风衣已经沾了些灰尘,脸上的笑容也并没有上午见面时那么轻松,但他却在这种时候,仍然回答了夏芍,“没什么,只是有些记忆不是很愉快,我希望她忘记而已。”

    说话的时候,徐天胤手中一道虚空金符震来,亚当又敏捷地一躲!他本是躲向门边,徐天胤虚空作符的一刻,竟手一抬,将军往门的方向一劈!

    这回在一刹那就像切豆腐般,什么声音都没有,房间的门和墙面却一道纵深的切痕,像在人身上豁开一道大口,三秒钟,轰地一声!门倒,墙塌了一半!

    “再不愉快的记忆也是属于她的,你认为你有权剥夺?”夏芍眼神发寒,始终挡在胡嘉怡身前,看向无奈躲向里面来的亚当。

    亚当的目光盯着徐天胤,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看起来很紧张,但是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退后的姿态也让人觉得风度翩翩。他退到屋子里面的墙角,退无可退,却笑了笑,“那记忆是属于我的,我有权拿走。”

    混账!

    夏芍顿时蹙眉,她如今越发觉得亚当与胡嘉怡相识必定是早有预谋。原本他就是有目的的接近,错就在他,给胡嘉怡造成伤害之后,他竟还好意思说那记忆是他的,他有权拿走。

    “你有什么权利!”夏芍怒喝一声,骤然出手!

    在她出手的前一刻,徐天胤手中一道金符已经震向亚当!亚当擦着墙面又躲,这一躲便躲到了落地窗前,离着夏芍很近。夏芍恰巧在此时抬手,一掌暗劲震出!

    亚当一眼看向夏芍,躲闪的身法忽然慢了慢!

    这一慢,只是一息的工夫,亚当却被夏芍的一掌暗劲打了个正着!顿时,只见他身子一躬,噗地一口血喷出来,后背猛地撞向身后的落地窗。而窗户因暗劲和他的撞击力度脆然破开,亚当仰面朝天,从楼上跌落了下去!

    房间下面,正是胡家的院子,院子里一湾引入院子的湖水,扑通一声,亚当砸入水中,很快沉了去。

    徐天胤来到窗边,夏芍一把拉住他,“师兄!”

    夏芍的脸色很古怪,她阻止了徐天胤跟着跃入湖水中,只是向下探头一看,开了天眼,只见冰冷的湖水里,亚当口中吐出几口血,便翻身向远处游去。

    夏芍的眉头蹙得极紧,刚才亚当跌下去的一幕还在她眼前,虽然那一瞬极快,但她就是有个很古怪的感觉——他是故意的!

    亚当跟徐天胤在屋里过了几招,他的反应是怎样的敏捷,夏芍也看出来了。刚才他虽然是面临两人夹击,但是这对高手来说未必躲不过。他完全可以向前扑滚出去,但是他的步伐竟然在那一刻慢了那么一拍!

    刚才,在与徐天胤交手时那生死一刻,他既然可以速度奇快地祭出替身,刚才为什么就什么都没做?

    这简直就像是故意被她伤到一般!

    为什么?

    尚未相通,门口便听见胡广进夫妻惊骇的喊声,“怎么回事?亚当?”

    亚当住在这个房间里,胡广进夫妻听见动静自然以为亚当出了事,两人跑过来,看见夏芍和徐天胤站在窗前,窗口破了个大洞,门口门被斩做两半摔在地上,墙上更是惨不忍睹,钢筋水泥都露了出来!

    胡广进夫妻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家里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更想不通,这是怎么造成的。

    夏芍回身,一眼望见屋里的狼藉,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不是怕把胡家弄成这个样子不好交代,而是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房间里的狼藉惨状,可以说都是徐天胤造成的。亚当在刚才跟他交手的过程中,除了那张替身纸人,他根本就没用任何术法跟徐天胤对决!回想刚才两人交手的几招,亚当一直在躲,他甚至没跟徐天胤真正交手打过。

    “……”这又是为什么?

    这不解的念头只是在夏芍心里一转,她很快便看向胡广进夫妻,歉意道:“胡总,胡夫人,实在抱歉。刚才我们和亚当有些争执,他已经跳窗逃了。贵宅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什、什么?”胡广进夫妻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们压根就没在意赔偿的事,而是听见夏芍的前半段话就懵了,“亚当……他怎么了?”

    “嘉怡?嘉怡在哪儿?”胡夫人惊愣之下,赶紧回头望向女儿的房间。这间房间是给亚当安排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怎可能听不见?没见她跑出来,胡夫人很奇怪,顿时便往女儿房间跑去。

    夏芍一听,内心一叹,知道是瞒不住了,便道:“胡夫人,嘉怡在这里。放心,她只是晕过去了,没事。”

    胡夫人一听,眼神又惊又急地跑回来,胡广进已经赶紧进了屋。夏芍把胡嘉怡从床边地上的角落里扶起来,胡广进夫妻一见到女儿也在这里,脸色刷白,“这、这是怎么回事?嘉怡?嘉怡!”

    胡夫人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夏芍赶忙在一旁安慰,“没事的,她只是晕过去了,我已经看过了。刚才虽然我们和亚当有些过节,但她被安排在这里,并没有受到……”

    夏芍说到这里,声音一停,脸色一沉!刚才,是亚当把胡嘉怡放在这里的。这个地方有床挡着,刚好是个死角。胡嘉怡在这里,双方打起了来,确实不容易被伤到。

    亚当把胡嘉怡放在这里,是他在保护她,还是无意之举?夏芍对亚当没有什么好感,她很想认为是后者。但他刚才在房间里跟徐天胤动手,没有用过巫术对决,似乎证明了他是前者……毕竟,亚当的修为不低,黑巫师一脉的未来当家人,他的巫术水准应该是很高的。在刚才双方交手的情况下,徐天胤一人的破坏力如此,加入亚当再以巫术出手的话,这房间会变成什么样?

    毫不客气地说,这房间房顶掀去一半,或者这幢别墅塌了都有可能。

    那么,他只躲,不动手,是不想让胡嘉怡受波及?

    如果这男人心思真这么深沉,演技真这么高,那么刚才他故意被自己打伤又是为了什么?

    夏芍不解,却回头往湖水里看去,眼下是大年初五,寒气未去,湖水冰冷,表层结了层冰。亚当在冰层下游着,已经来到别墅区下游的岸边。寒冬冰冷刺骨的湖水,厚实的冰面,普通人落入其中必死无疑,他却在水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画了道魔法符一般的图画,冰面顿时被黑气腐蚀开,他手掌往冰面上一拍,冰便碎裂开来。

    亚当爬上岸边,咳了几口血水出来,顺着林子往公路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胡家房间里,胡广进夫妻抱着女儿,又是担忧又是不解,他们根本就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中午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这才刚吃完饭,睡个午觉的工夫就打起来了?

    亚当跳窗逃了?那下面可是湖水啊!上回女儿生日,她的朋友苗妍就是从阳台掉进了湖里,这回又有人落水。胡广进开始怀疑,自己家里引湖水进院子,是不是风水不好!回头得把这院子重新修整。

    这个时候,任何想法都是混乱的,胡广进只觉得头脑乱糟糟,他就是再弄不明白夏芍、徐天胤和亚当三人的过节,再怀疑是不是家中风水有问题,也还是更忧心女儿。

    “老胡,嘉怡她、她还没醒?我叫她、她怎么没反应呢?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快去!”这时候,胡夫人急道。胡广进呐呐点头,赶紧去掏手机,手都是抖的。

    夏芍没阻止两人,把胡嘉怡送医能让他们感觉安心的话,她是不会阻止的。夏芍只是蹲下身来,给胡嘉怡补充了些元气,起身道:“她晚上就能醒。”

    夏芍是风水大师,她这么说,胡广进夫妻自然是信,顿时心落下了一半。但是此刻看见女儿昏迷,他们依旧是担忧。

    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医务人员把胡嘉怡抬上车去,胡广进夫妻留佣人看家,两人都跟着去往医院。夏芍和徐天胤也跟着上了车,路上的时候,夏芍给艾达地产青市的总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来看看胡家的别墅损伤情况,照市价双倍赔偿。

    一路上,救护车往医院开,夏芍的目光却总是望着一个方向——她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一直没忘了监视亚当的动向。

    亚当拦了辆出租车,往市中心而去。在救护车到达医院的时候,亚当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了青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他全身湿透,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白色风衣前尚有血迹。这一身的狼狈,男人走路的步伐却依旧优雅,一进入酒店大厅,服务生和来往的宾客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他却微笑着冲众人一点头,收获惊艳无数。

    亚当与酒店大厅的服务人员说了几句话,便被恭敬地引上了楼去。

    青市靠海,市中心却离海边很远。酒店79层的海景套房里,可以远观市郊波澜壮阔的海岸线,将优美风景一览眼底。亚当停在一间海景套房门前,房间里,一名金发碧眼的妙龄女子正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

    女子听见敲门声便赶紧去开门,这一开门,脸色大变,“亚当?!噢,上帝!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她扶着亚当进来,把门关紧锁上,“上帝!你落水了?你受伤了?”女子的语气很不可思议,仿佛不敢相信,亚当这样的人会受伤。

    “任务失败。”亚当捂着胸口,一声咳嗽,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道,“安琪拉,让我先去换身衣服再谈。”

    亚当转身去行李箱里拿了衣物出来,进了浴室。安琪拉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发白,眼神发直,似乎不敢相信,亚当居然说任务失败了。

    亚当去浴室的时间不长,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干爽的衣物,金色长发也已经吹干,除了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精神不济之外,他与平时优雅忧郁的气质并无两样。

    他坐去沙发里,桌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亚当端过来,安琪拉便急忙坐下来问道:“亚当,你真的失败了吗?是他们打伤了你?你伤得严重吗?”

    亚当看向自己的妹妹,笑了笑,“受伤的滋味是不好受。不过,失败了,不是很好吗?”

    “可父亲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安琪拉瞪大眼,不可思议亚当会这样说,“你失败了,家族的人会很失望。”

    “失望?”亚当抬起眸来,唇边竟带起抹嘲讽,“失望,他们能把我怎样?”

    安琪拉一咬唇,“亚当,他们不会把你怎样。你是父亲最重视的儿子,我们撒旦一派未来的主人。但是你失败了,我们的家族会陷入危险。”

    “你错了,安琪拉。我失败了,才能有一丝希望挽救家族。”亚当把红茶又放回桌上,看向自己满脸不解的妹妹,叹气,“父亲的指令是错误的。我对唐先生的弟子下杀手,只会让我们家族真的和玄门结下死仇,让我们真正的敌人有可乘之机,坐享利益。”

    安琪拉睁大眼睛,半晌才忽然站起来,捂住嘴,“你、你是故意的……”

    亚当面对自己的妹妹,笑容温柔了些,一摊手,“现在我失败了,你觉得父亲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父亲会吓坏的!我们不仅有玄门这个敌人,现在还面临拉斐尔一派的诬陷!父亲会以为我们腹背受敌,会急疯的!现在,老伯爵已经陷入疯狂了,竟然相信拉斐尔他们捏造的谎言,认为父亲在当年隐藏起了另一半的羊皮卷。现在,伯爵很有可能要了父亲的命!拉斐尔那些人,怕老伯爵沉迷我们一派的巫术,会把家主的位子传给我们,他们现在一定尽量削弱我们的!如果父亲被害,下一个就会是你,亚当!只有我们没有了当家人,他们才会有胜算!”

    “哦?有本事,就让他们来。”亚当笑容不改,湛蓝的眸却沉了下来,总是含着三分忧郁的眸此刻全是慑人的气度。

    安琪拉却没他这么从容不迫,她蓝色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担忧,“你在冒险!你受伤了!你怎么跟拉斐尔那些人周旋?”

    “所以,我的妹妹,你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这件事只需要让父亲知道就好了,他从来都优柔寡断,知道我失败了,他会考虑放弃对付玄门的。”

    “可是玄门会放弃找我们报仇吗?”

    亚当闻言沉默,随即淡淡笑了笑,“至少,不是我们主动对付玄门。毕竟,玄门要报当年的仇,我们和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而且,我们毕竟亏欠别人的,总要表现出一些诚意。”

    安琪拉沉默,她还是觉得亚当在冒险。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从外头打开,夏芍走了进来,笑道:“想要表现诚意,亚当先生和安琪拉小姐恐怕需要再付出一些。跟我到香港走一趟!”

第八十八章 香港之行

    夏芍和徐天胤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安琪拉脸色大变,就连亚当嘴角的弧度都微微一僵。

    “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安琪拉转着头,震惊地盯着门口。房门是内锁的,他们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进来?她和亚当,都是巫师。且不说她,亚当在房间里,怎么可能连他也没发现?

    夏芍只笑不语,有师兄在,开个门不被发现的手段自然是有。亚当如果全盛状态,自然能发觉,但他有伤在身,刚刚挨了她一掌暗劲,哪怕他修为再高,内脏都有受损,他此刻感官敏锐度下降是自然的。

    亚当许是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坐在沙发里,还算淡定,只是在微僵之后笑了起来,“夏小姐能找到这里,真让人佩服。”

    安琪拉的脸刷地又白了白,她刚才只在意这两人不声不响地进门的功力,却忘了这两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她来中国的事,只有亚当知道,他们是跟踪亚当来的?亚当怎么没发现?

    “你们想干什么?”安琪拉如临大敌地往亚当面前一档,手里一道人形纸片泛着黑气,“是你们打伤了我哥哥?”

    夏芍的资料,安琪拉是看过的,所以她也算一眼认出了她来。

    “不,是你哥哥有意受伤的。”夏芍淡淡一笑,徐天胤牵着她的手,将她半挡在身后,手中将军的黑气可比安琪拉手中的纸片厉害得多。他目光冷如黑暗中的狼王,盯着安琪拉的手,只要她敢有轻举妄动,今天这里就得躺下一具尸体。

    亚当跟徐天胤过过招,当即便起身,笑着把妹妹也往身后一挡,姿态优雅,从容不迫地笑看向两人,“听夏小姐的意思,似乎我们的谈话也被听到了。”

    安琪拉在亚当身后,却没他这么从容。他们的谈话被听到了!说明这两人在门口站了一段时间,要命的是,他们两人真的事先一点都没有察觉!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简直就是在身为巫师的他们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奇耻大辱!

    夏芍却并没有顺着亚当的话回答。她不想告诉他,她的唇语还在学习中。现在如果对方说的是中文,她可以看懂一大半,但是亚当和安琪拉说的是他们的母语,英文。她只能从几个词汇里猜测。还好,胡嘉怡所去的医院和酒店都在市中心,离得不远,她和师兄赶过来的时候,听见了最后关头的那几句话,也算是听见重点了。

    “我想对亚当先生和安琪拉小姐说的是,你们的诚意我远远看不到。想表现出诚意来,很简单,跟我去趟香港!”夏芍重复进门时的话。

    安琪拉脸色一恼,“你想做什么?把我们当做人质,要挟我父亲来送死吗?我和我哥哥是不会答应的!”

    “安琪拉。”亚当微微回头,看了妹妹一眼,示意她不要插嘴。然后回头看向夏芍,点头道:“好。如果这样能让夏小姐感受到我的诚意的话。”

    “亚当?”安琪拉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不可以!他们会拿我们来做要挟的!”

    亚当没理安琪拉,继续道:“不过,我希望我一个人跟夏小姐去香港。我的妹妹,她对当年的事也没有参与,所以我希望她能回家。”

    “亚当!”安琪拉这回的神情变成了担忧和焦急,“不行!香港是他们的大本营,你去了会有危险的……”

    “不行。”夏芍的拒绝跟安琪拉的声音同时传来,“亚当先生看起来很疼爱你妹妹,我需要一个不怎么强大的人来牵制你。”

    “你!”安琪拉听出夏芍这话的意思是说她的修为不够看,她顿时由白脸变成了红脸,羞愧恼怒。

    亚当却深深看了夏芍一眼,笑容意味不明,“夏小姐真是率直的人。”

    “哪里,比不上亚当先生会绕圈子而已。”夏芍冷哼一声,回嘴。

    “那我可以问问夏小姐,我们兄妹到了香港之后,夏小姐会令我们兄妹成为人质,用来威胁我父亲去香港吗?”亚当终于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这我就做不了主了。你们到了香港,见了我师父,一切就得听他老人家的。”夏芍道。

    亚当闻言垂眸,半晌抬起眼来,点头,“好。”

    ……

    事情就这么定了,夏芍把大黄召唤出来,把徐天胤也留在酒店房间,让两人看着亚当兄妹,自己回了医院。

    胡嘉怡傍晚的时候醒了过来,她一醒过来就情绪激动,称夏芍和徐天胤有危险,惹得守在病床前的胡广进夫妻和柳仙仙都莫名其妙。三人跟胡嘉怡说了胡家发生的事,胡嘉怡正不敢相信的时候,夏芍回来了。

    见夏芍没事,听说亚当受伤逃走,胡嘉怡坐在床上,整个人失了神儿似的。

    胡嘉怡的记忆很明显没有受到影响,可见当时夏芍冲进来的时机及时,打断了亚当最后的仪式。但她记得所有的事,确实看起来很受打击。夏芍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亚当故意受伤的事告诉胡嘉怡。从她的角度上来讲,她不希望胡嘉怡和亚当牵扯过多,两人的性情相差太大,未必是良配。而且这两人之间各自的真感情有多少,有待商榷。但从胡嘉怡的角度,她有权知道真相。

    夏芍略微考虑,最终决定还是将真相告知。这件事,应该由胡嘉怡自己去处理。无论结局是好是坏,这经历都会使她成长。

    于是,夏芍将胡广进夫妻和柳仙仙劝出去,自己留在病房里,将事情经过和盘告知。夏芍说的只是事情的经过,至于她的一些猜测,比如亚当在房间里不出手的原因是不是出于对胡嘉怡的保护,夏芍并没有说。这是她的猜测,没有证据,便不想误导。

    夏芍连亚当是故意受伤跌落窗下的事都没有说,但胡嘉怡却听了出来。她抬眼,眼圈已经红肿,满是鼻音,“他说他这次来接到了家族的命令,要么说服你,要么杀了你。他要杀你,为什么不还手?”

    夏芍见她看了出来,这才点头,“他是故意被我打中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胡嘉怡茫然,小女孩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要你去问他。我的答案,终究不是他的答案。”夏芍垂眸,淡道。

    “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们认识半年,他什么都好,好得就像童话书里的完美骑士。我每天跟他在一起,就像生活在梦幻里。我开始觉得很美好,直到现在……我觉得什么也看不清。”胡嘉怡瘪瘪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看得出来她的伤心,或许她认为这半年生活在一个美好的梦里,到头来却都是目的和欺骗,完全不真实。

    夏芍见她这副迷惘的模样,叹了口气,“嘉怡,你对亚当的喜欢有多少是男女之情,你自己考虑过吗?”

    胡嘉怡怔住,抬起头来。

    “你应该清楚,你不可能成为一名职业巫师。你家里有事业需要你继承,你去追梦,不过是去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你早晚都要回来。而在学校里,任你天赋再高,你不是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就不会有机会学习高等巫术甚至秘术。可亚当不一样,他是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脉的未来当家人,成就颇高的大巫师。他身上有着你从小到大的向往,你憧憬他。可是憧憬,终究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他对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保护,让你摆脱了很多来自周围的危险和暗害。你感激他,可感激也不是男女间的感情。我只想问你,你憧憬的是他,还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你对他的喜欢,除去憧憬和感激,还能剩多少?”夏芍的话淡而慢,却一字一句,犹如当头棒喝。

    胡嘉怡整个人怔愣地坐在病床上,抱着被子,任眼泪儿啪嗒啪嗒往下掉,却忘了擦。

    “或许你是真的喜欢他,我的这些话不过是我的看法和猜测,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个明白。”夏芍垂了垂眸,又看向胡嘉怡,神色认真,“如果你想明白了,你是真的喜欢他,那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的。尽管我的门派跟亚当的家族有仇怨,但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无过错的下一代人不该受到牵连。我知道,假如你是真的喜欢亚当,玄门和亚当家族的恩怨一定会令你为难。但我只想告诉你,我只能跟你就事论事。你为难,这仇也是要报的。若你真喜欢亚当,也不必顾及我。那是你的感情,你有追求的权利。我只会祝福你,因为我们始终是朋友。”

    胡嘉怡看着夏芍,咬着唇不说话,看起来有点懵。她才刚刚被当头打了一棒子,开始怀疑自己对亚当到底喜不喜欢,夏芍就开始说起如果她喜欢亚当,事情该怎么处置了。

    但夏芍紧接着又道:“可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希望你能早点振作起来。你在英国这半年的经历,对你来说是伤害,也是历练。你如果想将来接受家族企业,就要学会甄别和思考你身边的任何人和事。早日成长起来,毕竟这是你的责任。”

    胡嘉怡咬着唇,闻言默默低下头,半晌,才抬眼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开导我,小芍。你放心,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夏芍这才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别让你爸妈和仙仙担心就好了。”

    “嗯!”胡嘉怡抬手,狠狠抹了抹脸,露出个难看但真心的笑容来,“叫他们进来吧。我可以出院了,本来就不是生病。”

    夏芍起身将门口探头探脑的胡广进夫妻和柳仙仙叫了进来,柳仙仙今天很郁闷,胡嘉怡和亚当的事、夏芍和亚当的事,她一概不清楚。以往就属她最八卦,现在有这么大的八卦在她面前,她却一点也没弄明白,实在是憋出了好大的内伤来。

    胡嘉怡坚持回家,不想待在医院。胡广进夫妻叫来医生,确定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情绪低落之后,这才同意办理手续,带她回家去。

    夏芍没跟胡广进夫妻一起回去,她称自己还有事,并再次对毁坏了胡家房间的事表示了道歉,称会有艾达地产的人去重新修复并赔偿。胡广进愣了愣,随即很大度地摆手称不用,自己家里又不是缺那点钱。夏芍只是笑了笑,自然不会当真,她称有事会打电话跟胡家联系后,就离开了医院。

    回到酒店,还没进房间,夏芍便听见房间里刺耳的尖叫声。

    “啊!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亚当,这条蛇好讨厌!”

    夏芍推门进去,见徐天胤守着出门必经的走廊盘膝坐着,雕像般一动不动。屋里,安琪拉被一条手臂粗的金蛟追着满屋子跑,窜来窜去,边奔走边尖叫。亚当坐在沙发里揉耳朵,见夏芍推门进来,便道:“夏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可以把这条阴灵收回么?安琪拉她怕蛇。”

    夏芍见安琪拉脸色发白,湛蓝的眼眸里满是雾水,顿时便觉得有些黑线。安琪拉是撒旦一脉的嫡系,虽然是女孩子,但黑巫师怎么也不该怕蛇才是。话说起来,安琪拉这名字应该是天使的意思,一个撒旦一脉的女孩子,取这样的名字,还怕蛇,真是白巫师的料。

    扶额,这撒旦一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大黄,过来。”夏芍唤了一声,金蟒果断停下追吓,慢悠悠游到夏芍腿旁,嘶嘶吐信,有邀功的嫌疑。

    安琪拉瞪大眼,不敢相信夏芍居然让那么滑溜溜恶心的蛇类碰她的腿,她想想就汗毛倒竖。而亚当则轻轻挑眉,神情有那么一点的……怪异。他是听得懂中文的,虽然不太清楚“大黄”是什么意思,但是听着似乎就觉得……不那么美。

    夏芍抬眼,看见亚当的神情,垂了垂眸,道:“我刚刚去了趟医院,嘉怡醒了。”

    亚当怪异的表情瞬间一僵,随即垂眸,微微转头看向窗外。他应该听到胡嘉怡去了医院,但却没说什么。

    夏芍盯着亚当不放,继续道:“还好,她的记忆还是完整的。”

    亚当望着窗外,此刻外头天色已渐黑,城市的霓虹星点如辉,映进房间里,落在姿态优雅的男人脸上,看不见他的神情。只看见他微微低头,唇角一抹浅笑,声音特有的忧郁韵味,“完整的,对她未必好。”

    “哦?那你觉得残缺的记忆对人才是好的?”

    “如果她没有在英国的那段记忆,她会好。”亚当笑了笑,“她对巫术有很纯净的心,这是她的天赋。如果她生在巫师家庭里,她会很有成就。但是她的纯净之心不适合在巫师的世界里生存。”

    夏芍蹙眉,他这是想抹去胡嘉怡在英国所有的记忆,包括他的?

    亚当却在这时转过头来,看向夏芍,“你是她的朋友,她看起来很喜欢你。所以,请劝她不要再回英国。”

    “……”

    夏芍没有回答,这按理说应该是要胡嘉怡来做决定的。但是夏芍也不希望她回英国,不为别的,只为她知道奥比克里斯家族两派利益相争,学校里的学生说不定也分成两派,胡嘉怡学习巫术时间短,心机又不深,去了很有可能有危险。

    于是,夏芍当晚就给胡嘉怡打了个电话,为了怕她担心,夏芍并没有说明亚当家族面临的问题,只说希望学校方面的事她不要多想,先把自己的心意整理清楚再说。胡嘉怡经历了这次的事,对回英国也有些纠结的心理,在她看来回那里就要面临她的导师亚当,而她对亚当的感情还没有理顺。于是便答应了夏芍。

    夏芍放下电话后又给家里打了电话,她原本打算正月十五之前去香港给师父拜年,顺道见见香港的朋友们。但是世上的事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打电话称称有事要去香港,明天就从青市动身。

    夏志元和李娟很意外,但这几年也习惯了夏芍这么东跑西跑。夫妻俩只问她在香港能待多久,开学前还能不能回来家里一趟。夏芍不敢保证,谁知道到了香港事情还能发生什么转变呢?但她为了让父母放心,便说自己尽量开学前回去。

    第二天一早,夏芍、徐天胤、亚当、安琪拉一起前往青市机场。

    飞机上,夏芍和安琪拉坐在一起,徐天胤和亚当坐一起。旅途中这对兄妹还算安分,只是安琪拉把这次夏芍带他们去香港的目的看得很邪恶,因此在飞机上没少瞪她。夏芍置之不理,在三个小时的飞行之后,航班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

    夏芍昨晚就打电话给了师父唐宗伯,玄门已经知道奥比克里斯家族撒旦一派的两位嫡系成员要来香港,因此夏芍四人下了飞机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接机了。

    接机的是张中先的大弟子丘启强和他的两名弟子,丘启强为人宽厚,但看见亚当和安琪拉的时候,脸色却不怎么好。那两名弟子更是没给亚当兄妹好脸色看,一路开车前往玄门总堂所在的老风水堂,亚当和安琪拉都在白眼中度过。

    这天是大年初六,庙街已经很热闹,不少香港市民来老风水堂求平安符。夏芍一从车里下来,便有来来往往的人认出了她来。她离开香港也就半年,在香港掀起的浪潮仍在,不少市民认出夏芍来,纷纷围过来。

    “夏大师?你回来了?”

    夏芍笑着跟众人点点头,称自己要给师父拜年,市民们这才让开路来,看着夏芍等人进了后堂。

    后堂大厅里,玄门弟子除了在前面坐堂的帮忙的,其余全都聚集在大厅。唐宗伯坐在大厅正中上首,面色威严。张中先坐在他下首左侧长老席上,其余弟子按辈分坐在右侧,辈分最低的弟子们则各自站在师父身后。

    夏芍进了门来,以往给师父拜年,一见面她总会笑,“师父,过年好,要红包。”今年却面色严肃地跟徐天胤走进来,弟子们齐刷刷看向两人身后。

    亚当,和安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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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爪,要继续去整理大纲。到香港了,各种人物要登场了。

第八十九章 处置结果

    玄门弟子们看向亚当和安琪拉,目光警戒,带着审视和敌意。

    夏芍走在前头,对坐在上首的唐宗伯道:“师父,今年给您老带的新春贺礼只怕不太好,不过也是带来了。”

    唐宗伯板着严肃的脸,一副威严姿态,听见弟子的话差点破功,瞪了她一眼道:“往年也没见你送礼,红包倒是没少要!行了,和你师兄坐一边去,让为师见见今天的贵客。”

    夏芍闻言点头,退去张中先坐着的左侧,坐去了张中先上首的椅子里。

    “师父。”温烨这时候从对面海若旁边起身走过来,站到夏芍身后。

    夏芍瞧了他一眼,见他过了个年脸蛋儿圆了点,可见海若没少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他。换做平时,夏芍一定会调侃调侃温烨,非把他打趣到炸毛不可,今天却只点点头,道:“你去坐着吧。”

    温烨拜夏芍为师,辈分自然要提一辈,跟海若等人同辈,自然不必像其他弟子一样站着。他是有座位的,而且夏芍是嫡传弟子,按分量温烨是要坐到丘启强等人前头的。但这小子却坐在海若身旁最末位的地方,显然是他执拗脾气犯了,不愿意坐在原来的师伯师父之上。

    “不用。”温烨摇摇头,坚决在夏芍身后站着。

    这时候,在亚当和安琪拉后头进来的徐天胤也跟唐宗伯打了声招呼,“师父。”

    “嗯,去坐吧。”唐宗伯见了徐天胤,微笑点点头,与面对夏芍时的吹胡子瞪眼比起来,面对自己的大弟子,他更像慈父般。

    徐天胤点头,坐去夏芍上首,两人互看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在大厅中央站着的亚当和安琪拉。

    安琪拉面对屋子里四五十人,紧张地拽住亚当,一伸手便想祭出自己的傀儡纸人来护身。亚当暗地里一伸手,压住了安琪拉的动作,面色如常,优雅笑道:“唐老前辈,久仰大名。”

    亚当说的是中文,在场的玄门弟子们也都听得懂,顿时有人哼了哼,道一声:“装腔作势!”

    “洋毛小子学了几句中国话就来卖弄,谁是你前辈!同门师长是前辈,江湖前人是前辈,我们玄门跟你们巫师不是一脉,尤其你们撒旦一脉,跟我们有暗害祖师大仇!前辈?哼,真当不起!”张中先哼了哼,很不给面子。

    安琪拉显然也听得懂中文,对张中先的话很是气愤,但亚当显然不想让她闹出事来,又压了压她,笑了笑,“我听说中国人讲究礼仪,我不过是入乡随俗。唐老先生名扬海外的时候,我还没出世。今天有幸见到,我称一声前辈也是出于敬重。”

    “敬重就免了吧,你们不害我们掌门祖师就不错了!”张中先回嘴。

    唐宗伯看了张中先一眼,这才看向亚当。亚当进了玄门的大本营,四面皆敌,却一直从容自若。但唐宗伯望向他的时候,他优雅的气韵当即便微微僵硬,抬眸望向老人。只见老人端坐在上首,坐在轮椅里,一身藏青唐装,气度并非平常上位者的威严,而是带着精深修为的压迫感,让人的目光跟他一对上,便只觉有无名的劲力虚空迫来,忍不住想要后退。

    安琪拉往后一退,亚当却站在原地没动,维持着不太自然的笑容。

    好在唐宗伯这时候开了口,“你们是安德里的一双儿女?事情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当年,你的父亲安德里带领五名黑巫师围杀我,不过这都是上一代的恩怨。玄门寻仇向来不伤及无辜,这件事与你们兄妹没有关系。我想知道,你同意跟我的弟子来香港见过,为的是什么?”

    “既然事情您都知道了,应该也知道了当年我父亲也是受命行事。当然,他所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但是他确实不是主谋。身为他的儿子,我想当面向唐老前辈道歉,并希望……能为他求情。”亚当说到此处,竟单膝跪下,对坐在上首的唐宗伯深深躬身。

    “亚当?”安琪拉脸色刷白,震惊地捂住嘴。他是撒旦一脉未来的当家人,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培养,他是优雅的贵族,向来只有别人对他低下高贵的头颅,他什么时候这样对过别人?

    西方人单膝下跪,包含着基督教文明中神权再高,人权也不泯的思想。一条腿跪神明,一条腿独立自主。这是他们最高的礼节,却没有获得玄门弟子的谅解。并非嫌弃他不够诚意,只是当年的事所造成的后果太严重,唐宗伯双腿残疾十多年的不便和病痛,绝不是一个歉意可以解决的。

    敌意、不谅解、仇视,诸多目光停留在亚当身上,他却始终低着头,不动。

    唐宗伯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安德里有你这样的儿子,也是他的造化。你起来吧,为父求情,是你的孝道。明知道父辈和玄门的恩怨还敢前来,是你的胆量。这样的年轻人,是应该欣赏的。你起来吧,我不为难你。”

    亚当这才站了起来,抬眸看向唐宗伯。

    唐宗伯道:“就算你是为父道歉,孝心可嘉,我也不能就这么原谅你父亲。”

    “我明白。”亚当垂眸,淡淡一笑,显然早知结果如此。

    “既然你知道我不会轻易原谅,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唐宗伯盯着亚当。

    亚当微微一笑,“那也要做,因为他是我父亲。”

    唐宗伯静静看了亚当一会儿,又是一叹,“安德里倒是有个好儿子。当年的事,虽然祸起玄门内部,但你父亲可谓帮凶。其结果,我双腿伤残十数年倒也罢了,门派在这十余年里一派乱象,直接导致后来清理门户,玄门元气大伤。若这十余年我在,门派的弟子们当各司所学,将风水一派传承发扬光大……这十多年的门派之乱,我已向当年的师弟余九志讨回公道。如今当年的仇人三者去二,只剩你父亲。年轻人,当年的事与你无关,你道歉,不如你父亲道歉。现在你们兄妹来了,诚意我看见了,可是真正犯下过错的你的父亲,他在哪里?”

    “我父亲,他不能来。”亚当道。

    “不能来,还是不敢来?”张中先皱起眉头,“自己犯的错,让儿女来替他受这白眼,安德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担当!”

    “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安琪拉愤怒地瞪向张中先,“他是位对家庭很好的慈父。我们黑巫师一直低调地生存,在外面的人看来,我的父亲只是位商人而已。当年如果不是伯爵逼他,他不会带着族人犯下罪行,他也是为了保全家人!”

    “女娃娃不讲理!他为了保全家人,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了?活该去死?当年如果不是我掌门师兄修为高,他死在外头,我们连尸体找找不着!”张中先也激动了,站起身来,眼圈里全是逼出的血丝,看着吓人。

    安琪拉被吓得一缩,但仍然倔强地跟眼前这个长得还没有她高的老头儿对视。她承认父亲有罪,但他们依旧敬爱他。

    亚当低头,拍了拍安琪拉的手,望向唐宗伯,“您的意思是,要我父亲亲自来,这件事才有解决的可能,是么?”

    “你父亲来,我也未必原谅他。但他来,比你来更有诚意。”唐宗伯道。

    “可是,他不能来。”亚当轻轻蹙眉,自从夏芍见到他起,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情,“您应该听说了我家族的事。老伯爵对黑巫术的狂热已经致使他疯狂,我家族里,白巫一派的人已经在准备继承老伯爵的爵位。为了爵位,他们声称当年我父亲藏起了另一半的羊皮卷,我父亲交不出羊皮卷,老伯爵随时有可能杀了他。如果这个时候,他来香港,在白巫一派的眼里,他无异于潜逃。到时候我身在英国的家人就危险了。”

    奥比克里斯家族的内斗,唐宗伯也从夏芍那里听说了。此刻听着亚当的解释,却威严地看向他,“你们奥比克里斯家族白巫、黑巫一直是互利的。白巫一派在皇室和教会拥有很高的声誉,也拥有很高的权势。你们黑巫一派虽然因人惧怕,低调得多,但一直帮白巫一派清理暗处的事。白巫一派则帮你们在商界的产业制造便利。如果你们不是互利的,两派不可能安然无恙上千年,这已经不是秘密了。你父亲现在虽然可能被杀,但他即使来了香港,你的家族也不会对你的族人下手的。他们还需要黑巫的帮助。”

    唐宗伯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弟子们听了,顿时觉得亚当是在找理由,只是不想让他父亲来而已!

    亚当却摇了摇头,“您说的没错,以前确实是这样。但现在老伯爵已经神智疯狂,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敢想象。我的父亲如果在他眼里成了逃走,他一怒之下会不会对我的母亲甚至族人动手,我不敢赌。”

    “……”大厅里气氛顿时沉了沉。

    也有道理。

    夏芍却在这时候笑了笑,意味有些奇怪,“那我就不懂了,亚当先生。你的父亲来不了,而你也清楚你的歉意玄门并不会接受。那你答应跟我来香港有什么用呢?以我对亚当先生粗浅的了解,你不像是个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亚当转头,在看向夏芍的一刻,笑容又恢复他的优雅,“我记得夏小姐说过,看不出我的性情的。”

    “现在,能看出一些了。”夏芍淡道。亚当这人,做事是挺会绕弯子,他的行事风格不是她所喜欢的,但他做这些事从他的家族出发,也称不上错。用师父的话说,这人有情义,有胆量,如果不是双方有恩怨,倒也是个能交之人。

    “我来这里见唐老前辈,一是想代我父亲向唐老道歉,二是想向唐老当面说明一下当年的事,我希望唐老能知道,当年的凶手另又幕后主谋。现在,我的家族面临来自伯爵的威胁,唐老的真正仇人也是伯爵。”亚当道。

    “哦!什么意思?这是来找盟友来了?”张中先第一个跳起来,气得笑了,“你是想告诉我们,现在跟你们家族有共同的敌手,想要咱们两家联合起来对敌?”

    丘启强、赵固、海若等人也皱起眉头来,互看一眼——这有可能吗?没可能!那是奥比克里斯家族自家的内斗,玄门凭什么插手?如果是朋友,家族面临灭顶之灾,不用来求玄门也会相助。但是对方跟玄门有恩怨在,天底下有帮着仇人去清理门户的道理?

    就算奥比克里斯家族的老伯爵艾伯特才是玄门真正的敌人,但撒旦一派也有过错。在玄门的立场上,他们双方斗起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不背后捅刀子就已经是仁义了,哪有去帮忙的道理?况且,一旦打起来,玄门也必有伤亡,为了帮敌人而让弟子们有送命的危险,谁也不可能同意!

    唐宗伯这时也看向亚当,亚当却笑了笑。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亚当的笑容有些发苦,他也清楚玄门不可能成为他家族的盟友,于是摇了摇头,看向唐宗伯,“这是我们家族自己的事,我也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解决。我只是以未来撒旦一派当家人的名义,向唐老先生表示我们一派承担当年过错的诚意。希望唐老前辈给我们一点时间,等家族内部的事解决,我一定带父亲前来向您请罪。”

    玄门弟子一听,全都愣了愣。

    他是这个意思?

    夏芍却挑了挑眉,深深看向亚当。原来,这男人的目的在此。

    撒旦一派如今受拉斐尔一派诬陷,得罪了老伯爵,又在当年的事上与玄门结下恩怨,可谓腹背受敌。玄门如果在这时候出手寻仇,那么亚当的家族没有赢的可能,结果一定是全族覆灭!所以,亚当揭露当年事情的元凶,告知玄门当年的事白巫才是幕后,以此希望玄门坐山观虎斗。

    这看起来是很奇怪的想法,事实上并不奇怪。玄门坐山观虎斗,在这时候看奥比克里斯家族内斗,一方面对玄门有蚌埠相争渔翁得利的好处。另一方面,玄门不出手,就等于为亚当的家族在这时候减少了一个敌人,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亚当一定是得知了玄门清理门户和泰国降头师一行在京城全灭的事,了解了玄门报仇的决心,恰逢此时正值奥比克里斯家族内斗,他不想增加家族覆灭的危险,这才去往青市,见到夏芍表明诚意。

    或许,他早在玄门清理门户的时候就知道玄门的决心了,所以他心知家族会有这一天,因此在胡嘉怡去英国读书的时候就开始为今天准备。虽然他求的只是玄门不出手,但这男人的未雨绸缪,步步为营,还是让夏芍深看了他一眼。好在这男人看起来并非冷血无情,否则他将是很难对付的敌人。

    “你的请求对玄门来说不难答应,你输了,玄门的敌人只剩拉斐尔一派。但你如果赢了,年轻人,你拿什么向我保证你一定会带你的父亲来请罪?”唐宗伯看着亚当,目光如炬。

    玄门弟子也看向亚当。其实,不必担心亚当食言,他们家族两派相争,即便是撒旦一派赢了,想必也元气大伤。他如果敢食言,对玄门来说,收拾一个战后未来得及休养生息的巫师家族,并不难。掌门祖师应该想得到这一点,只是不知他这么问亚当,真意何在了。

    “我们黑巫术中有给人下咒,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巫术。我想玄门一定也有。我不介意拿我的性命做抵押,只希望唐老给我的家族一线生机,我要是食言,您取我性命。”亚当淡淡笑道,脸色并无惧色。

    唐宗伯深深看了他一会儿,“好!安德里果然是生了个好儿子!不过,年轻人,玄门行事,向来行的端坐得正!你跟当年的事无关,今天你活着进来,就会活着出去!他日你要食言,便是你不够信守承诺。我唐宗伯在江湖上行走大半生,欺我的人,我是要讨回来的!走吧!今天看在你无辜的份儿上,我放你们兄妹离开。他日你若能活着,记住履行你今天的承诺。”

    ------题外话------

    未完,明早补。

第九十章 冷家家宴,朋友聚首

    冷以欣年前在加拿大订婚,如今要回港拜见唐宗伯。夏芍听了这消息并不意外,只是觉得自己也太赶巧了,正逢她回来的时候到了香港。

    早就听说冷以欣要订婚了,她的未婚夫是茅山派的掌门肖奕,唐宗伯也没有见过,传闻修为颇高,三十四岁的年纪,已在炼神还虚的境界!在去年香港龙脉的事情上,玄门还曾怀疑过他,但他那时候回国准备订婚的事,称在茅山处理门派事务和一些产业上的事,这才打消了唐宗伯的怀疑。后来,唐宗伯又猜测此事会不会是当年夏芍和徐天胤杀了闫老三,与他亲近的人报复,但随后得知茅山派除了肖奕并无修为能撼动龙脉的人,这猜测也才打消。

    到现在,那件事是谁所为,仍然是个谜。不仅龙脉的事,伤温烨的人、暗助通密的人、背后欲伤徐天胤的人、带走衣缇娜并杀了她的人……夏芍认为这都是一个人所为。但这人是谁,至今不明朗。

    一听到冷以欣,难免想起这些事来,夏芍当即心里又有些发沉,但是冷家人回来,晚宴还是要出席的。

    冷老爷子虽然退出玄学界,也从玄门长老里除名,但他始终是没有被逐出门派,所以仍然算玄门弟子。他膝下唯一的孙女订婚,回来拜见唐宗伯这掌门祖师是应该的。且冷家在香港尚有人脉和影响力在,回来请请昔日故交好友,办办宴席也是情理之中。因此,这次晚宴出席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冷家当初以占卜著名,客户从政商名流到明星大腕,受过冷家指点的人不少。听说,请帖年前就发出去了,这回来的人真不少。其中有冲着往日冷家的情分来的,也有听说唐宗伯会到场,因此欣然前来祝贺的。毕竟唐宗伯在香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人物,玄学界的泰山北斗,要见他除了预约,还得看他肯不肯见。世上之事,皆是因果缘分,因果之劫不能化,无缘之人不堪渡。一些人哪怕是捧上重金,天天来老风水堂前求见,唐宗伯也未必见。他见人,向来看机缘,因此有些人巴不得在他出席的场合露露脸,求求机缘。

    冷家人初七傍晚从加拿大回来,晚上就办宴会。宴会的地点就在冷家大宅。冷老爷子带着冷以欣去加拿大疗养,冷家大宅依旧有佣人打扫看护,佣人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下午宾客们到了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派宴会气象。

    夏芍还是第一次到冷家,别墅在半山腰的高档区,风水自不必说,别墅是西式小庄园。唐宗伯身为玄门祖师,今天是晚辈订婚请酒的宴会,他并不像出席别的活动去那么晚。今晚,他是最早到的。

    到了冷家的时候,还是傍晚,天色未黑。佣人将唐宗伯一行人恭敬地请入客厅,冷老爷子从楼上下来,看见唐宗伯,神情虽还有些对当年事的羞愧,但仍掩不住喜气,“掌门师兄!”

    今天随唐宗伯一起到冷家的有夏芍、徐天胤、张中先、温烨,以及玄门其他仁字辈的弟子,总共十来人。另外,还有来香港过年的衣妮。见到冷老爷子,除了衣妮,众人都免不了想起往事,有面色复杂的,有感慨的,有怀念的,也有痛恨的。

    张中先就是痛恨的那个,当初冷老如果不是那么懦弱怕事,为了保全冷家一脉坐视余九志等人对他这一脉的暗害打压,他这一脉就不会死的死,避的避,在玄学界里沉寂忍痛八年。张中先是个性情中人,一生忠义,他最不能原谅的是冷老爷子明明是唐宗伯的师弟,往年与他交情甚好,在他遭难的时候却选择明哲保身。纵然清理门派的时候,冷家已经受到了门规处置,之后又远走国外,但张中先看见冷老爷子,这口气还是没消。

    他哼了哼,瞥过头去,不打算跟看不上的人打招呼。冷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同门这么多年,他也知道张中先的性情,于是只能垂眼一叹,苦笑一声。张中先的态度显然给冷老爷子脸上的喜气当头浇了盆冷水,让他笑容微微收了收,有些尴尬,但还是很激动地上前跟唐宗伯打了招呼,“掌门师兄,欣儿还在楼上准备,奕儿在楼上陪她。我去看看奕儿准备好了没,让他先来拜见拜见您!我已经给您准备了房间,那些宾客还没来,您要是不想太早见他们,咱们就进屋坐着说说话。等晚宴开始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出来。”

    冷老爷子准备得还挺周到,唐宗伯也没有拒绝的道理。让他在外面见那些有所求的人,倒不如见见江湖上的晚辈。唐宗伯当即点头,冷老爷子欣然在前头引路,带唐宗伯等人去房间里歇息谈聊。

    但众人转身还没走几步,身后客厅门口就传来一声女子爽利的笑声,“我就知道来得早能早早见着人!”

    夏芍一愣,当即便听出那声音是谁来,她立刻笑着转身,果见门口站着对中年夫妇,男人身材微富态,女子保养得极好,身段苗条,皮肤白皙,一眼望去也就三十五六岁,一身深紫礼服,外头披着件白色貂毛披肩,高贵典雅。

    正是陈达和罗月娥夫妻!

    “月娥姐!”夏芍见到罗月娥倒是很开心,当即便笑着走了过去。才走两步,便看见夫妻两人身后还跟着两名佣人,佣人手上都推着婴儿车,车里穿得喜庆盖着被子的两只雪娃娃。

    夏芍顿时眼神一亮,有些惊喜,快步走了过去,“你把孩子也带来了?这大冷的天儿,也不怕冻着。”

    “还不是为了给你瞧瞧么?知道你忙,来趟香港陪陪唐大师,再去艾达地产和华夏娱乐传媒坐镇几天,我那里你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去!”罗月娥笑嗔道。

    夏芍这时候已走到陈达夫妻这一双儿女身旁,见两个娃娃都穿着红衣红鞋,身上盖着被子,露出的脸蛋儿粉团般。明明是龙凤胎,竟穿得一模一样!两个小家伙算算日子刚满半岁,此刻都睁着乌溜澄澈的大眼,看人好奇。

    夏芍眼神顿时软了软,瞧着喜爱,转头对罗月娥道:“我能抱抱么?”

    罗月娥顿时笑道:“你不抱我还不乐意呢!”

    她边说边把一个抱了起来,夏芍小心着接过,见小家伙被她一抱过来便眉开眼笑,笑声欢快,夏芍顿时笑眯了眼。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就到了唐宗伯身边,“师父,你瞧!”

    唐宗伯膝下无子,向来喜欢小孩子,顿时抚须笑得慈爱,“这孩子看来是跟你有缘,倒是挺喜欢你。”

    夏芍笑了笑,又来到旁边,把怀里的奶娃娃往徐天胤眼前轻靠,抬眸,“师兄,瞧!”

    “唔。”徐天胤低头,漆黑的眸对上一双乌溜的大眼,小家伙看见徐天胤,顿时就不笑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芍噗嗤一笑,“不要这么严肃!见了小孩子还冷着脸,你当心吓哭他!笑一个?”

    徐天胤把目光转向夏芍,跟她也对视了一会儿,又低头去看她怀抱着的小家伙,最终嘴角轻轻扯了几下,一个短暂的笑容。

    小家伙却忽然“哇”一声哭了起来!声音洪亮,惊天地泣鬼神!

    周围的人都愣了,夏芍满脸黑线,罗月娥是最先不给面子笑起来的。她这噗嗤一笑,唐宗伯也咳了一声,没忍住,其余人就更是笑的笑,转身的转身。

    夏芍赶紧把孩子还给罗月娥,罗月娥正笑得直不起腰来,陈达伸手接过来,哄了两声,见孩子哭声停了这才把儿子放回婴儿车里,亲手把被子盖好。

    罗月娥笑罢直起腰来,看向徐天胤,“徐将军不笑还好,一笑孩子都能吓哭。我看你们两个以后有了孩子,可有乐子了!”

    徐天胤正瞪着婴儿车里那哭声停了的小子,听了这话微怔,目光转回来,看向夏芍。夏芍的脸颊有些微红,轻轻低着头,从男人的角度,女子脖颈如月,一弯醉人的弧度,垂眸轻笑,便令人看得失神。他想起她刚才怀抱婴儿的欢喜模样和她此时眉眼的柔和,顿时也让他的眸柔和了起来。

    “喜欢?”他问。

    夏芍抬眸瞪他,能不喜欢吗?

    男人被瞪得一愣,但两人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年了,他了解她这眼神的意思。于是,他点头,很简洁,“好,生。”

    “……噗嗤!”

    “咳咳!”

    周围的人咳嗽的咳嗽,笑喷的笑喷,夏芍闹了个大红脸,这回瞪人的目光真的杀伐了。

    什么叫“好,生”?!

    敢情这男人以为生孩子是买菜做饭,一会儿就出锅的?

    “你们两个,先考虑婚事再说!”唐宗伯咳得老脸都红了,也瞪了眼徐天胤。

    接连遭到两次瞪视,徐天胤默默望着瞪他的老人和女人,似乎在思考为什么会被瞪。想了一会儿,他牵起夏芍的手,低头问:“订婚再生?”

    “结了婚再说!”夏芍忍无可忍,只差扶额。

    徐天胤不说话了,眉峰轻轻蹙起来。唔,结婚要等到她大学毕业,还有三年。可是她看起来很喜欢……

    夏芍见徐天胤不知道又呆萌什么去了,便果断岔开话题道:“师父,您跟冷老进屋去聊吧,我在外头陪月娥姐。一会儿宾客们来了,里面有我几位朋友,我正巧见见他们,就不进去了。”

    虽然夏芍也想见见肖奕,但她这次来香港,原本就打算见见香港的朋友们,恰巧今晚冷家宴会,他们都来,正好能聚聚。

    夏芍留在客厅,徐天胤、温烨和衣妮自然也不进去,四人一起到了客厅的沙发里坐下,和陈达、罗月娥夫妻聊起了天。没一会儿,宾客们就陆陆续续来了,来的人有香港政界官员、商界大佬,也有明星大腕,众人进得客厅来,一眼看见夏芍和徐天胤坐在那里,都很吃惊!

    徐天胤的背景如今是众所皆知的,但他是唐宗伯大弟子的事一直不为人知。这些人一进来看见徐天胤都很惊讶,没想到他会陪夏芍来香港!年前听说京城方面的消息,难不成属实?

    假如不属实,徐天胤堂堂徐家嫡孙,不会陪着夏芍出现在这等公共场合!

    在宾客们眼里,这根本就是夏芍带着徐天胤来香港拜见师父的!都已经正式拜见唐宗伯了,那两人的婚事虽然没对外公布,但应该双方家里都是商定好了的吧?

    香港的名流跟京城圈子里的人想法不同,他们对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并没有忌讳,因此在他们看来,徐家娶了夏芍进门,那是赢上加赢!以后还有人能撼动得了徐家的地位?别人想见提前预约都不一定能见得了的大师,徐家娶回家里去,那岂不是大赚?

    尽管徐天胤身份背景惊人,但还是有人用看幸运儿的目光看他。而看夏芍的时候,则是更加尊敬小心——风水大师、徐家未来孙媳,华夏集团董事长!这三个身份,随便拿出一样来,都是令人敬畏的存在。更何况三个身份在同一人身上?

    “夏大师,您回来了?昨天就有听说,还以为是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哎呀,在这儿见到您实在是太荣幸了!”

    “徐将军,您也来香港了?哎呀,幸会幸会!”

    进了门的宾客们忙聚过来跟夏芍和徐天胤寒暄问候,连香港政界名流出身的罗月娥和陈达都“失宠”了。

    渐渐的,外头天色黑了下来,宾客们围着沙发附近,只见人多,不见人少,都快围个水泄不通了。这时候,忽听人群外围几声惊呼,接着人流迅速如水般分开,夏芍转头,抬眼,看没望向来人,便知是谁来了。

    这世上,除了戚宸,还有谁人没到就一身狂傲霸气唯我独尊的气场?

    戚宸一身黑色名贵西装,从门口迈着大步进来,扫了眼沙发区外围的政商名流和明星大腕,这些人却都不在他眼里。人流一分开,他就目光准确地往夏芍身上一落!眼神霸气、狂傲、极有力度。他选择性无视徐天胤,徐天胤却看得见戚宸,但他也不打招呼,只把夏芍的手往掌心里一握,戚宸便顿时黑了脸。

    夏芍摇头苦笑,笑得是她师兄还会这一招了,苦笑的却是某些人确实小气,好几个月前的事,她都气消了,戚当家竟然还在生气。

    但夏芍还没跟戚宸打招呼,便有一道黑风刮了过来,手里还拉着一个。急冲冲地刮过来,迅速抢占了有利的位置,一坐下来就对夏芍皱眉拍桌子,“你眼里有没有朋友?昨天就回来了,晚上怎么不叫着我们出去喝酒?”

    展若南一副很火大的样子,几个月不见,还是那副刺儿头的模样,来冷家参加晚宴,她没穿礼服,而是穿着身男装版的小西装,帅气倒是帅气,就是看不出女孩子样儿来。

    夏芍笑道:“跟你出去喝酒,无非就是迪厅、酒吧,太吵。今晚不是见着了?这儿还没那么吵。”

    展若南无语,“你确定你二十?年轻人不去迪厅酒吧,去哪里?”展若南翻了个白眼,实在搞不懂夏芍的喜好。她爱喝茶,爱安静,这根本就是老年人的喜好!

    夏芍笑而不语,不理她,转眸看向展若南身旁,被她握着手腕紧紧抓着的曲冉。夏芍跟曲冉虽然是半年不见,但是华乐网上每期她的美食节目夏芍都会看,因此看得出来,她这半年瘦了不少,已能看出女孩子苗条的身段来了。自曲冉的美食节目后,华夏娱乐传媒又为她量身打造了美食节目的改版,效果很不错。如今的曲冉也是边上着大学,边录节目,边还经营着自己的回忆餐厅。她这身材估计有一半是忙碌着瘦下来的,至于另一半……呵呵,许是桃花的关系。

    曲冉现在的桃花,可不止一朵。

    这事夏芍听刘板旺在电话里提过。曲冉现在在香港,也算是小小名人。凡是名人,有些富家子弟就爱追求。追求曲冉的人在大学里不少,但大多在见到展若皓的时候,都知难而退了。只有一人却是不惧怕三合会,追了曲冉有段时间了。这人是曲冉读的那所大学校长家的公子,算不上名流家庭,却胜在很执着。

    曲冉现如今把精力都放在学业和对美食的追求上,看起来并没有拍拖的打算,但确实她现在身边有两朵桃花。

    夏芍一眼从面相上就看了出来,曲冉却被她看得不太好意思,她性子没变,还是有些腼腆,笑起来脸颊一个小酒窝,衬着唇边的小食痣,很可爱,“小芍。”

    曲冉笑了笑,笑容有些尴尬——不是对夏芍的,而是对展若南的。她低头瞥了眼被展若南紧紧握着的手腕,苦笑。

    展若南发现,立马瞪过去,“看我干嘛?不是我拉着你来,你今晚能来?”

    “我没收到冷家的邀请……”

    “我哥收到了,所以你就可以来!”展若南理直气壮,同时又很郁闷!她不明白,她大哥差在哪了?怎么这个女人就这么难追?“我哥去国外出差,我得小心我未来的大嫂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被人抢走!”

    曲冉苦笑,看起来连解释都无力。她明明跟两人都说明白了,现在不想拍拖,想把心思放在学业和美食上。但是最近……头好大,有种她说的话,总是被人选择性无视的感觉。

    夏芍从旁看了一笑,她看出曲冉如今犯桃花,命宫却无喜象。说明她确实没有恋爱的心思,并非有心拖着。夏芍知道,曲冉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很执着的女孩子。假如她会从两人之中选其一,夏芍觉得,她那位学长赢面大些。那人虽然各方面比不上展若皓,但曲冉的性子,想必看重的也不是男人的身份地位。她亲眼见过黑道枪战,知道那随时有可能送命。她从小没了父亲,对完整家庭的渴望多过常人。因此夏芍猜测,假如她会做出选择,定然会选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当初,夏芍就看出展若皓的追妻之路不会顺利,如今果然。

    不过夏芍笑了笑,一如既往打算看戏。

    看戏的夏芍很快就不理会展若南对曲冉的盯梢了,她抬眸看向戚宸,笑道:“前段时间,京城的事,我要谢谢你。”

    ------题外话------

    晚上家里保险丝烧了四次!

第九十一章 重大发现!

    年底在京城王卓的事情上,戚宸虽然没露面,但是他让人把于德荣之子和王卓员工进入地下钱庄赌钱的证据、以及王卓与钱庄交往的证据一并丢进了警局。那家地下钱庄是三合会在京城的产业,就这么关了门,戚宸想必损失不小。

    夏芍要道谢的,正是这件事。

    戚宸这时已坐进沙发里,听了夏芍的道歉眉峰沉沉一挑,“那是去年的事。”

    夏芍闻言忍不住一笑,戚宸这人,你说他小心眼吧?出了事他会帮你。可你若说他大度,得罪他的事他能记很久。夏芍挑眉问:“那你的意思是去年的事,今年道谢,晚了?”

    以戚宸的性子,夏芍以为他一定会点头,问:难道不晚?

    哪知他只是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夏大师能道谢,我就感激涕零了。免得日后三合会祭祀修坟安宅嫁娶吉凶问卜要找夏大师,夏大师心情永不好。”

    夏芍闻言一愣,接着郁闷一笑。好吧,她真不该觉得这男人转性了的,他果然就是个记仇的。那天两人吵了几句,他竟然一字不落还记得她说了些什么。不过,世上记仇的人永远不会只有戚宸一人,夏芍的记忆力也不错,顿时道:“是。下回给戚当家打电话,您能不关机,我也该感激涕零了。”

    冷家客厅里的宾客们听着两人的对话,都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这是怎么了?听意思,这两位有点争执?在香港,敢跟老风水堂的人有争执,大概也只有戚宸这样胆量的人了。

    戚宸却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关机了?”从那天两人争执之后,他就没接过这女人的电话!

    “戚当家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是谁让展若皓把我要的信息发过来的?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小气,原本是打过去道谢的,可惜,有人关机。”夏芍语气悠然,笑看戚宸。

    戚宸却是怔住,一张脸变了好几个颜色,怔愣的懊恼的恍然的郁闷的,最后嘴角慢慢咧开,一笑,愣头小子似的,“哦。”

    戚宸把周围的人都给笑愣了,人人瞪直了眼,不敢想象这笑容阳光的人,竟然是戚宸。

    夏芍自是不知道,那天戚宸并非关机,而是郁闷之下摔了手机,她之后自然打不通。而戚宸手机坏了,没接到她的电话,还以为她一直为那天的事生气,自己郁闷了整整半年。今晚听说她那晚有打电话给他,戚当家当然一扫阴霾,心情瞬间放晴。

    夏芍搞不懂戚宸为什么心情突然好了,也懒得去猜。总之,误会解除就好了。

    冷家的宴会八点开始,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夏芍转头看了看沙发里坐着的人,她在香港的朋友里,只有李卿宇还没到。

    夏芍对此并不意外,李卿宇在这些人里,可谓最忙。李氏集团虽然没有三合会根基深,但李卿宇却比戚宸还要忙。三合集团年代久远,相对来说无论是黑道还是商业上的运作都是代代传下来的,已经成熟。戚宸虽然两头忙,但他手底下的帮手也多。李卿宇不同,父母不负责任,他从小跟着爷爷李伯元长大,李家先前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又发生过争执,李卿宇刚接手家族一年时间,他要忙的事确实很多。

    李卿宇是个严谨守时的人,夏芍以前给他当保镖的时候跟着他出入李氏集团,他上班、下班、开会、行程,一切按照时间严格执行,不早到,也不早退。所以夏芍看了眼时间,在离宴会开始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她笑吟吟望向门口。

    门口,管家恭敬地引着名年轻才俊进来,名贵的深灰西装,金丝眼镜,气质沉静如贵族。客厅里的宾客们本开始准备,却都静了下来,转头望向门口。

    奢华的客厅,金碧辉煌的暖光,穿着名贵的男女,客厅里飘着的香水气熟悉的奢靡味道,一副上流社会浮华的宴会画面。男人还是在门口一眼就望向了盛装人群的中央,那名坐在沙发里含笑望他的女子。隔着半个客厅,迎面便是悠然娴静的气韵,他几乎能闻见她手里捧着的那一杯茶香,读出她眸中的调侃——李总裁真是守时的好宝宝。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调侃他,在李家的那段日子,他总能听到。

    半年不见,她的消息总时时能听到,听说徐家……

    李卿宇垂眸,在进门这短暂的一刻里,已有惆怅的心境难以被人察觉。

    就在这个时候,寂静的客厅里,宾客们一阵骚动,夏芍转头,见师父唐宗伯等人由冷老爷子陪同着,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代表着宴会要开始了,虽说是冷家的宴会,但宾客们大多目光第一眼放在了唐宗伯身上,唯有夏芍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见一名陌生的男人在最后出来,顺手关上房门,转身从唐宗伯等人身后而过,就势上了楼去,进了一间房。

    传闻肖奕是炼神还虚的修为,因此夏芍在这场合没有开天眼,但她确定,那应该就是茅山掌门,肖奕!

    肖奕应是进了冷以欣的房间,宾客们注意到了,却没出声。冷老爷子当先笑了笑,道:“诸位,我退出风水学界一年,跟孙女欣儿去加拿大颐养天年。如今逢孙女订婚,这才回来宴请宾客。看见还有这么多人赏脸来道贺一声,实在是感谢。”

    宾客们听了,纷纷跟冷老爷子寒暄,唯有张中先哼了哼。不过他身量矮,站在后头,也没人注意。

    直到客厅里的声音静了下来,冷老爷子才接着道:“我孙女欣儿在加拿大的时候,有幸结得良缘,我也是甚为欣慰。冷家在占算问卜之道上走了这么多年,泄露天机太多,我膝下如今就只这么一个孙女了。如今她能过过普通女孩子的生活,我身为爷爷,是祝福她的。不过,这也算是渊源巧合吧,真没想到,我这孙女婿竟也是风水一脉上的人。呵呵,这可真算是缘分了。”

    冷老脸上笑容又是无奈又是感慨,当真觉得这是缘分安排。

    宾客们却都愣了愣,自从冷家宣布退出玄学界,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几乎是第二天就人去楼空,很多人都不知道冷家离开的原因。至于冷家到了国外,生活上的事情那就更没人知道了。直到收到冷家的请帖,香港上层圈子里的人才知道冷以欣年前在加拿大订了婚!她的未婚夫是谁,压根就没人知道。

    有人猜测会是旅居加拿大的华侨华商一类的人,但就是没想到,会是位风水大师!

    “这也算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了!”

    “是啊,冷老。不知道这位大师尊姓大名?快请出来吧!”

    宾客们纷纷道贺,顺便目光灼灼望向楼上紧闭着的房门。

    冷老爷子笑了笑,伸手压了压,唤过名佣人来,说了两句。佣人便上了楼去,在房门外敲了敲,说了句话便退了下来。

    楼上的房门这时候才从里面打开了。宾客们伸着脖子,瞪着眼,见一对挽着胳膊的男女从房间里走出来,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了。

    男女头顶是金碧辉煌的灯光,第一眼,十分登对!男人的长相并不是很英俊,甚至有那么点普通,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存在感。他年纪三十来岁,气质沉稳,眉宇间有浑然天成的一股仙家气度。往众人面前一站,一张平凡的脸,却有一身世外高人的气度。尤其是此刻他站在二楼,垂眼下望大厅里的众人,众人皆有仰视之感,仿佛有高人望来。

    但此刻令宾客们怔愣的却不仅仅是这不知身份的男人,还包括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今年合当二十五岁,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她在香港圈子里的名气极高,自替人占算问卜以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不知令多少富家公子哥儿午夜梦回,痴痴念想。但一年不见,她那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淡去了不少,虽然穿着身白色的曳地长裙,但笑容恬静,挽着未婚夫的胳膊出来的时候,头轻轻靠在上面,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模样。

    人没变,脸也没变,怎么这气质……改变这么大?这要是在场的人去加拿大偶遇冷以欣,估计一眼都会以为认错了人!

    冷家客厅里没有声音,冷老爷子在这时候笑了笑,道:“我来给诸位介绍,这位便是我们冷家的孙女婿,姓肖名奕。他的门派在我们奇门江湖里是道教之源,起源数千年,延续至今。如今门下弟子虽少,却精于阴阳风水大术!”

    客厅里哗地一声,几百年前的门派?什么厉害人物?!

    “呵呵,爷爷就别这么盛赞了。我们茅山一脉确实强盛,但我能力有限,到了我这里,弟子凋零,没有几个人了。要不我也不能四处游历,并在加拿大遇到欣儿。”这时候,肖奕开了口。他声如其人,沉稳,但坦然。看起来并非寒暄客气,而是说的实话。

    宾客们却又是一震,这回炸了锅!

    “茅山一派?”

    “嘶!这听过呀!”

    茅山,道教圣地!起源极早,有五千多年了。相传,汉元帝时期,有茅氏三兄弟在山上采药炼丹,济世救民,被称为茅山祖师。这一脉从此延续下来,传闻以捉鬼降妖闻名于世。在香港,有不少以茅山道术为题材的电影,但真正的茅山弟子,在众人的印象里却是神秘的。

    冷老的孙女婿,竟是位真正的茅山大师?这气度,看起来确实是高人!

    冷老爷子这时抬头望了眼楼上,慈爱笑道:“行了,你也用不着客气。在江湖上,不讲门派弟子多寡那一套。茅山一脉历史渊源极早,你又是现今这一派的掌门,修为在我之上,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大厅里却一阵抽气声!

    “掌门?!”

    “比冷老修为还高?”

    “这真是大师啊!”

    刚才听说肖奕是茅山弟子已经够令人震惊了,此刻得知他竟是门派传人,堂堂掌门。再观他眉宇间那高山般的气度,肖奕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霎时高大起来。

    敬畏,逢迎,不少人举杯含笑,纷纷祝福肖奕和冷以欣。冷以欣挽着肖奕的胳膊,听着祝福,笑容娴静淡雅。

    楼下,夏芍望着冷以欣,表情有些怪异。她垂眸,掩住眸底古怪的目光,内心却是说不出的感觉。就是觉得哪里奇怪,可就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

    而就在夏芍低头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到身旁衣妮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夏芍转头,见衣妮的脸色青白交替,目光紧紧盯着楼上,疑惑、猜疑、震惊、仇恨,一瞬间竟有些辨不清看不明。

    夏芍问:“怎么了?”

    “……是他?”衣妮的语气很肯定,但她的目光又有些疑惑,说完便缓缓摇头。

    “谁?”夏芍又问。

    “他!”衣妮转过头来,目光刀子般,比冷家客厅里金碧辉煌的灯光还要晃亮,“他!衣缇娜的相好!”

    “……”什么?!夏芍目光一震,脸色霎时一沉,但她反应很快,这情绪只是一瞬,她便将气息放缓,同时伸出手去按住衣妮的腕脉,帮她调整气场,尽量不让她的情绪在人群里显得太过显眼。随后夏芍才转头,压低声音问,“你说肖奕?”

    “我不确定。”衣妮道,“那年我才十三岁,看见那男人的时候是在晚上,而且过去很多年了,我不敢确定。我只是觉得像,那男人的脸我没看清,但是他的气质很不一样。这么多年来我都没遇到过觉得像的人,这个茅山掌门……很像!”

    很像!那就是说,有可能!

    夏芍垂眸,轻轻蹙眉。她真是没想到,以前虽然怀疑过肖奕,但是他那时身在茅山处理事务,又称闫老三被逐出师门很久,且他很快就要和冷以欣订婚,唐宗伯等人都觉得不会是他。茅山跟玄门两派都是传承已久的门派,自始至终没有过仇怨,肖奕没理由对付玄门。因此,当时众人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今晚衣妮竟然说他跟当年的杀母仇人很像!

    确实,以肖奕的修为和茅山术法的精深,他是有可能做到这一切的人。

    那么,真会是他?

    如果他真是衣妮的杀母仇人,那杀了衣缇娜的人、背后暗算徐天胤的人、京城暗助通密的人,就都是肖奕!动龙脉、算计玄门、伤害温烨的人,也就有可能是他。

    此事事关重大,夏芍并不会凭衣妮一面之词就下论断,但她的话确实值得注意。夏芍抬眸望去楼上的时候,肖奕和冷以欣已经挽着手走了下来,两人走去唐宗伯身边去,佣人端了茶来,两人去给唐宗伯敬茶。

    徐天胤刚才在夏芍身旁,衣妮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但肖奕此时只是有嫌疑,并未确定幕后那人就是他,因此徐天胤虽一如既往地冷,但并为妄动。夏芍挽着他的胳膊,两人也走了过去。在走过去前,夏芍低声对衣妮道:“你跟我一起过去,但注意你的情绪,别露出你的敌意来。他修为远在你之上,若确定就是他,玄门也不会放过他。但现在没确定,你别惹事。”

    说完,夏芍便让温烨和衣妮跟在自己身后,与徐天胤一起走了过去。

    过去的时候,肖奕和冷以欣正敬茶完毕,唐宗伯笑着为两个年轻人祝福,宾客们围着,正鼓掌,气氛热烈。

    冷老爷子一抬眼,见夏芍和徐天胤走了过来,便笑道:“小芍和天胤的婚事也快了吧?”

    宾客们闻言,无不齐刷刷看来,再多的来自京城的消息,也比不上当事人的一句话。但夏芍和徐天胤却都没回答,两人看向转过身来的肖奕和冷以欣。

    “这位就是唐老的高徒?久闻大名。”肖奕对夏芍点头一笑,很自然地伸出手来。

    “肖掌门,去年听师父说江湖上还有位年轻的高手,早就想见见你了。今晚总算是见到了,幸会!”夏芍也很自然。

    肖奕笑着摇头,“夏小姐就别调侃我了,以夏小姐的年纪,修为与我同等境界,可见天赋远在我之上。人外有人,这话还是不错的。”

    “肖掌门客气了,和您比,我是后生晚辈,以后还请多赐教。”寒暄的话对夏芍来说是信手拈来,但她接着便一转身,对温烨道,“小烨子,来见过肖前辈。”

    温烨曾经在龙脉之事上被人伤过,他也听见了刚才衣妮的话,但此刻却也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肖前辈。”

    “这位是?”肖奕问。

    “我的弟子。”夏芍答。

    周围却传来阵阵惊讶之声,“弟子?夏大师什么时候收弟子了?”

    但夏芍亲口说的,肯定不会有假。众人纷纷望向温烨,见他看起来才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但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未来的大师级人物了!肖奕这时的目光也落在温烨身上,稍一打量,眼里便乍起亮色,“好资质!夏小姐,实话实说,令徒可是修习捉鬼驱邪之术的奇才!这要是被我碰上就好了,我们茅山一脉,正专长此道。”

    “肖掌门莫不是想从我手上把人挖走吧?”夏芍笑着调侃,眸底却有深意略过。但从表面上看,这肖奕,像是并不认识温烨,“小烨子的资质在玄门弟子里也算是上乘,我已经收下了,还望您高抬贵手,别挖我墙角。不过这里倒是也有个人才,不是我们玄门的人,您看要收过去不?”

    夏芍玩笑的语气,转身一让,现出身后的衣妮来。

    ------题外话------

    明天三十号,家里算的吉日,于是要去民政局……

    朋友们说明天要庆祝一下,这预示明天白天晚上的时间都会被占用。看来我只有今晚熬夜奋战明天的!来给我打针鸡血吧,希望我不要睡着。

第九十二章 黑巫术!人格分裂!

    衣妮被夏芍一让,暴露在肖奕的视线中。她抬着头,直直望进肖奕的眼里。她记得夏芍要她忍耐的话,因此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但头顶的灯光照进身材娇小的女孩子眼里,她的眼神却仍如一把刀,直戳向前!

    七年前那晚,改变了她的一生。她从此失去母亲、师父,以及可以回去的地方。

    衣缇娜死了,仇却只报了一半。那个男人,那个和她一起杀了她母亲的人是比衣缇娜更难寻找的人。她曾想过,或许这一生都找不到这个人。她也曾想过,现在她有朋友,有在别人团圆的时候可以去的地方,也许一生都找不到那个人,到了离开这个世界那天,除了仇恨和遗憾,她还可以有美好的回忆。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开始尝试新的生活的时候,她见到了这个男人!

    这男人,尽管他只是气质与那人相像,如果夏芍不拦着,她一定会动手!不管他是不是,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让身上的金蚕蛊去问候这男人!

    但是现在,衣妮听从了夏芍的话,并没有妄动,但她性情如此,目光仍旧犀利。

    肖奕对上这犀利的目光,只是微怔,随即笑着对夏芍道:“夏小姐就别开我玩笑了,苗疆的弟子我哪敢收。”

    衣妮目光一变,仇恨,愤怒,几乎在一瞬就要从眼里流露出来。夏芍在这时候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阻止了衣妮露出过多情绪——就算肖奕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来路,也不能证明他是当年的人。茅山一派专于驱邪之事,衣妮一身的蛊毒,以肖奕的修为能看出来不难。

    “肖掌门果然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我朋友的来路。”

    “我们门派专于驱邪之事,我对此多些敏锐。”果然,肖奕如此答,神态语气都很自然。

    夏芍微微垂眸,这人就这么看着是不像的。但假如他真的是,那不仅演技厉害,胆量也很大。心里有鬼的人,哪里敢认出衣妮的门派来?肖奕敢,那么衣妮是真认错了人,要么他是真的隐藏很深。

    这时候,肖奕才看向徐天胤,“徐将军,久仰。”

    徐天胤点头,跟肖奕握了握手。肖奕既然是冷家孙女婿,冷老想必告诉过他徐天胤是唐宗伯的大弟子,但肖奕在这场合却并没有揭透,显然是知道这件事外界并不知晓的。

    “徐将军。”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冷以欣笑着看向徐天胤。

    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冷淡如常,只点头作罢。

    夏芍是知道冷以欣对徐天胤曾经有过的心思的,在清理门户的时候,夏芍对冷以欣的印象是偏执得有些病态,但她去了加拿大一年,现在看起来比那时候正常多了。但是夏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很怪异的感觉。她一时说不出来哪里怪异,最终只能归结于她变化太大,完全就像变了个人。

    徐天胤的冷淡并没有让冷以欣尴尬,她挽着肖奕的胳膊,很有分寸地点了点头,笑容乖巧,精致的眉眼带着笑,娴静。

    夏芍垂眸,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在这时候,肖奕低头看了眼冷以欣,灯光落在他的眉宇,眼下一片看不清的阴霾。夏芍一愣,肖奕抬眼时神色如常,笑着跟唐宗伯和冷老爷子说了一声,带着冷以欣开始跟其他到场的宾客打起了招呼。

    夏芍就站在师父身边,没到处走动,目光却随着两人在冷家客厅里移动,见两人穿梭在宾客之间,幸福恩爱。戚宸、李卿宇、陈达和罗月娥夫妻也跟肖奕和冷以欣打过招呼,几人在人群里走动了几圈,陈达和罗月娥今晚带着宝宝来的,便忙着回到沙发区里看儿女去了。没一会儿,戚宸、李卿宇、展若南和曲冉也都陆续过来坐下,夏芍便和徐天胤走了过去。

    两人一坐下,罗月娥便从逗弄儿女中转过脸来,笑道:“冷家小姐性情倒是变了不少,以前不食人间烟火的,现在……”

    罗月娥笑容也有些古怪,但这话题显然是女人的话题,戚宸、李卿宇和陈达都没有接话的。

    展若南道:“以前看着欠扁,现在更不爽!这女人,笑得真假!”

    罗月娥闻言唇角笑容更古怪,假她倒不觉得,就是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以罗月娥的人生阅历,竟然也说不出那感觉来自哪里。她又转头看了一会儿,看肖奕和冷以欣穿梭在宾客中间,见冷以欣正笑着和宾客寒暄,那些宾客受宠若惊。圈子里的人,以前谁不知道冷以欣最是清高,想跟她说句话都要看她的心情,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并非谁都愿意搭理。而今晚,她从令人仰望的高坛走下来,平和近人,笑容温和,眉眼间流露的气韵都娴静淡然,令人舒服。

    宾客们觉得舒服,罗月娥可不觉得,她越看越觉得难受。恰逢此时,夏芍坐在沙发里,端着茶杯悠然一笑,调侃道:“月娥姐,你是在看冷家小姐,还是在看人家的未婚夫?”

    “就你爱拿我寻开心,我这年纪了,还有什么好看……”罗月娥知道夏芍是打趣她,当即便笑着回嘴。只是头一转过来,忽然便愣了。

    只见沙发里,夏芍捧杯含笑,眸里笑意娇俏,气韵却是悠闲淡然。

    “呀!”罗月娥愣着便叫了出来,呐呐看着夏芍,又看向沙发里坐着的其他人,问,“你们觉不觉得,冷小姐跟小芍……有点像?”

    夏芍闻言愣住,戚宸、李卿宇、展若南和苗妍都齐刷刷望向夏芍,然后又去看冷以欣。

    “我说怎么看那女人不爽,靠!”展若南骂了一声。戚宸皱起眉头,李卿宇和苗妍都还在怔愣和观察中。

    “不像。”徐天胤吐出两个字。他在夏芍身旁坐着,看也没看冷以欣,目光往夏芍手里捧着的茶杯处落,见茶已喝了一半,便帮她把茶杯拿过来,倒茶,再放回去。

    夏芍却也转头,望向冷以欣,古怪的目光变得一沉!之前她就觉得哪里古怪,但是又细说不出来。如果不是罗月娥这一句话,她还真一时半会儿关联不起来!确实,冷以欣的笑容跟她是有那么几分相似。并非全然相似,只有那么六七分像,怪不得她会觉得有违和感——当有一个人跟神态举止跟自己有些像的时候,可不是会觉得怪异?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罗月娥问。

    夏芍却敛眸,不,确实是很像。

    世上总有相似之人,或者是容貌,或者是脾气秉性,但若是天然如此,那倒可说是缘分。但冷以欣性情并非如此,出国一年的时间内性情大变至此,而且还变得跟自己有些像,夏芍顿时有不太舒服的感觉。

    其余人也不太舒服,但直到冷家晚宴结束,众人都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弄不明白冷以欣性情改变,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多想了。

    夏芍却没再让朋友们讨论这件事,晚宴结束后,她若无其事地随师父一行离开冷家。夏芍在路上也并未将今晚的一些发现跟师父等人说,她回到唐宗伯的住处,和徐天胤回了后院。房门一关上,夏芍便开了天眼,望向了冷家大宅的方向。

    冷家,冷老爷子今晚看起来很高兴,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神色感慨。楼上房间里,肖奕负手立在窗前,远眺夜景。冷以欣从浴室出来,穿了身宽松的白色浴袍。她发丝还湿漉漉的,脸上卸了妆去,露出的肌肤血色稍淡,眉眼绝俗。她眼里尚带着吟吟笑意,肖奕转过身来,见到她脸上的笑,便眼神一沉,道:“我说过,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冷以欣脸上的笑容顿时滞了滞,随即又笑了起来,“以前,他的眼里总是没有人的,但今晚有。哪怕只是一眼。”

    肖奕的眼神更沉,“那又怎样?他有再多看你一眼?”

    “有了这一眼,就会有下一眼。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

    “他会发现你在刻意模仿他所爱的人。以他的性情,你认为他会怎样?”肖奕打断冷以欣的话,见她微怔,又道:“就算他多看你一眼,他看的也不是你。”

    冷以欣脸色骤变,在黑暗的房间里,脸色由窗外的月光染上一层灰白。

    肖奕的目光沉得发冷,却一声叹息,“冷家精于占卜之道,泄露天机过多,你父母早亡。人世无常,你自幼体会得比别人多。但这不代表一定要一个经历与你相似的人才能懂你。事实证明,他不懂。”

    “他会懂的!”冷以欣的脸色则灰白得不似人色,眼神一厉,眼里哪还再有一丝笑意?但随着她眼神一厉,她脸色忽然刷白,眼底都迸出血丝来。冷以欣双手抱头,忽然呻吟一声,痛苦地蹲在地上。

    “那什么时候他才会懂?你希望他懂的是你,还是你扮演的那个人?”肖奕负手立着,看蹲在地上痛苦的女子,却不去碰她。

    冷以欣又哀嚎一声,头痛加剧,拼命甩起头来,发白的月色照在她身上,森凉似鬼。

    “如果你真有把握会把他抢回来,就不需要用别人的人格。”肖奕继续道。

    冷以欣猛然抬头,她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眼底充血,脸色灰白,看起来恶鬼一般,怒道:“我不需要抢他!他本来就是我的!我认识他的时候,那个贱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我认识你的时候,徐天胤还不知道在哪里。”肖奕盯着冷以欣鬼一般的面容,目光没有嫌弃,只有冷寒。

    冷以欣怔了怔,目光有些呆滞。肖奕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但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她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肖奕嘲讽一笑,“你不记得我,就像他不记得你。”

    冷以欣浑身一颤,肖奕的话再次把她从怔愣状态拽回现实里,她只觉头脑里每一根神经都在痛,她抱着头痛苦地便往墙上撞!肩膀却忽然被一只男人的手扣住,她整个身子都被从地上提了起来,猛然甩去床上!巨大的震力震得她头脑都是一空,却并没减去她的头痛之苦,她拼命地甩着头,翻身就想把头往床上磕。

    后背却一道凉意,一道白色浴袍被男人扯落,露出光洁曼妙的背。女子的身子在柔软的床里微震,仿佛有所觉。但她此刻剧烈的头痛压倒了一切感知,她只是想拼命地撞击头部,缓解疼痛。肩膀却再次被扣住,身子猛然被翻过来,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空气里。身上的男人居高临下,一张平凡的脸,气势却是平凡人不能有的深沉霸气。

    他微眯眼,制住她的头,掌心抚上她的天灵,元气自掌心侵入,在她感觉舒适些的时候,他俯下身来。与其说亲吻,不如说索取,与其说欢爱,不如说愤怒的发泄。她在他的发泄里颤抖,死死睁着眼,眼神从癫狂忽而变得笑意微微,忽而变得愤怒,又忽而变得淡若超然,之后又变得凌乱癫狂。

    在这反反复复的变换里,她眼前的世界也似乎在变幻,变得浮光掠影,点点纯白,仿佛回到当初,她还年幼的时候。

    丧白的灵堂,感人的悼词,燃不尽的香烛,焚不尽的冥钱……一场车祸,带走了她的父母,那对极富盛名的占卜大师。她的父母,一生为人占算吉凶,却最终没能躲过自己生命中的大劫。他们就这样离开,留下悲痛的爷爷,留下年幼的她,和一间嘈杂纷扰、宾客络绎不绝的灵堂。官员、富商、明星,来来去去。来的时候是一张悲伤的脸,走的时候是一张攀附逢迎的脸——攀附那些身边地位比他们高的宾客,逢迎的嘴脸让人险些误以为这是一场上流社会的舞会。

    父母入殓不到三天,就有人上门来求爷爷占算吉凶。父母下葬不到三年,香港风水界的大师里,已经很少能听见有人提起他们的名字。葬礼那天,她跪在父母的灵堂里,就像跪在世态炎凉人心利己的染缸里,将人心嘴脸看了个遍。

    直到那年与他相遇。

    那是掌门师母故去的日子,又逢丧白事。灵堂里来来往往,又一场人间百态。她带着嘲讽的心态前去,却看见了跪在一片桑白里的黑。少年穿着黑衣,没披麻戴孝,却比任何人都孝守。他跪在人群里,不动,不哭,不说话,只这么跪着,仿佛一尊落了雪的雕像。

    白天,他跪着。晚上,他跪着。整整七天。

    她仿佛在那一瞬看见了自己,世上最应该懂她的人,最应该懂人世炎凉,陪她看世间百态、看那些人在命运束缚里挣扎的人,那一刻她觉得她找到了。

    虽然,她没有和他说过话,但是她在那一刻就如此认定。

    只是没想到,七天之后,他再没有出现。再相见,已是十余年后。她亭亭玉立,而他身边,已有佳人。

    命运总是如此残酷,残酷得令人觉得一切都是虚幻梦境。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命,生死本就不由己,所谓人各有命,活着是造化,死了是应该。

    她不在乎自己的修为,修习占卜之术,不过是为了看那些曾经在她父母灵堂前露出各种嘴脸的人,在她面前也露出那种逢迎巴结的脸。然后,她可以站在高处看他们挣扎在命运生死成败里。

    她不在乎玄门弟子的身份,她连修为都不在乎,会在乎这些虚名?她所求的,不过是与她同样看透世间、懂她的人。而这唯一的心愿,也不得实现。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不甘心的时候,她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不惜通过一些手段,哪怕是一点点希望也要去尝试。她这一年,吃尽苦头,绝对不会就此放弃!

    月色里的大床上,女子在**里睁着眼,眼神吓人。

    而同一时间,也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将目光收回。

    夏芍皱起眉来,肖奕和冷以欣一场活春宫无法影响她思维的敏捷,两人的对话她看懂了多半,再看冷以欣的状态和诡异举止,她想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词儿——黑巫术!

    冷以欣的情况,很像是人格分裂。一个人在一年的时间里人格分裂是很有难度的,除非借助有别的手段。黑巫术里,就有这样的手段!这种手段,在她所知的方法里,是可以模拟一个人的性情,经过一段时间成功分裂出一种人格来的。据说,这段模仿的时间根据人的悟性、天赋不同,时间长短不一。在成功分裂出新人格的时候,需要将本来的人格彻底抛弃,最后再练习找回原来的人格。这样颠倒分裂的日子很痛苦,并非身体上,而是精神上令人崩溃的折磨。据说,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在练习这项黑巫术的时候死于自杀。但如果成功,精神会被一般人强大两倍,执念也会更深。

    冷以欣的情况,很像是练习了黑巫术!

    可是,她人在加拿大,这黑巫术,是怎么学来的?

    不管她是怎么学来的,夏芍越发觉得肖奕有对付玄门的动机。即便那人不是他,只要冷以欣不死心,肖奕就是潜在敌人。夏芍不喜欢潜在这两个字,看来该动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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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妹纸们的祝福,我都看见了。这两天忙,留言没回复的娃,我找时间回。

    话说,今天去领证,婚检好坑爹!医生居然找不到我的血管,被扎了两针!现在左右胳膊,各有青紫和针孔tat,抽了两管血……

第九十三章 调查,回东市

    唐宗伯回到香港后的这一年多里,由于妻子过世,夏芍和徐天胤又不常在,张中先便搬来和他一起住,方便平时照料。张中先的弟子们也都处理了国外的产业,就此常驻香港。丘启强、赵固、海若三人住在不远处的别墅,每天早晨去老风水堂前,习惯过来请安,顺道给两位老人做早餐。

    这天早晨,正逢信得过的人都在,夏芍便在早餐时间将昨晚衣妮的怀疑和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这些猜测,自然是震惊了一桌子的人。尤其当听说是昨晚的事是,唐宗伯道:“你这丫头,怎么才说?昨晚怎么不说?”

    夏芍笑了笑,道:“昨晚宴会结束已经很晚了,说了您怕是要想一晚上。”师父毕竟是年迈了,虽然修为高深,身体一直很好,但夏芍还是希望老人晚上睡眠好些,这些事早晨再说也不晚。

    唐宗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啊,这么大的事……”话虽这么说,老人眼神还是很感动的。他这辈子,收这两名弟子都是重情义的,虽说膝下无子,有这两名弟子,也算无憾了。

    “这个冷老头!以前明哲保身,眼睁睁看着门派内斗!现在掌门师兄念在同门情义上没把他逐出门派,他出国逍遥还不知道感激,还找了这么个孙女婿!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时,张中先怒道。

    “冷师弟的性子是有些怕事,正因为这样,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其中实情。再者,衣丫头也说了,究竟是不是肖奕她也不确定。倒是欣儿,真没想到,她会学黑巫术。”唐宗伯的看法则并没有张中先那么情绪化,他只是脸色凝重,“昨晚在冷家见到欣儿,看这孩子性情开朗不少,我还以为她真想开了,对当年废她功法的事没那么介怀。没想到,这孩子还是钻了牛角尖。”

    “那件事,掌门师兄没错!杀同门,要不是看在冷老头可怜,就她这么一个孙女的份儿上,换成其他弟子,那就是死罪!留了她一条命,只是废除功法已经是很讲情义了!这件事,如果小芍没猜错,欣儿就是练了黑巫术,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张中先道。

    唐宗伯叹了口气,问夏芍:“这件事,你有多少把握?”

    夏芍深深望了师父一眼,“八成。”

    唐宗伯一愣,别人看不懂夏芍那一眼的意思,他身为师父,从她十岁起教她术法传承,师徒两人的默契还能不明白?这丫头,怕是开天眼见了些什么。她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一定把握,她是不会说出来冤枉人的。

    丘启强三人互看一眼,八成?那不就等于确定了?

    “我觉得当前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肖掌门是不是幕后算计我们的那个人。”海若皱眉道。她性情向来温和,此刻却神色凝重,看了温烨一眼,目光微冷。冷以欣再练习黑巫术,她的功法已经被废,就算有些执念,放不开,对玄门的威胁也较小。问题在于肖奕,他是茅山掌门,炼神还虚境界的高手,他若有心对付玄门,那除了掌门祖师和两位师叔外,其余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就是不是肖奕的对手,如果证实他真是那伤害小烨子的人,她绝不放过!

    “确实!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幕后的人是要找出来,现在有眉目了,哪怕只是有可能,也要查个清楚!”丘启强道。

    夏芍看向徐天胤,“师兄,这件事交给你了。我记得当初龙脉出事时,师父曾和肖奕通过电话,他说他在茅山处理门派和产业上的事。若真是这样,那时候他应该在内地。”

    “嗯。”徐天胤点头,他向来直奔重点,“肖奕的所有资料,一周交给你。”

    所有资料代表的意思,夏芍明白。她当即点头,其余人也都松了口气。徐天胤的身份和能力,做这些事应该不困难。

    徐天胤收集这些资料,一定有极为机密的。他需要一周的时间,夏芍却不能在香港待一周。她原本计划年假之后公司开始上班,她要去公司再坐镇几天,处理处理事情。没想到带亚当来香港,所有行程都打乱了。原本是处理亚当的事,如今亚当回了英国,而夏芍在家中还有些事。唐宗伯昨晚见到肖奕的时候,曾问过他有什么打算,他称会在香港住段时间,至于今后在哪里发展,要看冷老爷子和冷以欣的决定。

    肖奕要在香港住段时间,夏芍要回家,却并不太担心。这人若真是幕后算计玄门的人,心思必定深沉,隐藏极深。以他的行事风格,定然会藏在暗处捅刀子,不会明着来。既然如此,他有极大的可能会避开他在香港的这段时间。但夏芍在临走前还是嘱咐师父等人,一切小心。

    夏芍离开香港那天,正是徐天胤回军区报到的日子,两人分开,徐天胤回京,夏芍回东市。

    ……

    女儿才去了香港三天就回来了,夏志元和李娟很意外也很开心,但看到女儿带了位朋友回来,夫妻俩更意外。

    “这位是?”夏家客厅里,夏志元和李娟站起身来,打量夏芍身旁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孩子。

    “我大学同学,衣妮。”夏芍笑道。

    衣妮站在夏芍身边,对上李娟笑吟吟打量的目光,显得有些局促,“伯父,伯母。”

    她本是要回京城的,但夏芍偏要请她来过元宵节。从她离开寨子到如今七八年,从来没去过别人家里过节,今年去香港已经是破天荒,跟着夏芍来了东市,衣妮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拒绝到底。

    来夏芍家里,衣妮也没带礼物。她虽然在寨子里长大,但是在外头生存这几年,也知道人情往来的礼仪。可是跟着夏芍下了飞机就直接打车回夏家,她根本就没来得及买东西。此刻面对夏芍父母的打量,衣妮少见地有些尴尬。

    李娟却笑着起身道:“小芍的同学啊?这孩子,带同学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快快快,来坐!”她边说边把衣妮请到茶几旁坐下,衣妮一愣,人已被李娟撵着坐下,还没反应过来,李娟已转身泡茶去了。

    衣妮不知道,夏芍很少带同学朋友来家里做客,以前华夏集团没成立的时候,她朋友就少,很少有人来。现在家里搬到了桃园区,想来的人倒是多,只是没几个进得来的。夏芍除了带过徐天胤回家,她的同性好友,夏志元和李娟虽然见过,但她们却都没来过夏家做客。所以今天看见女儿带朋友回来,夫妻俩比衣妮还有点紧张。

    中午在招待女儿同学的事情上,夏志元夫妻自然是费足了心思。原本打算到酒店去吃,夏芍却说在家里做点家常菜就好。李娟拗不过女儿,便赶紧去买了菜回来,便钻进厨房忙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吃,菜竟摆了满满一桌子。围坐在桌前,衣妮的目光在热气腾腾的饭菜里有些恍惚。

    夏志元见衣妮怔愣着不动筷子,便笑了笑,对妻子道:“都跟你说别做这么多了,你看你摆这一桌子,可别跟上次似的,吃不完把人给撑坏了。”

    李娟咦了一声看向丈夫,“上回是我菜做得多的错吗?不是有些人吃女婿的醋,不给人好脸色看,把人家逼得想办法讨好我们?”

    夏志元顿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苦笑道:“行行行,我错,你对。”

    李娟抿嘴笑了笑。

    衣妮隔着饭菜的热气望向对面的中年夫妻,听着两人拌嘴,不由垂眸。她没见过父亲的样子,从她有记忆起,生活里就只有母亲。父母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从来不知道。

    “小衣啊,你别看菜多,其实味道比酒店差远了。我们小芍不常带朋友回来吃饭,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招待。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别见外。”李娟见衣妮一直不动筷子,便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笑着解释。该不会是真得做太多菜,招呼过头了,把人给吓着了吧?

    “没有,没有。”衣妮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手。

    夏芍还是头一回见衣妮这么手忙脚乱的样子,与她平时的刚烈犀利相差极大。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也是她让母亲亲自下厨招呼的用意。把衣妮带回来,一是不想让她留在香港,她性情太烈,又有母仇未报,夏芍很担心她不在的时候,衣妮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以她的性情,不管肖奕是不是她的仇人,她都很有可能“宁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但她的修为,离肖奕差得太远,到时出事的只可能是她。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也必须离开香港。但是把她带回自己家里来,夏芍也是希望能多给她带来些温暖。活在仇恨里的人总是累的,温暖和放松的生活对衣妮有好处。

    吃饭的过程气氛还是很融洽的,李娟发挥了当初夏芍把徐天胤带回来时的喜好,打听衣妮多大了,学什么专业的,家是哪里的之类。但李娟还是有分寸的,她从来不爱好打听别人的家世,问的都是些家常话。

    当问到衣妮是哪里人的时候,衣妮明显拿碗的手一僵,但最终还是回答:“南省。”

    “哟!”李娟挺惊讶,跟夏志元互看一眼,夏志元道:“那离青省可挺远啊……”

    “可不是么,现在的孩子都独立。咱们这年纪的时候,哪出过这么远的门?”李娟边说边看向衣妮,端量着笑问,“瞧你和小芍差不多年纪,你父母年纪应该也跟我们差不多吧?倒是放心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衣妮拿碗的手又僵了僵,低头道:“我没见过我阿爸,阿妈……已经不在世了。”

    “……”夏志元和李娟一听,夫妻两人都愣了。李娟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关切,“那父母不在你身边,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住在亲戚家里?”

    夏芍转头看向衣妮,她从寨子里出走的时候才十三岁,这些年她在外头怎么生存过来的,她也不知道。

    衣妮低着头,她没有亲戚。从寨子里刚出来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年纪小,没有地方肯雇佣她,刚出来的那两年,她去街头巷尾拾过餐馆倒掉的泔水,为此跟街头的流浪者们抢过地盘,打过架。她利用放蛊制服了那些人,得到了当地一名小有名气的黑道老大的关注。那地方的黑道是三合会的地盘,那人知道无法做大,便出钱请他帮忙转行。从此,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两年之内帮那人放蛊行商,让那人成为巨富。而她则拿着钱读书、生活、打听仇人的消息。但人心贪欲,那人成为巨富,尝到了甜头,竟敢打她的主意,想包养她,恰逢他妻儿得到消息,雇佣了黑社会的人想杀她,她一怒之下杀了这些人,卷了那人的财产,离开了那座城市。

    从那以后,她用那些钱生活读书,度过了许多年。

    但这些事,衣妮并没有细说。她不想看见朋友或者朋友的家人惧怕疏离的目光,那些没有朋友、独自一人生活的日子,她不想再回去。

    衣妮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李娟却已是目光怜悯。她当年父母也是过世早,在村子里靠着邻里的接济才活了下来,因此对这些事最是感触深刻。且她也是为人母的人,见到没妈的孩子,心里总是心疼些。于是这顿饭下来,李娟已是对衣妮嘘寒问暖,倍加关怀,下午拉着衣妮说了好一会儿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特意给她加厚了被褥。

    衣妮在夏芍家里住了下来,白天陪着她去福瑞祥古玩行里,或者陶瓷公司里看看,晚上回来和夏志元夫妻一起吃饭。期间还陪夏芍去了趟青市,去华夏集团总部待了三天,亲眼见到了夏芍雷厉风行地处理公司事宜,还陪她见了她的一位学巫术的朋友。

    夏芍到了青市,虽说是去处理公司事务,但还是抽空去了趟胡家别墅。胡家已经由艾达地产的人在着手重新翻修,胡嘉怡在家中陪着父母,见到夏芍的时候,精神显得很好。

    “小芍!”胡嘉怡扑过来,开心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当听说衣妮是蛊术师之后,想起自己的事,她欢快的笑容这才淡了淡,“我相通了。以前,我刚到英国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对我是善意的,只有亚当保护我。我憧憬他,依赖他,也感激他。后来我觉得我喜欢他,但是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掺杂了很多不纯粹的感情在其中也说不定……我打算,不再跟他见面,让时间来验证我是不是真的有喜欢他。”

    夏芍闻言挑眉,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魔女胡嘉怡能露出此刻这般安静感慨的微笑,想必真的是想明白了些,“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安排?”

    “英国那边我还是会去的。但是我不会再回魔法学校了,我已经在准备向学校申请退学的材料。我爸的公司这些年业务不断扩大,在欧洲开拓市场。他在英国有些商业上的朋友,已经帮我联系了剑桥大学,我打算去学校学习企业管理方面的专业,毕业之后就回家族公司帮忙打理。”胡嘉怡道。

    这决定让夏芍有些意外,没想到胡嘉怡能这么快这么果断地做决定,这倒是让她看出了她在未来继承家族企业的一些潜质。胡嘉怡的决定,夏芍自然是赞成的。她只嘱咐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希望以后你在英国尽量不要跟巫术学校里的学生再接触。那些人对你心存的敌意你应该清楚,别再招惹他们,免得给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带来危险。”

    至于见不见亚当,夏芍便没有多提醒了。她并不知道亚当面临的危险,如果提醒她,反而让她猜出一些事来,到时反而给她带来危险。

    胡嘉怡点头应下,当晚,夏芍和衣妮在胡家留宿,胡广进夫妻对女儿的决定很高兴也很感慨,觉得她总算是长大了。

    第二天一早,夏芍开车返回东市,次日便是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夏家人又齐聚一堂。夏志琴一家已经回了青市,这天只有两位老人和夏志梅、夏志涛两家来到夏芍家里,一起吃饭。除了席间多了个衣妮,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这天团圆饭的气氛还是很热烈的,一家人讨论起了夏芍和徐天胤订婚的事。之前没来得及定时间,现在夏芍回来了,夏志元才道:“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觉得订婚的时间最好订在寒暑假。这样不耽误你的学业,不过这件事我们也只是提个方案,你明天回京城,替我们把话带给徐老爷子,问问老爷子的意思。”

    夏志涛听了笑道:“寒暑假?暑假还有半年,要是订在寒假,那可就还有一年啊!那不是要急死小徐?上回看小徐……咦?小徐?”

    夏志涛说着话,声音戛然而止,呐呐转头望向门外。

    门口,一身名贵西装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怀里一捧玫瑰与百合花束,远远地便望进屋里,目光落在正吃饭的女子身上。

    “师兄?”夏芍站了起来,没想到徐天胤会从京城来到夏家。

    但怔愣间,她这才想起,今天正月十五,离徐天胤所谓的一周之期,正好到了。

第九十四章 肖奕的嫌疑,返校

    徐天胤抱着束花突然来了夏家,一屋子人围坐在餐桌前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夏芍最先站了起来,笑着走了过去,接过花来抱在怀里问:“你学会搞突然袭击了,来家里也不说一声。”

    “唔,刚好一周。”徐天胤定凝着眼前女子恬静含笑的眉眼,眉宇间风尘仆仆的气息顿时散尽。他望着她,目光不肯移开片刻,一周的分离,已让他极为想念。

    夏芍抱着花,又好气又好笑。果然,她就知道!哪有这么巧的?什么查肖奕的所有资料要一周,这男人根本就是算计好了时间。这两年,他越发学会耍点小心计了。

    “咳!”

    两个年轻人互望,夏志元却煞风景地咳嗽了一声,看徐天胤的眼神有点不是滋味。虽然婚事算是定了下来,他也算承认了这小子,但是他也不能太出格了。两人都还没订婚呢!在自己这个岳父泰山面前,盯着自己的女儿那样看,当他不存在吗?

    夏志元这一声咳,夏家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刘春晖、夏志梅、夏志涛、蒋秋琳四人赶紧站了起来,刘春晖对夏芍笑道:“呵呵,小芍,你也别怪小徐搞突然袭击,我看他是想给你个惊喜。”

    “是啊,年轻人不就爱这套么?那词儿叫什么来着?浪漫!”夏志涛也笑着帮徐天胤说话。

    蒋秋琳瞥了丈夫一眼,再看夏芍怀里那一大捧的玫瑰百合花,眼神有些艳羡。女人没有不爱花的,但是她们这代人,当初也不流行这个。现在日子倒是好了,可是想想从来就没收过丈夫送的花。

    夏志梅则看了徐天胤一眼,真没想到,看他性情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还会给女孩子送花。看来这徐家的嫡孙,是真的挺把小芍放在心上。

    这时候,李娟也站了起来,她见徐天胤来了脸上倒是有丈母娘见女婿的喜意,忙起身把他请过来坐下,一边张罗着加碗筷,一边让夏芍把花拿去房间插好。转身去厨房的时候,她还没忘了瞪丈夫夏志元一眼,眼神警告——警告他别再犯大年初二那天的老毛病!

    夏志元苦笑,李娟转身出去前却瞥了眼女儿怀里的花,瞧着也是挺喜欢。真没想到,小徐这性子,还会送花!

    夏芍看着家里人的眼神,忍着笑,如果他们知道徐天胤从认识她到现在,每次都是送同一束花,不知道表情会是什么样?

    不过,她喜欢就是了!

    夏芍把花抱去房间里插好又回来,碗筷已经添置好,一家人坐在桌前已经在等她了。徐天胤虽然是搞了个突然袭击,但是他来的时间也巧,正是夏家吃午饭的时间,饭菜刚端上来,都还没动几筷子。中午这整顿饭李娟都在招呼徐天胤和衣妮,餐桌上气氛热络。

    吃完饭,夏芍帮着母亲收拾了碗盘,便和徐天胤去了屋里。

    进了屋,门一关上,夏芍回身便戳某人胸口,笑道:“你最好是查了肖奕的所有资料,不要只有一点点。”

    夏芍故意加重“所有”两个字,这是当初在香港的时候徐天胤承诺的。他的承诺,自然从来不做假,但夏芍就是忍不住逗他,谁让这男人今天搞突然袭击。

    徐天胤任她戳,待她戳完,转身便出了门。夏芍在屋里听见开关车门的声音,没一会儿,徐天胤回来,手里拿了一摞厚厚的资料,“给。”

    夏芍一入手,只觉沉甸甸。粗粗一翻,还真是各方各面都有!她当即便敛了调侃打趣的笑意,低头边走边看,往桌边走去。待走到桌边,只觉腰间环过一只大手来。夏芍一愣,回头一看,见徐天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椅子里。她正想着这男人行动怎么那么迅速,人便被他抱起来,放到腿上坐好。

    夏芍哭笑不得,她有种自己落入捕食者之手的错觉。但她还是轻轻挪了挪,换个舒服的姿势,倚进徐天胤怀里,任他抱着自己,她则低头,看资料。

    不得不说,这资料真的极为详尽!这并不仅仅是肖奕的资料,还包括了现如今茅山门派的。

    茅山门派说起历史渊源来,比玄门还要早,但是现如今门中弟子已是极少。这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玄门的总堂在香港,并未受到那个动乱年代政策的波及,而茅山一脉则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当时,肖奕的师父那一代老一辈的大师都被扣上了牛鬼蛇神、封建迷信的帽子,门派弟子走的走,散的散,有不少人刚入门不久或者仅学了一点皮毛,就因怕被波及而退了山门。这也导致后来有不少江湖神棍行骗的时候,老百姓都称其为“茅山道士”,一来可见那个年代茅山一脉受到的不公正评判,二来也是有些半路退了山门的弟子假以茅山之名给人看相算命,因学的只是皮毛,难免有卜算不准或者骗人钱财的事情。久而久之,“茅山道士”在许多百姓心里,几乎成了江湖神棍的代名词。

    肖奕拜入茅山的时候,动乱刚刚过去。他天资极高,他的师父道无大师亲身经历了门派的由盛到衰,亲眼见到了人间百态,在十数年里对人生有所开悟,因此不再将心思放在振兴门派上,而是一心一意教好肖奕,只将门派的传承秘法悉数教导给他。

    因此,肖奕没有师兄弟,他只有两位师叔,两位师叔各收了三名弟子。三师叔的弟子闫老三因心性邪佞被逐出门派,其余的加起来总共十人。两年前,道无大师仙逝,肖奕以三十四岁的年纪接掌茅山派衣钵,成为掌门祖师。他直到如今还没有收弟子,因此如今的茅山派,算是正式门派弟子的,只有九人。

    徐天胤准备的资料里,附上了这九人的近况。

    肖奕的两位师叔如今都已年过六旬,有家有室,很少替人消灾解难,只有有缘人才能获得两人的指点。如今算是隐世的大师级人物。而两人膝下的五名弟子,年纪大的四十岁,小的跟肖奕差不许多,除了一人在台湾,其他的都在国外。有一人在美国,一人在马来西亚,两人在新加坡。这五人除了在当地是极有名气的风水大师外,还各自有自己的产业,平时互有联系。

    肖奕两年前接掌门派之后,就开始四处游历,并在前年年底于加拿大遇到冷以欣,两人在去年年底订了婚。

    夏芍将看过的资料都放去桌上,屋里气氛极静,她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资料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龙脉出事的那几天,他不在茅山?”

    “不在,去向不明。”徐天胤抱着夏芍道。

    龙脉出事的时候,唐宗伯曾跟肖奕通过电话,按照他的说法,他正在茅山处理门派和产业上的事,处理完毕后再赴加拿大和冷以欣订婚。徐天胤查了那天的通话记录和来源,证实肖奕在通话那天确实身在茅山。但与他通电话那天,龙脉已经被下了断脉钉,肖奕很有可能在作法之后赶回内地,因此徐天胤把时间往前倒回了一个月,发现肖奕从加拿大回国的时间是张中先和夏芍发现龙脉被钉的一周前。

    按照肖奕的说法,他是回茅山处理事务的,但是在他回去的前两天里,没有人见过他!这两天的时间里,在当地没人见过他,在出入境方面没有他的记录,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

    “可以易容出关。”徐天胤提醒夏芍道、。

    夏芍目光微寒,缓缓点头,“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记得京城暗中助通密的人么?那人的脸皮有两层,就是易了容的!至于出关,假身份完全有途径办得到。”

    肖奕在龙脉被钉的时间上有两天的空窗期,在玄门与泰国降头师斗法的那段时间,他人应该在加拿大。但是他并不住在冷家,而是在加拿大新置了房产,但那两天,他的邻居称没有见过他。

    “这也太巧合了。”夏芍敛眸,回头问,“温烨在香港被打伤的那天呢?肖奕人在哪里?”

    “广东。”徐天胤抱着夏芍,大掌不肯离开她的腰身,只把头抵在她身上,嗅她的清香,眼也不舍得抬,“下页。”

    夏芍一愣,忙把手上的资料拿开,去看下页。果然,肖人那天人在广东处理产业上的事,上午他去过一趟银行,下午和晚上行踪不明。夏芍冷笑一声,这么近的距离,他想往返香港是绝对有可能的!

    一次可能是她太多疑了,两次许是巧合。那么,三次呢?

    肖奕的嫌疑很大!

    夏芍一眯眼,皱起眉头,但目光随即往下方资料的一连串数据上一扫,便愣了愣,“嗯?他变卖了门派名下和他私人名下的所有产业?”

    “嗯。”徐天胤嗯了一声,不抬头,只把她揽得更紧了紧。

    夏芍却始终皱着眉头,接连看下去。茅山派名下有一些慈善产业,想必初衷与夏芍建立华夏慈善基金会的初衷差不多,并不以盈利为目的,而在于济世救贫。慈善产业肖奕没有动,但其余投资出去的产业他出售了股权,连他自己名下在国外的三家公司也变卖了。

    夏芍倒是没想到,肖奕在二十五岁时就在国外注册了公司,主营高科技产品和进出口贸易,他两位师叔在国外的弟子在他的公司成立之初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他的客户遍布美国、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地区,十年的时间,三家公司资产三十多亿!如今他把公司全部变卖,加上投资在其他产业上的股权出售,他如今名下有五十多亿的巨额资产。

    “就算他婚后打算长住加拿大,也不需要把公司卖了。”夏芍很纳闷,“把所有的产业都清空,他想做什么?”

    “现在还没有动作。资金都在他的账户里,最后一笔交接年前才到账,都还没有动用。”徐天胤道。

    夏芍沉默了,肖奕这举动不正常。一个商人,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是不会变卖自己的产业的。换做是她,不管日后她和师兄在哪里生活,华夏集团都不会给别人。所以说,肖奕一定有什么打算,或者,是图谋。

    现在,肖奕的嫌疑极大,哪怕刚才那些巧合真的只是巧合,他为了冷以欣,日后也未必不会做出对玄门有害的事来。因此,他的这笔资金动向,看来是要注意了。

    夏芍垂眸深思,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资料还没看完——厚厚的一摞资料,就只剩下一页了。

    当夏芍看向手中最后一页的时候不由微怔,这最后的资料是关于冷以欣的。

    冷以欣在一周前被夏芍怀疑学习的黑巫术,产生了人格分裂的情况。徐天胤的这一页资料是关于她在加拿大的人际关系调查,调查发现,冷以欣很少参加国外一些圈子的聚会,她在自己别墅里疗养,深居简出。黑巫术有可能是从冷家的藏书里自学而来。

    冷家有黑巫术方面的藏书也不奇怪,夏芍对西方巫术的了解很多也是来自于师父的藏书。只不过师父的藏书里没有对巫术实施方法详尽的讲解,即便是有,唐宗伯也在夏芍看书的时候提醒她,非本门传承的术法,有可能并不全面,也可能有作伪的成分,所以不要轻易学习。否则随时有可能给自己带来伤害。

    冷以欣的人格虽然是成功分裂了,但她看起来确实很痛苦。夏芍不知道这不是她学习黑巫术的后遗症,但她本门功法被废,确实已无太大威胁,真正需要注意的,还是肖奕!

    “肖奕有可能也是衣妮的仇人,这些资料我想应该给她看看。”夏芍说着,便想从徐天胤腿上下来,出门找衣妮。但是她动了两下,发现某人的手臂实在是禁锢得太紧了,根本就不放她下来。夏芍这才低头看去,正逢徐天胤抬起头来,寂静的房间里,女子香软的唇正撞上男人高挺的鼻梁,轻轻擦过,两人都是轻轻一颤。

    随即,夏芍脸颊微红着便往后让,颈后却压来一只大手,夏芍怔愣的时候迎上一双深暗的酝酿着掠夺的眸。房间里一声低弱的倒吸气,一张资料缓缓飘落到地上,冬日午后的微暖的阳照在上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微微晃动的人影。

    喘息,不过是片刻,屋里便奔出一名怀抱散乱资料的女孩子。

    夏芍脸颊泛红,回头嗔了眼屋里,那眼神少见地有点牙痒的意味。某人的胆子果真是越来越大了,大白天的在她屋里,还是书桌后,他就敢不安分!要是给他得逞,下回还不知要怎样胆大,看样子,他是真不介意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被她父母抓着,这样兴许可以订婚都省了,直接结婚。

    夏芍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对徐天胤的一些小心思摇头一笑。待收拾了情绪,她便把资料整理好,去了衣妮房间。

    衣妮在看过资料之后,也是一怒,“我就知道是他!一定是他!”

    “稍安,我会盯着他的。这个人隐藏很深,你找了他七八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在背后暗算玄门几次,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可我们若真没冤枉他,他就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了。现在,他不再是完全身处暗处,只要知道知道敌人是谁,天底下会算计人的不是只有他!”夏芍一笑,拍拍衣妮肩膀,“放心,先交给我!若有一日报仇,一定不会落下你。”

    告诉衣妮肖奕的嫌疑只是因为她有知情权,但夏芍还是要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衣妮也听出夏芍是怕她冲动,陷自己于危险中,顿时撇过头去,还是有点不习惯别人的关心,“知道了,啰嗦!衣缇娜是那男人杀的,我不算给阿妈报了仇。这回要真是那男人,一定要给我宰一宰!”

    夏芍见衣妮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由一笑,点头。

    “千刀万剐!”衣妮继续道,眼神刀子似的泛光。

    夏芍无语,收拾了资料,转身出门。

    “放蛊咬死他!”衣妮跟着出来,在后头磨刀霍霍。

    夏芍再次摇头,走得远了。走回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抬头望远,望天际云白天青,眼底光芒被冬日青冷的天渡一层霜凉。

    ……

    这天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第二天,夏芍便要准备返校报到了。

    徐天胤本来要回军区报到,但他特意请了一天假,送夏芍返校。回家过年的时候,夏芍是开着车带着朋友自驾回来的,回去的时候便由徐天胤驾车,带上了衣妮、周铭旭、元泽,开到省道的时候,又稍上了柳仙仙,朋友们一起回了京城大学。

    元泽和柳仙仙这个年过得都挺忙,一个忙着跟随父母在官场圈子里走动,一个忙着帮胡嘉怡收拾去英国剑桥大学读书的行李和帮她准备资料。胡嘉怡一周后前往英国,下回几人再相见,怕最早也要暑假。

    周铭旭这个年过得是最郁闷的,他从小到大的玩伴,刘翠翠就过年回家住了两天,其余时间都在香港。周铭旭是知道她在香港参加专业模特培训的,但刘翠翠家里人都以为她是去勤工俭学。刘翠翠的家里人,她母亲和弟弟人不错,她爸则是个老酒鬼,思想重男轻女不说,还特别封建。要是让他知道刘翠翠在学模特儿,一定会打断她的腿,到时候说不定连介绍刘翠翠去香港的夏芍都要受埋怨。

    夏芍却并不在意,她只希望朋友们的未来越来越好。刘翠翠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她在香港参加培训,连夏芍到香港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见面。刘翠翠不想被人知道她跟夏芍是朋友关系,用她的话说,她能吃苦,不需要被特殊照顾,也不希望被人说夏芍举荐了个菜鸟来。她已经接受了夏芍莫大的帮助,剩下的路,再苦再难,哪怕是把腿走断,她都会走出个名堂来!

    夏芍很欣赏刘翠翠这股子干劲儿,也就一切随她。但她还是有让刘板旺暗中盯着的,毕竟那个圈子很乱,她可不希望在刘翠翠身上出什么不好的事。

    由于刘翠翠过年的时候不在,周铭旭没了个玩伴,日子本就无聊,最郁闷的是杜平的父母还找上了他。今年过年杜平还是没有回家,他父母托周铭旭去京城如果见到杜平,希望他暑假的时候能回家看看父母。夏芍听了这事眉头皱了好一阵子,上回跟杜平不欢而散之后,她就没再管过他。虽然是生气他的一些想法,但杜平的父母都是很朴实的人,小时候对她也很好。看在这份儿上,夏芍决定回了京城后,再去找杜平谈谈。

    不过夏芍这次回京城,事情可不少。

    很重要的一件事是,她要回京,处置王卓。

    ------题外话------

    妹纸们,今天九月一号了,我的婚期在这个月,九月十二号。

    我说一下,我想要的结婚礼物,咳咳!

    我不希望大家太破费,送花的,送钻的,送月票的,这些通通不用!我只需要十二号那天,有空的妹纸来评论区恭喜一声,大家同乐就好。那天出现的娃,有喜糖!有红包!

    当然,一定要是十二号,今天恭喜的没用,哈哈。

    ps:作者结婚据说有七天婚假,我尽量不请,不断更。现在每天更五千字,虽然不多,但是我的码字速度,乃们知道的,确实尽力了。觉得慢的妹纸们,养养文吧,这段时间大家追文辛苦了,对不住。

第九十五章 王卓受审,王家的对策

    夏芍回到京城的时候,感受到的是颇为紧张凝重的气氛。

    王光堂车祸的事,只有共和国的高层才知道,但王卓回京受审的事,却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过年的这段时间,调查案件的警队都没有休息,王卓回京第二天就被带去了警局。

    王卓对于谢长海、于德荣和刘舟三人对他的指控,态度都是一个样——不认!

    尽管警方有王卓和地下钱庄来往、放高利贷的证据,也有西品斋拐带于德荣的儿子去赌博的那名员工的口供,但王卓的态度还是很横——我不知道你们警方的证据是怎么来的,这是冤案!你们有本事就告我,我会聘请律师,咱们法庭见!

    过年这段时间,关于案件的进展情况不断地有消息从各个渠道传出来,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令人疑惑的是,王卓出了这么大的事,却只见王卓的母亲潘珍出来各方走动,始终不见王卓的父亲王光堂。

    王光堂躺在医院里,夏芍回京那天,他才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从重症监护转入普通病房。这对王家来说可谓是这段时间最大的喜讯了,但相比这个喜讯,王家的麻烦也不少。

    警方调查王卓,圈子里都知道是因为王卓诬陷夏芍,正巧撞在了徐老爷子枪口上。共和国当权的那位发了严查的命令,底下那群人也都跟着铁面了起来,那些平时都不够格见王家人的警方人员一个个对待王家就像对待普通百姓,说带走调查就带走调查。不仅如此,秦系还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趁此机会调查起了王家!

    秦系的人狡诈得很,他们很有分寸。眼下王光堂身在医院,他毕竟是军委委员,对国家有过贡献的人,现在危重时期,秦系把矛头直指他难免落人口实,影响在当权的那位眼中的形象。因此,秦系把矛头指向了王光堂的妻子——潘珍的娘家。

    潘珍是军区文工团的副团长,大校军衔。但其实,她娘家原先就是经商的,只出了潘珍这么位艺术家。嫁给王光堂后,潘家沾了红顶商人的边儿,企业干得挺大,免不了与一些姜系的官员关系“深厚”。秦系有意捅出潘家企业行贿的事,闹得这个年潘家也没过好,姜系的一些官员也没过好,人心惶惶。

    其实,秦系最先捅出的并不是潘家核心人员,而是潘家的一些亲戚,但这明显是投石问路的举动,用来看看上头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果反应不大,接下来就会直指潘家!而直指潘家,其实也就是冲着王家。

    丈夫病情危重,儿子在警局受审,娘家又接连有不利事件曝出,潘珍焦头烂额,同时也很恼火!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夏芍的错!是这个女孩子当初在车行设计王家,让王家颜面无存,王家才会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的。如果当初不是她惹了王家,王卓不整她,也就不会撞到徐老爷子枪口上,导致如今王家的困局。

    潘珍一心为儿子,压根就没想当初夏芍刚来京城,本无跟王家作对的心思,是王卓在慈善拍卖会上先算计夏芍,这才遭致夏芍的算计的。潘珍只是一心想解王家的困局,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徐彦绍和华芳夫妻。

    潘珍听说,徐彦绍和华芳自打年前搬到红墙大院外头的别墅居住,到现在也没搬回去,她便在这天傍晚去了徐家别墅。

    没想到,徐彦绍和华芳一身隆重装扮,看起来正要出门。而徐彦绍夫妻见到王家人来访也很意外,但出于礼貌,还是把潘珍请了进来。华芳去泡咖啡,徐彦绍和潘珍坐进了沙发里。

    “呵呵,今天是什么风,把潘副团给吹来了。我们徐家,蓬荜生辉啊。”徐彦绍笑道。

    潘珍扯了个笑容出来,道:“徐委员也不用跟我寒暄了,咱们都是邻里邻居的,平时都常见面。光堂还在医院,别人照顾我也不放心,我不能离开太久,所以今天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来是为了我们王卓的事,案子是个什么情况,相信徐委员也清楚。我们王卓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做得欠考虑,老爷子生气我们也理解。可王卓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他和苏瑜的婚事就那么被人算计着给退了婚,别说他了,我们当父母的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没有火气?我们王卓在这件事上虽然做错了,但到底是出于人之常情,情有可原。上头说严查,无非是因为老爷子不快。从出了事到现在,老爷子都避而不见,上头不松口,下面就咬着不放,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今天来找徐委员,是拜托徐委员帮忙探探老爷子的口风,看老爷子气消了没。也希望徐委员能帮着说几句话,这件事要是能过去,一定让我们王卓去给老爷子赔礼道歉。”

    徐彦绍听着潘珍的话,眼神连连变幻,脸上却维持着笑容,听完便道:“呵呵,潘副团的心情我能理解。现在的孩子做事都冲动欠考虑,这也是年轻嘛!”

    潘珍一听,脸上便露出希冀的神情来,暗松一口气,笑道:“是啊,都是年轻惹的祸。谁也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错事?希望徐委员在老爷子面前求求情,给年轻人一个改过的机会。这孩子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唉!这不是跟老爷子求情就能解决的事。”徐彦绍却话锋一转,叹着气笑了笑。这语气听起来意味深长,别有所指,但可惜,潘珍没听懂。

    “徐委员,咱们明人眼前不说暗话,这件事若不是惹了老爷子不快,哪能查到这份儿上?您帮个忙,跟老爷子求求情,一定有转机。”

    徐彦绍笑着复杂地摇摇头,那可不一定!别说老爷子不可能徇私,就是老爷子发了话,还有个人……她那一关可不好过。

    想到此处,徐彦绍笑容更是有些发苦。在东市那晚,他算是深有体会。那女孩子,不惹她倒还相安无事,惹了她,没那么容易被原谅。那晚,他和妻子被她诡异的本事吓到,她走之后便严问了儿子,这才得知了去年国庆期间京城车祸身亡的一名官员的死因,竟是她所为!

    这杀人不用刀、连个证据都找不出来的手段,实在叫人冷寒!

    那天晚上,他们夫妻俩都没睡着,之后,困扰了他们一个多月的恶梦果然再没出现过,这亲身体会,说出去恐怕没有多少人信,但这就是事实!这女孩子,不是寻常人!

    王家的事,那晚她也露了个口风,这件事显然与她有些关系。当初那名官员的车祸就与她有关,王光堂的事徐彦绍还真不敢说跟夏芍无关。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她想怎么对付王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徐彦绍都不清楚,自然不会去触她的霉头。再说了,徐王两家闹到这份儿上,已不能算是一派,替王家说话?那是不可能的。

    “潘副团,老爷子向来痛恨权贵子弟仗势欺人,王卓做的事是个什么性质,我想你清楚。上面那位说要严查,话都说出去了,求老爷子能有什么用?”徐彦绍委婉回绝,官面儿上的话,他驾轻就熟。

    潘珍脸上的笑容敛去,她是听出来了,徐彦绍就是在推脱。其实,她来之前已经想过会是这个结果了,毕竟徐王两家现在已经算是撕破脸了,没理由徐彦绍会帮她。但她尚有一线希望,毕竟这件事,当初华芳有参与,他们夫妻如果不怕这件事曝光出去,应该会被她拿住软肋。但是没想到,徐彦绍还是拒绝了。

    正巧这时候华芳端着咖啡送来客厅,潘珍看见华芳便冷笑一声,“徐委员,老爷子的分量我想咱们都明白。那位虽然是把话说出来了,但如果老爷子有放我们王卓一马的意思,上面那位是有可能改口的。不然,既然是要严查,那就该查查所有跟这案子有关的人。我们王卓入了狱身败名裂,他是罪有应得,有的人也不好逍遥法外吧?”

    这话什么意思,徐彦绍和华芳不可能听不明白。顿时,夫妻两人的脸色也跟着一沉!

    华芳的性子向来就不是个吃亏的,更别说被人威胁了。她脸一拉,瞥向潘珍,“潘副团,你这是在说我?没错,有些事是我告诉王卓的。但是事情是他一手安排的,我只是知情,可没参与。真要定性,我也不是请不起律师。到时候看看谁判得重。”

    “呵呵,潘副团,你刚才有句话其实我很赞同。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错事?年轻人需要一个改过的机会,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认罪伏法、好好改造要强。一百次严加管教也抵不上一次教训,年轻的时候挨点教训是好事,免得以后再犯错。”徐彦绍笑着从沙发里站起来,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潘珍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彦绍和华芳夫妻。华芳当初把事情告诉王卓的时候,不是因为不满夏芍嫁进徐家吗?现在她面临身败名裂的威胁,没道理不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过了个年,口风就变了?

    潘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徐彦绍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愣在了原地。

    “潘副团请回吧,我们今晚还有事。天胤和小芍回京,老爷子请去家里吃饭,我们还得回去。”徐彦绍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潘珍呐呐望着这夫妻俩,越发想不明白,他们不是不希望夏芍嫁进徐家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王家人找上徐彦绍夫妻的事,夏芍回京当天晚上就知道了。

    告诉她这事的人,正是徐彦绍。

    夏芍晚上八点回了京城,朋友们回学校宿舍,夏芍则和徐天胤前往红墙大院里,跟老爷子一起吃饭,顺道说说订婚的事。过了个年,徐彦绍夫妻对夏芍的态度可谓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华芳虽然还表现得有些不自在,但徐彦绍却是极为热情。

    老二夫妻的态度转变,徐康国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家子初二那天去东市的事,他事后才得知。他以为他们是去夏家闹事的,为这事还很震怒,没想到这夫妻两人竟来他面前认了错,并表示这段时间已经深刻反省,去夏家是替徐天胤求亲的。徐康国清楚儿子儿媳的性情,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但徐天胤回京之后,他得知那晚徐彦绍夫妻确实是没在夏家人面前端架子,订婚的事也是徐彦绍促成的,他这才渐渐消了气。

    这晚,见徐彦绍对夏芍极为热络,亲自给她布了好几回菜,嘘寒问暖,很有长辈的做派,徐康国看在眼里,没多说什么。哪怕是知道事情有隐情,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老二一家别再安什么不好的心思,徐康国也还愿意再给他们夫妻一次机会。

    这顿晚饭,老人看起来还是很高兴的。孙子的婚事夏家那边同意了,他能不高兴吗?

    夏芍见老人眉目间掩不住的笑意,便忍笑道:“老爷子,我爸妈说我的学业不能耽误,他们希望订婚的时间尽量安排在寒暑假,想问问您老的意思。您觉得是寒假好,还是暑假?”

    徐康国看一眼夏芍,正见她一脸小狐狸似的笑意,顿时板起脸来,“你这丫头,又想给我下什么套儿?我要说暑假,你是不是想说我比天胤还着急?我要说寒假,你该说我不盼着你嫁进徐家了吧?”

    夏芍顿时一副冤枉的表情,但笑意却更浓,明显她就是这么想的。

    徐康国顿时瞪她一眼,但眼神有些感慨。徐家这些孩子里,没有一个敢跟他开玩笑的,也就这丫头。怪不得她才回家一个来月,他就觉得日子过得有点乏味。

    徐彦绍这时候笑道:“暑假!暑假!早点定下来好!”

    一旁坐着的徐彦英看向她二哥,也没弄明白过了个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哥一家不再反对这桩婚事,反而极力促成。但不管怎么说,这对天胤来说是件好事,要是再发生一次上回的事,这孩子夹在中间也就太苦了。

    “我也觉得暑假好,七八月份,女孩子穿衣打扮起来也漂亮不是?订婚的时候,小芍家里人一定得来京城,京城冬天可比青省冷,家里还有老人,来回奔波对身子不好。我看啊,就暑假吧!”徐彦英笑着出主意,出完主意又笑问徐天胤,“天胤觉得呢?”

    “嗯,暑假。”徐天胤点头,想也不想。简洁,坚决。

    夏芍抿嘴直笑,她早就知道一定等不到寒假。她以往是想着毕业后再结婚的,对于订婚的时间她倒没有太多想法,暑假就暑假吧,“那我回去打个电话给我师父,日子就由他老人家定吧。”

    算日子的事,夏芍自是可以自己来,但按传统,婚事这等喜事自然该由长辈定日子。前两天去香港见唐宗伯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叨念算日子的事了。

    “行。跟你师父说说,让他定吧。”徐康国点头答应。

    一顿饭吃完,已是晚上九点多。徐康国今晚精神抖擞,一点倦意也没有,夏芍和徐天胤陪着老人聊了会儿天,说了说徐天胤去夏家拜访的趣事。夏芍倒没说徐天胤中午吃撑了胃,只把他贿赂夏家亲戚争取援军的事讲来,惹得徐康国哈哈大笑,没想到孙子也有这么开窍的时候。徐彦绍夫妻和徐彦英在一旁瞧着,脸色各有感慨。在他们的记忆里,儿时父亲是严父,成家后父亲更像是领导,很少见他像为平常人家的老人一般这么开怀。

    这晚,一直聊到将近十一点,徐康国才露出些倦意来。徐彦英赶紧起身,把老人扶回屋里,让他休息。夏芍和徐天胤这才离开徐家。

    走的时候,徐彦绍夫妻和徐彦英也是一起出去,走到车旁的时候,徐彦绍唤住了夏芍,“小夏啊。”

    夏芍回头,微微一笑,客气而疏离,“徐委员,有事?”

    她还是不肯改口,徐彦绍笑了笑,也知道急不得,只道:“王家的案子我知道你挺关注。现在警方那边证据都已经齐备,相信过阵子就能庭审了。不过,离庭审怎么也得三两个月,王家虽然现在麻烦多,但是就这么一个儿子,是不会看着他被判有罪的。你这段时间注意点,尤其是公司方面,我知道你在京城开了家会所,你还是暂关一些日子,避避风头得好。”

    徐彦绍提到华苑私人会所,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芍深看了他一眼,笑道:“谢谢徐委员提醒,看你的样子,想必今天遇到贵客临门了吧?”

    徐彦绍一惊,没想到夏芍这都看得出来,他顿时笑了笑,也不隐瞒,便把潘珍找他求情的事和盘托出。今天王家人求情未果,难免他们不会把主意动到夏芍风水师的身份上,在这上面做做文章,给她找找麻烦,也给徐家点压力,逼迫徐家做出妥协。所以,他对夏芍的提醒还是很符合形势的。

    没想到,夏芍听了眉头都没动,只是颇有深意地一笑,看了徐彦绍一眼,“徐委员,我记得我说过,王家的事,你只要看好戏就成了。”

    夏芍一笑,徐彦绍、华芳和徐彦英还在怔愣中,夏芍已上了车,关门,走人。

    ------题外话------

    今晚朋友在楼顶搞自助烧烤,要码字不能去的人不得不用精神胜利法告诉自己,不吃烧烤是可以减肥的!

第九十六章 芍姐的动作,再见杜平

    夏芍所说的好戏,徐彦绍没看出来,他只看见了王家的行动。

    王家并未如他预料般,在夏芍风水师的身份上做文章。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这时间。

    夏芍回京城大学报到的第二天,潘氏企业便曝出贿赂地方官员的丑闻,虽然涉事人员都是潘氏旁系,但事情被曝光在国内门户网站华乐网上,点击量之高,引起了官方极大的重视。次日,潘氏企业涉事人员就被带走,地方涉事官员被调查!

    这突来的事,让潘珍愤怒至极!

    秦系居然真的敢动手!

    秦系动手了——这也是徐彦绍的感觉。秦系过年这段时间就在调查潘家,有些风声已经传出来了,只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动手了。

    徐彦绍得知这消息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老实说,他不太看好秦系的这次举动。秦系没有直接动潘家的人,而是动了旁系,这固然是投石问路,可也有些打草惊蛇。秦系这一动,那些跟潘家有来往的官员以及潘家的重要成员,必然是会忙着收拾一些证据,等秦系再想动主要的那部分人的时候,哪还那么容易找证据?

    不出徐彦绍所料,潘氏企业在恼火之后,确实是最先做了这些善后。但潘家也好、徐彦绍也好、京城圈子里看戏的人也好,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两天后,华乐网上再曝潘氏企业的丑闻!

    丑闻这回涉及的人是潘珍的弟弟,传他在外面包养二奶,此二奶种种仗势欺人的劣迹。事情有图有真相,甚至有苦主,有监控视频,容不得抵赖。这样的丑闻,比起官商勾结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但毫无疑问,这次的爆料已经指向了潘家的重要成员!

    事情是在华乐网上曝光出来的,这件事必然与夏芍有关联!潘家为此震怒,如果是其他网站曝光他们的事,潘家完全有能力封了这家网站,或者要求封杀这条消息。但他们的手却伸不到华乐网身上!夏芍的背景不比潘家低,没有人敢动华乐网!

    丑闻曝光仅一天,潘家还没有商量出对策来,次日又发丑闻。

    潘氏企业以酒店业为主,在国内各省市都有连锁,这回曝光的丑闻正是酒店服务方面的。比如客人换房后被单没有更换、比如用过的杯子没有进行消毒,再比如,客人得罪了酒店服务生,服务生竟往送的菜里吐口水一类恶心的事。这些事,以前不是没有客人反映过,但是都被酒店低调处理了。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会被找到证据在网上曝光出来,潘家匪夷所思!

    他们自是不知道,这些事对徐天胤来说,要找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们更没有预料到,这一连串的丑闻一下子将潘氏旗下的酒店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网上骂声一片,潘氏的企业形象严重受损!潘家人不会想到,年前王家算计夏芍,让她在京城大学的舞会上被带走,企图以赝品之事影响华夏集团声誉,这回夏芍便让整个潘氏企业暴露在网络上,受更严重的波及!至于王卓的西品斋,待案子审下来,一个赝品事件足以毁了他的声誉!

    夏芍报仇,要么不报,要报就要加倍奉还!

    潘家红顶子商人做久了,总以为权势大过天。虽然他们知道网络的影响,但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这一连串事件的影响,远远超出了王家的预料。事情虽然是指向潘氏企业的,但是潘家和王家是姻亲,加上之前的贿赂丑闻,王家在网上已经受到了讨伐。若任事情再发展下去,民意难违,让潘家被带走的那几个人和那几名官员坐实了行贿受贿的罪名,那接下来就是潘家嫡系,然后就是王家!

    在这种情况下,王光堂虽不知外界发生的情况,王家的其他成员却都找到了潘珍,一起商量对策。他们虽然对秦系和夏芍恨之入骨,但这时候没有心思去对付夏芍,保自身最要紧!等局势稳定了之后,定要让夏芍吃不了兜着走!

    王家最先想到的是姜家。而这时候,其实姜系也在想办法保王家。

    虽然王家现在是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但是王家在军界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姜系在政,很需要王家在军界的人脉和势力,失去王家,对姜系来说也将是一个巨大打击,往后再想与秦系斗基本已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出事之后一直比较低调的姜家做出了反应。

    姜家三代里的姜正祈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京城四少之一,现在地方上任市长,年纪仅三十三岁,算是共和国最年轻的市长。此人为人低调,在派系争斗的紧要关头,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但这时候,姜家出面放出消息,姜正祈将订王家三代王梓菡为妻,待今年暑假订婚,明年王梓菡大学毕业两人就完婚。

    姜王两家联姻!

    这消息一出,震动了京城!姜正祈三十三岁,至今没结婚,早在几年前就有人猜测他的婚事。当时,最被看好的就是王梓菡。毕竟姜王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在京城圈子里,能配得上姜正祈的也就只有王梓菡了。但没想到,两家迟迟没有消息,事情一拖拖到现在,姜家竟然在这个关头出面,定下了两家的婚事!

    不得不说,姜家下得一手好棋!姜王两家这时候联姻,对姜家有莫大的好处。第一,王家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墙倒众人推,唯独姜家伸出了援手,此举势必获得王家的感激。日后王家有救,军界的那些势力会毫无保留地借给姜家使用。第二,姜家此举雪中送炭,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表面上倒也成全了仁义的名声。现在离上头当权的那位退下来还有两年,京城的派系争斗虽然紧张,但是这时候分出胜负来还早。那位假如想平衡下两派势力的话,这时候是不会让姜系垮台的。只要他有这种想法,哪怕是王卓可能会坐牢,王家本身也不会倒!、。姜家此时的做法可能迎合了那位的心思,属于加分之举。再者,这次联姻对姜家本身来说,也等于是挽救自己的势力。

    一举,三得!

    仅仅是一个联姻的举动,就把这些天来王家所面临的困境一举击破,隐隐有翻盘的趋势。在这样的趋势下,京城圈子甚至是国内政界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秦系和徐家身上。

    徐老爷子向来是不参与派系争斗的,他的目的看起来只是处置王卓。但现在徐家已经被归为秦系了,在这种情况下,老爷子会有什么举动?

    徐康国什么举动也没有,连夏芍也没有什么举动。

    夏芍该上课上课,该去公司去公司。期间把盯住肖奕资金动向的事教给了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方礼。

    方礼是中英混血儿,一头深棕色短发,五官英俊。他今年三十有一,看起来却像是二十五六的大男孩,性子颇为活泼。夏芍将肖奕的账户情况交给他的时候,他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桌后,笑容夸张,语气夸张,“哦!这又是哪个倒霉的,不幸被董事长盯上了?”

    夏芍一笑,不理他夸张的语气,只吩咐道:“盯紧这个人的资金动向,随时向我报告。”

    方礼不仅对西洋古董方面有很高的鉴赏能力,本身对股市和金融证券方面也有很高的天赋才能。这样的人才即便是在英国也能有很好的发展机会,他却是个天性好玩的,看中了华夏集团的发展潜力,当初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问他为什么要来华夏集团,他竟答因为对年轻美丽的董事长很感兴趣,让面试官极度扶额。

    当然,这不过是他开玩笑而已。方礼有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人感情很好,他的未婚妻还在英国剑桥大学进修硕士学位,等拿到学位,两人就会完婚了。

    “现在西品斋因为董事长的算计无限期延后开办拍卖公司的事,那我手里这个倒霉的家伙又是谁?”方礼看着手里的账户资料,很感兴趣。

    “我们的敌人。”夏芍的回答很简洁。

    “这点资产,还不至于成为我们的敌人吧?”肖奕的资产不过五十亿,跟目前资产数百亿的华夏集团相比,实在不够看。

    “别忘了,华夏集团是怎么走过来的。”

    方礼闻言挑眉一笑,很感兴趣,“可惜,我来华夏集团的时候,董事长的传奇故事我只有听的份儿。什么时候让我也参与参与,亲眼见识见识?”

    夏芍一笑,“你只需要看好这个人的资金动向就好。不要轻敌,要拿出对待王卓百倍的心思。”

    这话让方礼一愣,脸上趣味的笑意微敛,难得认真起来,“有这么严重?”

    “有。”夏芍也敛了笑意。

    在方礼的印象中,眼前的女子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一副淡然含笑的模样,她这态度还是很少见的。他当下又看了眼手头的资料,这回认真点头,“好!我会盯着的,有什么情况,会向董事长报告的。”

    ……

    在见过方礼之后,夏芍还见了杜平一面。

    上回去杜平所在的大学几回都没见到他,夏芍也是心里有数了。因此这次她回到京城后没有立刻去他的学校,而是经常开天眼看着他校门口和宿舍楼下的情况,直到看见有辆豪车开进学校,确定是宫少那几人,杜平也在车上,夏芍才开车去了杜平所在的学校。

    她到了的时候,宫少那群人正开着敞篷跑车在校园里兜风,惹了不少学生的目光。大冷的天儿,这些人也不嫌冷,在宽阔的校园里恣意奔驰,所到之处,寒风里呛人的酒气。

    杜平坐在副驾驶座上,沉着一张脸,听着车上几名富少欢呼的声音和沿途对女大学生们吹口哨叫喊,他只是坐在车里,一言不发,显得很严肃。

    学校里的女生见这情形都躲得远远的,没一会儿,大学操场上就没了人,只听见跑车飞快疯狂的奔驰声。跑了一阵儿,观众都跑没了,杜平也不吱声,这几名富少都觉得扫兴,这便要把车开去他宿舍楼下,送他回去。这时候,一辆白色奔驰远远驶来,那几名刚刚把车停下的富少们兴奋了起来!

    那车是去年的新款,可不便宜,有个一百**十万的样子。而且那颜色,一般是女孩子喜欢的。

    一猜来人是女孩子,还是富家千金,那几名富少顿时兴奋起来,欢呼着朝来人吹起了口哨,顺手将车灯打亮,直直朝那辆车的驾驶座上照去!

    行车的过程中被强光突然照射,车技不好的人,出事翻车的可能性都有。那几名富少却压根不考虑这点,他们只想看看那开车的是不是美女,然后看看美女惊慌失措停车的样子。

    然而,那辆车却在车灯打开的一刹,原地一个甩尾,九十度转身,夜色里白色的车身擦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停车!

    宫少等人张着嘴,有一瞬的怔愣,但随即便都叫好起来!鼓掌的,吹口哨的,几双眼睛紧紧盯着车门,都想一睹车里下来的是什么人。

    车里下来的果真是名女孩子,灯光里,一身比车身还雪白的羊尼大衣,下车时身子轻轻一转,现曼妙曲线。车灯刺眼,她微微低着头,宫少等人还在屏息惊艳之时,杜平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候,夏芍的手轻轻一扬,操场上风沙骤起!宫少等人只觉忽来一道飓风扑面,刮得几人站立不稳,纷纷以手遮头,扑通扑通往车座里仰倒。一时间,人仰马翻!

    而随着几人仰倒,只听“砰砰”两声巨响,宫少几人坐着的敞篷跑车前面的大灯骤然炸裂,玻璃渣子四射,操场上一暗,车里却有连番哀嚎声和怒骂声传来。

    “操!这什么情况!”

    “谁、谁他妈的……”

    “邪门了!快、快开车!”

    混乱中,有名富家子弟的声音传来,宫少正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他从车里挣扎着爬出来,哆嗦着去发动车子。然而,车子发动了几下,一点反应也没有!惊急之下,他壮着胆子爬出来探着身子往前天一瞅,登时脸都绿了!

    只见自己这辆上个月才买的豪车,不仅是前头大灯炸裂,连车前盖儿都凹下去一大块,发动机估计是坏得死死的了!刚才那莫名其妙一阵风,没把车子掀翻,却是把这车给报废了!

    车里的几名富家公子哥儿见宫少半趴着身子,僵直不动,显得很诡异。这才都哆哆嗦嗦探出头来,伸着脖子往前头一看,当即都一个个地直了眼。

    这时候,夏芍已经慢悠悠走了过来。宫少等人后知后觉地抬眼,只见走来女孩子手放在大衣兜里,逆着光,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只见她步伐悠然散漫,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宫少等人脸色大变,这时候本能是应该逃的,但却谁也没动——夏芍走到跟前来,这几个人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

    宫少的一张脸由绿变白,张着嘴,舌头都打了结,“夏夏夏、夏董?!”

    其余几人也盯着夏芍,脸色发白,眼神发直。刚、刚才的事太诡异了,他们险些以为这世界玄幻了!可、可是,难不成真是夏小姐所为?

    夏芍却看也不看这几人,只望向杜平,“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说完,夏芍转身就往自己的车子处走,听后头宫少哆哆嗦嗦地道:“杜、杜哥,夏小姐找你有事……”

    杜哥?杜平是宫父为儿子请的保镖,不知情的人听这声称呼,还以为杜平是这帮人里的老大。夏芍步子未停,只往后扫了眼。

    杜平在这里沉着脸,没说话,点头就下了车,随着夏芍走了过去。若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瞧他这气度,还以为他真是这帮人里的老大。其实,实际情况也差不多。自从上回见到夏芍,宫家人得知杜平跟夏芍是发小,关系很好,夏芍还称他一声“杜平哥”,宫家对待杜平的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现在,杜平还是宫少的保镖,但宫少却看起来更像是他的跟班儿,连宫少身边那些富家公子哥儿也称杜平一声杜哥。

    夏芍走到车边,并没有进到车里,而是站在车旁等。杜平走过来之后半低着头,车灯昏黄的光线照着他半沉着的侧脸,不等他开口,夏芍便开门见山,“我过年的时候见到杜叔杜婶了。”

    听见自己的父母,杜平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仍是没抬头。

    “你两年没回家过年了,他们很想你。本是托胖墩给你带句话,但你上回把人打了,所以想想,还是我来吧。杜叔杜婶盼你暑假回家团圆。”夏芍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但杜平一直半低着头,连眼都没抬过。夏芍传完话,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由敛眸,眼神微寒,“我不知道你勤工俭学是为了什么,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有理由、有权利、有自由去做你想做的事,你可以不顾及我们这些朋友,但望你还能记着自己的父母。当他们每年每年站在村口,看着我和胖墩都放假回村子里的时候,但望你能体会他们的心情。”

    杜平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见他胸口沉重的起伏。

    夏芍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上车,发动车子之前道:“我要传的话都传到了,暑假,回家。”

    说完,夏芍再不看杜平,车子发动,扬起一地尘沙,开出了校园。

    夏芍不知道的是,当她的车子开出校园的时候,王卓的母亲潘珍走进了看守所。

    ------题外话------

    昨晚没去烧烤,某人有良心,回来带了一碗的鸡翅,十来只吧。烤鸡翅的味道……还能下咽。吃了一小碗,早晨起来一称,居然还瘦了一斤!

    叉腰笑,赶脚我勇敢了,这是用事实在证明,减肥这事儿偶尔也有不科学的时候。

第九十七章 暗杀毒计!

    晚上来看守所探视,这是不符合规矩的。但王家怎么说也是有些特权的。

    现在王光堂虽说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还不能下床,一切事情都需要人照顾。潘珍在文工团里请了长假,白天守在病床前亲自照顾丈夫,不放心别人插手。因此探视王卓的事,她得了批准,只要她能抽出空来,白天晚上都可以。

    潘珍走进看守所的时候,看那些警察的眼神都带着钉子,但一见到儿子,她眼神立马软了下来,“儿子,你怎么样?晚上睡得还好么?”

    潘珍三天两头地来探望儿子,王卓的状况她最清楚不过,但是见了面还是忍不住问,吃不吃得下,睡不睡得着。王卓隔着铁窗与潘珍面对面坐着,面容比在外面见到的那位风光的公子哥儿可是消瘦了不是,但他的目光依然明亮清晰,这是最令潘珍放心的地方。

    “妈,我没事。爸的情况怎么样?”

    “你爸还好,白天有我照顾着,没让他知道外面的事。他情绪稳定,院方说恢复得很好。你就放心吧。”

    “嗯,那外头的情况呢?”王卓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尽管深陷囵圄,他看起来还是贵气十足。如果不看他身上那身衣服和他所在的地方,还真以为他是在家里。

    一提起外头的事,潘珍的脸色便是一变。她在军区文工团工作,平时的保养自不必说,身段容貌都是出类拔萃的,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刚才还有副慈母的样子,此刻眼一眯,满是厉色,“外头还好。你妹妹和正祈的婚事一定下来,外头就消停了不少。不过,网上对你舅舅他们公司的事还是炒得沸沸扬扬,你这边的案子徐老爷子没松口的意思,眼看着还是要查的。”

    徐康国自始至终没有对王家落井下石,但也没有表示宽容处理的意思。王卓为了证据的事,连马老那样的普通百姓都陷害恐吓,这是徐康国最不能容忍的地方。他的意思很明确,权贵子弟犯法,一样要办!谁求情都不行!老人一生,因此受人尊敬,但也因此让一些人很头疼。在这件事上,王家就很头疼。

    “眼下派系争斗的紧要关头,那位的心思,估计也不会想咱们王家出太大的事。但是你的事……”

    “我的事,哪怕是为了给徐老爷子一个交代,都是会办的。”王卓接了母亲的话,笑容有三分嘲讽,剩下的皆是复杂。谁叫他撞到了徐康国的枪口上呢?这件事的安排上,他是百密一疏,真没想到那天老爷子会在场。一步疏漏,满盘皆输!

    见儿子竟心里清楚,这次的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了,潘珍便眼圈发红,不忿道:“都是那个贱人闹出来的事!年纪轻轻,成就不菲,就真以为自己上了天了!没进徐家的门,就凭手上区区一个数百亿资产的集团,敢跟王家斗!果真是普通家庭出身,有点资产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知道这世上,权比钱重!”

    区区数百亿资产,这话从潘珍口中说出来,并非全然是气愤之言。世上确实权比钱重,莫说是几百亿资产的公司,就是几千亿,国家要你垮,你就得垮。没有商人敢跟官斗,原因就在于此。

    “她真以为潘家的企业能被她抓着把柄,她那华夏集团就一点把柄也不能被我们抓着?哼!她就忘了她还有个什么风水师的身份!”潘珍怒笑一声,看向自己铁窗里坐着的儿子,眼神放柔了些,道:“你放心,前段时间家里事情多,没时间安排一些事。现在你爸病情稳定了,咱们王家的地位也暂保了,妈有办法叫你这案子判不了!”

    前段时间不仅是王家事情多应接不暇,也是潘珍心乱,一时没想到。现在女儿跟姜家一联姻,大局暂定,潘珍的心不说全放下来,也放了一半。她的心一定,开始全放在儿子身上的时候,有些事情才慢慢想通。

    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不是秘密,在圈子里名声很响亮。平时在地方上也就算了,这里是京城,国家官面儿上还是打击这种事的。她的这个身份,可以有很大的文章做!往绝处说,找一些人,散播夏芍以风水术骗人钱财的事,在网上散播也好,在京城散播也好,总之把事情闹大,让官方出面调查她。这么一来,把华夏集团的声誉搞臭,甚至把华夏集团搞垮,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是,这件事却没办法做。

    毕竟夏芍现在是徐老爷子承认的未来孙媳,王家如果把事情做得太绝,惹恼了徐老爷子,那谁也承担不起。他是共和国的老泰山,他的存在意义太重,谁也不敢动。

    既然有徐老爷子护着,不能把夏芍往死里整,那就在夏芍徐家未来孙媳和风水大师的两重身份上做文章!可以散布一些徐家维护封建迷信一类的消息,将徐家扯进来!徐家娶夏芍进门,在百姓看来几乎就等于是国家对风水一类事的态度。这问题敏感,哪怕是徐家也会有压力。夏芍的身份,徐家一定知道,这种情况下,徐老爷子为了她都能亲自去警局作证,可见他对夏芍的喜爱。他这么喜爱这未来的孙媳妇,重新考虑这婚事是不可能的,那么为了两全其美,既娶她过门,又保全徐家的名声,以徐康国在政坛半生的经验,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他要做的只是退让一步,在王卓的问题上松松口。只要王卓不会被判刑坐牢,那么王家也会退一步,不再揪着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做文章。两家交换利益,以后这次的恩怨虽不说一笔勾销,倒也可以相安无事。

    潘珍打的就是这算计徐家的主意,虽然这也可能惹恼徐老爷子,但是相比毁了夏芍的事,这算是轻的了。

    为了儿子,她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王卓一看母亲的神情,便猜出了大概。他在看守所里,日子比在外面清净,头脑比在外面清醒,所以这化解的办法,他早就想到了。但他一直没提,因为……

    “妈,三回都栽在一个人身上,我看……是我计不如人,算了吧。”

    算了?!

    潘珍霍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儿子,但当和儿子的目光的对上的刹那,她又是一愣。

    母子二十多年,别人的眼神她可以看不懂,自己儿子的,她能不懂?

    儿子的意思,绝不是算了!那么,他不同意自己的办法,难不成是有别的法子?

    王卓坐着,一脸感慨和诚恳的神色,目光却轻轻一扫房间的左上角。潘珍一愣,往旁边一看,看见个监控探头。母子两人会面虽然时间是被批准不受限制的,但有监视很正常。潘珍刚才说的话也不怕被人听去,夏芍给王家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和麻烦,难道还不允许她骂骂?就算她说了要把儿子的案子翻过来,那又怎么样?她是当妈的,难道看着儿子坐牢?这是人之常情,不怕被人听去!

    不过,儿子提醒自己注意监控探头,那就是说……他有些话,不便明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话?

    “妈,真的,算了吧!只有我爸没事,家里还能像以前那样清净就好了。”没想到,王卓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他神情很是感慨,话说得也感人,情动之处忍不住伸出手来,和母亲的手握在了一起。

    潘珍却在跟儿子的手握住时一愣——她感觉儿子的手指正在自己的手心里写字。

    因为事出突然,潘珍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卓写了两遍,她才明白那是个什么字!

    杀!

    “……”潘珍在读出这个字的时候,不确定地望向儿子,却从他眼神里看见了肯定的光。

    王卓此人,恃才傲物,京城里都说他是纨绔子弟,京城四少里最没本事的一个。他从来不看低自己,因为他知道,那是他不愿意往军政两界里走。姜正祈、徐天哲、秦瀚霖都在政界,连在京城四少里没有名号的徐天胤,都在军界一枝独秀。王卓就想在商界打拼出名堂来,他有王家的背景,他有深沉的算计。不以王家权势压人的话,他也没有输过,却没想到,去年十月份至今,他输给了一个女人,还输了三次!

    那女人,普通家庭出身,她的成就他欣赏,但若做他的对手,他是看不上的。毕竟两人的背景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没想到,她那时候还没有得到徐家的承认,就看透了他的算计,并且成功翻盘!

    慈善拍卖会上、车行里、警局里,他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输给她三次!这不仅让王卓大感挫败,还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没错,他的这件案子是可以有转机,但是就算他放出来,徐王两家的梁子也结下了。西品斋和福瑞祥是同行,他正在酝酿的拍卖行将来定会碰到华夏拍卖公司这座龙头大山。这三次交手,王卓也看出来了,夏芍绝不是善与之辈!慈善拍卖会上,她把赝品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还把他的总经理给坑进去了。这还不算完,车行遇见他的未婚妻,也能把事情给小事化大,直到分化苏王两家联姻势力。这次,他算计华夏集团声誉,并意图陷害她入狱,等他出去,她会罢休?

    绝不可能!

    这女孩子是他少见的聪慧之人,善于算计布局,华夏集团崛起之快不是偶然,确实她有这个实力。所以他才有这担忧,这一次他转危为安,下一回呢?

    王卓的目标不是解这一次的困局,而是永久地不必担心再陷入困局——杀,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世上不会有威胁的,唯有死人。

    在王卓眼里露出肯定的光芒时,潘珍却张着嘴,不知道儿子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想到了杀人!到了王家这样的权势地位,人命在潘珍眼里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可问题在于谁的命。

    夏芍可是徐老爷子看重的未来孙媳,徐天胤的心头宝贝,这要是杀了她,一旦事情暴露,王家遭受的就不是这次焦头烂额的局面,而是灭顶之灾!而且,就算是事情不会暴露,怎么动手都是个难题。

    “儿子,你可千万别放弃,妈还想着你出来咱们一家团聚呢。你爸和你妹妹都想着你,你爸天天都问你的案子怎么样了,我只能说警方的那些所谓的证据,不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一看就居心叵测!这是明摆着针对你!那地下钱庄关了门,人都跑了,人证都没有,凭那些个物证就想告你?你放心,家里一定替你请最好的律师,还你个公道!”潘珍情真意切地和儿子握着手,劝他不要放弃。但她却在“钱庄关了门,人都跑了”上头加重语气,深深看向王卓。

    王卓懂了母亲的意思,她是想说,王家以前看重交好的那些黑道的人都跑了,现在想买凶杀人,去哪找人?

    王卓笑了笑,微微点头,看着像是听进了母亲的劝告,实则在她手心里写下一个字——吴。

    地下钱庄跑了的人是三合会的,但京城还有另一大黑道势力,安亲会!

    安亲会在京城地界儿的堂主姓吴,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道儿上都叫他刀疤吴,或者吴老大。京城的地界儿上,也称他一声吴爷。王卓以前虽然跟三合会开的地下钱庄走得近,但跟吴老大表面上也算客气。现在三合会因为这件事暂时撤离京城,安亲会的人却还在。

    当初华夏集团慈善拍卖会的时候,王卓在国外度假,并没有到场。他并不知当时龚沐云和戚宸都有到场祝贺,哪怕是他知道,此刻也不会影响他的决定。黑道再牛,再是世界级黑帮,也不敢跟国家军界的势力抗衡。王家在军界的势力遮天,跟王家交好,等于多了个军界的保护伞!安亲会的人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决定。

    至于以前有传闻称龚沐云跟夏芍有些交情?王卓想到此处就忍不住要笑。交情和利益相比,身在高位的人会选择什么,他太清楚了。毕竟,他就是在这种环境里过来的,看惯了这些所谓的交情,更何况黑道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当家人?如果龚沐云不知道选择什么,安亲会早在他手上垮了!

    更何况,这件事不一定会捅到龚沐云那里去,吴老大是京城地界儿的堂主,一件小小的人命买卖,他有权做主。而且,京城是什么地方?共和国的政治核心!这件事做成了,王家会给安亲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吴老大身为堂主给帮派带来这么大的利益,对他以后在帮派里往上爬能有多大的好处,他会不知道?

    别说夏芍背后还有徐家,徐家比王家势力还重。第一,夏芍还没嫁进徐家。第二,就徐老爷子那性子,他会做黑道的保护伞?开玩笑!

    这件事,如何权衡利弊已经是很明白的事了,姓吴的一定会答应!

    潘珍在会意过来那个“吴”字之后,脸色微微一变。儿子要找安亲会的人解决夏芍,这确实有可行性,但就算王家不暴露,夏芍如果死了,王家也就没有拿她的身份做文章牵制徐家的筹码了。到时候,王卓的案子该审还是会审。

    潘珍是不希望儿子坐牢的,她将提议略微考虑一番,忽然目光一动,深深看向王卓,“儿子,妈是不会放弃你的案子的。你别灰心,妈一定先顾你的案子!”

    母子连心,王卓立马懂了。潘珍是想要先拿夏芍的身份做文章,换取徐家妥协让步,等他出来后再杀夏芍。

    王卓笑了笑,点头,“好,谢谢妈。”

    正好,一举两得!他也是不愿坐牢的。

    母子两人相视,一笑。

    一次普通的探视,一场谋划的暗杀,就在监控之下如此敲定。

    ……

    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因为考虑太多,反而成就了一些戏剧性的效果。

    潘珍是打算先拿夏芍的身份做文章,但她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却没先做这件事,而是先找了名西品斋王卓的心腹,找上了安亲会在京城的堂主,吴老大。

    潘珍对吴老大能不能同意这桩事情有些不确定,假如吴老大不同意,或者胃口比较大,对王家有些别的要求,那么这件事可能就需要有个谈判的时间。潘珍是商家千金出身,本身就会精打细算,后来在军区文工团里工作,担任领导的时间长了,她喜欢任何事都有条不紊,恨不得列个条条框框出来,所有的事都不出差错。所以,她决定先确定吴老大那边会接这桩生意,两方商定好时间,然后再拿夏芍的身份做文章。只要王卓一出来,她一个电话,那边立马就可以要了夏芍的命!

    潘珍这人也是谨慎,虽然她的身份不适宜跟黑道直接接触,但为了儿子,她确实不怕跟这些人当面接触。但她留了个心眼儿,怕万一那边不同意,她亲自现身被人拿了把柄,到头来会惹事生非。所以她派了王卓的一名心腹员工去,万一事情失败,她可以推脱给那人,推个干干净净。

    因此,在去看望儿子后的第二天,一名相貌不起眼的男人走进了安亲会在京城的地盘——云海迪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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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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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芍因救一位落入冰湖的老人,重生回了童年时代。 这一世,人生尚在起跑线上。 这一世,她决定重新来过,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却没想到,因舍己救人的善举,她得到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天眼。 从此,观人过去未来,断人生死前程——铁口直断!从不虚言。 难不成,这辈子要当神棍? 这与众不同的人生好有压力,谁曾想她竟处处开花。 从此,商场成就了一段神话传奇。 从此,政界出现了位一面难求的神秘人物。 从此,黑道发出联合令,有一个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惹。 从此,玄学一脉多了一位祖师。 … 这人生虽然和想象中的相差有点远,但是,貌似混得还不错?重生之天才神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天才神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天才神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