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军改(二)
李向讲话后,轰轰烈烈的军改正式开始了。
最先整改的是张方洛的特种部队。这支队伍本来就是李向为了增强义勇军战斗力和机动性而设的,当时李向也是根据后世的经验结合当时的条件创立的。这次塞外一行,结合了行军打仗,以及和李靖交流后,李向便有了更深的理解。
李向先从这支特种部队中优中挑优选出了二百一十名兵士,组建起特战大队,隶属于特种部队。又给特战大队下达了特训的任务,并且将自己总结的经验和训练方法直接整理出来交给了张方洛。
又叫何峰在龙门山谷的另外一侧专门选了一片场地,单独作为特战大队的训练基地。从银库中拿出钱来,专门请匠人打造了一些特战大队训练所需要的设备,并且告诉张方洛,这段日子就根据训练大纲先将基础训练抓起来,等李向将义勇军中其他队伍的改编完成后,再专门过来亲自指导。
接着李向便着手整改侦察营。侦察营从离开龙门去就一直跟在李向身边,无论是去劫皇杠还是背上塞外,他们都被李向亲自带着,不论是行军路上还是战斗之间,只要李向偶尔想到了东西,就都直接传授给他们,因此他们的整改是最为轻松的。
无非就是将原先的侦察兵去粗取精,裁撤了一部分不适合当侦察兵的兵士们,又专门从暗影中抽调了一些跟踪刺探能力强的人补充进去,叫他们作为队长,一点点儿交给手下的兵士。这样,这支侦察营一下子变得更加强大起来,李向相信不久的将来,这支尖兵将是他逐鹿天下最明亮的眼睛。
紧接着就是普通战斗营的整编了,李向将新兵营打散,分配到各个老兵营中,以老带新。又给他们配备了许多新的武器,并且将他们中一些优秀的底层军官全都集合起来,送进了龙门书院里,进行短期的培训,而且还让秦琼、罗成这些将军轮流当先生,给他们讲解作战知识和兵法战阵。李向很清楚这些年轻的底层军官以后就是他征战四方的尖刀和獠牙。
最后李向还在义勇军中建立起新的兵种,骑兵和医务兵。这次去草原,通过梁老叔联系上了桑格部落,也打通了从草原购买马匹的通道,以后源源不断的好马将会送到龙门,这些都是他成立骑兵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
不过现在军中的马匹还不是太多,李向也就只能小规模的建立起一个框架,只有不到三百的骑兵阵容,这支骑兵李向交给了尤俊达来统辖,以后渐渐的再壮大。
另外医务兵只是成立了两支不到五十人的队伍,李向把他们交给了孙思邈这个神医去教授,让他们简单的学会战地救护就好。
这些都弄完后,李向便将秦琼单独叫到了大帐中,他心中还有一支不可或缺的队伍要建立,但这支队伍一定要保密,而且不到关键时候,绝对不能轻易来使用的,秦琼便是他心中这支队伍最适合的领军人。
在军营中待了五天后,基本上初步的军改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各支队伍慢慢的磨合和训练了。李向再次将将领们聚到大帐中,重申了这次军改的意义和作用,告诫他们一定要认真训练,把义勇军真正训练成一支百战尖兵。
做完这些,李向也不停留,直接沿着山谷到了另一头,那里是张方洛的特种大队训练营。
除了面授秦琼那支保密队伍外,这支特种大队才是李向最最看中的,可以说这支队伍就是特种兵中的特种兵。
将李向接入营中,张方洛便将这几日队伍的情况做了汇报,中间还有很多问题,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等着李向来了才能解决。
李向笑笑,先没有去说问题怎么解决,而是叫张方洛带着在训练营中转了起来。训练营就建在龙门山西边山口处,一方面这里背靠着龙门山峡谷,人迹罕至,另外出了山口,往南北西三个方向都有荒山小径通往各个地方,早已被李向的人发现并且管制了起来。
训练营中并没有帐篷,所有的房间都是按照李向的要求用木材搭建起来的。床也是新制的木制高低铺,如后世的军营一般。每二十人一个房间,房间内设施简陋,除了床,没有其他多少东西。
被指定担任训练组长的老兵,都是原先特种兵中的小队长,每人带一队人员到各自房间里,安排好每个队员的床铺,分配各人的生活用品。
每个小队在组长的监管下选出了一名小队长,由小队长管理士兵的日常事务。
李向走了一圈儿,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张方洛一直带着特种兵,前期的这些基本训练都是按照特种兵那边照搬过来的,兵士们又大多数都是特种兵中优秀的那部分,所以省去了不少基础东西的讲解和适应训练。
李向回到营房中,便给张方洛拉了一个单子,告诉他照着单子去找何峰领东西去,记得每个士兵都有一套。然后又将自己写好的特战大队训练手册和纪律手册交给张方洛,让他安排兵士们在三天内记熟,还要不定期的考核。
从李向成立义勇军时,特种兵便是他关注的重点对象,所有人都被严格要求学会基本的认字写字。现在的特战大队中都是特种兵的佼佼者,所以在学习这方面没有任何困难。
张方洛也不敢耽误时间,给李向收拾好休息的地方,便带了十来个兵士去找何峰领东西去了。
两个时辰后,五六量大车驶进了营地,张方洛一脸喜气的忙活着叫兵士们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又疾步来见李向。一见面儿张方洛就乐呵呵的道:“都尉啊,好东西啊,哈哈,没想到都尉将这么好的东西都分配给了咱们特战队,哈哈,你是没见程咬金那些货羡慕的眼神,哈哈,痛快啊!”
李向笑着道:“特战队是义勇军的尖刀,更是将来战争中的奇兵,必须给你们用最好的东西,才能训练出最好的战斗力,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了。既然给了你们最好的东西,那你们的训练就要比他们严苛的多,艰苦的多,告诉弟兄们做好心里准备,这是没有什么条件可讲的,不行的直接离队。”
张方洛心里一紧,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赶紧答应下来。李向也没计较,抬腿便去外边看张方洛拉回来的东西。
车上东西都是一个个布包堆在一起的,李向伸手拿过一个打开看了一下。何峰按照李向的吩咐给每个兵士的东西都归拢到了一起。
布包中有重新改良过的马刀,还有三棱刺、匕、短刀、攀登索、小弩弓等,还有一具拆解出来的特制弩弓,工艺已经非常不错了。让李向异常惊喜的是新制的望远镜,无论镜筒还是玻璃镜片的制作,都已经与当初李向要求制作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清晰度也大为改观,放大倍数也稍稍有所增加,只可惜还是单筒及简单凹凸镜片的,复合镜片还没研制出来。
李向非常满意。当下便叫张方洛赶紧给兵士们发了下去,然后叫所有人快速熟悉这些东西的用法。说实话,张方洛也是一知半解,很多东西别说用过了,就是见都没有见过。
李向也不着急给他讲解,只是告诉他这些东西都叫做什么名字,然后先让他带着兵士们还是按照原先特种兵的训练来练起来,三日后正是开始考核,到时候按照成绩进行分组。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了,这三日里,无论是张方洛这样的教官,还是普通的兵士都已经进入了正常的训练中。第三天训练结束时,李向宣布:当天晚上不会有紧急集合,第二天的晨练也取消,将进行训练营的第一次考核。训练营里二百一十名队员,将根据考核成绩分组,成绩最差的二十人,将被安排在一起,给所有的队员当后勤人员,知道下一次考核结束后在根据成绩重新分组。
这样的惩罚甚至比加训和关禁闭都要难受,哪一个兵士愿意给人当下人,还是给自己熟悉的兄弟,这比打死他们都难受,因此所有人都暗暗咬紧牙,一定不能拉到最后去。
一夜无话,在兵士们的焦急等待中,晨起的哨声迟迟才呼起来,为了给兵士们一个充足的休息,保持好体力,李向特地嘱咐迟半个时辰吹起床哨。
一些兵士提着一颗心,一个晚上并没休息好,早上也早早地醒了,但大多兵士充分利用这难得可以放松休息的晚上,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起来时,精力充沛。
早饭供应量也是比平日多了些,特别是肉包子,兵士们都吃的撑着,笼屉里还有多下来。
不管怎么说紧张的气氛还是在兵士中弥漫着,但也有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作为奖赏,综合评分前三名者或者单项特别优秀者,可以向任何一位主官和教官挑战任何技艺,并且考核后当作小队长的职务。
考核次序按临时分的小队进行。李向特意嘱咐,记录下单项最优秀队员的编号。
098特种大队
张方洛按照李向的吩咐宣布了考核项目:引体向上、俯卧撑等规定合格的项目,约五公里的越野跑,在规定时间内跑完,以沙漏计时,还有马术,射箭等项目,兵士们原本颇为头疼,但现在已经非常熟练的队列只是作为一个参考项目。
先出场的是第一小队,队员在场地上准备就绪,张方洛宣布考核开始。
没轮到的队员全都紧绷着心看着场上进行的考核,而场上的队员则更是紧张万分。
训练场上一般都是五六个项目同时进行考核,至少两名教官监督并记录成绩,人员合理地穿插调控,每个人在参加了一个科目的考核之后,最少会得到约十分钟时间的休息调整,然后再进行下一个科目的考核,尽量杜绝考核过程中不公平的可能,保证所有的队员都能挥出最好的水平。
很多队员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动作上都有些变形。有人反复地从独木桥上摔了下来,也有人在跨越障碍时不止一次被绊倒,通过的成绩过了规定时间。一百次的单双杠、引体向上和俯卧撑是个最常规的训练项目,平时训练时基本上队员都过关,但今天考核时却有人完不成。
几个科目考核下来,有一些队员已经是满脸沮丧。
考核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马术、箭术,有些队员明显受心理因素影响,没有挥平时的水平。
所有考核科目都没有当场公布成绩,以免影响下一个科目成绩。
中午时分,有七个小队完成了场地上的考核。
吃中饭时,队员们第一次感觉到诱人的饭菜失去了原有吸引力,一些成绩不理想的队员勉强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但是大部分队员还是拼命把肚子填饱,李向则在吃饭时留意看队员们的表情和进食度。
饭后,稍事休息,考核继续。
所有场地里进行的考核项目完成后,已经是下午时分,最后进行的是十里越野跑的项目。
哨子声响,所有队员都争先恐后地往前跑,完全没了平时晨练时井然有序的场面。只是跑了一段距离后,一些人在初始阶段跑的太猛,体力跟不上,慢慢就被别人拉下了。而最后先跑回来的,则是在初始阶段并不突出,但体力分配均匀的队员。
到下午太阳快下山前,所有队员都跑回营地,项目考核结束。
最后宣布综合成绩,不合格的赫然有二十一人。
当张方洛宣读不合格人员的名单时,所有队员的心都被揪着。谁都不希望自己是那个倒霉的出局者,但规则就是规则,不合格的队员只能接受。
被念到名单的队员出列,站在队列前面,对于特战训练来说,这二十一人无疑成为第一批失败者。
当这二十一人的名单墙全部读完后,其中竟然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十几天的艰苦训练虽然让队员们对训练营有些憎恨,但作为特种兵中的精英,满腔热血的男儿,都有着那种不服输的精神,多数人把这种高强度的训练当成对自己最大的挑战。
多天的训练,付出了辛勤和汗水,还是不合格,那份失落感可想而知。
没有念到自己名字的队员不觉地松了口气。
李向站到不合格的二十一名队员列队前,向他们敬礼,留给他们最后的话是,“从哪里跌倒了,就要在哪里站起来,我不希望下次还看到你们出现在这张名单中!”
不合格的二十一名队员列队向主官和教官们敬礼,低着头黯然神伤地被何峰带走,接下来的命运便是被下放到伙房和马棚接受改造去了。
有不合格的,就有成绩好的。
考核成绩最好的是二小队一个叫袁国胜的兵士,这家伙真是天生当特种兵的料,各方面表现的都是非常的出彩,几乎没有什么科目成绩不理想的,第二的是叫沈风的高个子队员,各科表现也不错,特别是箭术水平高,十箭全部命中靶心,而第三名则是一个壮汉牛壮壮,这个人刚被选拔进来时,连李向都很纳闷儿,看上去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右脑简单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脱颖而出的人物。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在高手如云的特种大队中成为佼佼者,等李向悄悄问了问张方洛才知道,原来这个家伙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刻苦,不管训练有多艰苦,从不喊苦喊累。只是一门心思低头联系,别人一遍就会的动作,他自己要练上十几遍,李向不由得对这个刮目相看,也更加理解了什么叫有竞者事竟成的道理了。
考核完毕就该兑现奖励的时候了,李向便问三人准备像谁挑战。没想到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张方洛。对他们来讲,张方洛能担任他们特种大队大队长一职,那就是人家的本事比计资强,而且训练过程中张方洛雷厉风行的作风,言出必行的果敢,更让他们敬若神明。
要是能在张方洛手上过上几招,甚至能在某个方面略胜几分,那将是非常得意的事,也是日后可以吹牛的资本。
李向一脸得意的笑容,张方洛怎么看都像是偷了鸡的狐狸一样,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是李向任命的大队长,要是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一个是叫李向下不来台,另外就是自己以后可真的就没脸在特种大队待下去了。
李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张方洛知道这也是李向早就算计好的,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考核吧。都到这个地步了,那就没话说了,抄起家伙干吧。要说张方洛还真的是有两下子的,一开始李向选他训练特种兵时,就知道这家伙别看一天到晚闷不做声的,其实是那种闷骚到骨子里的。
这种人不要惹到了,一旦惹到了那就要做好承受打击的心里准备,所以李向将特种兵交给他时是一百个放心,知道这家伙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甚至还会有写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次从特种兵挑选特战大队成员时,李向就发现整个特种兵的气质都和先前不一样了,都是张方洛这个主教官的功劳。
张方洛上场了,袁国胜、沈风和牛壮壮分别挑战了搏击、箭术和马术,还别说三个人还真的都能和张方洛比划几下,大概张方洛也是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在场上没有半柱香时间,三个人便都折戟沉沙败下阵来。
当然李向是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的,不止能说明张方洛有本事,也间接的说明李向有眼光不是?等比试结束,三人也都对张方洛更加佩服,剩下那些兵士们也对张方洛敬若神明。
李向顺势夸奖了四人几句,然后按照测试前说好的,袁国胜三人也被任命为三个小队的小队长,又从剩下优秀队员中挑选出六人也担任其他六队小队长。
李向顺势将剩下的一百八十人分为九队,分别以甲乙丙丁作为没对代号,又命令从今日起,每个特种兵都不允许在互相称呼名字,而是以编号代替。不如甲队二十一人,队长为甲一,队员按顺序依次为甲二至甲二十一。
该宣布的都宣布完后,李向命令各队按照顺序带回去休息,明日正常训练,这才带着张方洛又回到了营房中。
张方洛刚刚和三人比试完,一身热汗,不过看样子他也是很享受,很长时间没有真正的和人较量过了,这次也算是张方洛好好活动活动。
两人坐下,李向便笑着说道:“怎么样,这支队伍你觉得比特种兵那边的有没有进步?”
张方洛一边狂喝水一边道:“都尉,我说句实话,你可别骂我。我看他们也和特种兵那边差不了多少,就是比那边训练的狠些罢了,也就是那些东西,俗话说熟能生巧,再练也就是这样了。”
李向摇摇头道:“这只是一开始,要是这都能叫狠的话,那我估计往后的日子他们会知道什么才是叫魔鬼训练。”
“啥?以后还要比现在训的狠?”张方洛眼睛瞪的牛眼一般叫道:“都尉,不是我给他们说好话,你也看到了,现在的训练他们有的已经吃不消了,要是再加量的话,我真的担心他们会出问题的。”
李向笑着拍拍他肩膀道:“我知道你担心的什么,我也没说再加训现在的科目啊,一看你就没有好好看我给你的训练手册,那上边我都写的清清楚楚的,你不会一眼都没有看吧!”
张方洛连连摇手道:“都尉,我老张你还不知道,你给的东西咋能不好好看呢,可是那上面的东西好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训练啊,再说了,就现在的训练强度,要是再加上那些不知道的内容,他们真的受不了啊,都尉,我看还是慢慢来吧。”
李向道:“从明天开始我就准备把那上面的东西一点点交给你们,训练这个东西是不能有半点商量的,要想将他们训练好,必须按照我说的做。而且我也没说是要在现在的基础上加上那些新东西啊,明天开始,现在的这些训练内容都减半,剩下的时间练习新的东西。”
张方洛一听是这样,也就没话说了,不过提到新的训练内容,他还是忍不住想提前了解了解。李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便指指营房外面道:“你看,连老天都在帮咱们啊,这不正好下雪了吗?明天你再去从何峰那里领上些东西,正好拿来训练。”
张方洛扭头一看外边,好家伙,一会儿的功夫,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天降大雪,已经染白了整座军营。
099大开眼界
说来也巧,整整一冬天老天爷都没有下半点儿雪花,河南郡各地都已经做好第二年歉收的准备了,偏偏这时候下起了大雪。
晚上吃完饭,李向信步走到山口处,选了一个稍微高一些,又平坦一点儿的落脚处,在雪中举目四跳。
“这个年代的冬天好像也不怎么冷啊!”李向自己心里腹诽一下,顺势裹裹身上的皮裘。不能说李向的感觉出了差错,因为隋唐后,整个世界的气候出现了两次大的寒潮,气象学中称为小冰河时期。
其实中国历史上一共出现了四次,殷商末期到西周初年是第一次小冰河期,东汉末年、三国、西晋是第二次小冰河期,唐末、五代、北宋初是第三次小冰河期,明未清初是第四次小冰河期
如果李向知道这点的话,他就会发现有时候气候也能影响一个王朝的兴衰与更替,而不完全是吏治失败引起的。
当然小冰河时期最大的特点就是地球气温大幅度下降,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由此引发社会剧烈动荡,人口锐减。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不光河北,连上海、江苏、福建、广东等地都狂降暴雪。
最严重的是明末崇祯当皇帝的那几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就是对他最好的映衬。
李向并不去关心这些,他想了这么多主要还是因为特种大队训练的事情。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叫何峰找工匠制造好了雪橇,对,就是雪橇。本来是想叫特种兵训练时用的,可惜他走的比较急,等从塞外回来了,事情又一波接着一波,也就没有再提。
现在正好要训练特种大队,李向便旧事重提,想到了这个,当然除了滑雪外,李向还准备叫这些粗枝大叶的家伙们学会游泳、化妆侦查等等这些必备的技术。天公作美,说要训练滑雪,这不就下起了大雪?
第二日李向朦朦胧胧听到外边好像有叫嚷声,便揉揉眼,睁开眼看看天色,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听到外边已经声音越来越大,知道大家都已经起来训练了,便干脆利落的起床,揉揉僵硬的脸颊,裹好衣服出了营房。
好家伙,一出来才看到外边依然在下雪,而且好像看上去比昨天的还要大,天地真的已经成了一个笼统的世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李向都看不清楚远处的营房在哪里。
张方洛给他安排的两个亲兵都在营房门口站岗,看到李向出来了,这才走过来询问李向要去哪里,需要他们做什么。李向叫他们去把张方洛叫来就好,又安顿他们,这么冷的天不能站在那里不动,要么进屋里去站岗,要么就到外边多走走,像现在这样容易冻死。
两个亲兵不知所措,以为李向对他们不满意呢,李向又给他们解释了半天这才让他们放心。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张方洛终于来了,满头大雪,鼻孔冒着冷气就进来了。
李向叫他在屋中先暖和暖和,便问他东西取来了没有。张方洛点点头,说东西是取来了,就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李向笑道:“这个天气正好用到,一会儿我带着你们再回一趟山那边的大营地,你看看就知道了。”
张方洛虽说心里好奇,但又不能催促李向快些走,只能在这里等着。大概李向也看出他的意思了,便笑笑,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道:“看来你是等不及了,也好,我也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走吧。”两人出了营房,朝着训练场走去。
营房和训练场也就两步地,但李向走的却很认真,不时停下弯腰用手攥一些路边的雪看看,有时候还用脚使劲儿踩踩,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见到队员们已经站在那里列队了,李向老脸一红,心道好在刚才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了,要不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去呢,这些兵士还不得冻坏了。他没有说别的,只是叫张方洛赶紧将取来的雪橇给大家发下去。
张方洛说已经发下去了,就是不知道怎么使唤,这才一直在这里等着都尉呢。李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低声问什么时辰了,张方洛笑道:“已经巳中了。”李向一拍脑袋,心想怎么一觉就睡到十点钟了,赶紧叫他给自己也取来一套雪橇。
看了看雪橇做的不错,够结实,底面儿也够光滑,便有模有样的穿上,这才对着队员们道:“按照我的样子大家都穿好了。”
九个小队便开始各自收拾各自的,沈风的二小队最先穿好,而且沈风还滑了一圈儿,倒是叫李向有些吃惊。招手将他叫了过来问他怎么会用雪橇。
沈风便回道:“报告都尉,俺老家原先是燕郡怀远镇的,后来皇上三征高句丽,俺爹和俺哥都跟着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俺们全家就搬到了涿郡。前段时间俺娘也没了,正好听说都尉这里征兵,俺这不就过来了。”
李向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家伙老家是东北的啊,那就没的说了,白山黑水间到了大冬天行走不便,雪橇便是他们的代步工具,怪不得他会滑雪呢。
知道沈风是东北人,李向便又问他队伍中还有没有东北的人了,沈风又给李向找出来两个,也都是燕郡的老乡,这下李向心里乐了,缺啥人来啥人啊,正愁找不到好的教练呢,这不就有了?
于是李向叫他们三人担任滑雪教练,教授队员们怎么穿雪橇,怎么摆腿,怎么用滑雪杖,有些知识是他们不具备的,李向再做些补充。不一会儿这些队员们就都弄好了,李向便叫三人在大家面前表演了一番。
表演的时候,李向才从张方洛那里知道原来早上吵闹的就是这三人,大家都不知道雪橇是干什么的,这三人便说他们知道。队员们就说他们吹牛,三人就和众人叫嚷起来。李向笑笑,觉得这些家伙们还真的有些意思。
等三人表演完了,李向便开始叫大家做热身运动,倒是叫三人都有些吃惊,心里觉得李向真是神了,没去过他们那里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东西,而且有些东西还是他们不知道的,这就更加服气了。
终于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李向带头,叫沈风带着一人殿后,二百来人朝着大本营划去。一开始李向不敢滑的太快,他也就是在前世经常去滑雪场滑雪,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在野外滑行,于是边滑雪,便注意观察环境。
队员们也不敢太快,只是慢慢适应滑雪的速度和心里。渐渐地大家都找到了感觉,有几个胆大的就开始加速了。张方洛一直跟在李向身边,他不时的去看看李向,心道李向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啊,怎么连滑雪都会,看来以后还得多跟在都尉身边才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一队人马虽说没有发全力,也比平时快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到了大本营了。义勇军们因为今日下大雪,只能在军营中训练一些常规项目,忽然看到从远处飘过来这么多人,眼睛都发直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等看清楚了众人才发现,那个打头的居然是李都尉。要不是有各班班长压着,这些人早就围上去看看李向又弄出什么新东西了。
程咬金什么也不管,等李向一停下来,直接就过去帮着李向脱雪橇,李向也没管他,知道他要干什么。等这里刚脱下来,程咬金忙不迭的往自己脚上套,还厚脸皮呵呵笑道:“俺就知道都尉最好了,你看,你穿的这东西,俺也正合脚。”说着连李向手中的滑雪杖也抢了过去,给李向一个不要脸的微笑,转身就学着李向的样子往前滑去。
“噗通!”连两步都没出去,程咬金直接就摔到了地上,溅起一片雪花,这厮也是够不要脸,骂骂咧咧的直叫雪橇太大了,不好控制,站起身继续往前走,然后又是“噗通”一声。
这下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就连不远处训练的兵士们也都笑出了声。程咬金不干了,直接吹胡子瞪眼睛吼道:“他奶奶的奶奶,笑个啥,谁笑了,你来试试!”
李向摇摇头,叫沈风过去教教这个黑厮,不要再丢人现眼了。这才招呼秦琼等人一起进大帐中。
等大家都坐好了,李向才叫张方洛把雪橇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一声。众人听的也是心里着急,好东西都优先给了特种大队和特种兵,他们这些普通将士们连根毛也没有,心中当然有些不舒服。
李向早就看着他们的表情,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笑道:“这雪橇也没有多好,你们想练,就叫何峰再去做些吧,兵士们学会一样本事也挺好的。”
众人这才舒服些,再次将目光看向何峰。何峰在军营中也这么长时间了,早就不是一开始唯唯诺诺的那个样子了,看众人都看他,这货直接说道:“都尉,现在咱们的银子可不太多了,他们想要我告诉他们怎么做,叫他们自己砍树自己做吧,也费不了多少劲儿。”
李向也乐了:“这我不管,你们私底下自己商量去,我还有事情要说。”他看看张方洛道:“滑雪训练也就是这么几天,你要抓紧时间,等雪化了可就不能训练了。”张方洛点头。
李向又对何峰道:“下雪天路不好走,你从县城往这里运送东西,马车也打滑,你想想办法,在车轱辘下边也加上两个雪橇,走起来就方便多了。”
何峰眼睛一亮,随即便笑道:“对呀,还是都尉脑子好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向摆摆手道:“这就是举一反三罢了,没什么,只要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和你说。今天就算了,明日我和你一起回城里,然后给你安排些任务,等不下雪了,你回来找张方洛,一起到我府上去,接几个老师去特种大队,叫她们教教你们怎么化妆。”
张方洛和何峰都有些无语,怎么特种大队还要学化妆,那不都是娘儿们做的营生吗?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们还是不敢违抗李向的命令。
事情都安排还了,李向带着众人出去看看程咬金那厮滑的怎样了,张方洛笑着往远处一指道:“都尉你看,那厮又摔倒了!”众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100山雨欲来
龙门城中短暂的安宁并没有让李向感觉到轻松,相反越是这样,他越觉得真正的大乱将至了。
自从李向回了龙门后,派了一队五百人的义勇军去了洛阳后,杨广便再没有给李向下什么旨意。李向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左思右想就是弄不清楚哪里不对,因此李向也就将之抛诸脑后,除了叫留在洛阳的暗影留意外,便没有再去管他。
倒是这段时间李建成的表现却是叫李向有些吃惊。
一开始李向觉得像李建成这样的富家公子,再加上人家好歹也是国公的嫡长子,就这样的人要想轻易去降服还是有些难度的。别看李建成好像对李向多么的忌惮一样,在李向看来,那就是一种表面的妥协,说白了就是装的。
于是李向除了叫他给李渊写了一封信后,再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事情,只是叫他好好养病,顺便也将他留在李府中,派人暗中观察。
李向在军营待了一段日子回到李府,没想到第一个迎接他的居然是李建成。更加奇怪的是李建成居然对他恭敬异常,说好听点儿叫规规矩矩,说难听的不如叫卑躬屈膝。
李向不认为李建成真的屈服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向只能暂时的虚与委蛇,私下里便去找无忧问了问。
无忧给的答案却是叫李向有些回不过神来。无忧先是给他拿出一封李渊的回信,然后又告诉他李渊给他送来了整整千两黄金,真真是亮瞎了李向的眼。
这个年代银子都是少见的,更别说是黄金了,就算李向劫了一回皇杠,那也没有千两黄金啊!
打开李渊的回信,李向看的只吸冷气,好家伙,李建成到底是不是你李渊的儿子啊,怎么感觉像是后娘养的一样。
信中李渊大部分说的都是李建成的不好之处,其中还有说李建成进退失据,有损唐国公门风,特别是对李建成私自带兵入洛阳,更是上纲上线,定性为逆子叛臣。李向看到一愣一愣的,怎么会是这样呢?
信的后半部分则是对李向的感谢和请求。感谢李向担着风险在杨广面前为李建成求情,更加感谢他救了李建成一命,以后李向有什么事情尽管往唐公府上送信,一定帮忙云云。
最后则是用诚恳的语言表示李建成这个逆子待在老子身边是不会有出息的,只有跟在李向这样有抱负有理想的年轻一辈身后,将来才会有出息。于是便恳求李向无论如何一定要收留李建成,多多帮他改正错误,什么时候李建成学好了,什么时候唐国公府里才会欢迎他回家,不然以后就没有这个儿子了。
更加夸张的是,最后还说李建成要是在李向这里还是有什么毛病的话,李渊不介意李向对他打骂,甚至可以交给杨广治罪。至于李建成在李向家里的一切费用都由唐国公府里出。
李向看的实在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怎么感觉好像自己被李渊坑了一把,还没地方说理去了!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非常不靠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好在李向也是个心大的人,仔细防备了两天,没有发现李建成的异常之处,也就不再去想他了,因为比这件事更棘手的事情出现了。
杨广终于给李向下了道旨意,大意就是李向是个忠君爱国的年轻人,从那五百义勇军的表现就能看出来,有这样的年轻才俊是朝廷的福气,是他杨广的幸运,所以杨广陛下这次北巡的使命结束后,要启程回江都了,李向这样的大功臣是一定要陪王伴驾的,叫李向收拾收拾行囊,赶紧去洛阳,几天后一起去江都。
接完圣旨,李向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那几个智囊全都叫了回来,几人躲在书房中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掌灯时分,大家才出来,各自匆忙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李向最后出来抬头望望雪后初晴的夜空,从心底重重的发出了一声低吼。
李向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行李,暗影的人却已经给无忧送来了消息,说杨广那边没有其他的动作,估计这次叫李向南下是真的因为李向的做法打动了杨广,想拉着李向一起躲开北方这片乱局。
李向听完后真心的很矛盾,从一开始李向对杨广的态度就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李向学过的历史告诉他杨广是怎样怎样的一个昏君,有多么荒淫无道,有多么穷奢极欲,甚至是没有人性。后世的砖家叫兽们只要一提到隋亡,就会将杨广无情的提溜出来,定在耻辱柱上,过过嘴瘾。
可自从李向来了这里,见到的杨广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到杨广,李向的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好父亲。锦云的调皮捣蛋没有让这位焦头烂额的皇帝感到麻烦,相反还用最大的诚意留下李向,作为锦云的晚班。
再后来和杨广相处,这个人也不是没有感情,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相反很多事情他都身不由己。不说别的,单单对李向这样一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杨广就有魄力使用他,而且说实话人家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他。
对于李向提出的那些救国方案,杨广能过做到力排众议,坚决的支持,从这点来说,杨广就不是一个无道的昏君。相反李向还真的没有听到多少人口中说出杨广的坏处来。
还有北巡,对于一个身处江南花花世界的帝王来说,谁没事干会往荒凉危险的塞外去。突厥的不断骚扰和朝廷内那些阳奉阴违的大臣们才是让这个朝廷深陷泥潭的罪魁祸首。
面对渐渐崩坏的朝纲和民不聊生的社会现状,杨广完全可以坐镇江南,指挥着他手下的那些棋子们去冲锋陷阵,可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亲自北上,这是一种魄力,更是一种责任。
杨广北巡其实是作为一个庞大王朝核心统治者对外族蛮夷发出的正式警告,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当然说道杨广弑父杀兄,得位不正,李向是毫无印象。他来的时候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况且谁敢和他说这些,因此李向对杨广本身就没有什么坏的印象。
李向觉得这样的一个杨广,这样的一个朝廷之所以能走到现在的地步,很大程度上并不是杨广的问题,而是朝堂上那些成天之乎者也、指手画脚的老东西的杰作,还有就是隐藏这整个政治背后的那股大势力搅动天下风雨的家伙们。
西魏八柱国的后代和五姓七家的门人弟子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毒瘤。杨广只是恰逢其会的出现在了这样的一个历史时期,坐在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罢了,换成谁现在在上边,估计结局也是一样的。
之所以李向最后还是选择了一条和他自己初衷完全背道而驰的路,说白了有私心,但更多的是不想让百姓们再受多年的战乱之苦了。他是知道接下来几年将会发生什么的人,虽说改变不了多少,但他想试着去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将那样的乱世早早结束一年也好。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最后还是按照他们商量好的,一边叫李建成快马加鞭去给李渊送去密信,叫李渊带着大队人马大张旗鼓的开赴晋阳,理由就是杨广要回南方了,准备带着李向一起走,那河南、河东这一片就成了无主之地,李向相信李渊收到这样的信后,一定会忍不住心中的那丝**,跟着他的节奏走的。
在一个就是派人给孟津的父亲送去消息,叫他配合自己给杨广上一道奏折,就说河东贼众毋端儿再次聚众出现在孟津周围,大有攻城略地之势,请杨广速速派兵救援。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了,虽然杨广说很快就要启程了,但一个皇帝要动身出远门,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出门大半年的时间要回去了,北方的这些官员们哪个敢不给皇帝老人家准备点儿心意啊,于是一等就是将近两个月,终于一切都是收拾妥当了,杨广的圣旨再次来临。
和李向想的差不多,对于叫李向跟随南下还是叫李向留下来监视李渊和剿灭贼匪这样的选择来说,杨广当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而且还给李向下了一道密旨,一旦李渊有不臣之心,只要他敢动,李向便可以第一时间先斩后奏,将李渊一网打尽。
除了嘴上说说外,杨广这才还大方的给李向留下了一批钱财,名义上是叫李向重建被宇文化及破坏后的洛阳,实际上还不是给李向一定的活动资金,叫他好好办事?
中间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本来萧后和锦云公主是要陪着杨广一起南下的,可李向却给锦云公主做好了思想工作,告诉她留在龙门好,因为很快龙门就要大变样了,到时候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锦云抵挡不住诱惑要留下,那萧后也只能留下了。
其实李向知道这次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杨广了,历史上正是杨广这次回了江都后再也没有出来,最后被宇文父子杀死在江都。他很想去提醒一下杨广,但很多事情不是他能改变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救了锦云和萧后也算是对得起杨广对他的赏识和提拔了吧。
当然萧后可没有锦云那样好骗,好像这个聪明的女人也感受到了什么,在杨广留在洛阳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萧后带着锦云一直陪在杨广身边,依依不舍。
洛阳的事情总算是没有出了李向的掌控中,但另外两件事却叫李向有些无奈。徐茂公再次来访,这次不是偷偷摸摸的来,而是正大光明的出现在龙门县。来的目的也很明确,邀请李向一起共襄义举。
李向就郁闷了,他现在的实力别说共襄义举了,没等他发出声明就已经被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们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他只好委婉的拒绝了徐茂公,最后甚至隐晦的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件事叫李向有所警惕,为什么瓦岗寨的人要来找他而不是找其他人,说白了,他的某些心思还是没有瞒过人,看来还是要再低调一些了。
可惜越想低调就越低调不了,杨广刚刚启程南下,南方就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湖北南郡江陵,亳州城父人朱粲聚众十万人造反了!
当让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这伙贼众裹挟了南郡、沔阳郡大小官吏百十人一起造反的,这些官员中还正好有从岭南北返洛阳的高士廉。高士廉是谁?长孙无忌和无忧的亲舅舅,换句话说,就是李向的未来的舅老爷,李向不动也得动了。
另外一个原因,李向清楚的记得历史上朱粲这个人有个外号叫做“吃人魔王”,这可不是假的,从很多史料中都能知道,朱粲真的吃人!
001萧氏一族
大隋江南,虽说已经到了初春了,但这里却并没有多少春天的气息。随着杨广出江都巡视塞外,南方一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便开始活动起来,大家族纷纷派出亲信子弟,到十里八乡去收购粮食和盐巴和铁器。
那些横行乡里的酷吏牙差也像冬眠后的地鼠一般,从各个阴暗的角落里冒出了头,江南各郡顿时间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
好在江南虽说也经历了南北朝大动乱,但元气并未大伤,究其原因,一则这些年的战乱大多都是在北方各郡间展开,就算零星的波及到了江南,也没有形成什么破坏力。
另外就是大隋的南都江都地处江南,杨广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在江南一带布防了大量的军队,也间接稳定了江南的局势。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就连老百姓大体上也都清楚的很。
其实要说江南没有经历重大的战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南的世家起了很大的作用。
江南世家与北方五姓七家虽说都是大隋王朝的顶级豪门,但要真正比较一下的话,还真的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五姓七家再怎么强悍,也都是在北方,而且各自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都是以地名代之,说白了就是当地的豪强。
但是他们比豪强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这些世家都是传承了几百年,族中子弟各个都是重点培养出来的,大家族中都有自己的族学,子弟成年后都入朝堂为官,干预政治,少数经商,控制经济命脉,再经过几百年的演变传承,到了隋末已经是一个个庞然大物了。
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几大家族间也少不了这些。于是合纵连横,奇计频出,当然最多的还是世家大族间的通婚。这不仅解决了他们之间一些矛盾,更加使这些家族势力大增,凌驾于朝廷和法律之外,就连杨广也不得不想尽办法来限制,所以才有了三征高句丽的残败。
和五姓七家相比,置身于南方的江南世家则是一家独大,以兰陵萧氏为首,独领风骚。
兰陵萧氏是顶级门阀,兴起是在西汉宣帝时期大臣汉太子太傅萧望之开始的,而自东汉至西晋末年二百余年中中落,至西晋末年南迁之时,因家族之大而使司马氏安置萧氏于江苏武进,史称“南兰陵”,故依旧以兰陵萧氏相称,为南朝“四大侨望”,贵不可言。兰陵萧氏真正的崛起早在东晋末年就已经为天下门阀,自此之后,一直至唐朝末期五代十国时才与天下世家走向衰落,可谓延绵中古的千年世家,顶级门阀。北周著名诗人庾信誉之为“派别天潢,支分若木”,就连大文豪苏东坡也赞道“摇毫欲作衣冠表,成事终当继八萧”。南兰陵萧氏创建了齐梁两个皇朝,走出了二十一位皇帝,三十多位宰相,还有大批的文臣武将,文人雅客。
杨广的皇后萧后还是萧铣的叔伯姑母。
隋末江南萧氏一族族长萧铣出身皇族,祖上是南朝梁的开国皇帝萧衍,曾祖父萧詧又是南北朝西梁的开国皇帝。祖父萧岩,在开皇初年,背叛隋朝降于陈朝。开皇九年,隋朝灭陈朝,萧岩被隋文帝诛杀。萧铣少时孤贫,以卖书谋生,侍奉母亲很孝顺。隋炀帝时,因外戚之恩提拔为罗县令。
虽说到了萧铣这一代兰陵萧氏已经式微,但血管里流淌着几代皇族血液的萧铣却从未放弃心中的梦想。况且萧氏一族虽说衰落的太快,但出自萧氏族学中的门人弟子在朝廷中还是比比皆是的,尤其是在江都这个南都中,更是一抓一大把。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出自萧氏一族的门人们心中同萧铣一样,同样怀着复国的梦想。这就是世家大族最可怕的地方,他们不但能培养出人才,还能给这些人彻底的洗脑。
别看萧铣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罗县令,好像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其实私下里就是朝中的那些高官大员们也不敢小看萧铣这个小人物,因为萧铣不止代表了他自己,而是代表了兰陵萧氏,更是代表了那些心中怀有梁朝大臣们的正统之心。
一句话,萧铣只要活着,一旦要举起反隋的旗帜,那他就是正统的化身,那造反也就有了理由,师出有名。可以说只要萧铣振臂高呼一声,推翻暴隋,重建梁朝,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之摇旗呐喊,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气。
萧铣本人极其聪慧,又懂得隐忍,虽说深居一隅,但却私下里招募勇士,广够粮草,私铸兵甲,又暗地联络江都朝中的旧梁先部,结交故吏,再以银钱开路,收买宫中内监,只待时机成熟。
要说一个世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完成这些动作,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杨广的眼线再没有本事,也不至于叫他能这样猖狂。关键还是在于他身处便利之地。
整个江南地区在萧衍建立梁朝起至今已经有百十多年了,期间不管朝代如何更迭,萧氏一族从未退出过政坛,因此萧氏门人遍布江南各郡。没有其他世家大族的掣肘,萧铣自是如鱼得水。
再加上罗县地处巴陵郡,水路通达但陆路多山,萧家只要掌控住航道,那就掌控住了命脉,萧铣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积累自己的势力。
巴陵郡北接南郡、沔阳郡,东临江夏郡,西靠澧阳郡和武陵郡,乃出川入湖必经之路。郡中又有洞庭湖与长江想通,为五郡通达之地。因此虽说巴陵多山,但还是财货发达,人口稠密。
罗县与巴陵两城又在洞庭湖东面两角之上,面山背湖,是兵家必争之地。萧铣自从上任以来便开始苦心经营,现在的罗县已然成为巴陵郡中仅次于治所巴陵之外第二大繁荣之地。
也正是因为这里商业繁荣,田地广阔,罗县的粮食收成也是周边的好多倍。再加上萧氏族中提供的大量人力物力,萧铣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将衰败的萧家重新振兴起来。
萧铣的志向是灭隋复梁,因此这些东西仅仅是萧铣壮大的资本罢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对杨广的监视和朝政得失上。
萧铣手下不仅有招揽来的文人幕僚师爷数十人,更是有许多江湖人士被他高金聘来,教授私兵。江南多河,萧铣要想北上一统,少不得要有自己的水师,于是洞庭湖中的大大小小的水匪便成了他的目标重金拉拢,私授兵甲,渐渐的,这些水匪被他武装了起来。
水匪毕竟是水匪,没有一个正经的领头人,又给了他们嚣张的资本,于是洞庭湖中过往的船只便成了他们的班中餐,板上肉。萧铣对于水匪的一举一动都清楚的很,但他并没有过于约束这些人,他很清楚这些人只是他的炮灰,一旦举义大旗打出来,他们顶多就是在前面充充门面而已,真正的主力还是要看他的私兵。
于是洞庭湖周围的百姓和过往的商旅便遭殃了,在萧铣的默许下,一时间风声鹤唳,百姓们赖以生存的洞庭湖成了他们口中谈虎色变的死地。
水匪也是要吃饭的,眼看着洞庭湖中没有捞头了,于是在两支最大的水匪带领下,洞庭湖水匪成群结队的朝着长江中杀去,那里有更多的羊牯等着他们去宰呢。
萧铣知道他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用这些水匪打通了出入长江的通道。
接着萧铣便派出了手下的一支私人卫队沿长江东下,潜伏在巴陵郡至江都的各个重要的城镇中,给他送来源源不断的消息。并且靠着这些人暗中掌控了不少朝廷大员的**,从而控制了他们。
说是私人卫队,其实也不准确,他们有一个响亮的称号“龙卫”,一听名字就知道萧铣将自己比喻成了真龙,真龙是什么,不言而喻,天子也!
这些龙卫就像一只只躲在暗处的眼睛一样,随时探查着大隋王朝各个地方的消息。萧铣很清楚,想要举事成功,必先知己知彼。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萧铣的计划一步步进行中,但就在几个月前,北方传来的消息还是叫萧铣有些吃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大隋朝廷和北方民间居然多出来一个重要的人物——明月公子。
起初萧铣也没有怎么注意,不过是听到文人们交相传唱这位明月公子的佳作,后来连秦淮河畔中的那些莺莺燕燕们也对这位明月公子起了爱慕之意,居然要组队去往北方亲眼去见见。
可惜不凑巧的是正好赶上了杨广北巡,闹得北方各郡鸡飞狗跳,萧铣也就没有再注意。但没过多久这位明月公子的名声再次出现在萧铣的耳中,这次他就不再淡定了,原来李向的那些发明已经销售到了南方。
其他都还好说,关键是那拼音和活字印刷术让萧铣真正的引起了注意。
002士可杀
接下来便是龙门城拔地而起,义勇军锐不可当,萧铣敏锐的意识到这位明月公子恐怕所图甚大。
紧接着便是杨广被困雁门的消息传来,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萧铣差点儿就激动的要举事了,但他还是压制住自己的兴奋,然后派出了大量的龙卫北上,一方面打探杨广的消息,一方面联系他在北面朝廷中的那些大人物,更重要的这些北上的龙卫还肩负着一项极为秘密的任务——寻宝。
当然这些龙卫也不负众望源源不断的将北边的消息反馈回来,其中就有李向如何率领义勇军北上勤王,居然没有去雁门关,而是绕道草原,直接给始毕来了个釜底抽薪,一举解了雁门之围。
更加重要的是李向还从草原带回来无数的牛羊和牧民,这些才是让萧铣为止震惊的。
要说古代战争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无它,人口罢了。
李向居然能从草原掳夺回大量人口,这可是萧铣没有想到的,再后来萧铣便坐不住了,本来还以为杨广这次凶多吉少了,谁知道被李向这样左冲右突之后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洛阳。
于是萧铣便重新给李向定位,最后将他放到了和萧铣心中几个危险至极的人物并列的位置上去了。这几个人物是窦建德、李渊、宇文化及!
看清形势的萧铣再一次蛰伏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时机就要来了,从宇文化及造反那一刻开始,注定杨广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当他冷静下来再次拿起龙卫传回来的那些消息重新看了一遍后,便知道自己真的是小看了李向这个人了。原来龙卫秘密寻宝的任务已经与李向发生了几次冲突了,无一例外的都被李向破坏掉,而且还是大败而归。
再一次惊讶李向是什么时候崛起的,萧铣便将自己的心腹萧云登叫进了密室中,暗自给他下了命令,让他亲自率领龙卫中的精英北上龙门,接触李向,能拉拢就拉拢,不能的话不介意除去。
萧云登二话没说,第二日便收拾行囊率众北上而去。
萧云登北上三日后,萧铣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被杨广发配到岭南的高士廉北上要去洛阳面圣,途径洞庭湖。
萧铣一听就高兴了,因为他很清楚高士廉是谁,和李向有什么关系,然后萧铣便给洞庭湖的水匪下了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将高士廉生擒。
高士廉一袭青衣,带着璞头巾,背手立在船头,水面上的风吹的他的衣襟猎猎作响,他却一动不动。身后一个老仆弯着腰一脸忧郁的看着他,手中拿着一件破旧的斗篷。
“老爷,船头风大,还是回到舱中吧,小心着风。”老仆劝道。
高士廉长长叹口气道:“哎,也罢,就听你的吧。”说着转过身朝着船舱走去。高士廉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但在岭南待了几年却将他煎熬的看上去像是五六十一般。
这时的岭南可没有后世广州深圳那样繁华,属于偏远之地,而且是没有开发的那种。“南方湿署,近夏瘫热,暴露水居,蝮蛇落生,疾病多作,兵未刃血,病死者十之二三。”就是最好的写照。
还好高士廉的身子骨硬朗,虽说也得了几场大病,最终还是扛了过来。这次收到外甥来信,说是无忧找到了心上人,而且此人性情颇佳,又有大志,还在杨广面前挂了号,又立了几次功劳,这才换回了他重回中原的机会。
高士廉是非常相信自己这个外甥的眼光和本事的,他既然这样说,那这个叫李向的年轻人就一定有写本事了,因此高士廉一路行来心中对李向充满了期待。
这几人船进了洞庭湖,也算了正式进入了中原,高士廉也忍不住想要看看这大好河山。刚刚站在船头一时间惆怅几许,曾几何时自己也是朝廷中的一员,也游过许多名山大川,可谁能想到再次游历却是戴罪之身。
再想想在岭南听到朝廷的只言片语,虞世南更加有些难过。好好的大隋皇朝就要毁在那些自认为是忠臣贤臣的手中了,堂堂皇帝也是眼见着国家积重难返,无力回天啊。
高士廉有大才,而且对时局和天下的判断往往是一针见血。在他被贬往岭南时,他就知道大隋的末日就快到了。此次回来,他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管朝廷的事情了,就是想在家中看着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长孙无忌和无忧两个孩子成家立业,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个乱世。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想太平,却有人想叫他不太平。好好行船中,突然感到船身猛烈的摇晃起来,紧接着就看到船板上居然在往上冒水。这一下高士廉就知道要坏了,要么就是船沉人亡,要么就是水匪作怪,要劫船了。
老仆早已吓得哆哆嗦嗦不知该怎么办好,高士廉一边摇头一边思虑,看来不要想这平安了,就连回往中原现在都成了奢望了。
他没有多少的害怕,相反却更加镇定了,在岭南受到此生从未经历的那种痛苦,早已叫他看淡了生死。现在这样葬身鱼腹未尝不是善终。
他比起眼睛,等着船舱中的谁慢慢淹至他的膝盖、肚脐、胸口……
“就是他了!”船舱外忽然起了喝声,听声音是出自一个五大三粗之人,紧接着高士廉便看到人影一晃,两个包着麻布头巾的壮汉提着鬼头刀进了船舱,一把将他提溜起来,大声道:“你就是高士廉?”
高士廉一愣,随即便冷笑道:“我就是高士廉!谁派你们来的?难道杨广就这般心胸吗?都要靠你们这些江湖匪类来行事了?”
壮汉也是一愣,劫了这么多年船了,今儿还是头一遭见到一个不怕他们的人,什么羊光牛光的,认清楚是高士廉就完了,然后单手便见高士廉拖出了船舱。
“放手!我自己会走!”高士廉怒吼道!
壮汉还真的松手了,这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不怕死,还有骨气的文人。以往他们也劫过不少文人士子的船,那些人一见到他们不是屁滚尿流,就是磕头求饶,直接送上大把的金银,今儿个可真的是叫他大开眼界了。
高士廉挣脱壮汉,然后站起身,将附在身上湿漉漉的衣衫整理平整,然后大声对着老仆道:“高泰,你也跟了我有小二十年了吧,今日你我能一起功夫阴曹,也算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别怕,过来,这辈子是你伺候我,来世我去伺候你,报你今世之恩吧!”
高泰也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害怕也得去死,而且自家老爷是什么脾气他清楚的很,那是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的人。跟在这样的主人身边,他高泰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高泰也学着高士廉的样子整理好衣衫,然后将浸泡在水中的破烂大氅给老爷披上,还啰嗦道:“哎,老爷啊,说好要回去看看小姐成亲的,谁知道……哎,算了,到了阴曹地府老奴也一定要跟在老爷身边照顾好老爷,听人说那边冷的很,老爷还是将大氅披上吧!”
高士廉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他不怕死,但听到高泰的话,他的心真的揪的很疼很疼,眼睛有些湿润了。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哭,不能叫这些水匪小瞧了!”心中想着,高士廉再没有犹豫,大步踏出船舱。
舱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霏霏细雨,哩哩啦啦敲打到甲板的水面上,再次溅开一朵朵水花。
高士廉看看甲板上还有几个壮汉,从打扮看就知道是那个壮汉一伙儿的。他扬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道:“来吧,给个痛快!”然后闭上了眼睛。身后的高泰还是有些哆嗦,但也强撑着比起眼睛。
“泥鳅,这是咋回事儿?”一个壮汉问进来舱中那人。
“俺哪知道?俺就问了一句他是不叫高士廉,好家伙,人家比俺还横,直接就出来了,这不,好像咱不杀了他都对不起咱的刀一样。”
“哈哈哈!”水匪们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还不赶快干活儿!没看船要沉了?”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水面上响起。高士廉眯着眼望去,原来在自己小船周围还有两艘舢板。其中一个上面有一个红衣大汉敞着怀,露着黑乎乎的胸毛,大声呵斥着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这些人的头儿。
也许是这个大汉的淫威真正叫这些打手们有些害怕,紧接着高士廉就觉得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后的痛感叫高士廉猛的醒来,伸手摸摸后脑,明显感到有一块凸出来的伤疤。忽然鼻子中间闻到了浓重的鱼腥味,还夹杂这那种令人作呕的馊臭气息,一下子高士廉便想要吐。
黑暗中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声,高士廉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声音传来的一角。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高士廉便低声道:“前面可是有人?”
“老爷,我在这儿,我是高泰啊!呜呜呜,老爷,我们没死,我们还活着!”高泰的声音传来,另高士廉也为止一喜,随即便又有些心酸,然后低声喝止道:“住声,不要哭了,你还能动吗?到我身边来!”
高泰马上就不哭了,悉悉索索一阵后,终于摸到了高士廉旁边,然后抽泣着道:“老爷你还好吧,你头还疼吗?我亲眼看到那个黑家伙用刀背打到了老爷脑后,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老爷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既然没死,我们就要想办法逃出去!”高士廉没有时间再安慰他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出去的好。
003不可辱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李白的一首游洞庭真实的写出了洞庭湖的壮阔景色。
八百里洞庭在朝阳的光辉下泛着金色的余波,君山又叫洞庭山,就伫立在浩浩汤汤的洞庭水中。传说舜帝的二妃娥皇、女英曾来这里,死后即为湘水女神,屈原称之为“湘君”,故后人又把这座山叫“君山”。
君山是洞庭湖中最大的一座孤岛,岛上常年有云雾遮掩,故也被当地人称为仙山。君山不是一座独立的山峰,以接天峰为最高,四周星罗棋布总计七十二座大大小小的山峰组成,所以又被人称作洞庭七十二天柱。
君山无树遍布竹,放眼望去,眼光所及之处尽是翠竹,虽才是初春,但有些竹子像是憋了一冬的耐性终于忍不住一样,急急的便将包裹的冬衣撕开,露出了内里的嫩绿,给早春的君山带来了春的召唤。
可惜站在接天峰摸云寨中的大当家独角鳌甘奎现在是半点儿好心情都没有,就在刚才他又把两个上山报信儿的喽啰踢打了一顿。
甘奎原本是洞庭湖边上一个小渔村的村民,家中老老少少也五六口人,爹娘岁数都不算大,再加上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家中又有水田十几亩,在村子里也算是温饱之家了。
从小甘奎就是个能干的主儿,而且为人仗义,村中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们都奉他为大哥,家中的水田他也是主力,要是一辈子什么大事都不发生的话,估计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农妇山泉有点田,老伯孩子热炕头就满足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杨广一旨诏令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先是老爹和他被征召去修建大运河。家中弟妹年纪小,母亲一个人打理水田有些吃力,便将多余的水田托付给巴陵城中出了五服的一个远方的表侄儿打理。
这个表侄儿在巴陵城中算是个有头有脸的混混,之所以说是有头有脸,是因为他混和许多年居然偶然间攀上了巴陵城郡守的二少爷,一时间便成了衙内家的狗腿子,在城中也是吆五喝六,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至于身份还是混混,那是因为这位二少爷虽说人品不咋样,但好歹老爹也是一方牧守,对他也是严苛的厉害,所以他根本没有将混混看在眼中,只是有什么自己不好出面做的恶事吩咐表侄儿去办罢了。
混混就是混混,不是东家抢点儿吃食,就是西甲偷点儿碎银子,顶多打着二少爷的幌子欺负欺负穷苦人,真要碰上有身份的举人老爷或者城中大商贾,他也就是个挨打的份儿。
正在没吃没喝之际,天上掉下了馅儿饼,一个村子里的穷亲戚找上门儿来,还要送他水田,这不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儿吗?等带着自己几个泼皮手下到了村子里,见到了五服外的婶子和表弟妹后,这家伙就起了歪心思。
叫他打理水田,他哪里会,但搁在眼前的好东西,他怎么会放过,于是便一口应承下来,还告诉婶子他和郡守公子有交情,到时候从公子庄户里请几个帮手过来就成了。
临走时婶子还对他千恩万谢,并且表示等叔叔回来了给他些银子。
混子的思维永远都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这家伙思前想后居然觉得这么多水田要是交给那位二公子实在是太可惜了,再说即使交上去也不一定能换到人家的青眼。想来想去,这家伙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第二日他便一脸谄媚的出现在二公子面前,表示自家有多少水田,没人打理就要荒废了,还不如献给二公子,请人去打理的好。二公子再混蛋,也知道手里有地才是真章,于是他难得的夸奖了混子一回,并且表示只要以后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来找他,保证帮他摆平。
接着就是混子带着二公子的赏钱和分给他的几名庄稼汉一起会到村子里见到了婶子,然后谎称二公子已经同意了,并且打理的人都带来了。婶子一见也没有其他想法,结结实实的夸了他好一阵子。
按说这件事情在混混这里就算是完结了,可他偏不。等过了两月,他再次找到了婶子说是二公子觉得这里的水田不能这样白打理,需要出些银钱才好。
婶子有些恼怒,当时说好的,等水田有收成后,便按照三七的分法将收成的三成交给那位二公子就好,怎么现在又来说这些。
混混就知道婶子是这个态度,然后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一阵儿,最后便露出了本来面目,说二公子可以不要银钱,甚至连那三成的收成也不要,但有一样,人家看上了家中的那个妹子了。
婶子立马变脸了,这分明就是强盗吗,再怎么说家里也是个温饱之家,还没有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于是便将混混打了出去,甚至还将那些前来打理水田的人也都赶走了。
混混等的就是她这样做,于是第二日混混再次去见二公子,说那片水田还有打理水田的人被人收拾了。二公子愣了半天,在这一亩三分地儿中,还有谁不给他面子的,等一问才知道是水田边上的一家人。
再加上混混添油加醋的说那水田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就是看着那家人当年可怜这才租给他们的,现在好了,自己的田地都不由自己了,甚至还说自己报出了二公子的名号,那家人都不给面子。
二公子从来没有遇见过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便吩咐自己的手下跟着混混去看看到底是家什么样的人。混混便告辞带着二公子的打手大摇大摆的便去了婶子家中。
一见他这样的架势,婶子也知道这件事善了不了了,也不慌张,直接搬出条凳坐在家门口,一言不发。混混本想好言相劝几句,最后将妹子弄到手就好,谁知人家干脆闭眼不理他。
这下他也没辙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谁知道身后的那些打手却不给他考虑的机会,直接越过他将婶子推到,斥骂她不识抬举。婶子也发了狠,直接抓着上前之人的胳膊,一口下去,一大块肉便生生撕了下来。
这下麻烦大了,这些打手可都是都尉府上的人,一个个眼高于顶,那曾受过这样的气,于是三两下居然将婶子打死了。混混傻眼了,他可以欺负老实人,可以吓唬别人,但可从未见过杀人的。
打手们见出了人命,虽然有些慌乱,但好歹跟的郡守多年了,没一会儿便镇定下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屋中,要斩草除根。
屋中没有人,打手们搜寻了好久没有发现什么,便出来,拉着屁滚尿流的混混一起去见二公子。等见到二公子,混混再也没有胆量说谎了,便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二公子也慌了,打死人可是大罪,别看好像没人敢管他,只要这件事一传开,恐怕他爹都罩不住他。听混混说完,二公子差点儿没气死,弄了半天,本来这件事跟他就没有半毛钱关系,现在却出了人命要他来顶罪的。
于是混混很可悲的被扣在了郡守府中,二公子心急火燎的去找郡守老爹承认错误。郡守到底是郡守,一番思量后,便将混混抓进了打牢,并且叫他承认人是他打死的。
顶罪的人有了,接下来就是后患了,听混混说那个死了的妇人家中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娃娃,郡守便悄悄安排打手们出去寻人,只要找到了处理了就对了。
要说两个孩子去哪里了,还是婶子有先见之明,听完混混说郡守公子要她女儿后,便知道有些事是躲不过的,便连夜将两个孩子交给了与她相好的一个寡妇家中,并且央求不管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等到孩子他爹回来后,再带着孩子去找他。
就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死去了,留下来两个无辜的孩子和一个破败的家。
搜寻两月无果,郡守也就忘记了这件事,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三年后,甘奎回来了,他爹却累死在工地上。
站在自家门前时,甘奎有些茫然,这是他的家吗?断壁残垣,荒草满地,门口那张条凳歪倒在一边,上面布满蛛网。
大叫几声娘、兄弟,无人应声,甘奎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在家中待了一日,收拾了一下屋子,第二字他便出门去大听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连几日,终于在寡妇家中见到了弟弟妹妹。三年时间,小家伙也长高了,不过看着满脸菜色,一身破布衣的弟妹,甘奎心中难受的很。
当他知道自己的娘是如何惨死时,甘奎愣了整整一天。之后便是将身上所有的银钱全部给了寡妇,并且磕头认为干娘,留下两个小家伙孑然而去。
半月后,巴陵郡守家中出了大事,郡守老爷一晚上在自家屋中被殴而死,郡守府火光冲天!
半年后,洞庭湖中多了一支水匪,专劫官船,所向无敌,匪首每劫一次,总要将劫来的银两救济穷人,久而久之,水边的百姓都知道洞庭湖中来了一支义军,领头的首领叫做独角鳌。
谁也没有见过这个首领,只知道自从有了这支义军后,一个海边的小渔村中的寡妇没用一年时间便成了远近闻名的财主,她收养的两个孩子也都入了郡中的官学。
004君山有鳌
每每想到过去的事情,甘奎总是静静的站在莫天峰的一处崖边,望向湖对岸的那个渔村,那里有他的亲人。可惜他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将弟弟妹妹接到自己身边来。
当然现在他站在那里并不是在想这些,而是因为昨天他派人劫回来的一老一少两个读书人,实在是麻烦的要命。
本来在洞庭湖中大大小小有十几支水匪,从他领着兄弟们做起水中营生后,就没有打算当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可惜他不当,其他的水匪就会将他当做异类,于是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和其他的水匪在斗争。
终于有一日靠着他出色的本领一统洞庭湖南面的水域,与北面的水阎王可以分庭抗礼了。他便占了君山,建了摸天寨,囤积粮草兵器,有朝一日一统洞庭。
和他不同的是北面的水阎王是彻彻底底的水匪,不管你是官船民船,只要被他的人看到了,人财两空。最叫甘奎看不起的是水阎王是个言而无信之人,这家伙有时候绑了什么大人物,也不弄死,先是派人去要赎金,等赎金送来后才将人杀掉,还要将人头送回去,告诉死人家里的,给的钱不够,只能杀人了。
这样的日子又维持了一段时间,忽然有一日从罗县来了一个人说是要见他甘奎。他不知道是什么人,等见完后,听了那人说的,甘奎有些犹豫了。无它,那人是萧铣派来的,事情只有一件,以后洞庭湖南边水上的事情要听萧铣的话,好处就是以后不需要他们做什么,每个月都有大量的银钱送来,甚至还有粮草兵甲,条件只有一个,什么时候萧铣需要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就要听令行事。
等那人走了后,甘奎便派了自己人去了一趟罗县打听这个萧铣是什么人。水匪的眼线能打听到什么东西,最后只是告诉他萧铣是罗县县令,而且是个了不起的县令。罗县在他的治理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甘奎对官府的人深恶痛绝,怎么也不相信喽啰说的话,便自己悄悄去看了一眼,还真的是喽啰说的那样。不过萦绕在他心中的问题,怎么也解不开,这样的县令为什么会来招安他呢?
他悄悄的进城,却瞒不过萧铣的龙卫,于是萧铣便派人将他请进了县衙。甘奎第一次感觉到有些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被人家认出来了。等进了县衙,萧铣没有见他,又是上次去君山的那人接待的他,还热情的请他去参观了在县城外的兵营。
这个兵营名义上叫做罗县卫,实际上早就被萧铣控制了,里面的所有人都是萧铣的部下。在看过这些官兵操练之后,甘奎知道就算自己不答应也不行了,只要这样的官兵想要去剿灭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于是甘奎光棍儿的很,直接就在县衙里便应下了此事。接着便领到了这个月萧铣发给他的粮草银钱。不过他也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洞庭湖北面的水阎王在他之前就已经投靠了萧铣,这下可让他大吃一惊。
不过说来说去他也就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水匪,没有多少大局观,有些事情想不清楚也就不去纠结了,带着银钱粮草回到了山上。之后两三年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让他去做的,甚至连要求都没有。
甘奎也不知道萧铣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白给他东西,不过乐的清净。有吃有喝,又不用动弹,谁不愿意!
好日子到头了,有一日萧铣终于给他下达了任务,带着他的水匪在洞庭湖中劫掠,不论官商,一概劫去就好,不过有一条,官员不可杀,其他都不管,劫来的东西自己留着。
面对这样的任务,甘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与其说是任务,还不如说是萧铣在告诉他怎么样去做一个合格的水匪。
之前的独角鳌可是只劫官船不劫民的,现在好了,一动手就彻彻底底的成了水匪了。纠结了半天,最后甘奎决定阳奉阴违一回,看到官船还是老样子,见到民船直接装作看不到就好。
于是洞庭湖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洞庭湖北面一时间没有一艘船,南面却全部都是民船。萧铣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不过他并没有因为甘奎这样做而生气,相反,他对甘奎却是另眼相看了。
最后萧铣干脆告诉甘奎,你只劫官船就好,民船交给水阎王吧。
就这样洞庭湖中再没有往昔的热闹和繁盛,许多渔村渐渐的迁向了北边的长江边上,在那里开始捕鱼。
紧接着萧铣的第二次任务又来了,叫甘奎和水阎王一起出洞庭,驶往长江段,在那里劫过往船只。还是老规矩,他劫官船,水阎王劫民船。
这次甘奎干脆就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行动吧。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的来到了大业十二年二月,甘奎接到了他的第三个任务,在洞庭湖中等一个人,把他劫了,然后好好的养着,不要虐待。
甘奎是个很听话的人,不是说他不想问,而是知道问了也白问,这几年和萧铣相处下来,他越来越觉得这个萧铣县令是个神秘的人,是个有大志向的人。
所以昨天便派了二寨主于开山带着泥鳅几人去劫人,没想到刚出去便劫了回来,他还觉得太容易了。
谁知道人是劫回来了,麻烦也随之而来。
也不知道劫回来的那个叫高士廉的是个什么人,从他醒来后就没有消停过,不是叫喽啰来喊话叫他过去,就是说什么皇帝罔顾民生,不务正业,勾结匪寇,祸害忠良。
本来听泥鳅说这个人是个硬骨头,劫的时候就和一般人不一样,还大义凌然的要死。甘奎也没有在意,再厉害的人往水牢里一扔,把洞口一封,黑天黑地的,没有半天就得服软。
谁知道人家就是块硬骨头,从醒来到现在这人的嘴就没停过,反正说的是啥听不懂,倒是让看押的那些喽啰们不厌其烦。这些还好说,关键是这人好像发觉了他不敢杀人一样,早上的时候居然自己用头往墙壁上撞去,还说再不见你们的匪首就自戕而死。
甘奎得到的命令可是要活的,而且是不能受虐待的那种,现在人家以死相逼,还真的抓住了他的痛脚,没办法,已经有两拨喽啰来请示了,甘奎只好亲自去见见了。
水牢就在君山脚下,是一个天然的洞穴,甘奎占了君山后,便亲自在山上走了两天,看好了地形,然后便将自己的大寨设在了半山腰上,又在山顶出建了一个大厅,取名摸天寨,其实那只是一个空寨,真正的家当都在半山腰处,这就是甘奎的精明之处,他很清楚如果有一天能攻上他君山的官军,一定是萧铣的那支军队,于是就有了摸天寨这个幌子。
君山下的洞穴很多,天然大洞不下四五个,其中两个是他的水寨,其中有劫来的官船七八艘,还有两艘战船“黄龙”大舰,“平陈”、“炸艋”等四五艘不同型号的朗船,以及无数的小舢板。
“黄龙”大舰,是当年隋文帝南下平陈时建造的战船,每艘能载一百兵士,还有一种“五牙大舰”能装下八百多兵士。朗船其实就是运输船,主要是运载粮食兵器用的,但也有一些是专门为水军将领乘坐而造的,也都是隋文帝亲自下令监制的。
这些船都是甘奎从巴陵郡起事时弄来的,一直也没有用,藏在山洞中,平时就是用些渔船和舢板。
两座水寨之间的便是水牢了,水牢的山洞很深,水道蜿蜒多岔路,要是没有识路向导的话,别说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也出不去。
甘奎终于站到了水牢外,点起火把,借着光亮看向牢中的高士廉。当他和高士廉的目光接触时,甘奎忽然有种担忧,莫名的担忧。
高士廉还是那样站在牢房内,眼睛平视着甘奎,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揉搓着。天气寒冷,又在水中泡了一晚上,说不难受那是假的。不过文人有文人的傲骨,可以被折磨,但决不能被人看不起。
迎着高士廉的目光看了一会儿,甘奎觉得自己后背有些湿了,不知怎么的好像张不开嘴。高士廉冷笑一声道:“你就是匪首?”
甘奎想要骂回去,可还没有说话,高士廉又道:“想要杀我,就快些动手,不杀的话,就放我和我的老仆出去,拖拖拉拉,一点儿痛快劲儿都没有,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贼人,杨广是怎么看上眼的!”
甘奎郁闷的要死,听人家的意思,自己这个寨主好像还没有一个肉票有魄力呢。再看看高士廉轻视的目光,甘奎终于喊了起来:“他娘的,我看你真的活腻歪呢,也不看看你这是在哪儿,还敢这样和俺说话?”
“我倒是想知道这是哪儿?你敢告诉我吗?鬼鬼祟祟,鸡鸣狗盗之辈,还想抱杨广的大腿?趁早死了心吧。告诉你,不管我的结果怎样,好歹我也是堂堂三品大员,就算死了,他杨广也得给我个哀荣。你们呢?一辈子藏头露尾,只配活在这种黑暗的角落里,到死都没有人怜悯,只会落个骂名!”高士廉大骂。
“你说什么?”甘奎有些惊讶了。
“不要装腔作势了,告诉你吧,就算你们将事情办完了,杨广会放过你们吗?他会叫你们活着去告诉天下人,他堂堂一个皇帝,居然用这样的方法去杀害一个三品大员,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皇帝?三品?你,你是三品大官儿啊!”甘奎彻底不镇定了。
005各自算计
“难道杨广连我是谁都没有告诉你们吗?”高士廉剑眉一立,盯着甘奎,随即便释然道:“也是,他怎么会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呢,那样的话,他不是掩耳盗铃了吗?”
“你,你真的是三品的大官儿啊。”甘奎看着高士廉的样子,估计说的都是真的,那怎么又跑出皇帝来了。
“怎么,老夫看着不像吗?”高士廉反问一句,直接将甘奎的疑问打消了。
这样的架势和口气,一定是了。甘奎心中琢磨了一下道:“这位大人,你也别怨我,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你放心,那人说了,不会要你死的,只是不能出去罢了。”
见甘奎居然服软了,高士廉有些纳闷儿,不过昨晚醒来后,高士廉就想了很多,最起码先要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究竟杨广为什么要抓他。昨日被抓的时候,他想大概是因为朝中那些和自己不睦的官员,又给他安了什么罪名。
可后来一想,那样的话也应该是将自己押回去受审才对,即使不受审也不应该被关在这里,那还有什么原因。他想不明白,最后便想到先要和这里的匪首见见面才好。
这便有了他不断的叫喊,甚至最后不得不假装要去撞死的事情,他很清楚,这些人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杀死,那就不会轻易叫他去死的。果然这一下便见到了甘奎。
发现甘奎只是一个不明事情真相的棋子以后,高士廉马上改变了策略,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也被骗了啊,哈哈,看来再过几日,你就会和我一样了。”
甘奎被这个一惊一乍的人吓的不轻,怎么听人说这些当官儿的都是一个德行,心机很重,深藏不露,什么事情都不会从表面上看出来。这位倒好,一看就知道是喜是悲,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高士廉笑完道:“看你也是个实诚人,这样吧,既然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也不妨搭救你一下,去给我和老仆准备一顿好吃的热饭,吃完了我来教你如何破局。”
跟着高奎一起来地牢的喽啰大睁着眼,盯着高士廉,就像看着神经病一样,这人疯了吧,现在是他在牢里,怎么说来说去好像我们要大祸临头一样,还搭救,怎么不见你搭救自己呢?
一个喽啰直接就喊道:“少放屁,爷爷们在这洞庭湖中,君山岛上活的自由自在,好好的,还用你来搭救,也不称称斤两,还敢和我们要吃的,你就等着吃刀子吧。”
“就是!”又有两人叫嚣。
“闭嘴!”甘奎可没有这些喽啰想的那么简单,瞪着眼睛喝止了手下,然后看着高士廉道:“这位,大人,你方才说要搭救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有什么事情吗?”
高士廉没有回答他,而是静静的快速想着,他刚才听到喽啰说这里是君山岛,便知道自己只是被人劫持到了洞庭湖中,那么这些人也就是洞庭湖中的水匪了。再往深里想,杨广要杀自己也不会跑的这么老远来指挥水匪吧,那就另有其人了。
想到这里高士廉便笑道:“当然是有难了,而是是大祸临头了,我只问你们,叫你们来捉拿我的人,他的势力一定强过你们百倍吧?”
他说着话是冲着甘奎的,但眼光却看向他身后的小喽啰,而且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不屑的样子。小喽啰非常配合的怒目圆睁,生气的喊道:“老东西,你敢小看我们寨主,告诉你,别看他罗县练兵练的比我们强,要是真的到了水上,那还不是我们寨主厉害?也不打听打听,整个巴陵谁不知道独角鳌的厉害!”
“住口,给老子滚出去!”甘奎说话了。他非常生气,人家就问了一句,你就将老子的底全都露了,他娘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喽啰的话信息很多,高士廉心中很高兴,原来劫持自己的事情和罗县有关,而且罗县在练兵的同时还勾结水匪。罗县是哪里?到底是谁要绑我?高士廉仔细的回想几年前他被贬时的情况,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想出来。
不过这些信息连在一起,高士廉也就有了把握,然后笑道:“不要吓唬他了,即使他不说,你能保证别人不和我说吗?你觉得我要想知道这些,会很难吗?”
甘奎很无语,怎么感觉自从见了这个高大人后,一切都不对了,不是我来看他的吗,怎么感觉现在是他在审问我呢,而且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套出了我的老底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最后他总结出来,这就是读书人和不识字的区别,这些读书人花花肠子还真他娘的多。
想归想,甘奎还是一寨之主,只能勉强的干笑道:“就算你都知道了,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哈哈,看你的样子,好像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将我放出去一样,连一顿饭都不敢给的寨主,就这么点儿胆子?哎,我看呀,不止你大祸临头了,就连你这君山寨估计也要不复存在了,哈哈。也罢,有这么多人陪着我一起死,我也算是值了!值了!”说完后,高士廉都没有看甘奎一眼,径直朝着牢中黑暗的角落走去。
甘奎牙咬的咯吱吱响,想要反驳两句,又不知道如何说,最后只能大声吼道:“泥鳅,泥鳅呢!叫他滚过来,给这两人送上好酒好菜,叫他们吃饱了,然后带着这人去大厅见我!”然后头也不回划着舢板出了水牢。
“成了!”高士廉低声自喃道。
此时,与君山隔湖相望的巴陵城外西南几里的岳阳楼上,正有两人举目看着朦胧中的君山。
岳阳楼是巴陵城一景,三国时期建成,相传是当时东吴大将鲁肃的阅军楼,至南北朝时被称为巴陵城楼。到南朝宋时,中书侍郎、大诗人颜延之路经巴陵,作诗,诗中有“清氛霁岳阳”之句,“岳阳楼”之名才流传至今。
岳阳楼坐西朝东,高六七丈,木制三层四柱、飞檐斗拱盔顶。整座建筑没用一钉一铆,仅靠木制构件的彼此勾连。楼顶为层叠相衬的“如意斗拱”托举而成的盔顶式,拱而复翘的顶式结构就像是古代将军头盔,因此之后的历朝历代不但文人墨客喜欢来此游历,就连武人也喜到此沾沾喜气,寓意如意拜将之说。
当然现在的岳阳楼名气还没有那么大,直到唐玄宗时期由于大诗人们多来此写下佳句,渐渐才兴盛起来。
现在站在顶楼的两人一文一武,看上去很是和谐。
文人一身素衣,背着手微微仰着头,像是用鼻子在嗅那空气中的湿气。旁边的武人倒是五大三粗,不过他手中拿着的不是刀剑,而是一个青铜制成的鼎状酒樽,不时的往口中送着。
“董兄,外面风大,外面进去可好?”文人一边微笑,一边示意往里走。
董兄则是点点头粗犷的道:“俺听梁公的。”也不谦让,直接就跟着文人一起进了楼中。
顶楼四面都是空旷的地方,两人又下到了一层,这才坐到了一张临时摆放好的大案前,桌上有酒有菜,估计是原先就准备好的。出了两人外,一楼还有无名身穿黑衣的家丁,直直的立在四周,像是在戒备着什么。
董兄将酒樽搁到桌子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嘴里不清不楚的说着醉话:“梁公,不是俺说你,你的胆子也太小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按说咱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吧,怎么就是最后这下你下不了决心呢。要是前几月趁着杨广困在了雁门,咱们一动手,说不定现在你已经坐在江都的金銮殿里,听着俺们叫你陛下了。”
两个微微周周眉,没有去接话,而是轻轻哼了一声,望向董兄道:“你醉了,今日说好的事情董兄千万要做好了,我在罗县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后直接起身,迈着步子出了岳阳楼。那些黑衣家丁则是分成两批,前后护卫着梁公瞬间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空旷的大殿中,董兄忽然间坐起身子,眼睛冒出了一阵寒光,冷笑几声,再次拿起酒樽仰脖儿喝干,随手扔到了地上,哈哈大笑着也出了岳阳楼,扬长而去。
杨广的仪驾已经出了河南郡,现在正在襄城郡和汝南郡之间的官道上。这次回江都,杨广选择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从雁门关回洛阳一路上发生的刺杀和围堵至今还是叫他记忆犹新。
因此他没有选择出洛阳过荥阳郡走运河的水路,这里不但有瓦岗这样的山匪,就连运河上也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匪,期间还要通过李子通杜伏威控制的大片地区,安全上实在没有保障。
当然这些都是他担忧的,不过他也清楚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些反贼的问题,而是自己身边真的没有多少能战之兵来保护,所以,他把李向给他派来的那五百名义勇军全部调到了仪驾跟前,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虽说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他担心的事情,可还是有一件事叫他一下子刚刚平静的心情再次生了波澜——南郡朱粲反了。
006舌灿莲花
高士廉主仆二人吃完甘奎送来的两份热饭,身子也暖和了许多。甘奎好人做到底,又叫人监督着将两人从阴暗潮湿的水牢中提了出来,安顿在半山腰的一处院子中。
换了舒服的环境,吃饱了饭,又洗过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主仆两人终于放松了许多,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两天一夜的折腾,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估计都够呛,更不要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学士和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仆,等两人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了。
甘奎很是光棍儿,将两人提出来后就没有再限制他们吃喝,只是不叫他们自由出入院子。
高士廉这时候已经恢复了精神,坐在屋中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的经历,渐渐地有了些眉目。看看院门口有喽啰站岗,高士廉便大声叫他们去告诉甘奎,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迟了整个君山就会有危险了。
这几日这些君山喽啰们也知道这位大爷的厉害之处的,虽说看上去弱不禁风,但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嘴可是太吓人了,宁愿少吃口饭,也不想再听老人家唠叨了,一个喽啰一溜烟儿便去找甘奎了。
老仆虽说也恢复了不少,但那还年纪大了,在经过这么一吓唬,现在还是哆哆嗦嗦,不知所措。高士廉也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只是叫他不要担心,安心在这里待上几天就好,过几日就能回家了。
甘奎自从出了水牢就一直在琢磨高士廉的话,要说他完全不相信吧,也不全是,可再怎么说也不会就凭着人家几句话就把他拿住了。这两日虽说没有再去见高士廉,但还是吩咐手下好生伺候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他。
本来他抓住高士廉那天,就派人去给萧铣的管家送信了,可直到今天,那个送信的人也没有回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自己也有些不放心了。正好高士廉要见他,索性他便去见见这个不怕死的大官儿。
甘奎这辈子长这么大也见过不少官儿了,不过最大的也就是县令了,要么就是修运河时的那些监工,不管什么官儿,他都发现没有一个是好人,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能成为水匪,还专劫官船的原因。
好在这次抓的这位虽说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官儿,但看样子应该错不了,再加上他也没见过不怕死的官儿,这样他对高士廉的印象其实也有些改变,总之这个人起码不像他见过的那些官儿们可憎可恶。
进了小院子,甘奎还有些惊讶,原以为这个抓回来的人会在屋中待着,最起码也应该有些不安,可一进来就看到人家正背着手卓有兴趣的看着院中那几颗桂花树。
初春刚至,桂花树已经有些拿不住寂寞的要发芽了。高士廉一边看着那些嫩芽,一边微微点着头,口中不知道还自己说着什么,看样子还听高兴。
他越是这样,甘奎就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身上的那种神秘的东西叫甘奎都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君山上的土霸王。
“来了?进屋吧!”看到甘奎进来,高士廉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先进了屋里。甘奎很自然的应了一声,随即咬咬牙,啐了一口道:“他娘的,好像老子倒成了客人了。”恨恨的说了一句,拔腿也进来屋中。
原本这个院子还是甘奎当年占了君山后,给他干娘和弟妹准备的,后来没有接上山来,也就一直这么空着。现在高士廉住了进来,倒是叫院子里有了些人气,甘奎一进屋中也好像感受到很久没有的那种家的感觉。
要说也怪,一个占湖为匪占山为王的江湖人,总是在高士廉面前觉得有些施展不开一样,连进了屋子自己都有些拘谨了。倒是高士廉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坐下,还示意他也坐下。
甘奎只能自己在心里骂自己一百遍没出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乖乖的坐下,不过好在当了这么些老大了,还是有些威风的,一坐下便大声道:“我说你叫我来到底什么事情,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总之没有雇主的命令,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我也不会难为你们。”
他想先声夺人,给自己壮胆子。高士廉只是冷冷一笑道:“到现在都不知道寨主大名呢,难道害怕我出去后报复你不成?”人家根本没接他的话。
“俺叫甘奎,别和我说这些,爷爷要是怕了,也不会在这八百里洞庭里干着杀人的勾当。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爷爷事情还多呢。”甘奎心里憋的那团火终于泄了出来,话语中也开始了江湖人常见的口头禅。
“哈哈,甘寨主,我好心要告诉你大祸临头了,你却这么不识趣,也罢,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请便吧,不过在下估计不错的话再有两三日洞庭湖中就不会再有独角鳌这个人了。”高士廉轻蔑的一笑,然后大手一挥,居然送客了。
“啪!”甘奎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一只脚才在胡凳上,指着高士廉便道:“他娘的,看来你是准们消遣老子来了,还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吗?妈的,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还跟老子玩这一套。”
高士廉乜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好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也没几天好活的了,我不想和死人说话了。”然后将眼睛一闭,好整以暇,根本不在理睬甘奎了。
高士廉身后的老仆早就吓得战战兢兢,想上去劝劝自己老爷,可又没有那个胆量。他可是跟着高士廉多少年了,知道老爷是什么脾气,说好听点儿的叫有主见,说难听点儿的就是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他现在就盼着眼前这个吹胡子瞪眼睛的杀人魔王被老爷的话吓跑。
甘奎没辙了,本来还真的是吓唬吓唬高士廉的,可人家是真的不怕啊,现在出去自己没面子,不出去在这里干坐着更没面子。进退两难,弄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好在高士廉拿捏时间的分寸还是十分到位的,就在甘奎绷不住要走的时候,高士廉又道:“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安静的听我说说,你自己想想我说的是不是有理,看看你们这君山是不是朝不保夕了,反正我说什么,拿主意的都是你自己,也不用浪费你金银。”
甘奎有了高士廉的台阶下,顺势便气呼呼的坐下来,一言不发。高士廉这才道:“那日就跟你说了,自从你把我抓上了山,你的祸事就来了,估计你也不信。你现在好好想想,你的那位雇主怎么交待你的,是不是叫你一定要将我控制住,而且还不能有半点儿伤害?”
“这些都是俺告诉你的,少拿这些来糊弄人,快说俺们君山怎么就要大祸临头了!”甘奎也不傻。
高士廉自己笑笑,随即道:“好吧,那我换个说法,既然叫你抓人,又不叫你害人,那你就没想想这是为什么?你在想想,既然人家能雇你做这些事情,说明人家自己起码也有这个本事,可他为什么不派自己的人来做呢,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蹊跷吗?”
甘奎其实心中也起了疑心了,倒不是现在听了高士廉说的,而是那晚见完高士廉后他自己也考虑了许久。他是亲眼见过罗县那些卫兵的,确实势力比自己强了许多。
没有叫甘奎说话,高士廉继续道:“另外,既然叫你抓人,总要告诉你抓的是什么人吧,只告诉你一个名字,连这人是干什么的都没有说,你就敢抓?诚然现在在着洞庭湖中你独角鳌是一号人物,但你想过没有,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没有能制住你的人了吗?”
高士廉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甘奎的表情:“八百里洞庭你是想抓什么人都能抓的吗?即使你抓住了,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的吗?难道你真的在这君山上待的时间长了,觉得你就天下无敌了?真是笑话。”
“不怕告诉你,我现在都能想到,那个雇你的人只要伸伸手就能将你们这些人随意的处理掉,而且人家还不会有什么麻烦,你敢说不是吗?”
高士廉步步紧逼,根本不给甘奎想的时间,又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给这人把事情都圆满的做成了,那他答应给你什么好处了吗?我想像你这样的人物,无非有两种情况,你不得不出手,一是人家确实帮过你大忙,江湖人知恩图报,只是义,要是这样,那我接下来说的话就没有什么用了。”
“就怕你是第二种,明知道人家在坑你,你还要往里跳,最后自己却找个借口说是为了君山上你的那些手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你心中那些小九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最后你不但保不住他们,估计连你自己也要被人家灭口了。”
说完,高士廉长长的叹口气道:“好了,我也不说多么详细了,看你也是个聪明人,自己想去吧,该怎么做是你的事情,不过我可以保证不管你怎么做,我的性命一定是无忧的。”之后再次将眼睛闭了起来。
甘奎张张嘴,想要反驳一下,可思前想后,又搜肠刮肚想要寻几个词,可突然发现人家说的实在是太完美了,就像亲眼看到这件事是怎么开始的一样,甚至已经预言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的。
最后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站起身,朝外走去。高士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果我猜想的不错,你的雇主这两日就会叫你将我送去见他,另外一定会叫你亲自送去,到时候我只是建议你,不要亲自去,如果去了,你就死定了,好自为之吧!”
007朱粲起兵
甘奎在门口顿了一下,听完后一言不发,径直走了出去。
老仆见甘奎走了,终于出了口气,忙不迭的过来给高士廉苦笑道:“老爷啊,你何苦这样呢,你说咱们肯定没事,干嘛还要告诉他这些呢,像这样的坏人就叫他去死呗。”
高士廉无奈的看看老仆低声道:“我刚才说的有一半儿是吓唬他的,谁能保证咱们不出事啊,只有这样说了,咱们才能真的不出事啊!”
“啊!老爷,你说你刚才是……”老仆越想越害怕,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不说高士廉两人,甘奎出了小院,并没有马上下山,而是习惯性的朝着崖边走去,他每到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站在崖边,这里有风,视野辽阔,大概也能叫他自己的思想也开阔些吧。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天都黑下来了,他才讪讪的走下了山,回到自己的屋中,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喽啰给他送来的晚饭也没有吃,不知什么时候便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甘奎摇摇发蒙的脑袋,匆匆的吃了几口,便忙不迭的去询问派往罗县的手下回来没有,接过依旧是毫无音信,再想想高士廉说的话,他不由得也有些后怕了,索性这几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干脆自己收拾一下,装作渔民,带了两个心腹悄悄的潜入罗县去了。
紧挨巴陵郡北面便是南郡和沔阳郡,江陵是南郡郡府所在地,也就是后世湖北荆州。这时节南郡和沔阳郡已经乱作了一团,无它,朱粲的农民军已经在两郡之地掀起了狂潮。
朱粲本是谯郡亳州城父人,谯郡就是三国曹操的老家。朱粲早年间还在县中担任过捕役,就是捕快,有些本领。家中兄弟几人也都是靠他来养活。这时节正好赶上王薄在长白山(山东境内)聚众造反,周边多有沿祸。
郡守下令治下各县组织兵勇去剿灭,朱粲便被当做亳州代表,领着百十来号人前往长白。沿路遇到败下来的各地官兵,朱粲这些人便有些想法了。再加上他们也是低级的吏员,本身也是穷苦人,一时间大家都动摇了。
朱粲其实早就不满现在的生活了,苦于没有门路,王薄造反给他打开了一扇窗。原先还在观望,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理这些人,现在看看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了,心思便定了下来。
于是正好赶上了大雪封山,朱粲这些人没有衣物御寒,又没有多少吃食,大家苦不堪言。朱粲便鼓动大家你不要去长白了,去了也是白搭,正经的官兵都没办法,他们这些地方上的捕役能干啥。
可是大家又都说要是不去,回到县里也是重罪,该怎么办。这时候朱粲和他的几个心腹便说起长白王薄的好了,这天下也就是这样了,不造反连活路都没有,像王薄这样造反的,连朝廷都奈何不了,多好。
就这样第二日朱粲带着这百十来号人便脱离了大部队,躲进了山中,等队伍过去后,朱粲便振臂高呼,“咱们也是人,凭什么要听那些官老爷的摆布,不干了,咱们也造反吧!”再杀了几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后,大家便都奉朱粲为老大,居然就这样举旗造反了。
然后这些人在朱粲的带领下,先是将沿路败下来的官兵收拾了一顿,把官兵的衣物铠甲,病人粮草劫来,当做后勤,又收拢了当地的一些难民,渐渐的队伍越来越大,后来干脆占了当地县衙,自己招兵买马,成了真正的造反派了。
是不是这样的套路似曾相识,对,就是当年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的套路,只是没有那鱼肚子里面“陈胜王”的把戏罢了。
朱粲比陈胜强的地方在于人家好歹还识几个大字,又在县衙中待过,懂得一些策略,于是朱粲没有带着队伍前去长白山入伙王薄,而是看清了朝廷的架势。大量的官兵从四面八方朝着长白山聚拢,这是要一鼓作气灭掉王薄的架势。
于是朱粲决定调转马头,朝着那些调兵过后没有多少防备的江南一带进军。
大业十一年腊月朱粲起兵,裹挟着逃兵、灾民不下三四万进入淮南、汝阴郡,在郸县、项城、颍阳、汝阴等地大破朝廷各地的卫所兵,一路所向披靡,进入了南郡和沔阳郡。
朱粲手下的军队也由四万短时间内便上升到十余万众,一时间声势浩大,与长白王薄遥相呼应。朱粲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造反最多就是成为一地草头王,很清楚他没本事去当什么一国之主,所以他的军队和强盗差不多少,所到之地,大肆抢掠,寸草不生。
就这样一路抢,一路走,最后到了江陵、沔阳,前边是终南山当道,南边又是长江天险,朱粲知道这里就是他的地盘了,不能再走了。于是就在南郡和沔阳郡落地生根,占据了郡守和县衙,自立为王,自称“迦楼罗王”。
迦楼罗是印度神话中的鸟,又叫做金翅鸟,为众鸟之王,也不知道朱粲是怎么想的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反正他的手下都这么称呼他。周边的官府和百姓们则是叫他“可达寒贼”,大意估计就是贼王吧。
不管怎么说,朱粲从一个小小的捕役当上了王,还是有些本事的,他自己也是沾沾自喜。到了江陵后就不想动地方了。
于是他便封自己的两个兄弟为左右大将军,各带一支人马,守御南郡和沔阳郡,他自己就待在江陵城中的郡守府中,日日笙歌,夜夜欢愉起来。
当然他从一个小吏起家深深知道手底下那些人之所以跟着自己造反,那完全是为了能像他一样有好日子过,于是他也不吝啬钱财美女,大肆奖赏手下,一时间南郡和沔阳郡乌烟瘴气,不复昔日江南繁华。
这还不算,朱粲还下令,除了江陵城以及周边的几个大一点儿的城池外,其他的地方,只要手下将领们谁能占了哪里,那就把那座城赏给谁,除了每次缴获的钱财兵甲要交给他半数外,其他的概不过问。
这下好了,整个江南到处都是朱粲手下的乱兵和难民抢掠,一时间百姓们只要听说朱粲的大名,无不两股战战,逃之夭夭。由此朱粲很幸运的成为继阎王爷和牛头马面之后又一个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大人物了。
朱粲在江南的这些行为,虽说还没有传到远在洛阳的杨广耳中,但身处江南的江都朝廷和萧铣这些人却早早就打听清楚了。
江都朝堂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文臣们担心朱粲这样的人带兵闯到江都来,武将们则是害怕朱粲带兵来了,他们的手下要是守不住了,不是被朱粲的乱民杀死,就是被杨广贬黜。所以整个南方动荡不堪,又没有哪位大佬敢站出来去平乱。
就在这样宽松的环境下,朱粲的地盘越来越大,手下也越来越多,他的势力也越来越稳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这句话真的说的很贴切,朱粲的势力大了,有些人便看上了他,这其中便包括身处罗县的萧铣。
说来也巧,朱粲在大肆祸害江南的时候,萧铣当时正好带着手下在沔阳郡访友。他所谓的访友,其实也是暗中联络一些前陈和前梁的旧臣,准备着造反的事情。当时听到朱粲的消息,萧铣一时间有些愣神儿,他没想到就连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都敢举旗造反,还有了这么大的声势。再想想自己这些年的准备,觉得还真的有些汗颜。
不过他城府很深,想了一会儿便有了决定。于是一边叫手下去打听朱粲的消息,一边联络官员。等消息都打听好后,萧铣便给朱粲写了一封信,派了龙卫悄悄给了朱粲。
信的内容很简单,一方面是恭喜朱粲这个草头王造反成功了,另一方面还提出了建议。如果朱粲想要再做的大些的话,就应该派兵先把长江水面占据了,这样沿长江南来北往的商船能提供钱货,官船能抓捕官员,说不定有些还能为他所用,民船就更好说了,直接成为他大军的一员。
等势力再涨一些后,便能造船东进,直逼江都了,那时候朱粲到了江都,称帝都是有可能的。
洋洋洒洒一封信,总的来说萧铣的意思就是帮着朱粲出主意,占了江都称王称霸。临了,信末还说这都是对朱粲崇拜,所以才会给他出主意的,虽说现在想去投靠,但觉得还是晚些的好,说不定朱粲遇到什么麻烦了,他在外还能帮上什么忙。
朱粲看完信,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是隋朝的一个县令给他的信,而且明显是要效忠他的意思,信中还说想他这样心向朱粲的官吏还有很多。
朱粲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自己还有这样的魅力?又看了好几遍,发现好像这些话是真的,起码这封信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要他什么东西和好处,完全是自愿的啊。
想来想去,朱粲觉得自己还真有当皇帝的那天啊,于是他高兴了,于是他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他便按照萧铣说的,一步步做了起来。长江被他封锁了,来去的船只都被他劫了,连人带船都是他的了。
不久萧铣第二封信又来了,说的是自己手下有几个人对江都的事情非常熟悉,如果朱粲真有心去江都的话,萧铣愿意将这几个人派给朱粲,作为他的手下。
朱粲看完信也见到了人,便大手一挥,把萧铣派来的人当做了谋士和将军,一时间朱粲的队伍更加壮大了,朱粲也看到了一条通往江都的金光大道。
远在罗县的萧铣得到消息后,只是微微一笑,便去见待在府中的几个重要人物了。
008目标江南
惊闻江南巨变,杨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本来还觉得这次回到江都后,起码朝廷在南方的势力可以稳固,没想到半路就听到了这种消息。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的便调集了密卫北上,现在正好叫他们去看看南郡造反到底有多严重。
一身紫衣的神秘人随着杨广一声轻呼,眨眼间便出现在御驾边上,让护着杨广的那些义勇军和几个近前的重臣好一阵眩晕。
好在杨广及时制止了义勇军护驾的冲动,然后便低声吩咐了紫衣人几句,然后一众人等再次看到紫衣人快速的消失了。
杨广又下令队伍暂时缓速前进,待的密卫传来准确的消息后再做决断。
这次杨广离开洛阳回江都,并没有像李向想象中那样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相反,他已经悄悄安排了密卫的一部留在了洛阳和晋阳等几个北方重镇中,一方面监视北方的那几路豪强的动向,另一方面,则是还要试探一下李向到底有没有不臣之心。
人就是这样奇怪,在没有任何防备之心时,对自己信任的人可以完全的放心,可以不管任何事情都能给予方便,可一旦心中有了猜忌和疑惑,那一丝丝的裂痕转眼间便会成为阻碍信任最大的敌人,无论这种信任之前是多么的牢不可破。
杨广现在就是这样,一方面他选择相信李向,另一方面又暗中要去试探,身为帝王,永远不可能有真心的朋友,不管老少,不论男女,那个位置决定了他这辈子注定是孤家寡人。
当然李向也不可能因为杨广的离去就对朝廷放心了,既然心中有大目标,身边又有至亲之人和那些和他绑在一起的兄弟,他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无忧的暗影已经有些规模了,所以对于杨广留下的密卫,他们也发现了蛛丝马迹。不过李向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事情了,高士廉被反贼绑了的消息,第一时间李向便做出了反应。
高士廉是谁?那是长孙无忌和无忧的舅舅。长孙家的两个晚辈能活到现在,还真的是这个舅舅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可以说这个舅舅就是他们两个的父亲一样。
另外李向脑中的知识也清楚的告诉李向,这个高士廉还真的不是凡人。隋末乱世,一介文人,胸有抱负,才华横溢,很快便崭露头角。历史上记载,大业初年,便被杨广任命为治礼郎,位列朝堂。九年,因为兵部尚书斛思政案被牵连,贬往岭南。
岭南离大隋中央太远,政令不通,又离交趾之地甚近,几乎月月有战乱。高士廉便以戴罪之身,治理岭南,很快便将这块朝廷都当做的化外之地治理的生机勃勃。
之后天下大乱,高士廉返回中原,杨广已死,正好赶上萧铣江南起兵,高士廉便投其麾下。可惜好景不长,没几日,萧铣便被唐军主帅李孝恭大败,再无生机,于是高士廉再次归唐。
因为历史上长孙无忧最终嫁给了李世民,成为了一代贤后,高士廉自然水涨船高,颇受李世民器重。
正好高士廉回到长安的时候,赶上了李世民和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之间争夺的最惨烈之时。高士廉便和长孙无忌、侯君集等人劝谏李世民要先下手为强,除了李建成和李元吉。
后来玄武门事变,高士廉私下释放囚犯,分发武器,支持李世民,这样奠定了他在李唐王朝不可撼动的地位。
高士廉颇有治政能力,又廉洁奉公,贤后担任过侍中、安州都督,益州都督长史、吏部尚书等要职。朝堂上屡进忠言,地方上海河晏清,都是他能力的体现。
李世民对他越来越赏识,先后晋封许国公、申国公、尚书右仆射、太子太师、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
后来李世民建凌烟阁,高士廉位居第六,实在是当朝罕见,也证明了他的能力和李世民的大度。能以隋朝降臣的身份,以文臣的姿态进入凌烟阁,高士廉也是第一人了。
因为李向的到来,许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无忧估计是不会嫁给李世民了,那高士廉这个舅舅也不一定会去辅佐历史上那位大唐明主了。况且高士廉也没有像历史上一样,等杨广死后,萧铣造反才从岭南回中原,所以一切都改变了。
对于这样一位人物,又是无忧的舅舅,李向没有任何怨言和犹豫,他必须去救。
得知高士廉消息时,李向没能瞒住无忧,本来还想找个借口,不叫无忧担心,可惜无忧第一时间便出现在他面前,梨花带雨的恳求他一定要想办法去救救。
长孙无忌小声的将李向的决定告诉无忧后,无忧满眼泪光的居然给李向下跪,叫李向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上辈子的李向错过了很多东西,这辈子他决定一定要好好的弥补回来,这其中就包括感天动地的爱情。
在书房中一众心腹惊讶与诧异的目光中,李向扶起了无忧,紧紧地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话。无忧心中那一丝的不安和担忧,随着李向的轻声细语慢慢的消散无踪,最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扑在李向的怀中,嘤咛一声,红着脸跑了出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于是各自看向屋顶窗户,口中言它,反正都当没发生一样。等无忧出去了,李向才尴尬的咳嗽一声道:“诸位,这才高大人在江南遇险,实在是事发突然,但一则高大人为官清廉,颇有政绩,另外高大人久在隋杨朝堂之上,对朝堂上的人物多有相识,对我们日后的行动有太多的助力,因此我决定这次率兵南下,将高大人救出来,众位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先是给李向深深施了一礼,这才道:“都尉义薄云天,对长孙家的恩,这辈子怕是报不完了,我长孙无忌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愿为都尉效死力。”
李向摇着头扶着他,笑道:“辅机,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还是说说怎么救出高大人比较实在。”然后又看看众人道:“大家不做声,那就这样定下了,现在说说办法吧。”
魏征这时皱着眉头道:“都尉,这件事情不易啊。虽说都尉以龙门城为根基,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有如此形势,已经算是神速了,但高大人可是被困江南啊。大江南北岸可没有咱们的势力,别说救人了,就算是要打听点儿消息也是困难重重啊!”
长孙无忌眉头一皱,用眼角盯着魏征看了一会儿,随即又轻轻摇摇头,估计是想了些什么,随即又否定了。
其他人听了魏征的话,一时间也觉得太不现实了。
其实李向也知道魏征说的都是实话,但他有选择吗?真的没有。这次救高士廉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是李向需要的,也不止是因为他是无忧的舅舅,更重要的原因李向藏在了心中。
作为有心逐鹿中原的人,对自己的手下就要有超强的控制能力。这种能力不是用嘴说出来的,一方面需要自己手中有足以让手下人忌惮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还要有能叫他们真心拥戴的信心。这种信心来源于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能够照拂他们的能力。
如果这次能够顺利的救出高士廉,第一就是长孙无忌和无忧从此以后再不会有其他想法,第二,手下这些人也真正的会意识到他李向是一个可以托付之人。这个意义要比单单救出一个高士廉来更加诱人。
所以李向虽然知道困难重重,但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南下,这是他收买人心最好的时机了。
李向用手摸摸鼻子,然后毫不在意的笑笑道:“玄成(魏征的字),你说的有理,但高大人我是一定要去救的,至于办法,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想不出来,那就路上慢慢想吧。”
又看看书房中的武将,然后点名道:“这次下江南,我不打算带太多的人,一则人多行军就慢,再有就是目标太大,会叫南方的那些势力有所警觉,对我们救人产生干扰,因此我只带秦琼就好。”
又对秦琼道:“二哥,这次就麻烦你了,现在你就去营中挑选两百名精干将士,另外从特种兵和特战队中各挑选五十名兵士在城外待命,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江南。”
“好,我这就去。”秦琼没有二话,抱拳应下,转身出去了。
见李向三两句便安排下去了,其他人也没有话说了,只是程咬金还要说话,却被一旁的尤俊达拉拉袖子,按住了。
李向见众人也没有话说了,便挥挥手道:“大家都辛苦了,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还要辛苦大家好好守好咱们的龙门,待我从江南回来时,估计真正的大战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就有你们显露本事的一天了。”
武将们一听眼中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们可是都知道李向对时局判断是非常准确的,因此心中都希冀着那天的到来。
众人都出去,李向独独留下了长孙无忌和魏征。刚才他看到了长孙无忌对魏征暗自皱眉的那一幕了,虽说心中知道文人相轻,这个时代总会有各种派系,要想将来能控制好这些手下,平衡之道也是免不了的。
但现在是特殊时期,这些事情还不能在自己的手下中出现,因此李向想要敲打一下这两人,毕竟到成功的那一天还远的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书房中一灯如豆,李向三人谈了很久,等长孙无忌和魏征出来时,两人脸上都有些惭愧和耐人寻味的表情,在他们身后,李向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谁也不知道三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后来大家发现,魏征和长孙无忌的关系好像更加亲密了。
009神秘的主人
秦琼挑选好精干的兵士,跟着李向急急往南方而去。李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去什么地方,因为收到的信中并没有说高士廉被困在哪里。不过还好,送信人友情提示了一句,朱粲是在南郡造反的,这就够了。于是三百来号将士骑着军马朝着南郡杀气腾腾而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点一点走。虽说李向心里着急,紧催马匹,用了一天时间也只是走了一百多里,连河南郡都没有出去,晚上只好歇在了伊阕。
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这个年代生产力太低,又没有小汽车,再说有了小汽车还要有高速公路才成。李向只好压着性子,琢磨着怎么才能找到高士廉。
这是李向到了这个年代后第一次往南方去,虽说上辈子到处游玩,也经常去南方,可那时节到处人满为患,景区又大都人为痕迹明显,少了许多情调。
这次出发前,李向还安顿魏征以他的名义给杨广送去一封信,将高士廉的情况说了一遍,又将自己要去营救的事情也做了汇报。这是应有之意,毕竟一方都尉使带兵南下,要给杨广面子的。
住在临时搭建起的帐篷中,李向的心还是有些沉重。来了小半年时间了,虽说有些成果,但相比起小说中那些穿越大军来说,他实在是不够看的。那些猪脚王八之气外露,用不了多久不是富甲一方,就是功成名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不潇洒。
再看看自己,身边就是那几个人,小猫三两只,城池就一座,投怀送抱的没有,连过过眼瘾的也不多。还有自己辛辛苦苦弄出的军队,还要拱手送出去一些,哎,实在是点儿背到家了。
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事情都还棘手,不是去拯救皇帝,就是去解救亲人,说来说去,自己来的这半年时间全都浪费在了琐事中了。不行,这次救完人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了,要好好发展自己了。
下了决心的李向,重新定义了一下自己的目标,然后重重的握握拳头,抬脚出了帐篷。
满天星光,滴洒在雾蒙蒙的乡间小路上,自己的队伍有条不紊的在巡逻。以他的帐篷为中心的一片区域里,井然有序。远处能看到秦琼大概在安排值夜的兵士,其余的兵士们都已经进入帐篷中休息了。
除了零星的说话声外,只剩下天地间自然的风声和虫叫。李向闭上眼,感受着这难得的清净,倾听着大自然的乐曲。
“都尉,明日我们怎么走?”没等他陶醉呢,秦琼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李向缓缓睁开眼,叹口气,随即摇摇脑袋,这才笑笑道:“这次出来,我只管想救人的办法,至于行军休整,那就全拜托秦将军你了。”
秦琼微微一愣,也就不再想其他的了,笑笑道:“那我就安排了,都尉早点儿休息吧,明日咱们早早就出发,趁着现在的路还好走,咱们多赶些路吧。”
李向恩了一身,拍拍秦琼肩膀,转身进了帐篷。秦琼站了一会儿,心中有些感慨,一时间又不知是什么,也就转身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天气晴好,早早的秦琼便整队集合,吃过早饭后,便继续上路了。就这样连着走了四五日,终于进入南阳郡,再往南走就要进入湖北了。从龙门出发到南郡,这才走了半程。
南阳郡地处中原腹地,有许多历史遗迹,近的有两汉三国时的古战场。汉光武帝刘秀就是南阳人,南阳还有新野这个著名的古战场,李向的队伍现在就驻扎在新野郊外。
新野也是名人辈出的地方,东汉名将邓禹,刘秀的皇后阴丽华都是这里的人,三国时蜀汉名将邓艾也出生在这里。当然说起新野,就不能不提当年诸葛亮火烧博望坡出山第一战。
李向手搭凉棚,望向面前这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几个农妇正在远处烧地。庄稼汉们则是扎堆儿在一起用爬犁将烧过的地翻开。村落中炊烟袅袅,清晨的露气有些重,不一会儿,衣服上便有些湿润了。
真的是一幅乡间早春图啊!
李向自己也很奇怪,这段时间他总是对这样安逸的生活产生憧憬,按说他这个年纪不应该这样的,后来想想,毕竟自己的灵魂再加上这一世的年纪也大概有三四十岁了吧,是到不惑的年纪了。
“都尉!”又是秦琼的声音。
李向无奈的苦笑一下,转身望向秦琼。估计秦琼也发现了李向最近的不对劲儿了,也是不好意思的笑道:“那边有一个人说是来见都尉的。”
“哦?”李向有些纳闷儿了,怎么在这里还有人认识自己?随即往秦琼身后看去,不远处两名兵士正拦着一个年轻汉子,一看就知道是远路赶过来的,满身尘土。
李向估计是龙门来的,难道这几天龙门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想到这些,李向就没有其他心情了,径直走了过去。
那个汉子很精干,只是眼睛中有些血丝,明显能感觉到有些疲态。见李向过来,直接施礼道:“这位就是河南郡都尉使李向李大人吧?小人奉了我家主人之命前来送信。”
李向点头,没有说话,不知道这人口中的主人又是何人。
汉子见李向没有说话,也不多嘴,从背后的背囊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李向。
李向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上边没有几句话。
“都尉南来,余心向往之,特潜人相邀一会,静候大驾。”没有落款。
李向微微皱眉,信的内容就是邀请他去做客,但一没有说去哪里,二没有表明身份,这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李向问道:“你家主人是何人,为什么要见我?”
“主人说了,都尉去了便知道了。”汉子说了等于没说。
李向冷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请客的,怎么,难道你家主人对我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吗?”半年时间,李向已经适应了这个年代,身上也就多多少少有些上位者的气势了,说话间不经意便流露出一种煞气。
汉子也有些惊讶,心中暗道:“怪不得主人说这个李向不是好对付的,虽然年纪小,可这身上的气势还真的有些可怕。”
他也没再想其他的,只是又施礼道:“大人,我家主人再三对小人说,他对都尉实在是敬仰的很,绝没有其他意思,都尉千万不要多想。”
说着偷眼看了一下李向,随即又道:“至于都尉心中存疑,也是应当的,我家主人实在有难言之隐,只好请都尉屈尊前去相见了。”
李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弄的这人太不自在了。只好将主人最后说的话也搬了出来。
“我家主人还说了,只要都尉肯屈尊一见的话,那都尉这次南下所办的事情,我家主人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哦?”李向有些吃惊了,他南下救人的事情可只有龙门的那几个心腹知道,就算给杨广的信中说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人清楚的,那这个主人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能帮上忙?这也太诡异了。
“大人,主人吩咐,小人送完信,传完话就可以回去了,至于大人去不去,自有大人决断。”想了一下又道:“大人此去南郡,一定要小心河道水匪。告辞!”汉子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走向外边,牵过自己的马,双腿一使劲儿,奔马便从小道中消失了。
李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又看看秦琼。秦琼眼睛却是在看那个汉子,一会儿才到:“都尉,那人功夫很好。”
李向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回到自己的帐篷中,一会儿造反已经熟了,秦琼叫兵士们先吃饭,自己端着两人的饭进了李向的帐中。
“叔宝,你说这会是什么人呢?”李向问道。
“都尉,想知道的话,我们不妨去见见吧。”秦琼建议道。
李向微笑的看着秦琼,一会儿哈哈笑道:“好,反正我们也没有多少线索,再说高大人现在在哪里我们也不清楚,既然人家送上门来了,我们就去见见吧,管他是牛鬼蛇神呢。”
秦琼也乐道:“都尉放心吧,只要我秦琼在,保大人不会有事。”
两人吃完饭,整队出发。因为没有具体地点,所以秦琼还是按照计划好的路线行进,只是暗中吩咐兵士们做好警惕,特别是有河道的地方。
李向知道,这次那个神秘人没有说地点在哪里,路上一定还会派人来见他的,也就没有再去多想这些。
果然,出了新野,过了白河,便到了襄阳郡治所襄阳城,这一路上也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到了襄阳,李向估计那位神秘人应该就会在这里等他了。襄阳是座大城,李向估计那个神秘人的身份背景,很大可能就会在城中。于是他安顿兵士们在城外驻扎,自己带着秦琼领了十几个特战队员朝着城门走去。
一到襄阳城门口,城里便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管家模样的男子,笑眯眯的迎着李向而来。见面后那人便请李向到城中的听雨楼,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饭食。
李向也不打算再问他什么了,知道这一定是那个主人安排好的,索性大大方方的跟着往城里走去。期间他安顿了三名特战队员去城中买些吃食送去城外,给手下那些兵士吃喝。
谁知管家笑着说主人已经安排好了,并且着人已经送到城外李向兵士的驻扎地了。
李向这时心中才对这位神秘的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看来人家不但有胆量,还很有手段和钱财,小三百多兵士的饭食,轻轻松松就送了,说不准这人还是个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呢。
想归想,李向也加紧了步子,倒想快些亲眼见见这位神秘的主人了。
010襄城旧事
襄阳城的确是李向来到这个时代后见过的最大的城池了,虽说洛阳是都城,但那也是这几年才兴建起来的,更何况杨广也没有将洛阳当做真正的都城。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大道,李向一行人跟着那名管家朝着东大街而去。李向记忆中,后世的襄阳是建在汉水之上的,可进城许久也没有见到穿城而过的汉水,这时候应该称作襄水的那条长江支流,不由得有些诧异。
那个管家察言观色的本领真的不小,李向就一愣神儿的功夫,他便问起李向为何事而愁,李向眼中多少有些吃惊,随即心中便想到自己身边还真的缺少这样的人才啊,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疑问。
管家一听随即给出了解释,“大人有所不知,您说的襄水穿城而过的是新襄阳城,咱们现在所在的是襄阳旧城。”
“哦?还有新襄阳城?”李向一时间有了些兴趣,便继续发问。
“是的,大人,现在的襄阳城是建于西汉初的旧城,原本襄水也是穿城而过的,在北齐元年的时候,长江发大水,襄水也跟着肆虐,直接倒灌进了襄阳,淹死百姓无数,当时的皇帝为了不让百姓再受襄水肆虐的苦,便在旧襄阳南三百里的地方择地重建襄阳城了,就是大人所说的新襄阳。”管家一板一眼的介绍。
李向一则是怀疑这个管家的身份,这样的历史事件,这个管家张口就说,而且说的有板有眼,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管家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二来李向不明白,为什么襄水肆虐后,怕百姓受灾重建襄阳,还要建在襄水之上,那不是等于换汤不换药吗?
管家一看李向的眼神,跟着便道:“大概大人觉得新城怎么还要建在襄水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李向真的吃惊了,这个管家连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能猜到,还真是神了。
“其实也不能怪当时的皇帝,本来重建城池对百姓来说是件好事,可惜百姓们一来不愿意背井离乡,而来襄水从古至今在百姓心中就有神水一说。等皇帝的旨意下来说要重建襄城时,百姓们就万民请愿,叫陛下收回成命。”
“就连当时襄城的地方官也跟着百姓一起上书,这下陛下为难了,一来金口玉言,圣旨都下了,怎么能收回去。二来,百姓们的民意也不能违的,最后朝堂上官员们做出决定,新城还是要建,不过建起的新城也必须有襄水穿城而过,这就是现在的新襄阳了。”
管家真的做到了事无巨细的解释,听的李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好好的一道政令,就是为了老百姓少受些灾难,可最后居然还是建在襄水之上,那要是现在再来一次大的洪灾,那百姓还不是一样的受难?
随即李向对封建王朝的当局者的认识更加清晰了,不管多么开明的君王,都逃不过君权神授的影子,就为了一个金口玉言的圣人形象,最后违背初衷,这难道就是真正的为民着想吗?
不管李向想什么,这回那个管家再没有去打扰他,因为面前听雨楼已经到了。
站在楼外,李向看着襄阳城中最为豪华的酒楼,不由的点点头。到底是大酒楼,就是不一般啊。三层高楼,滴水檐层层叠叠,想着四面八方展开。每高一层,便缩小一块,呈金字塔状。重檐歇顶,朱砖碧瓦,奢侈非凡。
二层突出位置一块大型匾额,镶嵌大大的三个铜字“听雨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门前四根通天朱红木柱,上边各有一副对联。
“座上不乏豪客饮,门前常扶醉人归”,“润诗润画犹润颜,听风听雨亦听心”,果然气派非凡。
管家一到门前,门口的小二便热情的招呼出来,一看就是常来的贵客。李向跟在小二和管家之后,上到了顶层,一个临窗的雅间中。
进去一看,没有见到想象中的那位神秘的主人,便有些不解的望向管家。管家没有解释,先是吩咐小二赶快上一桌上等酒席,这才笑眯眯的道:“大人,主家吩咐,大人一路南来,一定辛苦了,待会儿在这里吃完后,后边就有休息的客栈,主家已经在那里包好了十间上房,您和您的手下可以去那里休息了。”
李向也不客气,率先坐下,等着那位神秘的主家出现。
谁知道等了半天,菜都上齐了,也没有见到神秘人出现,李向便有些生气。这个人还真的好大架子,请人吃饭,菜都上好了,主人还不现身,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管家及时出现,然后连连说抱歉道:“主人临时有些急事,实在走不开,叫大人久等了,小的在这里替主家给大人和众位赔罪了。”说完一揖到地,又给李向斟满酒,自罚了三杯,这才道:“主上吩咐,大人只管吃喝和休息,什么时候启程都不妨事,小的还有些杂事,就不打扰大人和诸位了。”说完竟转身离去了。
李向和秦琼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主人请客的。
还好李向性格中从来都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也不讲究,直接挥手道:“既然人家盛情,咱们也别客气了,这一路走来,大家也辛苦了,来,大家喝起来。”举杯和众人喝酒。
李向都不在乎了,其他人也就无所谓了,一时间觥筹交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位公子哥儿在这里宴客呢。
吃饱喝足,李向拍拍屁股,叫来小二告诉他今晚不住了,叫他不用等了,便带着秦琼等人出城与自己的那些兵士们汇合去了。
出城后,见到自己的那些兵士们,李向也乐了。这帮家伙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看样子那位好心人还真的送来足够的食物。兵士们见李向一回来,都笑嘻嘻的看着他,几个胆大的还连连感谢李向。
李向也不解释,最后留下一句,今晚在城外扎营休息,明早继续启程的话,便回自己的帐篷中去了。
之后数日,每天一到吃饭的点儿,便会出现一名或者两名管家,带着一大群人,推着十几辆大车来寻李向。车上都是好肉好菜,而且还有好酒。
一开始李向还真的有些担心,这个神秘的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下馅饼儿来。
小心翼翼的吃过两三次后,李向也不管了,不吃白不吃,还省下自己的军费了呢。秦琼也很担心,一路上一直警惕的跟在李向身边,又安顿了一下副将,一定要注意那些可疑之人。
就这样又行了四天路程,李向一行人终于看到了长林县,就是后世的荆门市,也是从北面进入南郡的第一个大点儿的县城。
长林得汉江、褒河水运之利,又是著名的金牛古道必经之地。早在汉代就成为沟通秦楚、连接巴蜀的水旱码头。
还是和原先一样,刚到县城门口就被等候在这里的神秘人的家丁或者管家接进了城中。一进城,还是叫李向有些吃惊。
长林作为一个县城,主街道居然长约十里,东、西、南、北四门齐备,茶市、药市、米市、木材市、骡马市种类繁多。四川人、甘肃人、湖北人,南腔北调,骑马的、坐船的、乘轿的,南来北往,那叫一个热闹。
李向都有些诧异,怎么这里比洛阳、晋阳这些北方重镇还要繁华。正待要细细问问那个管家,管家却急急的和他说话了。
“大人,快些叫你的手下跟在下走,不要在大街上停留太久。”管家有些急躁,甚至有些慌张。
李向瞪着眼睛看看管家,问道:“这是何道理?难道这街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人,还是快些跟小人走的好,待会儿到了地方,小人自会与大人解释清楚,再晚了怕有麻烦。”管家一脸恳求的样子,弄的李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吩咐手下快些行动。
跟在管家后边,小跑了半天,终于在一座大门前停了下来。管家上前长长短短敲了几下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儿,一个年轻的家丁探出半个脑袋,警惕的看着外边,待看到管家才暗暗出了口气,赶紧将门大开,让李向等人都进了院中。
院子倒是很大,就是有些陈旧了,内墙壁上斑驳不堪,有些泥土已经掉的显露出原先建房是最里面的坯层了。李向对环境没有多少要求,但是很好奇这一路走来,神秘人都是给他们安排最好的吃住,现在这样的环境说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这就是神秘人找到自己的原因吧,李向不无猜测的乱想一气。
等大家都进了院子中,那个管家才长长松了口气,转头望向李向道:“大人,恕下人刚刚无礼了,实在是事出有因,请大人和众位先到大厅中就坐,待在下安排好吃食便过来和大人解释一二。”
李向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秦琼一眼,秦琼会意,不动声色的便将几个特种大队的兵士打发到各处去观察环境去了。
011迷雾重重
进了大厅,秦琼低声告诉李向,这座宅邸中没有危险,李向点头。又看看大厅摆设,虽说有些大户人家的味道,但总归是很久没有收拾过了,看上去破落颓废。
等管家将吃食都弄好后,再次抱歉的对李向道:“大人,今日的事情实在比较棘手,因此大人在城外的那些手下,小人没有送去多好的饭食,只是弄了些随口能吃的简单东西,还请大人赎罪。”
李向无所谓的摇摇手道:“管家,这些话没必要说的,我们这一路上承蒙你家主人款待,已经很感激了,我的那些将士们有口热乎吃食就好,其他的不必再说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李向示意管家也坐下,边吃边说。
管家施个礼,坐下给李向斟满酒这才道:“适才在大街上实在危险的很,大人可知道可达寒贼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摇摇头道:“我不知,而且你口中的可达寒贼是谁,我也不知。”
管家听完明显有些失神,心道:“主人不是说这位小爷就是专门冲着可达寒贼来的吗?怎么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难道这人不是李向?”
他一琢磨,李向便看到他脸上出现了怀疑的表情,随即道:“你不必怀疑,我是真的不知你说的这个可达寒贼是什么人,既然你家主人每日都能找到在下的行踪,那一定也知道在下是谁。实不相瞒,在下这也是第一次到南方来,所以很多事情还要管家来解惑。”
“啊,大人言重了,小人只是在想如何为大人说清楚。”管家听李向这样说,心道:“看来此人就是主人要找寻的人,怎么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难道这次是主人弄错了?”不管怎样,管家还是给李向解释了半天可达寒贼是谁。
当听到可达寒贼就是朱粲时,李向便明白了,原来这个土匪头子还有这么一个绰号。
见李向弄明白怎么回事了,管家便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可达寒贼实在是杀人魔王啊,大人今日到了长林,正好昨晚可达寒贼也进了城,现在就在城中,因此小人才急急将大人领到这里的。”
“哦?他来了又如何,我见城内百姓并没有如何慌张啊!”李向不解的问道。
管家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可达寒贼这次出来是捉拿人的,特别是外地来的,还有就是读书人。”
秦琼在一边听的也是满头雾水,不由道:“读书人也抓?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一边示意大家吃菜,一边道:“其实说起可达寒贼,襄城的百姓倒是熟悉的很了。一开始他带着流民到这里的时候也是一番打砸哄抢,弄的鸡飞狗跳的。也就前不久可达寒贼占了南郡和沔阳郡后,不知从哪里来了个师爷,还有几个将军,这才劝说的他不再对占领地百姓动手的。”
“要说那位师爷和几位将军也真的厉害,可达寒贼这么嚣张的人物,生生被几个人说服了,而且还专门杀了几个手下一起造反的头头儿,这才制住了打砸的风气,大人进城看到百姓的样子也是这几日才有的。”
李向不由得对那位师爷有些上心,脸上笑道:“哦,这倒新鲜了,明明是群流寇,居然还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看来这位师爷也算是个人物了,管家知道他是谁吗?”
管家连连摇手道:“这小人到哪里去知道啊,反正自从师爷那些人投了可达寒贼后,他治下的几个大点儿的城镇就都没有杀人放火的事情了,相反,他还派人张贴布告安民,又叫商人恢复正常的买卖,这不这段时间襄城才安稳下来了嘛!”
“那你刚刚说的抓人又是怎么回事?”秦琼问道。
“说起来也是前天的事情。”管家突然将声音压低道:“我家主人当时刚刚从巴陵回到襄城,后边可达寒贼就派人到周边的县城里搜人了,说是走失了两个要犯,有胆敢收留窝藏的,被发现了一律抄家灭族的。”管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
李向明显感到管家是从骨子里害怕,于是又问道:“这个朱粲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了,难道这周边就没有官军吗?没人来管他吗?”
秦琼也道:“土鸡瓦狗之辈如此嚣张,要是某家遇见了,亲手了结了他。”
秦琼出身官宦人家,也就是这几年家道中落,自己才不得不在官府中做个小吏,后来又得来护儿赏识,这才慢慢出名。而且秦琼骨子里就是一个正直的人,喜爱打抱不平,结交好汉,要不江湖上也没有那么多朋友。
听说朱粲这等人,他性格中的正义感一下子便爆发出来,吓得管家连连摆手,叫道:“这位将军,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是不知道啊,可达寒贼现在收敛多了,他刚来南方的时候,那可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魔王啊,要是被他知道你这样说,说不得我们这些人可就都被他活活吃掉了。”
秦琼眼睛立马瞪得溜圆,又要张嘴,被李向用手拍拍,这才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闷酒。
李向便对管家笑笑道:“我们也是随便说说,你接着说,他为什么又要捉拿读书人,另外官府真的不管吗?”
“官府?”管家听李向一直提官府,不由的冷笑道:“要是官府能管的住的话,可达寒贼还能吃人?现在的官府根本没指望。要不为啥他一来,百姓们全都不做声了,还有好多没饭吃的人直接就去投他的。”
说完之后,管家才记起眼前这位小爷可是官府的都尉使啊,一时间惶恐的连连摇手道:“大人,大人,小的说错话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
李向笑着摇头,又用手扶着他道:“你又没有说错,不用这样的,再说了,你说的这些我也清楚,好了,那你说说他为什么要捉拿读书人,你又为什么将我们引到这里来,我们怎么看也不像是读书人吧。”
李向一行几人全都雄赳赳的,看上去明显就不是读书人,就算李向长得文弱一些,那也跟正经的读书人差得远的多。
管家见李向真的没有怪罪,也放下了心,赶紧讨好的道:“说起来也还是那两个逃犯的问题,听说从可达寒贼手中逃出去的两人都是读书人,好像还是朝廷的什么大官儿呢,这不连着两天没有找到,现在凡是街面儿上见到的读书人,就都被抓起来,一个一个看,就怕跑了那两人呢。”
又看看秦琼这几位道:“虽说大人和将军都不是读书人,但可达寒贼占领的这两郡中,除了他的手下外,其他的看上去像是官兵的,那可都被列到必杀之人的行列中了。大人身边这几位将军怎么看都是当兵的啊,要是被他们的人看到了,那可就糟了。”
李向从管家的话中听出了几个重要的信息,第一,那两个逃跑的犯人身份一定很特殊,要么是知道了朱粲很隐秘的事情,要么就是官府中很重要的人物,因此他才会不遗余力,甚至不惜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第二,可达寒贼现在的势力已经遍布南郡和沔阳郡了,甚至可以说周边的几个郡已经受到了他的影响。另外就是江南这些郡的官兵根本靠不住了,既然朱粲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控制两郡之地,那说明这些地方官府不是跑的没影儿了,就是已经和朱粲同流合污了,想想这些,李向忽然觉得杨广当这个皇帝真的好失败。
另外最重要的是这位一路上照顾李向一行人的神秘人一定是个有背景之人,不但能在这两郡之地轻松的来往,还有很雄厚的资金实力。最关键的是这人在朱粲的治下居然没有被朱粲发现,还能腾出手来联系李向,这就是本事。
相反,李向对这位神秘人寻找自己的目的更加感兴趣了,既然人家自己都这么有本事,凭什么会对自己一个远在河南郡的都尉使感兴趣,而且看上去好像还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李向帮忙出手的。
想来想去,李向觉得这件事一定是非常难办,或者说是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李向若有所思的想着问题,管家却有些着急,他说完后,见李向在那里愣神儿,心道:“是不是将朱粲说的太过厉害,将这位小爷吓到了,那可就麻烦了,主人说叫我先给李向说说朱粲的厉害之处,这样李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现在看来劲儿用过了,别最后吓跑了,那主人还不得把我杀了啊!”
秦琼也发现李向在思考事情,见管家又要说话,他便示意管家不要动,然后便自顾自开始吃喝起来。管家见这两位怎么看上去都这么不正常呢,哪有大人还没有吃喝,手下的将军就自己开动的道理。不过想想主人说李向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要用一般人的眼观去看待,也就释然了,还真的不一般!
李向哪知道短短的功夫,他在管家心里都转了一百八十圈儿了,想通事情后,便看到管家在那里有些急躁,又有些担忧的样子,不由的好笑道:“好了,这些事都说完了,那现在说说你家主人吧,不会到现在还藏头露尾吧!”
管家回过神来,一脸笑容的道:“大人,不是小的不说,实在是主人吩咐了,一定要等大人到了地方后,主人亲自来见大人的时候在说的。”然后接连给李向和众人布菜,陪着笑脸儿敬酒。李向看看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也就没有再说话,便痛快的吃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