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牵牵手,街上走
“办完事了?”柴瑜显得局促不安,却还是问了。问了这句,他却似乎更不安,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在身前身后来来回回。
“嗯,正事办完了。”陈秋娘回答,就那样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初心萌动的模样,心里涌起丝丝感动与愧疚。她感动于自己一次目的不纯的搀科打诨的帮助,就得他不顾性命的真心对待;她愧疚自己已过尽千帆,与这初心萌动的少年不在正好的年华相遇,没办法平等地去回应这一份儿晶莹剔透的初心。
她心内酸涩愧疚,鼻子泛酸,微微眯起眼,看着眼前局促无措的少年,只见他听了她的回答,急切地抬头看过来,眉头微微皱起,急忙问:“那,那你要回去了么?”
“那你要留我么?”陈秋娘对他轻笑,有些恶作剧地反问。
柴瑜听了这句,那脸骤然红了,神情羞涩,眸光闪烁,终于看向别处,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是看,天色,还早。”
陈秋娘看着柴瑜的表现,顿觉自己刚才那句反问太过轻浮,亦太过混蛋,简直有亵|渎之嫌。
“嗯,天色还早,所以,我想去集市逛逛。”陈秋娘心疼眼前的少年,便不再为难他,径直回答。
“真的?”柴瑜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一句,神色里满是放松与喜悦。
陈秋娘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不过,小哥哥有别的事要忙么?”
“没有,没有。”他连忙说,还不住地摇头。
“那请小哥哥带我逛一逛集市,可否?”陈秋娘彬彬有礼地询问,尽可能地让柴瑜不那样紧张。可惜柴瑜还是很紧张,不住地点头,应了一声“好”,居然转身就往前走,步子大小不一,身形僵直,看起来就很紧张。
唉,陈秋娘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轻叹,心里泛起丝丝缕缕对他的心疼。
“若是将来可以,若是将来还得他这般对待。即便我不爱他,也会守护他的初心,不让他尝到人间情苦。”陈秋娘站在银杏树下,低声说。
柴瑜快步走了一段,像是发觉陈秋娘没跟上来,一下子转身来看。他看到她还在原地,便是一愣,随即又快步走过来,故作镇定地说:“走啦,别发呆。”他一说完,又转过身去,快步疾走。
“哎,好的。”陈秋娘脆生生地回答,快步跟上。
不过,柴瑜毕竟比陈秋娘大,走得又快。陈秋娘九岁的女娃腿短得很,在他身后一路小跑。柴瑜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走一段就会停下来等一等,但一直留给陈秋娘的是背影。
这家伙若是在现代,肯定追不到女孩子。哪有跟女孩子约会逛街,自个在前面跑,让女孩在后面追得快累断气了。陈秋娘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边喘息边自语。
柴瑜又一次停下来,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隔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叉腰歇息的她,陈秋娘也看到他。两人隔了人群对视,陈秋娘陡然觉得心一颤。这一幕文艺的场景忽然让她想想起许多年前,在z大三月天,她与戴元庆初相见,隔了漫天的飞花,隔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就望见彼此。那一刻,她感觉这一眼便是亘古永恒,此生,便是这一人。
“对不起。”柴瑜绕开人群快步跑过来,晶莹的眸子里满是歉意。
陈秋娘轻笑着摇头,说:“是秋娘没锻炼身体,跑慢了,不是小哥哥的错。”
“不是你。是我,我,我没法想我爹爹那样能成大事。总是紧张。”柴瑜十分着急地解释,有些语无伦次。
陈秋娘摇摇头,安慰说:“小哥哥很好。对人好,又聪明。只是你不常与人交往,所以紧张而已。”
柴瑜一脸惊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很少与人交往?”
“这——”陈秋娘看着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不让柴瑜觉得他自己很白痴。他这表现,这遭遇,不是明摆着很少与人交往么?
好在柴瑜顿时也明白自己问的问题很白痴,双手不安地交叉,有些尴尬地笑,问:“看得出来,是吧?”
“嗯。”陈秋娘点头,扑闪着大眼睛对他笑,有些撒娇地说,“小哥哥,我跑不快,你可以不可以跟我一起,用走的?”
柴瑜抿了抿唇,神色像是在挣扎似的。
“小哥哥,可以不?”陈秋娘又问。她可真不想跑了,虽然运动锻炼身体啥的,但在这吃饭都困难的时刻,她早上吃的那两块锅盔都快被跑光了。
“我只是,怕,怕别人看到你跟我一起,对你不好。”柴瑜低声说,然后低头咬唇不语。
陈秋娘听闻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湿了眼眶。她这一生,目前为止,只得了戴元庆一人真心对待。但就算是他,也不是事事都会去考虑她,他是豪门子弟,有可太多的顾忌。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在乎。小哥哥若再这样,我生气了。”陈秋娘嘟囔了嘴。
“毕竟,我是北方人,他们都不喜欢。”柴瑜说。
“他们浅薄是他们的事,我又不在乎。北地南国还不都是有好人,有坏人。小哥哥怎么就想不通了。”陈秋娘依旧嘟着嘴,语气生气又有些撒娇。
“可是——”柴瑜还是犹豫。
陈秋娘上前,伸手拉他的胳膊,说:“好了,听我的——”,她话还没说完,柴瑜一下子拨开她的手,跳了一个距离,脸却是骤然红了,支支吾吾地说,“男女有别。”
陈秋娘亦尴尬,她方才一时情急,只想让这少年不要这么尴尬,要自然愉快玩耍,却忘记这是古代。
“我,对不起。我只是想小哥哥不要跑,好好逛集市。”陈秋娘亦觉得尴尬。
柴瑜点点头,低声说:“就,就依你。”
“嗯。”陈秋娘高兴地回答。两人终于开始步行逛街,不过怎么看还是怎么别扭。柴瑜同学看起来果然是没跟人接触过似的,完全就不知道逛街随心所欲就好。他跟军队走队形似的,生怕就没跟陈秋娘保持一致的队形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紧张。
陈秋娘是真心疼这娃,所以假装不知道他的紧张与别扭。她尽量看注意周围的店铺分布,时不时上前询问物价,跟店主摊贩讨价还价一番。偶尔回头询问柴瑜一两句,他答话与否都不重要,反正她就像个小孩子第一次上集市似的,很快就去看别的东西了。
日光和暖,两人步行逛了许久,终于到了*镇的西市。这*镇虽为镇,其实比很多城都还大,只是风水的缘故,就沿用了*镇这一名称。其实,这镇子实在是繁华,集市也相对集中。
“你不问朱家怎么样了么?”到了西市,陈秋娘正到处看,柴瑜忽然开口问这一句。
“啊?怎么样了?”陈秋娘没想到柴瑜会主动开口,而且谈的是朱家。说实话,她倒是想知道朱家的动静,只不过这几天事情很多,这朱家的事情却是最细枝末节的。
“朱老太爷去世了。朱文康杀了他二叔全家,如今在派人到处找他三叔,要拿到他三叔的那一份儿。所以,还没空去找你。不过,我听说,他吩咐念奴查你。”柴瑜低声对陈秋娘说,眉宇间满是担心。
陈秋娘一听,陡然想起那念奴,绝代风华的容颜,傲世独立的身姿,却在这*镇跟着阴狠毒辣的纨绔子弟。
“念奴?他什么来历?”陈秋娘低声问,实在是因为她觉得念奴违和感超强,而且念奴浑身的阴冷与不可测,让她觉得可怕。
柴瑜摇摇头,说:“不知道,没人敢问,那朱府里没人知道,也只听说是朱文康救回来的,宠得不得了,那人做事狠毒。所以,我很担心——”
他抬头看过来,眸光流转,全是担忧。陈秋娘抿唇一笑,安慰他,说:“小哥哥莫担心,秋娘不会有事的。”
柴瑜显然不信她的话,却也不再开口,只是一脸沮丧咬牙不语。
“走吧,别担心没发生的事了。我还要逛逛。”陈秋娘笑着说。其实说不担心是假的,她现在无依无靠,也没钱,还没自己的武装力量。若是朱文康有啥举动,她只能寄希望于陈柳氏私藏的人脉,不过,就看陈柳氏那样子,私藏人脉这种事肯定是希望渺茫。这一时之间,她设想若是被朱文康抓了,该如何是好。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张赐。
啊——呸,你太没出息了,竟然想到张赐,指不定到时候求救,他还觉得你还心心念念着他,耍阴谋诡计要吸引他呢。陈秋娘顿时在心底唾弃自己。
不过,她随即又觉得若真被抓了,让人到张府求救一下,也许还有生机。再不济,那位黑衣大叔,也会是生机的。好吧,她想到这些,心里的恐惧暂时退却了一些。
一定要早日赚钱,早日富起来,培养自己的势力。不然,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会被人轰得渣都不剩。这一刻,陈秋娘真真是感受到了钱权的超级重要性。
“若我有能力——”走在一旁的柴瑜忽然低声自语。那声音极低,陈秋娘却还是听到,心里又是一颤,却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走着。
“哟,北蛮崽子也学人约姑娘逛集市了啊。”两人正走着,就听到前方传来尖锐的男子声音。
陈秋娘抬头一看,就看到五个人站在他面前挡住去路,为首的一个是蓝布衣衫的男子,又矮又圆,身子鼓鼓像冬瓜。柴瑜不理,只是往陈秋娘身前一站,伸手拉了陈秋娘就要绕过他们。
“哟,这小姑娘还挺水灵的,来,哥哥捏捏。”那胖男子一下子窜过来挡住柴瑜的去路,嘴里污言秽语,一只肥猪手就往陈秋娘脸上伸过来。
第048章 亡命气质
说时迟那时快,柴瑜还没出手,陈秋娘一闪身躲过。
“哟,小姑娘伸手敏捷嘛,想跟哥哥玩捉迷藏是么?”胖子蜀中方言,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一撩袖子又要扑过来。
“光天化日的,公子自重啊。”陈秋娘又是一闪身,却是丢出这么一句来。当然,她不是厉声喝道,而是语气九曲回环,脆生生的。
“妹子,你也晓得自重么?这人是北蛮崽子,你简直是叛国。”那胖子脸一抽,语气就不好了。
陈秋娘知道这*镇虽不曾遭受宋军的侵扰,但这*镇却又许多人是别的地方逃来的,即便不是逃来的,很多人也有亲戚在外地。宋军烧杀奸|淫掳掠无所不作。此刻的蜀中对于北方宋军的恨不比当初中国大地对小日本的恨少。所以,先前柴瑜会有那样的顾虑;所以,这些人要为难柴瑜,因为衙门里的那些北方人,他们实在惹不起,难得有一个他们可以随便欺负的北方人。
“北地南国,人也分好坏。**不如之人,可不分南北。公子也懂这道理的吧。”陈秋娘反问,语气神色都很平静,但她心里却是真的没底啊。
这柴瑜功夫肯定是没有的,不然上次会被一个卖馒头的打得快死了。而她才九岁,又没有逆天的技能,实打实的九岁女娃,没有靠山,没有异能,简直是一点光环都没有。
她是打不过这些人的,也不可能有人会来拯救她。柴瑜靠不住。难道真的跟眼前这群看起来就很**的人讲道理么?
“哼,我见过的北方人,没一个好东西。妹子,你年龄也不至于小到不知道那些畜生的所作所为吧。”那胖子这回没动手,却真的开始跟陈秋娘争辩起来了。
“兵痞所为,与我小哥哥有何关系?”陈秋娘反问,手却不由得轻轻发抖。前世里,那是法制社会,好歹有法律约束。她可以用智慧,利用法律收拾很多坏人。但这是乱世,一切的智慧在武力值面前都是渣渣。
一直护在她身前的柴瑜感到她的颤抖,不由得将她的手捏紧,将她往身后拉了拉。
“哟,还跟北蛮子牵着手。不知廉耻的东西。来,陪他,不如陪爷几个乐乐。”身边一个斜眉男子又是下|流的**,少了一根指头的爪子还啪嗒就抓过来。
陈秋娘正欲闪躲,一直一言不发的柴瑜,一抬手挡开,狠狠地将眼前的两人推开,喊了一声:“秋娘,快跑。”
他一边说,一边放开陈秋娘,就扑上去与这五人打斗。
“你敢跑,我们就打死他。官府问起,就说他偷东西。”胖子立刻就威胁。
虽然陈秋娘也很害怕,但她真的没打算跑。因为看柴瑜那打斗毫无章法技巧,就可断定,这家伙武力值很低啊。再加上他在*镇的处境,人家真的可能打死他的。
“你走啊,别管我。”柴瑜大声喊。
那些人拳打脚踢狠狠地招呼在他身上。陈秋娘这刻真恨自己无能为力,年幼、没钱没权,没技能、没武力值,空有小聪明。
“救命,救命。”她情急之下大声喊,希望周围有人出手,或者能将在集市上巡查的捕快喊来。总之,只要来点什么人,阻止一下就好。
可是,没有人出手,甚至连阻止的话语都没有。周围都是围观群众,看到柴瑜被打,漠然却兴奋。
陈秋娘知道这希望渺茫,这围观的人不会伸手去帮助一个北方人。国仇家恨的东西,无论她多有道理都是没办法的事。至于捕快,因为是大多还是本地人,想必会走得远远的吧。
“你快走。”柴瑜大喊。
陈秋娘只见他的血从嘴里溢出,心痛得不得了,整个人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走。”
“哟,还要生死相依呀,妹子,你真是丢尽了我们蜀人的脸。”旁边那斜眉男子一脸的狠戾。
陈秋娘不再说话,冷冷地看了周围人一眼,说:“你们这些人,没本事保护自己的家国亲人,心中的怨气只会往无辜之人身上撒,孬种。”
她语气冷冽,眼神亦冰冷。
“秋娘,是我害了你,你快走,不要再来*镇了。”柴瑜已经被打倒在地。那五个人的拳脚密密匝匝全招呼他,将他往死里打。
求人不如求己。陈秋娘知晓这一刻能救他的只有自己了。于是,她不再求人,而是快速观察四周,猛然看到旁边卖猪肉的摊位上有一把剔骨刀,看起来锋利无比。她一下子冲过去,抓起那把剔骨刀,转身疯了似的冲过去,直刺那胖子。
那五人只全心要把柴瑜打死在地,不曾注意陈秋娘。所以,她提刀冲过去,那五人一愣。陈秋娘随即就一转身,略微踮起脚,把刀横在矮胖子的脖子间。
“住手,不然我直接捅死他。”陈秋娘冷声喝道。
“你敢。”那四人住了手,横肉满脸的刀疤脸吐出这么两个字。
陈秋娘冷笑,朗声说:“这乱世横竖是个死,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我有什么不敢的?”
那四人貌似想不到一个小姑娘会说这种话,不由得一怔,随即又恢复狠戾,那斜眉男子说:“你放下刀,可以走。我们不为难你。”
陈秋娘冷哼一声,说:“你想多了吧,这事是我说了算,不是你。”
“别得寸进尺。”那人狠狠地说,然后狠狠地给了柴瑜一脚。
陈秋娘也不说话,就是往那胖子脖子上抹了抹。胖子挣扎,发出嚎叫:“别,别,别。”
“你要动,让我失了力道,我可不敢保证,所以乖一点,别挣扎,让你的弟兄,滚到东边去。”陈秋娘朗声说。
“臭丫头,看我不撕了他。”那斜眉男子怒吼一声,就要去抓柴瑜。
“你继续。”陈秋娘三个字,又在那胖子脖子上划得深一些,顿时血腥味就弥漫出来。
“你们混蛋,快走啊。”胖子带着哭腔怒吼。
那四人很犹豫,其中有个刀疤脸的黑衣男子,很冷静地说:“小姑娘,不划算的。你就算刺死了他,我们可以杀了这北蛮崽子,然后杀了你。一换二的买卖,我们不亏的。要不,你放了他,我们放你们走。今天就一笔勾销了。”
“你觉得我会信你?”陈秋娘讥笑反问。这些人真是没技术含量,这种桥段里的内涵,小说电视早就演绎了无数遍了,什么内心举动,她可太清楚了。
“随你了,若是撕起来,反正你们是亏的。”刀疤脸装着十分不在乎的样子。企图从思想上击垮陈秋娘,让她放下刀来。
我是那么容易击垮的吗?陈秋娘内心讥讽对方。她在这场对峙里,已然看到了化险为夷的希望。
第049章 危机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真假假,让对方雾里看花,就能找到突围而出的方法。
陈秋娘思绪流转之下,面对那刀疤脸男子的阴谋,越发冷静淡然,她淡淡一笑,说:“亏不亏,我无所谓啊。都是刀口舔血,能与兄弟恩同生共死,虽死犹荣。”陈秋娘说到此处,便问躺在地上的柴瑜,“小哥哥,你怕不怕与我共死?”
柴瑜身子一颤,挣扎着回答:“我柴瑜,求之不得。”
“好兄弟,讲义气。”陈秋娘颇为江湖地朗声赞叹,随即语气轻蔑地说,“至于你们,这么不讲义气想要置自家兄弟于死路,我想,以后没谁愿意与你们这种人结交的。当然,就是这种惨淡的未来,都还得是你们今天还有命的情况下。”
“你什么意思?威胁我?”刀疤脸大声问。
“字面上的意思。你算的账是我们二换一,有的赚。可我算的账是我们二换五,赚大发。”陈秋娘面上全是笑容。玩阴谋阳谋,她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前世里很多时候,她不屑动弹,懒得理会。所以,别人觉得她与世无争。
“你少吓唬老子。”那斜眉男子也大声喊道。
“要不,赌一把?这很有趣吧。赌了这把,就没有下一把咯。”陈秋娘眸如弯月,笑得格外灿烂。心里却在想:若是对方不贪生怕死,有亡命徒气质,直接武力解决,她跟柴瑜就真的共死了。可惜人都有弱点,这会儿她虚虚实实的言语,让他们开始有所顾忌,偏偏她又是演技超好的。一会儿,再下些猛料,应该就可以脱身了。
“懒得理你,速度把他放了。”斜眉男子避重就轻。
陈秋娘亦不予理会,只自顾自地讽刺:“人在江湖飘,动刀之前,至少先得打听一下对方的来历,有什么靠山吧。这点规矩都不懂,也占不了山头,做不了人王,注定就是地皮小**的混混命。”
“**少吓唬老子。他是北蛮崽子,打死了也赔不了命。至于你,若是有点身份见识,会与这北蛮崽子一起?少诓老子了,放不放?不放,我就将之劈死。”那刀疤男子恶狠狠地吼道。
斜眉男子却是伸手一拦,问:“小丫头,你走哪一家的道?”
“白道,眉州官家。”陈秋娘瞎扯一句。心里在念:让你张赐恶劣。我就借你名声,你跳脚就跳脚,我好歹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你,十两银子就买断,想得美。
“敢问哪一家?”斜眉接着问。
陈秋娘依旧道:“本镇只此一家,不信去打听。”
斜眉眸光一沉,眼里全是审视。陈秋娘则是神色淡漠如水,面带笑意地看着他,那手中的刀又往那胖子脖子上抹了抹,带出点血花,让胖子号上那么一嗓子,给对手增加无形的压力。
“好,你放了他,我们放了这小子,此后各不相干。”斜眉沉思了一会儿,说出了这么一句。
陈秋娘正要开口应对这一句,忽然刀疤大声说:“等等。”然后,他迅速冲出人群,不一会儿就嚷着“让一让,让一让”拨开人群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粉红襦裙的女子。
女子眉目清秀,梳了双环髻,杏眼明眸,长睫毛轻颤,那眸光威严如刀直直就扫过来,随后就问那刀疤:“雷风,这怎么回事?”
“回禀夏荷姐,这小丫头说是你们张家的,夏荷姐可认识?”刀疤指了陈秋娘。
那夏荷又将眸光扫过来仔细瞧着陈秋娘。陈秋娘亦不甘示弱,与她对视。不过,她虽与这夏荷对视,眸光平静,但内心却还是有些慌,毕竟这好死不赖的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快顺利脱身了,不曾想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这形势又有了急转。
“夏荷姐,这小丫头说靠的是你张府这棵树。”那刀疤脸点头哈腰地对夏荷说,还不忘将得意地看陈秋娘一眼。
“哼,不认识。”夏荷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
陈秋娘依旧平静地看着夏荷。这一刻,她心里闪过万千的念头,起初听说夏荷是张府的人,她也是慌了一下,但她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这种场面不算太难。毕竟这夏荷可以否认她的身份,她亦可以否认夏荷的身份。退一万步讲,这夏荷的身份即便是真的,张府人多势大,这夏荷是个什么角色,又怎么能知道她靠的是那一棵树呢。论口才与辩证,夏荷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况且,她本身就认识张府的人。张赐那贱人就算了,搬出那表公子和三小姐抑或者江航,今日这局面也是可以打开的。
“会不会是张家的门客?”斜眉男子倒地冷静,没有在得到夏荷答案后,就立刻行动,反而又再确认一次。
夏荷十分不耐烦地瞟他一眼,说:“张府的门客是个阿猫阿狗就能做的么?”
“夏荷姐说得对,张府势大仁善。这些年总有些不入流的垃圾冒名啥的。我们这就将这些垃圾清理了。”那刀疤语气颇为恭敬,瞧向陈秋娘的神色越发的得意。
陈秋娘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早先的一丝丝慌乱早就烟消云散。她迎着刀疤挑衅的目光,露出一丝浅笑,早有些疲累的手轻轻一抬,那那刀就往胖子脖子上又招呼了一下,胖子顿时哀嚎起来:“夏荷姑娘,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坑蒙拐骗的小丫头都怕。你们兄弟都白混了?”夏荷满脸的不屑,语气冷然。
“这会不会是张府某个主子的人呢?”斜眉又不死心地问。
陈秋娘顿时觉得这斜眉还算是个有前途的,做事小心谨慎,可惜这周边的人就是一群猪队友的节奏。
“你这人??碌煤堋n以谡鸥?饷炊嗄辏?魑恢髯拥睦纯汀15讶苏泻粲枚冉杂晌业鞫劝才牛?羰钦鸥?髯拥娜耍?呐戮褪歉鲆奥纷拥拿趴停?矣衷趺椿崦患??俊毕暮珊莺莸氐闪四切泵家谎邸?p> “谢夏荷姐帮兄弟们揪出小骗子。既然确认这小丫头不是张府的人,我们兄弟就放心了。”那刀疤对那夏荷点头哈腰,随后头一转,身子挺直,语气凶狠地对陈秋娘说:“想糊弄老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快把刀放下。”
陈秋娘瞧着他,讽刺地说:“这里是谁的地盘,还轮不到你犬吠,更轮不到张府这么个不知进退、不懂事的小丫鬟叫嚣。”
周围的人一听陈秋娘说这话,都窃窃私语。那夏荷一听陈秋娘将她也捎上了,立刻就柳眉倒竖,厉声喝道:“把这个垃圾,乱棍死。”
陈秋娘只将刀往那胖子脖颈间抹,让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那边刀疤不甘示弱,对奄奄一息的柴瑜狠狠一脚。
“臭丫头,放下刀,老子留你全尸。”刀疤喝道。
陈秋娘却不予理会,只冷眼与那夏荷对视,眼里全是讽刺。夏荷大约是张府有些地位的大丫鬟,平素里在镇子里走动,被人奉承惯了,张府的那些下人想必也不会给她脸色看,倒是养起了小姐脾气,这会儿看到陈秋娘敢用这种眼神看她,立刻就炸毛,喝道:“再看,我让人将你那双眼挖下来。”
“我今天要少了一根头发,莫说你这大丫鬟到头了,就是你的命也得没有。”陈秋娘朗声说,说得掷地有声,仿若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少吓唬我。”夏荷亦大声喝道。
陈秋娘略一眨眼,明眸流转,依旧是讽刺的语气神色,冷声说:“好歹你是张府的人,别人不知张府的情况,你亦不知?竟与这帮地皮无赖一般见识。莫说二公子常年在北地,才从汴京回来,你不可能知道他与谁结交。即便是常在府里走动的表公子,他与谁是朋友,与谁结交,却都要向你汇报?”
夏荷听闻一时无语。陈秋娘便不看她,只冷艳瞧着刀疤一干人等,语气十分平静地对夏荷说:“夏荷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回府询问表公子、三小姐,或者在养伤的二公子,再不济,问一问江统领,看看他们认识我不。”
“你少糊弄人了,等我们去问,你好趁机逃脱?”夏荷没说话,刀疤倒是恶狠狠地说。
“你们去问,或者差人去请,我保证不跑,也保证不弄死这胖子。”陈秋娘笑着说,将那刀又挪了挪。
“小姑奶奶,你别再动了,别再动了。”那胖子颤抖着喊,又斥责他的兄弟,“你们为意气之争,不顾哥哥的死活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都忘了。”
陈秋娘啧啧地说:“瞧瞧,你们这位兄弟就比你们明事理得多。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啥的。不过,那位绕着走企图夺我刀的兄台啊,我人小,力道控制得不好,原本没想要伤了这位哥哥的,要是有闪失,哥哥,黄泉路上别怪我啊。那全是你的兄弟要置你于死地呢。”
她朗声说,随即又瞧了瞧夏荷,说:“你咋还没回去问问呢。”
“不必,这世上失手的事,多得很。你嚣张的样子太让我觉得恶心了。”夏荷低声说,一脸的阴骘。然后瞧了旁边的刀疤说,“你这人越发不灵光了,办不好今日之事,你们还能有出头之日?”
那刀疤一怔,斜眉男子却是领回了意思,对那夏荷说:“那毕竟是我们的兄弟。”
陈秋娘听出那夏荷的意思,就是让刀疤他们不管胖子的死活,将她与柴瑜一并灭了。
“那你们自己看着办。若是和解,你五兄弟被一小姑娘吓破了胆,这*镇几大集市,你们也混不了。混不了,你们是什么处境,别忘记了。还顾得了兄弟情?”夏荷神色越发阴骘,那语气也阴冷。
“夏荷,你这个臭娘们儿,你挑拨离间,你不得好死。”胖子终于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破口大骂。
“你们兄弟已经疯了,你们看着办吧。”夏荷丢了这么一句,冷眼瞧着陈秋娘,神色全是挑衅。
“你就是怕请来张府的人,让他们知道你打着张府旗号在集市收保护费的事吧。亏得我们兄弟为你劳心劳累这么多年。最毒妇人心,你个毒妇。”胖子破口大骂。围观群众大多数是商户,常年交保护费的,一听是这种情况,立刻就议论纷纷,激动起来。
夏荷却是扫了周围的商户一眼,冷笑道:“那胖子为了保命,利用你们,你们还真就被利用了。这张府护卫守护*镇。连宋军都绕道走,退避三舍,收你们点小钱做辛苦钱,你们倒有意见了。”
那些商户一听,顿时又觉得有道理。夏荷便趁热打铁,对刀疤说:“快把这扰乱集市秩序,妄图杀人的丫头给我清除,保我*镇的清净安宁。”
刀疤一行人有些许犹豫。夏荷又冷笑:“别忘了你们的身份。”
陈秋娘看那几人听闻夏荷这一句,神色皆是一怔。随即,斜眉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似的,斩钉截铁地说:“行,一切听夏荷姐的。”
“可是——”刀疤有些不甘心。
斜眉一摆手,随即从旁边的兄弟那里拿出一把环首刀,抬头看陈秋娘,眸光里全是浓浓的杀意。他说:“怪就怪你嚣张,怪就怪你认识这北蛮崽子。”
陈秋娘这时感觉到莫大的危险,她不由得四处瞧瞧,看是否会有一线生机,比如能有个游侠什么的。这唐宋是崇尚侠义的年代,尤其宋代,游侠盛行,到处都是以正义为己任,以家国为担子的侠客。不过很可惜,这是集市,都是些乡民商户。游侠是断然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若是没有什么转机,今日就真要与柴瑜一起喋血*镇的集市。陈秋娘心里真正急了,却还是做最后的挣扎。她也不看那斜眉,只努力镇定,面上依旧是浅淡的笑瞧着夏荷,朗声说:“我与你家二公子是旧识,与表公子、三小姐亦有交往。这是集市,人多口杂,你若动我,天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哦。到时候,张家依旧都知道。你若现在回头,顶多就是被责罚罢了。”
她巧舌如簧,做这最后一博。夏荷略一怔,随即面色变得更凶狠,说:“就你这种装束,穿着,也想糊弄我。我的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雷风,你们还不动手?”
“是。”斜眉低低地回答,抬手拿刀,直指奄奄一息的柴瑜,还朗声说:“这北崽子欺压刘商户的儿子,企图杀害刘公子,我要为民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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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周旋
斜眉举刀向奄奄一息的柴瑜砍去,陈秋娘顿时感到浓浓的杀意,一颗心颤得疼痛不已。
危险,从未感到过的危险。陈秋娘一颗心慌乱了。她顾不得思索什么步步为营的万全之策,脱口而出:“住手,那女人借刀杀人,你们也甘愿为棋子么?张府知晓会放过你们么?”
斜眉只略一停手,依旧举刀指向柴瑜。
“衙门为北地掌管,他虽是个无主的北地人,但你们犯了命案可能全身而退吗?别糊涂了。若是听我的,我可保你们没事。”陈秋娘大声喊,尽量显得平静。
“你别白费唇舌了,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的。”斜眉扫了她一眼。
“你们真狠心不顾自家兄弟?”陈秋娘朗声问。胖子也配合得大骂:“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你们落魄,我收留你们,给你们立足安身之所,带你们吃香喝辣,你们,你们居然不顾我死活——”
“对不住了,胖哥。”斜眉只一句,手一扬,刀光闪过,那锐利的刀锋倏然而下,直劈柴瑜胸口。
陈秋娘吓得大声喊“小哥哥”,那声音里全是绝望,若不是自己,柴瑜何至于来这集市,何至于遇见这些泼皮,何至于有性命之虞。
她不过是一次不起眼的目的不纯的无伤大雅的拯救,柴瑜给予的却是不顾性命的倾心相救。
她本以为柴瑜必死无疑,却就在刀落下的那瞬间,奄奄一息的柴瑜倏然一滚,躲过那一刀,刀锋蹭着他的肩头,倏然而过。
“小哥哥。”陈秋娘语气里全是惊喜。
“怎可,怎可让你担心。”他虽没站起身,还半坐在地上,却还是捂着胸口艰难地说。
饶是历经沧桑的陈秋娘一听这话,亦不可自抑地流水倾泻,她摇头,说:“是秋娘连累小哥哥了。”
“自家兄弟,不要说连累。”柴瑜坐在地上,背对着陈秋娘缓缓地说。
那语气虽然缓,但亦算平和。从这点来看,柴瑜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一些。陈秋娘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朗声回答:“好,不说。”
陈秋娘吸吸鼻子,手中的刀便握得更紧。她深知这胖子目前都还是他们最后的一丝机会。
“不要哭,不要怕,我们是要同生共死的。不过,我不怕与你共死,但更希望与你同生。”柴瑜的语气里有了略略的笑意。
陈秋娘听得泪如雨下,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从有兄弟姐们,没有过父母,从没有“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感受。即便当年与戴元庆一起,后来遭受种种磨难,戴元庆亦没在她身边,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承受。
“强弩之末。”斜眉冷冷一句,又是斜着一刀直刺柴瑜心脏。柴瑜这一次躲避起来,就显得力气不足,肩头被割开了一大块,鲜血喷涌而出。
陈秋娘担心,却再也不敢出一声让柴瑜分心。这一刻,她知道能救她与柴瑜的只有她,柴瑜不过是拖着时间罢了。
斜眉却是连续的出击,柴瑜不断躲避,虽然躲过要害,但身上亦是不断增加新的伤口,血染满地。
陈秋娘不再叫嚣,而是对胖子低语:“他们是想把咱们都杀了灭口,那样的人只顾自己的利益,你还当是自家兄弟么?”
“我是瞎了眼。”胖子说,又低声问,“你愿意放了我么?”
“你与我合作,保证你无事,我们三个都还能顺利活着。实话告诉,我与张府三小姐是义结金兰的。与那表公子、江统领是旧识。只要你救了我,揭了那夏荷的丑事,你以前犯了多大事,这张家还护不了你么?张府多位将军,再说在这眉州,还有哪一家敢与张府比?”陈秋娘在胖子耳边低语。在别人看来,却更像是她踮脚将那刀紧紧搁在胖子的脖子上。
陈秋娘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低声与这胖子商议。尽管心急如焚,她还是尽量平静语气。
“我没犯事,犯事的是他们。”胖子低声回答。
“那你更不能枉死,跟我干吧。”陈秋娘听闻胖子那一句回答,顿时明了刀疤几人必定是犯了大事,怕张家知晓,露了底,才急切杀人灭口。
“行。”胖子低声回答。
“那你与我一并往那夏荷那里挪。”陈秋娘低声指挥。
胖子“嗯”了一声,陈秋娘就朗声叫道:“你们替那夏荷卖命,真的以为她小小一个大丫鬟能护得了你们?这是集市,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还是趁势速度出了这*镇,不要背负上人命官司才更划算些。”
她一边说,一边与胖子往那夏荷那里挪步。
“三哥。”刀疤喊了一声,像是被陈秋娘说动了,却被斜眉狠狠瞪了一眼。
“衣衫褴褛,素质低下,张府公子小姐怎么会结交这等货色。老雷,别犯糊涂了。”斜眉一句话丢出。
夏荷挑衅地看了看陈秋娘,又呵斥道:“速度解决。不要告诉我,这么两个小丑都解决不了。”
陈秋娘则只是一句:“小哥哥,你要加油,秋娘亦更愿意与你同生。”
柴瑜没说话,只与那斜眉周旋,算是疲于奔命。陈秋娘与胖子慢慢移动,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倏然放开胖子,胖子直扑过去,将那夏荷摁倒在地。
夏荷毕竟是将军府出来的,一个大丫鬟也有些拳脚,当即就是一脚踢开胖子,一跃而起。陈秋娘的剔骨刀则一下子抵在她的胸口,喝了一声:“住手。”
夏荷住手,那胖子爬起来,顾不得脖子上的血,啐了一口唾沫,将那夏荷双手反剪,喝了一声:“你们还不住手?”
“胖哥。”刀疤喊了一声,那神情很是复杂,有些许的惊喜、尴尬,还有不知所措。
“臭丫头,你敢动我,就是动张府。”夏荷语气强硬。
“不知张府的哪个主子,教出你这种没教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陈秋娘咬牙切齿地说。她一想到方才斜眉举刀砍向柴瑜,若不是柴瑜留了口气躲得快,这下子莫说是柴瑜,就是她和胖子也怕快过奈何桥了。
想到这些,她真恨不得立刻就砍死这女人,剁碎喂狗。但为这种人背负上人命官司,到底是与她奔赴美好生活的愿望是相悖的。所以,她暂且忍耐,想着脱险就行了,以后谨慎些,尽量不要惹上这些莫名其妙的祸端。
“不知天高地厚。”夏荷依旧强硬。
那斜眉倒是停了手,柴瑜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满是伤口的腿向陈秋娘走过来,一步一踉跄,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
“你们还不趁机速度滚出*镇?”陈秋娘对斜眉几人喝道。
斜眉一听,倒是一怔,随即,四人就快速扒开人群,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陈秋娘看到如今只有这夏荷一个人,这命总算保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到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几乎快要瘫倒在地。但她却还是强撑着,举刀对夏荷说:“今日之事,我无意为难。现在的情势,我想你也不希望鱼死网破吧。”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废话。”夏荷依旧傲然站立,态度恶劣。
陈秋娘也不多计较,毕竟柴瑜的伤势需要立刻就医,所以,她便说:“说实话,我与张府那些公子小姐确是旧识,但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算作一笔勾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是以后,还望你克己自省,做人不要太嚣张,亦不要为难胖哥与柴瑜才是。”
“哼。”夏荷鼻子了哼了一声。
陈秋娘亦懒得再理会她,因为柴瑜的伤势实在严重,这会儿浑身多处流血,原本瘦削的脸苍白得要命,神色已经有些涣散。
“小哥哥。”她拿着刀扶住柴瑜,才发现他浑身的重量几乎都压过来,好在他足够瘦,否则真得会将小小的她压倒在地。
“我,没....事。”柴瑜气若游丝。那夏荷趁机一闪身,几步就窜入人群里,消了踪迹。
胖子则在让旁边的大爷瞧瞧他的伤口如何,还说不时哼哼地说疼。
“没伤着的。只是皮外伤,若不是你挣扎那么一下,还不至于那么深,我有分寸的。”陈秋娘一边查看柴瑜的伤势,一边对胖子说。
胖子嘟囔着说:“你还说,你那样子,谁晓得你会不会下狠手呢。跟一亡命徒似的。”
陈秋娘不再说话,认真检查了柴瑜的伤口,撕了裙摆为他将几处伤口勒住,便询问这附近哪里有医馆。
胖子是这*的原住民,对这周围很熟悉,说这是集市,附近没有医馆。要穿过集市,去镇中心玉衡街才有两三家医馆。
玉衡街离集市步行要约莫一刻钟。陈秋娘看着柴瑜的伤势蹙了眉,便拿了银子说雇人送柴瑜去医馆。周遭的人却立刻散去,说什么北蛮崽子,死有余辜什么的。
陈秋娘只恨恨地瞪了那些人几眼,也顾不得跟他们计较,准备走几步,去雇辆马车。柴瑜却一下子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我,我们走路去,我可以的。”
“小哥哥,没事,我雇马车。”陈秋娘说。
柴瑜轻轻摇头,说:“不浪费钱,走——,走”他一边说,一边就踉踉跄跄地走。
陈秋娘拗不过,赶快去扶住他,胖子脖子破了皮,也要去医馆,便也快步上来帮陈秋娘扶住柴瑜。
一路上,陈秋娘沉默不语,胖子则是絮絮叨叨,一会儿说他原本就是想教训柴瑜一顿,闹一闹的,没想到会成这样;一会儿有感叹自己是瞎了眼才对那四个畜生亲如兄弟;一会儿又说现在三个人搀扶着奔赴医馆的画面多滑稽,他们明明是敌对来着,这会儿又共患难了;一会儿又说陈秋娘都不像是个小姑娘,到底几岁了之类的;过了一会儿,又在担忧医馆也是讨厌北方人的,若是不给柴瑜治病怎么办。
三个人搀扶着从集市穿出去,刚拐入一条碎石头铺就的小巷子。忽然斜眉一行人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夏荷居然又出现了。
“干掉这三人,干净点。”夏荷吩咐。斜眉几人拿了明晃晃的刀,凶狠地朝三人砍来。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这一刻,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必死无疑了吧。陈秋娘看着他们持刀跃过来,双脚顿时都动弹不了。
第051章 我的任务
三人眼睁睁看着那四人手持环首刀快速跃过来,夏荷站在那几人的身后,冷冷地笑。
“秋娘,快跑。”柴瑜一边低喊,一边拼尽力气要推开她。
“没用的。”胖子哭丧着脸说,“我今天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遇见你们,命都要没了。”
“秋娘,走。”柴瑜不理胖子,只使劲推她。
胖子拉柴瑜指了指小巷的另一头,那里也有四人手持环首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柴瑜便没说话,也不再推陈秋娘,他只是拼尽全身力气将身体站直。陈秋娘苦笑,电视剧、小说里的穿越女都有不死光环,我的呢?
僻静的小巷,手持环首刀的恶人。他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其中一个还身受重伤,随时都可以像一片树叶飘落。
论人数,论武力值,论优势。这结局毫无悬念。
“看来今天,我们真的要共死了。”陈秋娘无奈地吐出这一句。
“你那么牙尖(伶牙俐齿),真没办法么?”胖子发抖地问一句。
她摇摇头,说:“没办法。要想活,除非路遇英雄拔刀相助。”
“这种地方,咋可能。”胖子带着哭腔。
“或者天降神兵。”她也惊讶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话。
“妹子,你靠谱点行不?”胖子着急得吼,恨不得狠狠撕咬她一口。
“要不,等眼前的歹徒良心发现,又或者他们突然都死了。”陈秋娘干笑两声,说出这没营养的话。
“你他娘的。”胖子已接近崩溃,急吼吼地说出这句,立刻就跪倒地上求饶,说,“我只是去医馆,我只是路过,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求放过啊,求放过。我上有八十岁高堂,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
胖子声泪俱下,但那些歹徒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而来,越来越近。
“看来要下辈子见了。”陈秋娘呵呵笑,声音都颤抖不已。
“嗯,下辈子见。”柴瑜低声回答,整个身子靠着墙壁。
两人等着受死,胖子还在卖力表演企图获得一丝活着的期望。歹徒们正凶神恶煞奔跑而来。
必死无疑!这是不用想都知道的结果。
但是——
在最危急的时刻,有人喝了一声:“杂碎们,都给老子住手。”
那是浑厚的男声,用的是蜀中方言。陈秋娘打了一个激灵,胖子也顿时止住了哭喊。他们循声望去,在巷子口款款而来一个灰衣男子,戴了一顶斗笠,不要脑补什么衣袂飘飘,那纯粹就是一顶普通竹编用来遮阳的斗笠。
歹徒们被那一声喝吓了一跳,随即停了行动齐刷刷地看向那男人。
“这不关你的事,快滚开。”刀疤叫道。
斗笠男不说话,一闪身就倒了夏荷面前,说:“你不是买香粉么?”
“是你。”夏荷像是受到了惊吓,不由得后退一步,踉跄地靠着墙壁。
“当然咯。”男子回答。
夏荷没说话,只瑟缩地靠着墙壁。而那一群歹徒一时之间懵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跟踪我。”夏荷很肯定地说,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个什么情况?”胖子问了一句。
“貌似有英雄救我们了。”陈秋娘回答,但一颗心还是悬着,毕竟那位斗笠仁兄貌似与夏荷是熟人;还有他手拿腰刀,这腰刀本来就是拿来装饰的,偶尔起一点出其不意的防身作用;而且他还跟人废话,这种作派活脱脱就是被人算计的节奏。
“还真被你说中了。”胖子扶着墙站起来,刚才的撒泼打滚、语无伦次都瞬间消失了,像是又对人生重新有了希望。
“这故事还没结局呢。别高兴太早。”陈秋娘泼冷水,她真的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这不祥的预感瞬间就成真了。那夏荷可怜兮兮地看着斗笠男,尽量作出恐惧害怕的无公害小白兔模样,趁男子不备,不晓得撒了一把啥子粉末。斗笠男瞬间迷了眼,夏荷一把匕首快速刺过去,刺入男子腹部。男子一掌打中夏荷的肩头,夏荷踉跄跌向墙壁。
“完了。”胖子再度哭起来。
陈秋娘还来不及回答,夏荷已喝道:“你们还不动手?”
这群不敬业的歹徒们这才如梦初醒,立刻向陈秋娘他们扑来。
“住手。”那位跳脚的斗笠男又喊了一声。
歹徒们没有理会他的。他又喊:“你若伤了他们,主上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你死了,不就没人知道了么,主上又怎么会知道呢。”夏荷朗声笑道,又于那斗笠男缠斗起来。
歹徒们像奔腾的野狗狂吠而来。柴瑜靠着小巷子的青石墙壁,说了一句:“秋娘,能遇见你,是我这生最幸运的事。”
这妥妥的是表白的节奏。陈秋娘清楚,也因为清楚,眼泪簌簌而下,她摇头说:“若是早知今日局面,我宁愿不遇见你。”
她这话倒全是心里话。她的出现,让柴瑜原本苦逼的人生更苦逼了。如果不曾相遇,柴瑜即便苦逼,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我不后悔。”柴瑜坚决地说。
陈秋娘不再说话,只是扶着柴瑜,静静迎接死神来临。这一刻,她的心忽然平静了。过去的岁月颠沛流离,遇见事情,一人面对。哪一天会倒下,她亦不知。但她知晓若是自己病痛饿慌,或濒临死亡,不会有人呵护着,不会有人陪着。孤单是她唯一的状态,寂寞成了她最大的习惯。
而今,能有人心甘情愿陪着共赴黄泉,这与过去相比是多么的幸福啊。也许这就是老天让她穿越的全部意义吧。
她与柴瑜并肩一起。胖子却又开始声泪俱下卖力表演,为一丝的生机挣扎。
结局并没有因为那个斗笠男的介入而改变,只是延缓了些许的时间罢了。
“夏荷,你住手,你住手,不要伤了她。”斗笠男大喊。
“喂,我说你喊有用么?”有清朗的声音响起,是少年人清澈的声音,带了略略的笑意。
陈秋娘心里一怔,这人声音如此熟悉。循声望去,只见逆着光巷子口有人快速跑过来。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
“啊,你——”夏荷惊恐地叫了一声。
那人不曾理会,直接绕开夏荷,径直往斜眉他们奔来,丢了一句:“放下刀,酌情处理。”
那话是对歹徒们说的,歹徒中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斜眉。他冷笑,说:“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们。”
斜眉一行人离陈秋娘三人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一个箭步就能冲过来杀了她。
那人停了脚步,长身而立,朗声说:“喂,还要浪费时间么?速战速决啊,小心老子揍死你。”
陈秋娘这才看清这来人一袭蓝衣,正是那张府的表公子,抄了手站着,神情悠闲,像是一点都不打算出手的样子。
竟然是他。这下真的有救星了。陈秋娘喜出外望,立刻喊:“表公子,你家出败类了,如今被我撞破,非得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你可要维护张府的百年声誉啊。”
蓝衣少年呵呵笑了两声说这是自然,随即,他又朗声道:“江帆,再不出手,老子揍死你。”
“来了,来了。”笑嘻嘻的清朗声音,小巷的房上跳下一个灰衣少年站在陈秋娘面前,巴掌大的脸,嫩白嫩白的皮肤,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居然向陈秋娘伸出手来,说,“你好,我是江帆,请多多指教。”
“少废话了。没看到秋云废话的结果么?”那表公子指了指斗笠男。
灰衣少年只得收回手,几个箭步,左闪右躲,就把斜眉一干歹徒的环首刀夺了,还分别将他们都打折了腿。尔后,他将刀一丢,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宸哥,这太弱了。”
那表公子笑了笑,一闪身掐住那欲要自尽的夏荷,顺手将夏荷绑了,为防止咬舌自尽,还往她嘴里塞了一只鞋。
“夏荷跟我回去。秋云负责通知人把这些人都押回去。江帆,你负责送他们三人去医馆。”蓝衣少年吩咐,然后拖着夏荷就走。
旁边的江帆却不干了,闹了起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送医馆这种事不适合我,这是大材小用,大材小用,知道不?陆宸。我是来保护的,你让别人送,你让别人送。”
蓝衣少年没有里他的聒噪,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别忘了,那是你的任务。不做的话,你执行完送医馆,自己回去说。我做不了主。”
江帆听闻撇撇嘴不再说话,而是转过来看了看陈秋娘,笑嘻嘻地说:“好了,就由再下护送你们去医馆。嗯,至于这位小兄弟伤势严重,就让我来吧。”
陈秋娘经历这一场,浑身像是虚脱似的,一点力都没有,就是方才想向蓝衣少年道歉,也是累得没说出口。这会儿江帆像是自言自语,她还没来得及插话,他已经容不得柴瑜挣扎,直接将他背起来,说:“走咯。”
陈秋娘看他走出一段,竭力去想刚才的一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就是想不起来。
“哎,你们快点啊。我还要赶回去交任务呢。”江帆走了一段,回过头来对还愣在原地的陈秋娘和胖子喊道。
陈秋娘一怔,顿时明白方才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江帆与那蓝衣少年的对话里,江帆一直有提到他的任务是保护,而这保护的对象难道是自己?
陈秋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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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看不懂的张赐
江帆一路喋喋不休,却都是自顾自话,且话语内容跳跃,零零碎碎的话语,半懂不懂的。陈秋娘思前想后也没听出个名堂。
“呀,小伙子挺厉害的啊。”医馆的老大夫仔细检查柴瑜的伤势,来了这么一句。
“过奖了,我向来就是这么助人为乐,背一个受伤的人来医馆是我等侠士之人的本分。老先生,你这么说,我真不好意呢。”柴瑜没说话,江帆直接就哈哈地说,还摸了摸脑袋,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陈秋娘坐在医馆的凳子上,浑身无力地靠着桌子,正在思索江帆与那表公子陆宸的对话,听得这么一句,不由得翻白眼鄙视江帆。
胖子到底实诚,被小童处理伤口,也不忘了实诚地指出:“刘大夫赞的就不是你。”
“你又知道了?我江帆一代侠士,多少江湖侠士交口称赞的......”江帆又喋喋不休,连那老大夫都看不下去了,插了一句:“这位少侠,我赞的确实不是你。”
“哦!”江帆尴尬却也只是一瞬,立马就换了泰然的模样,风马牛不相及地安慰老大夫:“没关系,是你不了解我,真的,如果你了解我的话,你肯定没法不赞美我....”
江帆同学不遗余力地赞美自己,聒噪得陈秋娘顿时都没法好好思考了。连休养极高的老大夫都不得不停下来,忍无可忍地说:“请保持医馆的安静。”
“好吧,老人家,等你忙完,我们好好的来谈谈,谈谈这世道、这人生、这理想.....”江帆还很遗憾的语气,显然没说够的样子。
老大夫多好的休养啊,都被逼得怒目圆瞪,竭力克制地说:“请出去。”
“好好好。”江帆脆生生地答应,蹦?着出去了。
陈秋娘这才听得老大夫深深吐出一口气,咕哝一句:“现在年轻人。”随后,他又摇摇头,继续为柴瑜治疗。
柴瑜躺在床上,身上多处伤,血染了衣衫。他脸色煞白,嘴唇都起了皮。陈秋娘靠着桌子,隔了一段距离看着,心里全是疼痛。
“别担心。”柴瑜趁着老大夫拿药的间隙,略略转头,低声安慰陈秋娘。
“小伙子,你伤势重,别说话,别动。”大夫严厉地说。
“嗯。”柴瑜转过头去,老老实实接受治疗。
这会儿江帆不在了,老大夫却自言自语了,多数是赞美柴瑜的,说这伤势严重、失血过多,他却还能意识清醒,不叫一声疼,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丫头,回头要多给他补一补,他失血太多。”老大夫做好了包扎,直起身来一边捶腰,一边对陈秋娘说。
“嗯,好的。谢谢刘大夫。”陈秋娘支撑着站起身来,十分有礼貌地回答,然后走上前看了看柴瑜。他终于是支撑不住,合上了眼,沉沉睡了。
陈秋娘这才向老大夫施礼,说:“感谢刘大夫治好我小哥哥,不知道这诊金药费是多少。”
刘大夫转过来正在默算,门外的江帆一下子就蹦?进来,说:“刘大夫,这钱我给,我给,我给。”
“年轻人,做事稳重点,别一惊一乍的。吵着病人了。”刘大夫板了一张脸,显然对江帆突然的打断很不高兴。
江帆嘿嘿笑了两声也不介意刘大夫的态度,就站在一旁等他计算出诊金和药费。
陈秋娘却始终觉得这事欠妥,对方救了他们,又要出诊疗费,这没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前,实在不妥当。何况,这欠的就不仅仅是钱,还有情谊等东西了。所以,她思考了片刻,说:“江公子,你救了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这诊疗费怎么可以让你给呢。”
江帆一张纯真的脸,扑闪着大眼睛,笑嘻嘻地说:“你莫要跟我太客套啊。这是我的任务呢。完不成会被人笑的。”
“任务?什么任务?谁给你的任务呢?”陈秋娘索性趁热打铁,立刻就将心中一直萦绕的疑问摆出来,也想证实心中的猜测。
“嗯,任务肯定是秘密。既然是秘密任务,那么,布置任务的人就不能告诉你的哦。”江帆得意洋洋地说。
“不用你说,都能猜到了。”胖子脖子缠了白布,将一碗药尽数喝下,对江帆撇撇嘴。
“呀?胖哥,你不简单啊。来,跟我说说。”江帆惊讶地叫道。
“出去。”刘大夫终于无法忍受,压抑地吼了一声,随后又指了指柴瑜,说,“让那孩子好好休息。”
“哦。”江帆耷拉着脑袋,跨步出去。
陈秋娘没伤,胖子伤势很轻,也一并被刘大夫叫到大堂里去了。江帆还是好奇,就拉着胖子问。陈秋娘在一旁静听,想知道胖子的推测跟她是否一样。
“这很简单啊。你跟表公子熟悉,那任务肯定是张府的人派给你的啊。”胖子很得意地说。
“呔,这江湖上都知道啊。我是张府的人,只有张府的人可以给我派任务。其余的,就是天王老子,我都不放在眼里的。我可是少年英雄......”江帆又开始自吹。
陈秋娘本来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猜测,但看这江帆的话语,马上就要跑题很远了。她立刻就问:“那到底是哪一位派给你的任务啊?”
“不告诉你们,有本事自己猜。”江帆得意地一跷二郎腿,挑衅地看着胖子和陈秋娘。
“哼,张府那么多位主子,谁猜得着。再说了,就算我们猜着了,你也可以不承认啊。”胖子立刻就指出来。
陈秋娘也在一旁点点头,激将法说:“就是,我们猜着了,你也大可以不承认。”
江帆少年心性,气得跳脚:“我是那种人吗?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猜着了,我就承认,行不?给你们三次机会,三次都没猜着,可就不能猜了。开始猜,第一次机会。”
“好像是保护陈姑娘的,三小姐。”胖子举手回答,自信满满。
“错,错,错。”江帆得意地摇头,说,“第二次机会。”
“六小姐。”胖子又说。
“错错错。第三次机会啊。”江帆更加得意。
胖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那就是江航统领,我听陈姑娘说,他们认识的。”
“错错错,我哥那种人只会听命行事,即便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他也笨得很,怎么会想到叫他玉树临风、功夫了得的弟弟去保护呢。哈哈,你的机会已经用完。”江帆跳来跳去,孩子心性,倒是十分率直。
陈秋娘这会儿大概有谱了,这派任务给江帆的不是张赐,就是张老夫人。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一方面说话做事都刻薄到家,用金钱把恩情啥的一笔勾销了,这另一方面又派人保护。
这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呢?陈秋娘是想要弄个明白,不然这一颗心中是悬着,她可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滋味。
所以,她便笑着说:“那是他的三次机会,江公子,我三次机会还没用呢。”
“哪能这么耍赖的。要知道,早就让你一边去,不许听他问了。”江航不许,陈秋娘软硬磨了一会儿,才磨出一次机会。
“是老夫人吧?”陈秋娘问。
“错错错,老夫人哪里有心思管你一个小丫头呢。”江帆哈哈笑。
陈秋娘心中有底了,这江航的任务十有*是张赐派的。只不过,这人真让她看不懂了。之前自己说的永不相见啥的,还派人送银子来了断情谊什么的。
“哎,陈姑娘,你该猜二公子的,你不还认识二公子吗?”胖子好心提醒。正在哈哈笑的江帆一下子笑不出来了,立刻垮了一张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好呀,好呀,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耍阴谋。难怪陆宸说要少跟你说话,言多必失。我对你多纯真率直啊。你给我耍手段,哼哼。简直是没法做朋友。”
陈秋娘自然不承认自己是挖了陷阱给江帆跳,便一副受委屈的无辜模样,说自己委屈,说江帆想多了。江帆小孩子心性再三确认,在仔仔细细地研究了陈秋娘的神色之后,认为陈秋娘没有说谎,这才相信她是受委屈,又向她道歉。
“你们这些权贵之人,都喜欢玩手段,就觉得别人也在玩手段。”陈秋娘还委屈地倒打一耙。
江帆这会儿手足无措,恰好陆宸从屋外笑着进来,说:“小帆,你终究是太直,忘记我的叮嘱了。”
“你小人之心了。”江帆不悦地说。
陆宸摇摇头,却对陈秋娘说:“小柳郎中还在张府,听说你遇袭的事,十分担心。他这会儿要回柳村,我这就来接你过去。你与他一并回柳村,我们也放心些。”
陈秋娘自然是想回去,之前还一直在琢磨等柴瑜治疗完毕,这边的事略微理清楚,她就速度去找马四爷,赶快回柳村,不然家里人肯定很害怕,很担心。
“承哥哥要回去了?可是——”她看了看屋里,心里自然是放不下柴瑜。
“你不必担心,那小兄弟是因张府婢女的不检点受了伤,张府会负责到底的,我会让江帆在这里保护着他的。”陆宸立刻就说。
“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这不公平,不公平,我不就抽签输了吗?说好的只有一个任务的,你们能言而有信点么?”江帆喋喋不休。
陆宸直接无视江帆的存在,径直对陈秋娘说:“走吧,柳郎中还等着呢。”
陈秋娘知道陆宸说得在理,却又觉得没等柴瑜醒来,就这样走掉,实在不太好,便一时犹豫了。陆宸却是看出端倪,说:“这天色不早,你家里老老小小却是看着你的。”
陈秋娘瞧了瞧天色,也不得不走,便再三请求刘大夫,若是柴瑜醒了,帮忙转告,就说后天赶集日,她就来看他。
第053章 那些真相
原本与陈文正谈完客栈的事,天色尚早,陈秋娘估摸着去集市转一圈,时间也十分充裕。谁知道会遇上这等凶险,差点丢了命。等与贼人一番较量,再将柴瑜送到医馆处理完毕,日头已西沉。
陈秋娘尽管觉得丢下柴瑜一人在医馆很不应该,但也不得不顾及家里的老老小小,何况她更怕陈全忠回来再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对于陈全忠,她必须要亲自会一会的。所以,她同意了陆宸的建议,又再三拜托医馆大夫以及江帆帮忙好生照料,这才随陆宸走了。
医馆门口,停了二马并驾的马车,马车上缀着“张府”字样的灯笼,装饰十分华美。陆宸招呼陈秋娘上马车,说柳承在*镇口等着。
陈秋娘亦不推辞,默默上了马车,瘫坐在车里柔软的垫子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便对于今天所发生的种种啥也不想。
马车颠簸,整个人迷迷糊糊,恍然一激灵醒来,马车已到了*镇口。陈秋娘跳下马车,便看到柳承站在镇口牌坊下。
“承哥哥。”陈秋娘喊了一声。
柳承一愣,打量了她片刻,才不自在地笑了笑,随即说:“天色不早了,上车吧。”他一边说,一边自行跳上马车。
陈秋娘正待上马车,却是发现马四的车停在一旁,马四正靠着马车编草鞋。
“四爷爷,您怎么还在?我不是让人通知您,我要晚一些,让您先回去的么?”陈秋娘十分惊讶。
马四扫了她一眼,这才放了手中伙计,说:“你是我带来*镇的,也得必须我带回去,否则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你奶奶交代?”
陈秋娘一听,也知道其实马四是担心她的安危,绝对不会相信不相干的人了。即便是柳承让他先走,他亦坚持要看到陈秋娘。
“让四爷爷担心,秋娘实在不该,对不起,四爷爷。”陈秋娘十分愧疚,她先前只顾着担忧柴瑜的伤势,这些细节的东西到实在没有去在意。
马四摆摆手,说:“天色不早,你与小柳郎中坐张府的马车,咱们快点回柳村吧,别让你奶奶等急了。”他说罢,就径直套马去了。
陈秋娘“嗯”了一声,便跳上张府的马车。张府的马车,装饰华美,双马拉套,听陆宸说是张府为感谢柳承对二公子的救命之恩,特派马车送他回去。同行的还有一个十人护卫马队,依旧是身背弓箭,手按环首刀,骑着高头大马。带队的人是儒雅极致,却又面色平静,让人觉得严肃得紧的江航。
陈秋娘钻进马车,这马车比刚才陆宸接她的那辆还宽敞,里面铺了软垫子,连靠背都柔软得很,一旁还有叠放整齐的红色缎面小被子,大约是怕人在马车不小心睡着了,会着凉。至于安全措施,这马车却是牢靠得很。
陈秋娘坐到柳承的对面,看到柳承像是在想什么似的,兀自沉思,她也不好打扰,便靠着柔软的靠背休息。今天的起起伏伏,在鬼门关前转了几圈,她早已疲累不堪,一沾了这软垫,加上马车轱辘有节奏的声音,她只觉得意识涣散,飘飘忽忽,像是要沉沉睡了。
忽然,柳承说了话,陈秋娘一个激灵清醒了些,却是不知道他先前说了什么,只得问一句:“什么?”
“你——”柳承说了一个字,却就那么瞧着她,没继续说。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有些恍惚,没听到承哥哥说的。”陈秋娘很是尴尬。
柳承摇摇头,说:“算了。”
“咋了?承哥哥可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呢。说吧。”陈秋娘追问,直觉这柳承这几次见面都怪怪的。
柳承抿了抿唇,低了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问:“秋娘,你,与那,那二公子是,是什么关系?”
陈秋娘没料到医者仁心,醉心医学,仿若不染尘世污垢的柳承会八卦她与张赐,一听到他问这件事,不由得“啊”一声。柳承见状,急切地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不该问的。”
“承哥哥多虑了。有什么该不该问的呢,我知晓你也是关心我。”陈秋娘说了一番得体的话,心想这几日与张赐来来去去的几番对阵,柳承肯定也是知道的。张赐这种世家子弟对村姑有兴趣的戏码常常上演,想必柳承挺担心她的。
“这是自然。只是,问你这个,我总是不自在。可不问,我这心不踏实。”柳承手足无措,只低着头,也不看陈秋娘一眼。
“承哥哥能这样坦诚,秋娘十分高兴。我与那张赐,没啥关系。不过就是那晚来你家敷药,大约是惊动了他,又觉得我不想普通村姑女娃,有些有趣,如此三番,就熟识了些吧。你可是不知,人总是试探我,觉得我是故意耍聪明接近他的,被我一顿呵斥,早就不相往来了。那些权贵之人,可恶得很呢。”陈秋娘回答。心里却又想起江帆神叨叨地说的什么任务,一番试探,多半跟张赐有关。
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想干嘛。陈秋娘皱了眉。
“哦,如此甚好。只是那日,原本是景凉护送他回去的,之后临时又加了我。那景凉的医术,好得很,有很多我参详不透的,他三言两语就讲解清楚了,他足够送二公子回府了,可他临时有加了我——”柳承忽然说了这么一件事。
陈秋娘有些奇怪,便说:“那二公子的伤势想必十分严重,怕马车颠簸裂开,景凉即便是名医,也是一个人,所以,他们请承哥哥一并前往,实则是为保险起见吧。”
“他们也这么说。可张二公子一路上精神很好,一直在问我,——”他说到此处,停下来深深地望了陈秋娘一眼。
“怎么了?问你什么?”陈秋娘问。直觉已猜到大板。
“问你的事。”柳承有些不甘愿地吐出这四个字。
陈秋娘一怔,柳承的意思是是说张赐专门叫上他,就是为了询问关于她的事?这不科学啊,张府的人要调查她,简直易如反掌,何必询问柳承呢,一定是柳承多虑了。
“承哥哥,你多虑了。人家张府什么样的探子没有?要调查我,说句不文雅的,就连我上几回茅房,人间的探子肯定都知道。”陈秋娘反驳柳承的认定。
“这,也是。”柳承也觉得秋娘说得有道理,“可是,你说他与你赌咒发誓死生不往来,今日却又为何特意让你坐张府的马车回村?”
“这个,唉,说来话长。”陈秋娘便坐正了身子,索性将今天的事除了江帆的任务都一股脑讲给了柳承听。
柳承听得惊恐不已,连忙拉了陈秋娘把脉,再三确认她没大碍,才命令她在马车里躺一会儿,说受了重大惊吓,只有立刻睡一觉,才能恢复元气。
陈秋娘正有此意,便在,马车一侧躺下,拉了被子盖了起来。被子有股花香味,很好闻。
疲乏、困顿,受惊吓,让陈秋娘思绪停顿,意识涣散,只想好好睡一觉。至于,她极力要想明白的那些关于张赐的疑问,却是怎么都聚不起来。
所以,她索性不想,闭上眼片刻,便沉沉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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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信任
陈秋娘一侧身醒来,已到了柳承家门口。她睁开睡眼,迷迷糊糊跳下马车,这才发现半轮月已上了山尖。
“我回去了。”陈秋娘说着,就要蹦?,柳承却是一把拉住,说,“月光阴气足,蛇喜欢,这田埂小路的,你等等,我打灯笼照你回去。”
“小柳郎中不必劳累。我打灯笼送陈姑娘回去即可。”一直沉默的江航一边说,一边翻身下马,折了马车上的灯笼提在手里。
“你们还得赶回*镇,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江统领了。”柳承说。
“小柳郎中对二公子尽力救治,这些天都没吃好睡好,还是回家好好休息。这送陈姑娘回去,亦是举手之劳。”江航举止有礼,语气平静。但陈秋娘却是听出他话语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柳承被江航这么一说,便不再说话,只固执站在原地。陈秋娘顿时觉得柳承不如往常那样平静,这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她赶忙就说:“承哥哥劳累这么几天,赶快回去休息呗。劳烦江统领送我回去吧。”
江航应了声,也不看柳承,径直吩咐手下一名剑客也打了灯笼,这样一前一后打着灯笼送陈秋娘回去。
陈秋娘走了几步,不由得回头看,柳承还立在马车边上,虽是模模糊糊的身影,但看得出是在往这边看。因看不清面目,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申神情。
“陈姑娘仔细脚下的路。这田间小路,路窄且不平。”江航出声提醒。陈秋娘这才转过头来,对江航道谢,便认认真真看路,生怕又窜出一条蛇来。
江航将陈秋娘送到竹篱笆门口,便听到陈柳氏在问:“可是秋娘回来了?”
“是呢,奶奶。”陈秋娘回答,便推门而入。
陈柳氏拄着棍子站在堂屋门前,月光朦朦胧胧的,只看得到她的轮廓。江航吩咐手下在篱笆门外候着,他则是亲自提着灯笼将陈秋娘送到了堂屋门口。
“担心死奶奶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柳氏十分激动地上前握住陈秋娘的手。
“奶奶有啥好担心的呢,我是跟四爷爷一起去的呢。”陈秋娘安慰。
陈柳氏说不出话来,又瞧了瞧江航,说:“多谢公子送我家秋娘回来。”
“老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分内的事。”江航对陈柳氏施礼,然后将灯笼递给陈秋娘,说,“你平安到家,我就告退了。今日忙累了一天,陈姑娘早些歇着吧。”
“多谢江公子。”陈秋娘提着灯笼行了礼,这才回答了陈柳氏的唠叨。当然,这回答肯定是略去了惊险的部分,只说去了云来客栈,老板很是喜欢她,不过做帮工的事,还需要他们考虑考虑。
“你可说了你死而复生的事?”陈柳氏担忧地问。
陈秋娘一边查看两个幼弟,一边压低声音说:“当然说了,掌柜是读书人,说子不曰怪力乱神。不计较这个呢。”
“那真是好,真是好。我们全家就有盼头了。”陈柳氏又有些激动。
陈秋生却不悦地喊了一声:“奶奶。”
陈柳氏便不说话了。陈秋娘看这情况,料想白天肯定发生了大事,肯定跟陈全忠有关。
陈全忠早晚会闹事,这是她预料中的事,也没啥好惊讶的。所以,她也与陈柳氏攀谈,毕竟陈柳氏是个老妇人,还是陈全忠的妈,她的角度说出来的话,有时候让陈秋娘想揍她的。
为了不给自己找不愉快,她立刻就打住了陈秋生想要说的话,转而询问他们晚饭吃了什么,两个弟弟情况如何。陈秋生很乖巧地回答,说晚饭热了粥,就着锅盔。两个弟弟的情况挺好的,大弟还喊了妈,模模糊糊的发音,但是听得出,就是喊的妈。
陈秋生说到妈,眼眶也湿润了,声音有些哽咽。陈秋娘看着这瘦弱的五岁孩童,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好了,我们不打扰奶奶,让奶奶好好休息。”
陈柳氏还想说什么,喊了一声“秋娘”,陈秋娘却不想与她谈,只一句:“奶奶,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我今天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柳氏不得已“嗯”了一声,陈秋娘就拉了秋生退出房间,去了厨房。她准备再熬些粥给两个幼弟备着,小孩子饿起来不要命,哭闹得很,得要备着些。
陈秋生很乖巧地帮忙生火,姐弟俩一阵忙碌。等米下锅了,陈秋娘一边照看火,一边问:“白日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陈秋生听得这一句,竟是“哇”地哭了,扑到陈秋娘怀里,说:“对不起,大姐,秋生对不起你啊。”
“男子汉,哭哭啼啼的成啥样子,有事就说。”陈秋娘轻拍着秋生的后背,心里已有不祥的预感。
陈秋生好一会儿才止住哭,抽抽搭搭地点头保证以后不会再哭哭啼啼的了,然后就说了白日里陈全忠回来了。只是一回来就问陈柳氏要银子,说赌坊给了最后的期限,不然手就会被砍掉。陈柳氏说没钱,陈全忠就要抱两个小弟去卖掉还利息,同时还看到厨房里的米面,也要一并搬走。
陈柳氏慌乱了,跪下来哭着求陈全忠不要再折腾这个家,不要折腾孩子了。陈全忠不理,一手夹一个孩子就要走。
陈秋生顿时就慌了,因为答应了陈秋娘好好照顾弟弟,也知道大姐绝不愿意将他们卖掉,让他们惨死,或者去过寄人篱下的悲惨生活。这会儿大姐不在家,他就恳求父亲,无奈父亲早已不是慈父,而是猪油蒙了心六亲不认的赌徒了,他抬起一脚就踢翻了陈秋生。
陈秋生顾不得肋骨疼,挣扎起来,就大声问:“两个弟弟,你能卖多少钱?”
“说好的五两银子。把你加上也许可以买到十两,你可以干活了的。”陈全忠居然无耻地回答。
陈秋生气急了,就跑到屋里将陈秋娘的银子拿了七两出来,说是大姐卖蛇的钱,恳求陈全忠不要卖了两个弟弟。结果钱被陈全忠拿了,陈全忠还很精明地逼问陈秋生不止这一点吧,肯定还有。
陈柳氏骂了陈全忠半天也没用。陈全忠在家掘地三尺,又威胁不交出来,就还是要卖掉两个小的。
“大姐,对不起,我怕他卖了两个弟弟,我把剩下的都交出来了。你打我吧。”陈秋生低着头哭着说。
陈秋娘满腔的怒火,更多的确是心疼。她将秋生搂在怀里,说:“你没做错,我哪能打你呢。不要多想了,好生去歇着,明天你还要帮我做事呢。”
“大姐,你不怪我?我偷看你埋银子,又把银子拿给爹了。”陈秋生十分诧异地抬起头,试图从陈秋娘脸上找出责备的神色。
陈秋娘对他笑笑,说:“偷窥这件事非君子所为,你自己也知道不对,以后不犯,就是了。大姐不怪你。至于拿银子留下两个弟弟的事,秋生分得清轻重,看得清形势,而且重情义。大姐高兴得很呢。怎么会怪你呢。”
“大姐。”陈秋生激动得很,凝望着陈秋娘好一会儿,才像是作保证似的说:“秋生一定会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陈秋娘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这才是陈家长子该有的风范。”
陈秋生终于不那么难过地点点头,随即一张小脸又浮上担忧,他小声说:“可是没有银子,我们过日子会很难。”
“有大姐在,咋可能难过呢。相信我不?”陈秋娘捏着他的小脸,笑着询问。
陈秋生看着她,眼里泛着泪花,说:“相信。”
陈秋娘笑了笑,心里已然明白:比起陈全忠来,这孩子显然把她当作了可信任的依靠。她俨然已成为这个家里老老小小的希望。
她顿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于是,又安慰了陈秋生一番,为他布置了明天一大早去弄一些细沙回来的任务,这才将他哄去睡了。
陈秋娘又转身去厨房,将锅里熬好焖着的粥打起来放到盆子里,又从井台里打了凉水起来镇着,等粥彻底凉了,盖上盖子,她才熄灯。
屋外,月光不知何时已朦胧得不像话,月亮看起来像是蒙了绸缎似的,不甚分明。
“看来要下大雨了。”陈秋娘自语,从小的乡村生活,让她对这些天气物候都有敏锐的判断。她站在院里,看着月亮,想到今日的起起落落,心里也是感叹颇多。
在院里站了许久,她打了一套五禽戏,舒活舒活了筋骨,这才进屋躺下。
也许是在车上睡过了,也许是今天种种太过离奇起伏,又或许是银子被陈全忠拿走心里不舒服。总之,陈秋娘进屋去躺下,反而久久不能入睡。
山村万籁俱寂,仿若在山的那边的那边的犬吠都能隐约耳闻。在这寂静中,陈秋娘思绪起伏,一会儿想起前世里与外婆共度的时光,一会儿想起戴元庆眉眼带笑的脸,一会儿又想起白日里柴瑜眉宇间坚毅的神色。后来,她就开始琢磨张家的态度,尤其那张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琢磨来去,猜测不透,便更加没有睡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从墙缝里看出去,那月光早就收了影,外面乌漆墨黑的。
这雨也只下了一会儿就停了,月光却没再出来。就在这乌漆墨黑的下半夜,正思绪万千的陈秋娘听得村里的狗忽然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
第055章 了断
万籁俱寂的下半夜,一场大雨,月亮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村里的狗突然此起彼伏地叫起来。还在思绪万千的陈秋娘本能一警觉,就听得有男人骂骂咧咧地说:“叫你娘的叫,有小偷的时候,就没见利索过。”
那人声音颇为沙哑,听起来该有三四十岁了。他一路骂骂咧咧的,舌头有些打卷,听起来应该是喝醉酒了。陈秋娘暗想可能又是哪一家的男人在外面喝醉了,这般深夜才归家。这种情况回去,少不得又是夫妻吵架,一家子不安宁的了。
“呸,这破地方,哪个杀千刀的东西搬了石头在这里,想摔死大爷啊。”那人骂得更大声,听话语内容是被石头绊倒了。
陈秋娘屏住呼吸,认真听着那人脚步声朝这边来了。
“呸,你娘的,这破地方。”那人又骂了一句。
陈秋娘听得似乎是陈全忠的声音,但凭着记忆来辨别对比,似乎又有点不像。陈全忠的声音似乎没有这么沙哑,他貌似也不怎么喜欢喝酒。
但无论如何,陈秋娘都是轻轻翻身坐起来,蹑手蹑脚地穿好了鞋子,摸了摸床头的擀面杖与砍刀。又将衣服裤子绑好,翻身坐在床边。
“大姐,好像是爹。”陈秋生也被惊醒,在暗夜里低声说,语气很是担忧。
陈秋生年纪虽小,但做事说话还是很谨慎。看来真是陈全忠回来了。陈秋娘为与陈全忠这渣爹第一次见面,解决恩怨,处心积虑地布局很久了。但临到这一刻,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手心里微微冒汗。因为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九岁的瘦弱小女娃,更何况今天拿那剔骨刀就累得她手腕疼,疼得现在连拳头都握不紧。
“嗯,别管,你睡。别出声。”陈秋娘低声回答,耳朵却听着屋外的动静。只听得陈全忠踩着竹叶沙沙响,一路近了,先推开竹篱笆门,然后在院子井台打水洗漱,弄得盆桶响,动静大。
然后,他去拍陈柳氏的门,大喊:“开门,开门。”
“是爹回来了。”正熟睡中的陈秋霞也被吵醒,骤然翻身起来睡眼惺忪地说。
“听声音好像输了钱,喝了酒。”陈秋霞停了片刻,又怯生生地说。
“是的。姐,趁他还没过来,你赶快出去躲躲吧。”陈秋生建议,语气里全是担心与着急。
陈秋娘这才想起以前陈全忠输了钱就会回来打陈秋娘,不管多深的夜,不管陈秋娘开不开门,他都会砸开门,抄起凳子、棒子等东西一阵乱打,也不管是不是打中要害,更不管陈秋娘的骨头被打断了没有。总之,要他打爽了,出气了,累了,他才会停手。在这柳村的大半年时间,柳承可以说是隔三差五义务帮陈秋娘治伤。
虽然不是江云亲自挨打,但真正陈秋娘的记忆全与她的记忆融合,那些疼痛,她想一想心都痉挛地疼,整个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你这没出息的。你老娘还没饿死,就给你气死了。”陈柳氏骂骂咧咧,像是开了门。
陈全忠倒是没应声,片刻后,就在陈秋娘屋外喊:“小蹄子,扫把星,给老子滚出来。”
“姐。”陈秋霞一下子扑过来,将她抱住,浑身都在发抖。
陈秋娘反手将陈秋霞抱住,在她耳边说:“别怕,你好生躺着,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不要起来。”
“姐,我怕,爹白天说要打死你为娘报仇。我想等你回来告诉你,没等到就睡着了。”陈秋娘伏在她怀里,怯生生地说。
陈秋娘一听,怒火呼呼就起来了,原本以为他只是渣,赌钱打孩子,这会儿却不料是恶毒得要下杀手。这老东西,真是低估了他。
“再不给老子滚出来,老子打死你。”陈全忠还在屋外闹。
陈柳氏就站在屋檐下,骂骂咧咧:“你个忤逆子,不忠不孝,老母幼儿不养,赌博喝烂酒,输了回来拿孩子出气。你天打雷劈的啊。我命怎么这样苦,生了你这么个忤逆子啊。”
“大姐,你快去承哥哥家里躲一躲吧。从墙边那个洞出去,白日里,我跟秋霞一起挖的。”陈秋生也害怕得紧,立刻爬起来拉陈秋娘。
陈秋娘感到他们浓浓的关心,鼻子发酸,将秋生秋霞搂在怀里,安慰说:“爹就是说说而已,哪一次把我打死了?他也是有分寸的。你们俩快躺下了,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起来,不要出声,免得惹了爹爹不高兴。”
“不,大姐,今天是娘的生祭。爹说要拿你祭娘,我看他那样子,好害怕。”陈秋霞整个人都在发抖。
陈秋娘听闻,一时之间,愤怒无比,却又觉得可悲心酸,心里是恨极了陈全忠。若说她先前做的规划,还有一些犹豫的话,到这会儿,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决策太英明了。
“不要怕,你们听我话,就不会发生。现在躺下,不要出声,不要起来。”陈秋娘一边叮嘱,一边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睡好,盖上被子。
屋外,陈全忠依旧在狠狠拍门,陈柳氏咒骂哭诉。顿时,夜深人静的柳村所有的狗都在狂叫。至于村里人,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景,只当是笑话看了,根本懒得有人出来对此说句什么话。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只要看见有一家比自己家穷、比自己过得凄惨,那么,自己就有活下去的勇气与骄傲的。所以,巴不得看到人过得悲剧。
再说,人家的家务事,怎么好插手呢。
所以,陈秋娘明白:今晚只要没有出人命,估摸着都不会来人。小柳郎中倒是可能来,但柳郎中与柳夫人已经回来,他们不会允许他来的。至于马四爷,或许会来,但传闻马四爷晚上总是要小酌几杯,喝了酒一睡,就是雷都打不醒的。
陈秋娘知道这等局面凡事只能靠她自己。她与陈全忠的恩怨必须有个了断,之后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愉快地脱贫致富奔小康。
“小蹄子,快开门。”陈全忠又大声吼道。
陈秋娘安抚秋生秋霞,在屋内长时间没应声。陈全忠就在门外继续拍门,不耐烦地转而喊:“秋生,秋霞,来开门,不然明天把你们统统卖掉。”
陈秋生与陈秋霞只吓得惊恐,只低声喊:“大姐。”
陈秋娘则应了陈全忠一声“来了”,那是九曲回环的童音,脆生生的响在夜里,全然没有一丝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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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扫清
陈秋娘安抚了秋生秋霞睡下,便九曲回环的声音应了屋外一直拍门的陈全忠。
她应了声,便跳下床去开门,还不忘朗声说:“这么大半夜的,也不怕扰了左邻右舍。催什么催,我这就出来了。”
这声音一出,骂骂咧咧的陈柳氏以及一直吵闹的陈全忠顿时都没有声响了。陈秋娘知道这是因为她的表现与以往太不同了。
以往的陈秋娘,在陈全忠第一次喊开门的时候,就吓得腿脚发软地爬过去开门了。然后,基本上就是遭到陈全忠一顿奔放的毒打。陈柳氏会死活来护着,无奈她腿脚不便,人又不利索,通常陈全忠会将陈柳氏推倒在一旁,继续毒打陈秋娘。
陈秋娘只是被打得满地打滚,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爹饶命,爹饶命”或者喊“奶奶救我,奶奶救我”,再或者喊“爹,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最后,陈全忠打爽了,打累了,就去他屋里睡觉。也不管陈秋娘会不会死,伤势如何。
这个时候,陈柳氏才会喊陈秋生去找柳郎中来救治。陈秋娘则是奄奄一息,每次都昏迷。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两次,因为柳郎中与柳夫人都不在家,小柳郎中来劝陈全忠,陈秋娘才没被打得那么惨。但柳承却是被陈全忠骂得狗血淋头,还因为来多管闲事阻拦陈全忠打陈秋娘,挨了几棍子,右边胳膊有好一阵子使不上力。
原来的陈秋娘对陈全忠只有怕。夸张地说,陈全忠还隔得老远,陈秋娘只要看到模糊的身影,就浑身筛糠似的发抖。陈全忠说一个字,陈秋娘就吓得腿脚没劲儿,昏死过去。
过去的陈秋娘何曾敢这样淡定毫不畏惧的态度跟陈全忠对话,更别说指责他扰了左邻右舍。因此,门外的陈全忠与陈柳氏同时沉默,没了声响。
陈秋娘走了几步。就要去给陈全忠开门。陈秋生与陈秋霞却是一并跳下来,立刻抱住她,吓得不得了。陈秋生说:“姐,等下开门。我们抱住他,你快跑啊,爹是不会下轻手的,何苦今天还是娘的生祭。”
陈秋娘心里感动,越发觉得肩头的担子重了。这样赤诚之心的对待,她决不能辜负,以后,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这两孩子过得好,活得体面。
“不要担心,去躺着睡觉。要相信我。”陈秋娘低声细语,话语尽量温柔带笑。对于这两个乖巧的孩子,她的心总是柔软得不行。
“不。”陈秋生坚决摇头,说,“姐。要我们来保护你一次。”
陈秋娘感动得一时无语,只将他们紧紧抱着。屋外,陈全忠只消停了片刻,就骂骂咧咧地说:“小蹄子,你还敢教训你老子了,快点滚出来。”
“大姐。”陈秋生又喊,那语气是在让陈秋娘快点答应。
陈秋娘知道不能继续在这里跟两个孩子纠缠。便将两个孩子放到床上,说:“不许下来。我跟你们说没事就肯定没事。要相信我,知道不。”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可是”,陈秋娘就立刻拍了拍两个小家伙,说:“不要多说,听话。”
两个孩子没说话了。陈秋娘这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门外,陈全忠更猛烈地拍着门,骂骂咧咧的,什么肮脏的话都骂出来,丝毫不顾及孩子们怎么看他。
陈秋娘在门后站定。然后哗啦啦一下拉开了门,三月夜雨后的风倏然扑进来,带了彻骨的凉寒,送了一股子的酒气进来。
陈秋娘早有防备,立刻闪身到一旁。果然不出所料,陈全忠见门一开,一棒子迎面就敲过来打在那高门槛上,打得门槛砰砰响。
真是黑心,这一棒子如果正中脑门,怕陈秋娘立刻就得见阎王去了。此等人渣,真是恶心到极致,果真是往死里打,这次像是真的要置陈秋娘于死地。
陈全忠一击不中,怒声喝道:“小蹄子,你敢躲。”
“不躲,难道让你打死?”陈秋娘朗声回答。
“还敢顶嘴,翅膀硬了,扫把星,小蹄子,敢忤逆老子了。”陈全忠骂骂咧咧,提着棒子借着微弱的天光就狠狠砸来。
陈秋娘又是一闪身,一条凳子就伸过去,将进门的陈全忠绊得重重摔到在地。
这陈全忠的武力值真的很低啊,简直可以说弱爆了。唉,以前的陈秋娘还被打成那样。怪只怪她太懦弱,丝毫不敢逆了陈全忠的意思,逆来顺受,要被打死了都不知道反抗。
陈秋娘从她的记忆里隐约知道她是活得很恐惧、很苦、很迷茫的。那个小女孩根本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好的,也不知该怎么活才好。她几乎凭借着本能与善良去照顾奶奶与弟弟妹妹。
那孩子真可怜。陈秋娘心里无比同情,不由得叹息。
陈全忠本来醉醺醺的,这又黑灯瞎火,被凳子一绊,狠狠摔到在地,爬起来吐了一口唾沫,更是咬牙切齿地骂:“小蹄子,你敢对老子下手了,活腻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忤逆老子也是跟你学的。你何曾孝顺奶奶,尊敬奶奶?上梁不正下梁歪,子不教父之过。”陈秋娘朗声讽刺。
陈全忠气得发疯,立刻就提着棒子追着陈秋娘满屋子跑,好在屋里除了两张破木板拼成的床,一条烂凳子便没有别的了,足够宽敞。
陈秋娘早就熟悉屋里的情况,她刚才还用心做了布置。所以,她借助黑夜的掩饰,游刃有余地躲避着陈全忠狠狠落下的棒子,并且带着他在屋里转。
最终,陈全忠踩在了她事先放置的砍刀上,顿时大叫一声伤了脚,立刻就吼道:“你个挨千刀的,看我不打死你,竟敢算计你老子了。”
陈秋娘亦不答话,拿着结实的擀面干就往门外跑。陈柳氏在门外哭得曲径通幽的,拖着喊:“忤逆子啊,你怎么这样不消停啊。我是做了什么逆啊。”
“我每次没打死你,留你性命。就是想着拿你做生祭,今天正好。”陈全忠恶毒地咒骂着追打陈秋娘。
陈秋娘跑出房门,就拿起放在门口边的簸箕里的另一把砍刀将绑门的麻绳直接砍断。这麻绳她早就做过手脚,只需要狠狠地砍两下,这门就倒了。
所以,她拿砍刀三下五除二直接将那摇摇欲坠的门卸了,直直砸在追出来的陈全忠身上。古代的木门全是实木的,重得要命。这一下子砸下去,噼里啪啦的,陈全忠顿时哎呀地呻吟两声,继而是推开那门,抓着旁边的砍刀站起来,吼道:“小蹄子,你要杀老子,看我非打死你不可。”
我去,这陈全忠防御力还很高啊,这么个木门都没把他砸个腿脚断裂。陈秋娘往院落里跑,她想若是最后一个计策都没办法的话,她必定要往屋外广大的田野里跑啊,保命要紧。
陈柳氏看到陈全忠拿了砍刀,当即也吓疯了,声嘶力竭地喊:“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陈柳氏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凄厉。陈秋娘却烦躁起来,她这么一喊,一会儿果真会有人来的。那她的计划就会失败,这次若没跟陈全忠做了了断,收拾了他。那么,她就会处于极度的危险中。
时间不多,争分夺秒吧。
陈秋娘一边绕着院子跑,一边要自己要沉住气,冷静。
“秋娘,你快跑啊,快跑。”陈柳氏一边喊,一边朝陈全忠扑过去,又凄厉地喊:“你杀了秋娘,犯了命案,你媳妇也不会哭,也你也赔命。你这让你老娘幼子如何活啊。”
陈全忠躲开陈柳氏,只追着砍陈秋娘。陈秋娘绕着院子跑了两圈,看到竹林那边有火把来了。她立刻就跃上屋檐,躲到那石磨后面。陈全忠提了砍刀,一下子砍刀石磨上。石磨摇摇欲坠,陈全忠不管不顾,一心想要弄死陈秋娘,于是就绕着石磨继续砍她。
陈秋娘早就计算过石磨的方向、力道,待到了合适的位置,她将昨天白日里嵌在石磨的铁钉抽了。那石磨的上磨盘由于陈全忠的按压,一下子就滚落下去。那是实打实的青石磨子,少说也重达一百斤,直接就压在陈全忠的双腿上。
陈秋娘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继而就听到陈全忠杀猪般的嚎叫,喊:“小蹄子,你要杀老子,你好狠毒,好狠毒。”
陈秋娘松了一口气,这才装着惊吓得很的样子过去查看,一边查看,一边慌张的语气喊:“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那石磨磨盘砸在陈全忠左腿上,将他压得动弹不得。不过有没有流血,伤势够不够残废在家,因为天色已晚,陈秋娘完全看不清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直接又把另一块石磨也推了下去。这块石磨下去,撞击了之前那块石磨,陈全忠再度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陈柳氏懵了,好一会儿才惊恐地跑过去,喊:“儿啊,儿啊。你怎么样了?”
陈全忠龇牙咧嘴地叫着,陈柳氏立刻就呵斥陈秋娘:“快去请柳郎中来给你爹瞧瞧,你还愣着做啥?”
陈秋娘还没说话,便看得篱笆墙外,打着火把的正是柳承与江航,两人正急匆匆赶来。而在这火把的映照下,她被吓了一跳,因为她看到院里那棵大树上坐了一个人,正吊儿郎当地对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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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我也是恶人
这人不该在*镇么,怎么跑到这院子来了?
陈秋娘十分疑惑地看着树上那人,但那人似乎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而是挪了位置,藏匿到树枝茂密处了。
陈秋娘这会儿也没空管他,只站在陈全忠身旁,问:“爹,没事了,小柳郎中来了。”
“滚开,滚开,你这个扫把星,小蹄子,烂货。”陈全忠像一条疯狗一样狂吠,骂得陈秋娘想抽他两巴掌,即使不是亲生父亲,也不该这样骂一个九岁的小女娃。但陈秋娘很克制,大约是这个晚上陈全忠打孩子的情况跟以往都不同,或许是因为陈柳氏那凄厉的“杀人了”的叫声,让早就习惯了陈全忠打孩子、认为根本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柳村人在今夜这个不寻常的时刻出动了,都来陈家看个究竟。
这乌漆墨黑的夜晚,不光是近在篱笆墙外的柳承与江帆等人手持的火把带来亮光。她举目望去,田埂上三三两两的亮光正朝这边移动。
她再怎么对陈全忠愤怒,也不会在这个时刻做落人话柄的事。所以,她就站在陈全忠身边,假装无视他的辱骂,只一个劲儿抽抽搭搭,委屈地说:“爹,我不该,不该躲到石磨后面的。我不该。”
“滚开,滚开。”陈全忠大约因为疼痛,异常激动地闹着。
陈柳氏毕竟心疼儿子,竟然是在他旁边跪下来,带着哭腔拖长声音喊了一声:“儿啊。”
“你也滚开,要不是你抱这个小蹄子回来,我们家会这样?她是亲娘亲爹都不要的灾星,你捡回来,你捡回来,你还跟我说青城山的道士说她命相奇贵,你骗得我好苦啊。”陈全忠恶狠狠地数落,说到后来情绪激动。还一伸手将陈柳氏掀翻在地。
原来亲爹娘是嫌弃陈秋娘生辰八字硬,克父克母才丢弃的。这陈柳氏也是大胆竟敢将这样的女娃捡回来做孙女,这不是诅咒自己的儿子儿媳死么?这不科学啊。
陈秋娘判定其中必定有诈,但她又实在对于找寻什么亲生父母。追寻身世没任何兴趣。她要做的就是要一步一步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美食王国,在这个乱世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而眼前要做的是将陈全忠的事彻底摆平,不能让他挂了,还得让他不能成为她人生道路上的一颗定时炸弹。
这会儿,两个百多斤的石磨压在陈全忠的腿上,骨头断裂是肯定的。她那时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了。这只等全村人到了,小柳郎中来诊断一下。不过无论怎么诊断,陈全忠肯定要在家躺很长一段时间的。
“青城山的杨道士亲自看的面相与生辰八字,错不了的。儿啊。素娘的死是乱世*啊。你怎么总是怪一个孩子。”陈柳氏跌坐在地上拖长声音哭得凄惨。
“我没你这种黑心肠盼着儿子儿媳死的母亲。”陈全忠厉声喝道。吓得屋内两个幼弟哇哇大哭。
陈秋娘一边急匆匆地跑去给柳承一行人开篱笆门,一边大声喊:“秋生,秋霞,你们快去看看弟弟。”
陈秋生与陈秋霞早先就醒了,只是陈秋娘让他们不要下床。不要出声,这会儿听到大姐的吩咐,两人赶快就掌灯去了陈柳氏的房间,安抚两个幼弟去了。
“承哥哥,我爹被石磨压断了腿,你快帮我看看吧。”陈秋娘语气神色都急切。
柳承看着她,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让她不要担心,然后将火把交给江航的一个手下,快步走到陈全忠身边蹲下。
“滚开,我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管。”陈全忠还是喊,简直是泼皮无赖的行径了。
陈秋娘极端鄙视这人,面上却是轻言细语。说:“爹爹,你受了伤,不易动怒,不然血脉会不通,也可能终生不能行走了。你再不喜欢秋娘,也请为了您自己的身体,平静些,让小柳郎中为你瞧瞧这腿吧。这小柳郎中的医术可好了,每次你把我打得快死了,都是小柳郎中为我治伤。就是上次我被毒蛇咬得死过去,都是柳郎中一家救了我。他可是有回春之术的。”
她说得极其得体,语气里又全是委屈,赶来的村人见此情景都觉得心酸,交头接耳称赞这女娃懂事,却摊上这么个爹。
“你这个扫把星,你先前反抗老子的模样到哪里去了?收起来做啥?不敢让人看看,看看你这不孝的嘴脸么?”陈全忠依旧声嘶力竭地闹,简直越发惹人讨厌,就连一向淡定平静的江航都不由得蹙了蹙眉。
“麻烦大家帮我爹把这石磨挪开吧。他受了伤,言语难免失了体统,大家见谅。”陈秋娘吸了吸鼻子,对众人行了鞠躬礼。
“这丫头就是懂事,陈全忠,不是我说你,你赌博拖累全家,你还怪这娃。若不是这娃娃,你儿子老娘早饿死了。”李屠户大嗓门批评陈全忠。
“你们就被她骗。她多狠毒,是她推了磨盘来砸我的腿的。”陈全忠喊道。
“那一百多斤的磨子,她九岁的小女娃,全忠啊,不是二舅舅说你,你觉得你这话大家信么?”柳村看祠堂的柳旺兴理着白胡子语重心长地批评。
众人也是纷纷附和。陈全忠百口莫辩,柳承则是阻止了前去抬石磨的人,说:“这不要随便移动,怕砸破了血管,一挪动,这血喷射,就是大罗神仙也是没办法的。”
众人听到柳承的说法,顿时议论纷纷,惊恐得很。先前气焰很嚣张的陈全忠亦顿时泄了气,像是酒都醒了,惊恐地问:“那怎么办?小柳郎中,你说怎么办?”
柳承安抚他说:“稍等,会有办法的。”
陈秋娘则在疑惑柳承这说法。她知道这砸伤有时候会破了血管,但砸伤动脉,让血喷射出去的几率应该很小很小,至少她没听说过。
那么,这柳承其实是想让陈全忠多被压一会儿?陈秋娘想到这个可能有些乐。不过,接下来柳承的举动就让陈秋娘觉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人柳承是医学世家出身,是柳家这一代唯一的传人,为人刚正不阿。妙手仁心。
嗯,这古板正直的人怎么可能会跟她这种从小玩心计长大的人一样,有这种整蛊之心嘛。
人柳承很认真地拿了火把蹲下身去检查了陈全忠的伤情,又细心询问了疼痛的感觉。这才对江航说:“想请你的手下来帮忙搬动这两块石磨,可否?”
“然。”江航一个字,挥手吩咐手下听柳承吩咐。
柳承找了四人,交代了如何用力,然后听他指挥来搬动石磨,这才将压着陈全忠双腿的石磨搬开。熊熊火把映照下,陈全忠的裤腿全湿了,不知道是血打湿,还是院落里积的雨水打湿的。一双小腿都变了形,耷拉在一旁。
“呀。原来搬石头都有学问。”有人低语。
“啊,这伤得挺重的,恐怕......”人群里有人说。
陈秋娘则站在一旁,认真看柳承诊断伤情。她需要确切知道陈全忠的伤情,以便于接下来的部署。她不是白莲花。不是圣母,甚至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活着,有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底线,也有自己的底线。
柳村闹腾了许久,在柳承诊断病情的这刻却格外安静,就连那些狂吠的狗都没了声息。周遭之后陈全忠压抑的呻吟。
柳承做了简单的处理。众人将他抬到屋内。柳承用药水为他清洗,又细心检查了骨头。这才说:“骨头破裂,可能还有碎片在肉里,要割开看看,至于这走路,好好养着还能走。但若要像以前那样是不可能的了。
陈柳氏一听,眼泪顿时就来了,拉着柳承问:“小柳郎中,真的没办法么?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陈柳氏这话让周围有些人发出轻微的嗤笑。陈秋娘也觉得这话好笑,这顶梁柱什么时候起过该起的作用了?
柳承则是很耐心地安慰陈柳氏。说:“不会残了,只是以后走路不太方便。”
“这有什么区别?让你老子来给我治吧。”陈全忠很不礼貌地开口,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陈秋娘皱了皱眉,就说:“爹,柳郎中受伤了。再说了,小柳郎中尽得柳郎中真传,青出于蓝的。每次你把我打得快死了,都是他救的我。没几天,我又活蹦乱跳地去讨饭了啊。”
她说这话简直是存心撕陈全忠的脸,戳他的心窝。天真的语气说出打脸的话来,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有人就指责他说:“你别挑了,小柳郎中免费为你家秋娘看了多少次病了?今天给你治腿,你还拿得出诊金么?你还挑。”
陈全忠被打脸,便不再说话。陈秋娘则做了一个女儿该做的事,对柳承行鞠躬礼,说:“我爹是太疼了,胡言乱语的,还请承哥哥为我爹治腿。至于诊金,秋娘一定会尽力还了的。”
柳承连忙摇头,说:“秋娘不必多礼,都是邻里,我尽力为陈叔治病就是。”
陈秋娘又是一阵寒暄感谢,然后又将他拉到一边,仔细询问陈全忠的病情。柳承表示一年半载是走不得路了,若是好好将息,将来可以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动的,在屋内自理个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麻烦承哥哥了。唉。”陈秋娘轻叹一声。心里却暗叹:我也是恶人了。
柳承点了头,到屋里为陈全忠仔细清洗、治疗,一道道工序,不知不觉就到了东方发白,天亮鸡鸣。村人早已三三两两散了去,江航以及几个属下则在堂屋里坐着等柳承。
陈秋娘得了空,这才出了屋,假装在院内的树下活动筋骨,仰头瞧树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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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无所谓啊
陈全忠两只小腿骨头破裂,柳承说还可能有碎骨,所以为陈全忠开了刀,清理碎骨,又包扎好。就单是这一项工作就从天没亮做到黄昏。
期间,陈秋娘出去找了些野草嫩芽,一是想拿野草嫩芽来焯水和面做烙饼吃,二则是想看看那家伙还在村里么,她想知道柴瑜的情况。她绕着村转了一圈,野草嫩芽都摘得差不多了,也没见着那人。陈秋娘心想也许是人多眼杂,他不肯出来相见,那就绕去个人少的地方。
她想起上次在村外纷河回旋潭那里查看过水质与鱼类,目测过那里的水质可以产出肉质鲜美的河鱼,试验一番可成为鱼中珍品的。这会儿去瞧瞧前几天涨水退水后,那水潭里可有什么变化,顺带那一带人烟稀少,看看那家伙会不会主动出现。
陈秋娘打定主意便提着篮子穿过碧青的田野,径直往回旋潭去。前几日,下了大雨涨了水,纷河水急浪浊。这几日天晴,昨夜那一场雨也没引发新一轮涨水,如今的纷河水流虽湍急,却清澈无比,前日里瞧不见底的回旋潭如今已看得到底。日光下澈,游鱼细石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秋娘站在潭边仔细辨认,除了常见的鲫鱼、鲤鱼、沙鳅之外,还有一种青背身窄长鳞片泛白的大眼鱼游来游去。
呀,这是白水鱼,而且这么大条的,清蒸最好吃了。陈秋娘十分高兴。
她是认得这种鱼的。在那个时空,她生活的蜀中乡村只要靠山的干净小溪中就有这种鱼。但这种鱼对水质要求很好,所以数量很少,而且水质不够好,这种鱼的便寿命不长,因此也长不大。她小时候捉了来,因为太小,都是直接油炸,拌上特制的椒盐调料下饭。外婆总觉得可惜。说这种鱼若是大了,拿来清蒸,那肉质滑嫩,味道鲜美。简直是人间美味。
她后来去了江南上学,在街上见到有买这种鱼的,好几十块一斤。她买过条,问了外婆的做法,到系里年轻的女导师家里清蒸的。那天,她与女导师把那条不算小的鱼吃得只剩了一副一点肉都不沾的鱼骨架,果然人间美味。再后来因为戴元庆的缘故,陈秋娘去了国外,便再也无缘白水鱼了。
而如今,这回旋潭里的白水鱼。看起来最少是一斤以上的。这纷河的水质果然不错。陈秋娘笑得十分高新。不过苦于没有工具,便在水边呆了一会儿,看那人依旧没出现,便打道回府。
其时,约莫早上*点的样子。日头才刚刚冒出山间,日光温和。柳承还在一丝不苟地为陈全忠做手术,捡出可能的碎骨头。江帆及其手下还在一旁候着,随时等着帮忙打下手。秋生秋霞亦乖巧地候着,等人吩咐。
陈秋娘提了篮子回来,将嫩芽洗净焯水,揉碎在面粉里。加了水与酵母曲盖起来,便生了火熬了清粥在锅里,吩咐陈秋霞协助陈柳氏喂两个幼弟。她做好这一切,便去了马四家。马四正套了车要去五里镇,今日适逢五里镇赶集。
他远远地看到陈秋娘,就打招呼问:“娃娃是要去五里镇?”
“不了。我爹被石磨伤了。小柳郎中在救治呢。哪能走得开呢。四爷爷,您路上小心些,昨夜下了雨,山路滑,怕有滚石啥的。”陈秋娘与马四攀谈。
马四点点头。却是感叹说昨晚回来喝了些酒,睡得死了,竟然没听到她爹要打死她的事。
“没事了,四爷爷。我爹那腿伤了,小柳郎中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也打不了我,也去赌不了钱。这倒是好的了。”陈秋娘说。
“这是不错。只是往后你要伺候他,怕也是不好过日子了。”马四感叹一阵,回头才想起来问陈秋娘来找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秋娘便说来借钓鱼竿的,同时也是托马四帮她买一副简单的钓竿。马四闲暇时本就喜欢垂钓,一看陈秋娘亦喜欢,立马眉开眼笑,一边进屋拿钓鱼器具,一边说:“娃娃还会垂钓么?可学过?”
“学过一些,略懂皮毛,若是四爷爷得了空,定然要请教四爷爷了。”陈秋娘回答。
马乐呵呵地将钓鱼器具递给她,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说要立刻启程了,这五里镇虽比*镇近一些,但路难行。
陈秋娘拜别了马四,直接就去捉了蚱蜢,回家用面粉蚱蜢捏碎,加了两滴香油捏成散饵,随即又去挖了蚯蚓,抓了孑孓(蚊子幼虫,钓河鱼引鱼窝群的上品)若干,便去了回旋潭。
马四的钓具自然比不上现代化的钓竿,但也算不错。至于半钓、沉水钓、浮钓,到底使用哪一种,则需要调试。每一种鱼都有其生活的水层,还因为鱼嘴的不同,使用的钓竿、钓钩、钓鱼方式都不同。陈秋娘是个吃货,前世里对钓鱼也是有些研究的。
不过,对钓白水鱼却没有任何的经验。毕竟在那个时代,水污染很严重了,就是白水鱼最多的地方巢湖白水鱼也越发稀少了。
陈秋娘跑到回旋潭边,选了一处适合下竿的静水。捏了一把面粉饵料。这种饵料因为加了一两滴香油,又加入了蚱蜢,很大的腥味,大多数小鱼是喜欢这种腥味的。而白水鱼是食肉的鱼类,在水中以食小鱼小虾为主。那么,即便白水鱼不喜欢这种饵料,也会喜欢招来的小鱼群,白水鱼肯定也会为了这些小鱼前来。小鱼不会坐等天敌吃掉,所以,会一哄而散,那么白水鱼面对陈秋娘抛下去的钓钩上的孑孓,肯定不会放过的。
她选了地点抛入香油面粉饵料,观察了一下鱼儿聚拢情况,发现小鱼们纷纷而来。她非常满意这种情看,便又抛入一些孑孓,之后才悠闲地将一小段蚯蚓穿上钓钩,抛竿如水,浮钓试探。
她静静地注视水面。因为水清澈,看得到潭底,所以。小鱼来去聚集无数。期间,有鱼咬钩,她也拉起来,是两条一斤多的鲫鱼和一条约莫半斤的金鳞鲤鱼。还有两条常见的五彩鱼鳞的鱼,她一直只知道方言名字叫倒挂刺的鱼。
“咦,这鱼挺好看的。”身后响起清朗的声音,依旧是笑嘻嘻脆生生的。
陈秋娘吓了一跳,终究还是没转身,专心地将倒挂刺从鱼钩上取下来丢入小木桶内,又穿了鱼饵抛竿入水。这才问自动坐在她身边的正探头探脑看她钓上来的鱼的少年:“你不是应该在*镇么?怎么来这里了?”
“嘿嘿,我以为你会问那小子的伤势如何呢。”来人正是话唠江帆,嘴上叼了一根青草,吊儿郎当的。
“钓鱼切记分心。吵嚷,嘘。”陈秋娘不看他一眼,示意他小声点。
“哦。”江帆没精打采地回答,但不过片刻,江帆就压着嗓子说。“你爹都受伤了,你还有闲情钓鱼啊?”
“小柳郎中救治我爹,辛苦得很,钓鱼款待恩人。”陈秋娘低声回答,眼睛盯着水面的浮子,判断情况。
“说实话,我眼神很好的哦。暗夜里。我也比常人看得更清楚。”江帆笑嘻嘻地说。
陈秋娘听得出他话里有话,只是淡扫他一眼,说:“然后呢?你去向你的主子报告?”
“这,我,我才不是那种下作的人呢,你怎么可以那么看我。我们现在只是在闲聊。闲聊。懂不?”江帆大约很不耻打小报告的那种人,一听陈秋娘那么说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陈秋娘无视他的激动,只抬头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树影。觉得时间还不算晚,就继续垂钓。
“我说真的。何况,哥是自由的侠客,哪里来的什么主子啊。”江帆朗声说。
“小声点,你吓走了我的鱼。”陈秋娘不满地看了看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哦。好吧,好吧,我小声点。我告诉你,我是侠客,是以行侠仗义为己任,以天下苍生为重的侠客,懂不?我所谓的秘密任务,只是跟大伙儿抽签输了,愿赌服输而已。”江帆毕竟少年心性,说好听点是率真有趣,说得不好听点,有点五行属二。他被陈秋娘这么一激将,居然开始很严肃认真地解释了。
“江侠客,那下任务的是谁呢?你跟谁打赌了?”陈秋娘对他展颜一笑,随口就问,期望这话唠一不下心说漏嘴。
江帆一愣,立刻恍然大悟地说:“你又来套我的话,难怪陆宸说跟你说话要格外小心,会言多必失的。”
“他那是对我有偏见。我才九岁,又长在乡下,哪能那么多心思的?我很单纯的。”陈秋娘低声说,终于看到一条貌似白水鱼在鱼饵周围徘徊了。
“哈哈哈。你觉得我信?别忘了,昨晚我在你家院子。”江帆得意地说。
陈秋娘没理会他,紧张地注视水里,感觉手里的鱼竿一沉,那条精明的白水鱼终于咬了钩,她紧张地观察着浮子的情况,计算着拉钩的时间与角度。
“我说,其实也不怪你的,那个情况我都看到了。你是自保。不过,你是早有预谋吧?我可觉得你是引着你爹在院子里绕,然后很从容地绕到石磨那里。那石磨你也早就做过手脚了吧?你谋划已久,是不是?。”江帆以为她沉默是觉得不好意思,害怕啥的。便在沉默片刻后,继续絮絮不止,结果一开始,他是要她不要害怕啥的,到了后来是兴奋地分析昨夜的种种。
陈秋娘没啥反应,专心钓鱼。其实,她在昨夜看到他的笑容就料定他什么都看到了。他这会儿说,她也觉得稀奇,只不过她还是觉得这孩子可惜了,人挺聪明的,智商也高,就这么一张话唠的嘴,注定是毁了。
“哎,真的,我当时想出手救你的。我对你没别的看法,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估计也得那么做。”江帆见陈秋娘不理会,一下子蹦跶起来,俯身在她耳边朗声说。
陈秋娘端坐着眼睛也不眨,在掐准时间后,快速收钩,干净利落地拉起来一条一斤多重的白水鱼。在取了钩,收拾渔具时,她才慢腾腾地说:“你怎么看我,或者你张家怎么看我,再或者明确点说,张赐怎么看我。我真的无所谓啊。我就是那么个人,你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我自活我的。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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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我要娶你
陈秋娘收拾了钓具,提了战利品快步往家走。江帆说了一大堆,她却丢了一句“我自活我的”,这让江帆很不爽。
话唠对于别人无视他的话语,简直是零容忍。江帆说了一大堆,被陈秋娘彻底无视。他愣了一下,立刻就追上来,说:“喂喂喂,话不能这么说。人活在世上有时候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的,以人为镜,时常观己,才能进步啊。你这小女娃,不能坐井观天的。”
陈秋娘不理会。江帆就蹦跶着跳前跳后的,试图将她的世界观人身观扭曲得更他一致。
“哎,我听说你跟张老夫人说你想有自己的成就,可是你这个不在意别人意见的态度,怎么是能成大事的样子啊。”江帆继续说。
“听取别人意见和在意别人看法是两回事。江公子不要再说了。”陈秋娘终于忍不住开口回应了一句,然后她就后悔了。
江帆见到她回应,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立马说:“你能有这份儿觉悟,果然是不一般呢,难怪都是在说你呢。”
“都在说我?都有谁啊?”陈秋娘反问一句。心里知道是自己对阵张老夫人与张赐的事,正被张府的人议论纷纷。大约对她是又好气,又提防的。毕竟一个百年荣誉不倒的武将世家,历经历朝历代的起伏,依旧荣耀光华,除了大气、严谨、刚勇,肯定还对事对人都格外小心。这几日,少不得会讨论她的。
“咳,咳,咳,你那么聪明,还问我做啥。”江帆关键时刻就卖关子。
陈秋娘本来也没指望他会正正经经地回答,索性就不再言语,只提着东西快步往家赶。这个时空的早饭一般都在早上十点过的模样。这会儿赶回去,折腾一下,估摸着就差不多了。
‘哎,我就那么讨人厌么?你总是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江帆追上来。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陈秋娘不作声,只瞧着柳村大片的稻田,高大的稻谷产量并不高,若是能提高产量,培训出独一无二的稻子提高产量,这也是致富的好方法。她看着周遭的一切,兀自脑洞大开,完全无视江帆的喋喋不休。
“哼,陈秋娘,那小子醒了。你真不想知道他怎么样吗?”江帆喋喋不休均被无视之后,使出杀手锏,拉出柴瑜的情况。
“他伤情如何了啊?”陈秋娘很认真地问江帆。
“果然——”江帆扶额碎碎念,“我去吴越,哪个女子见了我。不是乐意跟我说话得紧。还有好些人排队见我呢。你倒是好,爱理不理的。哼,若不是我言而有信,愿赌服输,我能是你一个小村姑想见就能见的么?”
这孩子果真是无聊。陈秋娘耸耸肩,说:“那你别让那些姑娘久等了。快回去啊,我要忙了。”
“哎。你真不想知道了么?”江帆大喊。
“你已经说了啊。他醒了,这就足够了。好了,我很忙,没空理你。”陈秋娘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她本来一堆的事,这话唠小子还这么碎碎念,啰啰嗦嗦。自以自己酷炫拽,智商高,让她实在没法忍受了。
“哼,我偏不走。”江帆像是被宠坏的孩子,容不得人逆他。别人说东。他偏要向西。
“随你。”陈秋娘丢下一句,就已经到了院落里。
“你怎么在这里?”院落里值守的江航眉头一蹙。
“我的任务,任务在哪里,我当然在哪里了。倒是大哥,你护送柳郎中回来,不是昨晚就该回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是怀着什么私心?”江帆哈哈笑,又在秀智商。
正在洗鱼的陈秋娘不由得摇摇头,内心是对江航有这样一个弟弟表示无比同情。
“早晚会败在你那张嘴上。”江航不悦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到屋里去了。
江帆耸耸肩,就蹦跶着跑到陈秋娘身边,蹲身在一旁,自顾自地说:“我哥就是那德行,想要的不要敢说,做人太严肃,古板得很。”
“我觉得人稳重,大气,是伟丈夫。你差得远。”陈秋娘一边将鱼都放到木盆里,一边说。
“你不懂欣赏。”江帆嘟囔了嘴。
陈秋娘不管他,兀自倒了水到木盆里,等鱼儿游了几圈后,将鱼抓起来,快准狠地砸晕了鱼,开膛破肚,去除内脏,小心翼翼挖干净腮,用刀刮去鱼鳞。
江帆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陈秋娘放好调料,上锅蒸馍馍和鱼了,话唠的他才来了一句:“你下手快准狠,可以学剑呢,跟我学吧。”
正在烧火的陈秋娘一怔,她不是没想过学点功夫防身,但苦于找不到靠谱的师父,再者,更重要的事,不是学武,而是脱贫致富。
“我剑术很不错的哦。”江帆很得意。
陈秋娘垂了眸,说:“自吹的人通常都不咋样,我找你大哥教还比较靠谱。”
“哎,我大哥很忙的,他的时间都是安排好的。”江帆大声说,随即又小声嘀咕:“咦,他留在这里,莫非是瑞祺的意思?”
陈秋娘听得他提到张赐,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莫名的恼火。原本是想找他合作,或者入股也好,他坐着收银子的。可是,他那么自恋自以为是,还恶毒地猜测她是想嫁入豪门,还来个什么永不相见,金钱买断恩情什么的。
呸。这会儿又是做这些事,实在太无聊了吧。
“真的,我剑术真的不错,在汴京时,那些军中子弟全都挑不过我。”江帆得意洋洋,自顾自地吹。
陈秋娘不予理会,只默默招呼客人吃饭。柳承中途耽搁不得,表示不吃饭,继续为陈全忠诊治。不过,陈全忠需要进食一些汤水,陈秋娘准备了粥和理了刺的鱼肉,他却嫌恶地不吃。
陈秋娘也懒得伺候,直接就喊秋霞去喂爹爹吃饭,自己则顺势出门往院落里来。她刚出得房门。就看到江帆直直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似的。
“咋了?你这眼神怪吓人的。”陈秋娘觉得他有些奇怪。
话唠江帆却没说话,只是舔舔嘴,手里还拿着半块蒸好的白面馍馍。因加入了嫩草叶子调味上色,呈现出浅绿色。
话唠不说话,甚至奇怪。但陈秋娘实在没功夫理会他。她还要为生活费伤神。
家里原本有张赐用来买断恩情的银子作为储备,可以让家里好好地生活一阵子,她的压力也不那么大。可现在都被陈全忠拿走了,她身上的那丁点银子撑不了多久。而陈文正那客栈八字还没一撇,更别说赚钱的事了。至于拿食材换些钱,也毕竟是小钱,不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去放手大干。
思前想后,她还决定去一趟万三娘家。让那李桃花尽快说服朱文康退婚。虽然这退婚银子,李桃花和万三娘张着血盆大口把银子克扣了不少,但这是目前赚到银子的最快捷径,更何况,朱家的婚不退了。始终让人觉得很不安。
这会儿,她正好没什么事,就准备去跟万三娘谈谈。谁知她才走了两步,就看到那像是中邪了不说话的话唠江帆狠狠地咬了一口馍馍,三下五除二嚼了嚼吞下去。
我做的有那么难吃?陈秋娘很是疑惑。她今天做得还算美味啊,虽然很多调料找不到,但用几种草汁来调配出来的滋味也别有一番风味啊。
陈秋娘正疑惑时。话唠江帆咬了咬唇,很是紧张地喊了一句:“秋娘。”
“啥事?快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忙。”陈秋娘催促。
“你嫁给我吧。”江帆扑闪他一双大眼睛,很郑重其事地说。
这是什么戏码?不仅是陈秋娘吓了一跳愣住了,就连院子里的江航以及江航的手下都愣住了。大家一时之间就被这句话震得寂静无声,齐刷刷地看着江帆。
江帆则无视众人的目光。手中依旧拿着白面馍馍,神情很严肃地说:“秋娘,你嫁给我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别,江帆江大爷。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因为忙就没认真听你的教诲。求你了,别用这方法来吓我。真的,这种方法太幼稚了。”陈秋娘终于片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迅速分析出这家伙肯定是被无视,这会儿用这种方式怒刷存在感来了。
“秋娘,婚姻大事,怎可儿戏呢,我是认真的。”江帆急切地说,眼巴巴地望过来,那神色竟然像是认真的。
这人吃错了啥药,怎么会在瞬间就要娶她。这种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跑出来的实验对象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你疯了,别闹了,给我滚回去。”一旁缓过神来的江航发了怒,一个箭步过来就抓住了江帆的胳膊,示意手下将他拖走。
“我闹啥了。我就是喜欢秋娘。我从小就发誓要娶一个能做出美味的女子为妻的,你是知道的。大家都知道我这愿望的。秋娘,她贤良淑德,又能做出美味来。”江帆嚷着闹起来,跟江航的几个手下扭打起来。
“别发疯了,她不可以。”江航沉声说,然后示意手下速度将江帆拖走。
“为什么不可以?瑞祺是要娶功夫了得的将门女子的,早就订了亲的,我就要娶陈秋娘。”江帆大声嚷了这么一句。
江航一张脸顿时黑得像锅底,直接闪身过去,拿了腰带将自己的弟弟捆了,示意手下速度拖走。然后,他向陈秋娘拱手说:“我弟弟从小爱说疯话整人,陈姑娘千万不要中计了。”
陈秋娘表示不介意,然后江航说还有事,便匆匆告辞。陈秋娘却在原地来来回回地咀嚼他们的对话,突然就觉得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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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的第二更。
第060章 正是机会
陈秋娘来来回回咀嚼江帆与江航的对话,突然就确定了几件事:
首先,江帆所谓的任务肯定是张赐派的。其次,根据柳承在马车上欲言又止的种种,张赐让他护送的目的是想要打听关于她的事。不然,江航等人都说那景凉是神医,而且张府的人都很信任的样子,又怎么会在护送的时候再叫上一个乡间郎中的儿子呢。
不止这些,江帆刚那句话还表明这张赐对他周遭的人示意了她的归属是她的,别人不可触碰。
呸,最烦这种权贵子弟的自以为是,都以为自己是多了不起的存在,可以轻易掌控平凡老百姓的生死。
“哼,若是那张赐太过分,我不介意让他认识一下什么才是人生。”陈秋娘嘟着嘴自语,尔后深深呼吸,平复了情绪,才大步往万三娘家去。
万三娘正在菜地里除草。陈秋娘站在菜园边上,问:“三姑,可在忙着呢。”
“这会儿还没到正式忙的时候,要这田里的稻谷披了谷,那才是忙呢。秋娘来我这里,可是有事?”万三娘笑呵呵地说。
“三姑人好,平素最替我们一家着想。昨夜的事想必三姑也知道了。”陈秋娘说着,便瞧着万三娘的神色。
万三娘点点头,又叹息一声,说:“你喊我一声三姑,我便也掏心地说,你爹伤成那样,却也是幸事。至少不会总打你,也不会再逼|你奶奶拿什么东西换钱去赌博了。只不过苦了你,你爹的脾气,估摸着伺候他,够有你不好受的了。而且小柳郎中虽然仗义,但你也总不好不给他些诊金吧。我看柳夫人也不是个和善的人。”
陈秋娘伫立在菜地边,见这万三娘也不拐弯抹角,她亦直说:“三姑总是体恤我家的情况,也深知我家难处。所以。我今日来此,便是想请三姑帮我一把,跟花姑姑说一声,那退婚的事是不是可以快些做。”
这话说到明面上。万三娘也不遮掩,立刻就叹息说:“不是我不肯啊。我那表妹托人来传话,朱家现在闹得不可开交。朱家二老爷失踪好几年的儿子又回来了,正跟你朱大公子抢财产呢。这会儿去说退婚的事,怕是不合适的。”
陈秋娘笑着说。原本她也只是来央着万三娘催促一下李桃花尽快帮忙退婚的,却不曾想听到有人名正言顺地跟朱文康抢家财,那如今这枚玉戒的价格就不同了,而现在退婚正是时候,陈秋娘十分高兴,便笑着说:“三姑。此时却正是合适的时候呢。”
万三娘一听,一脸疑惑地“哦”了一声,问:“怎么合适了?”
“前些日子倒不适合。这会儿正是合适了。原本我以为朱家这一代就朱文康一人是嫡出,其余的嫡出也不过也是叔伯辈分,而且都没子嗣。那朱文康又要与成都府的官家小姐结亲。身价分量就更高了,拿下朱府的产业肯定不在话下。可如今,忽然跳出个二叔的儿子来分家财。他若没有压倒性的说服证据,武力又比不过人家的话,朱家产业是肯定要被吞了一半的。”陈秋娘压低了声音向万三娘分析。
万三娘实在没听懂,便急急地说:“你直说了。这些都不要说了。”
“嗯,三姑。我手中那玉戒是老爷子手上戴的。前些日子,老爷子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又觉得我家中落,配不得他那孙子,可又担心我拿这玉戒生事,才让花姑姑来退婚的。我也听我奶奶说过。当年朱家为表诚意,用的是当家主子的信物之一。这信物,朱家生意上来往的人都是认得的。你说,在这个时刻,花姑姑去给朱文康出谋划策。拿这个玉戒回去拿所有家财可是名正言顺的了。那又何止是先前抠门的朱老爷子出的五十两呢。”陈秋娘与万三娘说了一番。万三娘立刻两眼放光,抓了一把青草搓了搓手上的泥土,说,“我一会儿就去*镇一趟,桃花应该从成都府回来了。”
“那就有劳三姑了。不过,还请三姑与桃花姑娘说道说道,可千万要让朱公子知道这是花姑姑帮他的谋划。”陈秋娘交代,她可真怕朱文康这种纨绔流氓知道是她出谋划策,又生出什么鬼心眼来给她已经够乱的生活添乱。
“这事你放心。”万三娘一边理裙子,一边说。然后就伸手说,“要不,你把戒指给我,我一并带过我?”
陈秋娘摇摇头说:“这不能,我要见到朱文康亲自落了大印的退婚书才能给。”
万三娘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行吧,你也不相信我这老婆子,我这把老骨头哎。”
“辛苦三姑了。”陈秋娘趁势行礼。
“罢了,罢了。我这就帮你去跑这一趟,谁让咱们是邻里呢。”万三娘冠冕堂皇地说,在陈秋娘的感谢声里,迈着奇怪的步子往家跑去。
陈秋娘目送万三娘过去,心想退婚这事因为朱家争夺财产戏码的上演,这一次肯定*不离十了。这退婚成功,那安置费的银子总是有的。虽然万三娘和李桃花两只吸血鬼会敛走大部分,但总算可以让陈家的经济境况缓一口气。
陈秋娘这时才感觉一丝轻松,在和暖的日光里,她抬起头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微风徐徐而来,吹得人暖暖的,耳边是低低的风声,周遭涌动着植物繁盛的气息。
这个时空的空气就是清新,如果生活不那么苦逼,就可以到处去寻找顶级的食材,拜访各路名厨,愉快地过这么一辈子。也许会遇见适合的人,生儿育女过这一生。也许怎么也遇不到,那就与美食为伴。也许到最后,在这个王朝的美食史册上还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些事,想想都是美妙。不过,眼下还有那么多的困难,肩膀上还有很重的责任,四个孩子的未来,一个老太太晚年的幸福。她的事业虽有了方向却还没有不知道怎么才起步。
“你要更加努力。加油,往前冲啊。”陈秋娘自语。竖起手臂为自己加油。却不料一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站了个人正看着她。
那人正是那姓刘的黑衣人,追捕张赐的那位。他看到陈秋娘睁开眼,便走了过来,问:“你爹回来了?”
“是。”陈秋娘回答。暗想昨夜的事闹得全村皆知,他能不知道?他这是没话找话吧。
“我昨天去了一趟五里镇,天色已晚,就没回来。我这刚回来,就听说了。想去你家看看,远远的就看到你在这里。”他说,很平常的语气,却似乎跟陈秋娘很熟似的。
我跟这人有那么熟吗?陈秋娘心内自问,脸上却是愁眉苦脸,叹息一声说:“自从家里败落。我还没去过五里镇。”
“没啥好去的,山间小镇。”黑衣人说,像是安慰似的。
“嗯,比不得*镇。”陈秋娘点头附和,心中却想着不能跟这人过多接触。初见时。她只是一味的害怕,谋算如何骗过这人,忽略了他的眼神。而这几次见面,陈秋娘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眼神很怪,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似的。
这人身份是朝廷的人,又千里追杀张赐。而张家的人肯定也知道是他干的,但却只是明面里与他寒暄。当作他乡遇故知。
这人肯定不一般,亦不简单。陈秋娘一直告诫自己少与他接触。所以,她在说完那句“比不得*镇”之后,马上看着自家方向,说:“大叔肯定知道我爹出事了,现在小柳郎中还在家里给我爹治伤。我得要回去了。奶奶腿脚不便...”
她絮叨一大段,那男子挥挥手,说:“去吧。”
陈秋娘如蒙大赦,立刻撒丫子就跑回家了。陈柳氏看到她回来,垮了一张脸。不悦地说:“你爹都那样了,你还到处跑,你是欢乐了吧。”
“奶奶,我是办正事去了。”陈秋娘耐住性子,好声好气地回答。她知道陈全忠就再不忠不孝,也是陈柳氏的亲生儿子,而她再怎么孝顺也不过是别人家的抱回来的孩子。如今亲生儿子因为她找个抱养的孙女受伤,她心里肯定心疼儿子,对这没什么过错的孙女有些怨气的。
“哼,能有什么正事比你爹更重要么?你还不去瞧瞧。”陈柳氏甚至不悦。
“奶奶,我找万三娘去了,退婚的事,能拿些银子也救急照顾家里。如今爹爹在家养伤,开支用度自然要有的。再说,小柳郎中那里,就算不给诊金,药钱也是要给的吧。”陈秋娘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陈柳氏听她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催促她快去瞧瞧他爹。陈秋娘本不想看到陈全忠,但柳承在里面尽力治疗,连早饭也没吃。她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不去瞧一下。
她抬步进去,陈全忠面无血色,已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歪在床上闭着眼想是睡着了。陈秋霞还坐在一旁拉着他的手,满脸都是紧张害怕。
“大姐。”看到陈秋娘进来,秋霞喊了一声。
陈秋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吵醒陈全忠,尔后又询问了一下柳承陈全忠的伤情。柳承全神贯注,只说他会尽全力,碎了一根骨头,得把骨屑挑出来,不然以后会一直疼痛。至于能不能走路,这不能确定。
“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陈秋娘低声询问。
“大约还要两三个时辰。”柳承回答,目不斜视,专心致志。
陈秋娘听闻还要这么久,便吩咐秋生侯在一旁帮忙,她则又拿起钓具去钓鱼了。依旧去了回旋潭,目的还是钓白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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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儿子一直在闹腾。一直找不到机会码字,所以今天第一更都这样迟了。大家见谅啊,我实在不可能有固定时间更新的。现在把第一更发上来。如果不出意外,十二点前第二更。如果十二点前没更新的话,大家等明天起床再看吧。
第061章 自称剑圣
陈秋娘钓了几个时辰,直到暮薄西山,鸟雀群飞回巢。她才收拾钓具,提着满满的收获回了家。先熬了粥,又为煮了一锅鱼汤让大家趁热喝,继而又将鱼肉仔细挑去了刺,让正长身体的秋生秋霞吃了。
柳承也终于忙完,一脸的疲惫,对陈秋娘说:“你爹没大碍,后面就重在休养。我明天再过来。”
陈秋娘点头道谢,让柳承留下来吃了饭,依旧是清粥馍馍配蒸鱼,喝的是鱼汤。柳承午饭没吃过,这会儿吃了几口,也是无比诧异地抬头看她。
陈秋娘掩面一笑,问:“不好吃么?”
柳承摇摇头,说:“很好吃。用植物的汁液来调的味道,却调得恰到好处。这没有多年功力是做不出来的。可是——”
柳承说到这里,脸上的疑惑更重了。陈秋娘知道他想说“可是你才九岁”。她便一脸天真地回答:“昔年在青城县时,家里有个厨娘很擅长用各种植物的汁液来调出可口的滋味,我觉得有趣,就学了点皮毛,如今家里正好是没钱买些许的调味,就正好拿起来用了。”
“原来如此。”柳承点点,斯文地咬了一口馍馍,又说,“不过,你这调配出的滋味真的很好。”
陈秋娘笑了笑,便说:“其实我一直想向承哥哥请教,你认识的能食用的植物,对人身体有益的药草很多。若是能得你推荐,我来尝试配置调味,说不定能做出美味的食物的同时,还能滋补人的元气呢。”
“这,甚好,甚好。以食疗之,才是根本。”柳承赞叹。
陈秋娘甚至高兴,打蛇随棍上,立刻就再三确认柳承是不是愿意帮忙。柳承腼腆地笑了笑。说:“当然愿意。我这些日子就抽空与你写一些,你试试。不过,你做出一道好吃的菜,我可是想先尝尝的。”
“这是必须的啊。谢谢承哥哥。”陈秋娘高兴得手舞足蹈。她原本还在发愁调味品的事,如今有柳承帮忙,她在植物汁液调味品这方面的研究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都是邻里。”柳承说着,不知道怎么的,眉目里的光芒暗淡了些。
陈秋娘想他是累了,就不再跟他闲聊。等柳承吃完饭,暮色黄昏里,她收拾了两条肥硕的鱼递给柳承说:“我听说你爹也病了,昨晚也回来了,你带回去给他补补吧。”
柳承正要推辞。陈秋娘却是说:“弄草药,我不比你行。这下河摸鱼虾,上山逮兔子,我可比你在行。你要不拿着,我连以后找你问诊都不好意思了。”
“唉。你真是。”柳承在面对陈秋娘时,不自觉就嘴笨了。完全没有他在谈到医学时那种风采,侃侃而谈,浑身有一种夺目的光芒。
“收下吧。”陈秋娘调皮地笑笑。
柳承没再推辞,就收下两条鱼。陈秋娘估摸马四从五里镇回来了,便收拾了钓具,准备跟柳承一起出门。把钓具还给马四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黄昏的柳村,霞光满天,映着碧青的稻田,别有一番滋味。
“承哥哥,谢谢你。诊金药费。我就先欠着了。虽然,我已经欠了不少了。如今,我的境况还不够好。等我宽裕一些——”陈秋娘终于还是开口。
柳承一听,急了,一下子转过来。说:“我们是邻里,你说这些做啥?”
陈秋娘抿唇笑,打趣地说:“有你这么做邻里的么?总吃亏。”
柳承抿着唇,瞧了瞧她,才说:“不要说诊金药费,好么?”
陈秋娘点点头,又说:“承哥哥的大恩,秋娘知晓。我不说这些了,你好生歇着,这好几日都没歇着了。”
柳承“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在到快要分手的岔路,他忽然停下来喊了一声“秋娘”,那声音低低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咋了?”陈秋娘只觉得这不像是记忆中的柳承。记忆中的柳承安宁淡定,神色永远是平静的,说话有板有眼,尤其在说到医术知识时,举手投足尽是大家风范。
柳承神色犹豫,良久才低声说:“张府的二公子,不是简单的人。”
他竟然在说张赐,那家伙又对柳承做了什么?陈秋娘认真听着,想听下文,但柳承没再往下说。陈秋娘一头雾水,便问:“他不简单,关我什么事呢。承哥哥以后不要提这么个狗眼看人低的人了。”
柳承听她这么说,点点头。两人忽然就相对无言,还是柳承先打破沉默说太累,提着两条鱼和药箱子,转身,快步往家走。
陈秋娘也没空去管柳承的情绪,趁着天没黑,把钓具还给马四。马四今天早早回家,正在准备晚饭。陈秋娘送了钓具,也送了两条鱼,帮马四在厨房弄了弄饭,与这个孤独的老人攀谈了一下,顺便了解了一下五里镇的情况。两人随意地聊,说的也是不咸不淡没营养的话题。
聊了一会儿,饭菜上桌,马四尝了一口,对陈秋娘的厨艺也是赞不绝口。陈秋娘笑眯眯地撒娇,说:“四爷爷,你说我要做些个馍馍,会有人买不?”
“就你上次那锅盔,好吃得很呢。你要做,肯定生意好得很。”马四竖起大拇指。
陈秋娘嘿嘿笑,说:“那这蒸鱼与那大馆子里比一比呢?”
“娃娃啊,你笑你四爷爷了。我这辈子都半截入土了,还没进过大馆子呢,哪能知道大馆子的菜什么样呢。”马四笑着说。
陈秋娘一边把马四为她买的钓具拿在手里查看,一边说:“四爷爷,你等着,不出两年,我发达了。咱们上成都府的头号大馆子吃个够。”
“哈哈,你这娃娃的话,我爱听。”马四打着哈哈,然后忽然说,“对了,你爹是回来受伤了。不然,昨晚在五里镇,怕也会受伤的。”
“发什么什么事了?”陈秋娘不由得问。
马四喝了一小口酒,才说:“五里镇赌坊老板头发被人剃了,赌坊也被烧了。疯狂赌徒的手被砍了一只。”
“啊?谁敢的?”陈秋娘不不由得问。
“谁晓得是哪个大侠呢。连被砍手的人都没见过。你说对方的功夫得有多高啊。”马四说,老脸上全是敬佩。
“这倒是奇闻了。看来果然是行侠仗义的人了。”陈秋娘感叹。
马四点点头,又转了话题,爷孙俩有闲聊了一阵。陈秋娘看天色已晚,便约定了明早跟车去*镇,然后告辞回家。
陈秋娘快步跑回家,才转过竹林,就听见家里鸡飞狗跳的,陈全忠一直在咒骂陈秋娘扫把星,陈家气数就被她霉光了。他骂得大声,两个小弟就被吓得哭。陈柳氏又在哭诉命苦。
陈秋娘回家也不理会,径直去哄了两个幼弟睡觉,又让秋生秋霞早些睡。至于陈全忠,自有陈柳氏去伺候。况且,陈全忠也不愿看到陈秋娘。
这一夜,注定是睡不安稳的。陈全忠骂了好一阵,后来没劲儿了,就只哼哼唧唧地呻吟。即便如此,原本睡眠就不太好的陈秋娘亦睡得不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她做了早饭,顶着黑眼圈就跟马四的车出发去*镇了。
“丫头,你总往*镇跑啥?”马四挥动鞭子忍不住问。
陈秋娘昏昏欲睡,紧紧抓着颠簸的马车横木,说:“找了个事做,老板让我今天去看看。”
“什么差事?”马四警觉地问。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谁敢用她。年幼的女娃,又有不祥的身份。
“在客栈帮厨。就是那云来客栈。”陈秋娘回答。
“他们还发得起月钱?你别去打白工才是。”马四提醒。
陈秋娘少不得将那陈文正夸一番,还说凭她的观察,这云来客栈马上就要发展起来了。马四摇头表示不信,对于老字号的云来客栈底细,他还是清楚的。
陈秋娘也不多说,只昏昏欲睡的在马车上颠簸。她今天去*镇,实际上是看柴瑜,而不是去见陈文正的。只是,她考虑到说到柴瑜,必然要扯出很多事来,马四会担心的。
照例是镇口分手,马四去办事。陈秋娘则是穿街走巷直接去了刘大夫的医馆,刚到那医馆门口,门里就窜出一个人,“嗖”地蹦跶到陈秋娘面前,说:“秋娘,我功夫不错吧。”
来人正是神叨叨的话唠江帆。陈秋娘扫他一眼问:“你不是给关起来了么?怎么又出来蹦跶了?”
“呔,谁关得住我啊?昨晚我就解开了捆绑我的绳子,那绳子还浸过麻油的。我厉害吧。”江帆得意洋洋,又说,“本来说当时就来找你的,可府里来了刺客,我自然要在府里出一把力的。”
“刺客?刺杀谁?没伤着人吧。”陈秋娘急忙问。
她其实心里有定论,刺客该是刺杀张赐的。比如,柳村那位到现在还在蹲守的黑衣人。
“不晓得刺杀谁啊,我正要出府,他们六个人,刚进府就被我撞见了。我一个人就把他们都擒住了。”江帆得意洋洋地说。
“吹,继续吹。”陈秋娘扫他一眼,觉得眼前的少年除了话唠、智商是硬伤外,还加上吹牛这一项。这真是个问题多多的少年。
“我真没吹,我在汴京,别人称我为小剑圣呢。哈哈。比剑术的话,瑞祺都不是我对手。”江帆永远都是一副得意的样子。
陈秋娘懒得理会,就径直往医馆里走。谁知道江帆一把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