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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苏落葵     食色生香txt下载     食色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2章 击杀

    费小怜见她不语,亦知道她所遇局势怕是不好,而她作为被看管的深宫妃嫔对汴京的情况又一无所知。一时之间,费小怜只觉自己实在没用,竟在关键时刻没法帮自己的孩子一把。她叹息一声,将陈秋娘搂在怀里,低声问:“他如何了?”

    “我不知道。”陈秋娘摇头,明明说好要自己冷静的,可不知为何回答这三个字时,她就哭了出来。

    “昔年,我见过那孩子,人中龙凤的面相,眼神清明,不是个短命的样。”费小怜安慰道。

    “嗯。”陈秋娘先前劝说费小怜时还能坚强面对,而今面对这时空唯一有血脉相连的人,一说到目前面临的困境,想到生死未卜的张赐,她只觉得好累。

    “是娘没用,说是报仇,却被困这一方天地,到如今,却连一星半点都帮不了自己的孩子。”费小怜十分懊悔,在陈秋娘耳边抹泪。

    陈秋娘亦知费小怜是被赵匡胤看管起来,对她摸清形势非但没帮助,如果没处理好,或者还会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尽管很累,尽管靠在费小怜的肩头感觉很舒心,她还是不得不收敛心神,站正了身形,抬手为费小怜擦泪的同时,亦说:“娘亲莫自责,若你要这般,我却更不孝,明知母亲困于此处,却不曾施救。”

    “你不许这样说,娘不说了就是。”费小怜连忙说。

    “娘要说话算话。”陈秋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费小怜一边抹泪,一边点头。陈秋娘这才说:“如今形势逼人,辽人已兵临城下,娘是被赵氏兄弟困顿于此,若是没有赵氏的意思。怕大军入宫,娘也未必走得脱。”

    “我知道。”费小怜语气略略落寞,尔后恨恨地说只恨没报了仇。

    “母妃切勿悲观,若真落到辽人手里,记得要求见他们的将军韩德让。若是见到,什么也不说,只需让他看到你那张脸便可。”陈秋娘考虑再三。想着江帆与自己的交情。看到费小怜那张脸,定然会竭力保全的。

    费小怜则是一头雾水,陈秋娘也不打算解释。又再三叮嘱她报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要擅自行动。她这次事情处理了,定然会再来找她,届时再共同对付那些贼人。

    费小怜连连点头。又叮嘱陈秋娘好好照顾自己,切勿太过于冒险。陈秋娘点头。尔后又不放心地叮嘱她切勿陷入太子之争,不要忘记青姨的嘱托。

    “秋娘放心,我虽闺阁女子,但也是一诺千金。既是答应你。便不会反悔。”费小怜握着陈秋娘的手说,十分舍不得的模样。

    “这宫内眼线太多,我在此待太久。难免惹人生疑。我得走了。”陈秋娘挣脱了费小怜的手,熟练地戴上人皮面具。将倾世容颜掩去,对着铜镜整理了仪容。

    “秋娘,你,你,不论结果如何,都会来瞧瞧我,好不?”费小怜一把拉住欲要离开的陈秋娘,急切地说出了这一句话来。

    陈秋娘一愣,随即明白费小怜是怕她若是失败了,或者张赐不在了,便自我了断了。她想自己答应她这个要求,便也是用这种方式让她不要寻死。

    陈秋娘鼻子一酸,却终究没有哭出来,只平静地说:“我是你的女儿,也是一诺千金,你且放心,我定会回来瞧你的。”

    费小怜听闻,泪光闪闪,一边替她整理鬓边的几缕头发,一边说:“你得说话算话,不论何时,却要想着娘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来带我踏遍三山五岳。”

    踏遍三山五岳!对于费小怜来说,早就没这个向往了。可如今,她知晓自己的女儿此去凶险异常,为了让女子不至于在失败时太过激烈,竟主动说了这样的话。

    从没体会过妈妈温暖的陈秋娘只觉得内心又暖又痛,强忍住眼泪,她脆生生地“哎”了一声。费小怜略略松了一口气,一脸的不舍。

    陈秋娘知晓这周围太多眼线,十分危险,此刻是不走不行,便狠心地挣脱了费小怜的手,快步往卧房外走。这才走了两步,费小怜喊了一声:“你且等等。”

    陈秋挺停住脚步,费小怜将案几上青梅的那本札记递了过来,说:“这你且收着,你青姨的札记,或者里面有用得着的。”

    “用得着?”陈秋娘疑惑地看了费小怜一眼。

    “你且瞧瞧,青梅有写我巧不明白的文字,看着也不像是辽人的文字。”费小怜随手翻了翻那手札,指了指最后的几页。陈秋娘这才看见在那三首歌之后,是大段的英文,具体写的什么内容,只是瞟了一眼,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这——”陈秋娘翻了两页。

    费小怜解释说这是青梅写的,她想着陈秋娘与青梅既是同乡,定是认识这文字的。

    “我只是南柯一梦,得到的指点并不多,我尽力看看吧。”陈秋娘胡诌了这么一个理由,但内心却有千万只羊驼齐刷刷奔跑而过:这青梅真装逼啊,还写英文。

    “嗯,你千万小心,不要忘记答应我的话。”费小怜叮嘱,万般不舍地送了陈秋娘出来。

    那正厅大门刚一打开,费小怜又是宫装在身的威严贵妃,朗声喊院落里的小太监说:“将鸡蛋篮子给了这贱婢,我汴京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辽人兵临城下,且即便有了,但嘴如此不严,定该拔了舌头。”

    “娘娘饶命,婢子句句属实。”陈秋娘朗声求饶。费小怜却是朗声喝道:“宝莲你还不进来将这乱嚼舌根的贱婢拉走?”

    这话音刚落,在阴影里就走出了一个绿色宫装的女子,神情颇为傲慢,慢吞吞地踱步过来,问:“可要先拔了舌头?”

    陈秋娘心中直接将这女子的祖宗问候到了类人猿时代。面上却是十分惊恐地求饶。费小怜冷冷地说:“你既是本宫醉香宫的人,须知我吃斋念佛,不忍杀生,亦不喜醉香宫中染上罪孽。”

    “贵妃若是不喜,婢子出去行事便可。”那女子甚为毒辣地建议。

    饶是她陈秋娘前世今生的修养都还不错,也不得不在心里爆粗口,同时盘算着如何先下手为强。

    费小怜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嗖”地将一个烛台扔过去,喝道:“你这贱人,狗仗人势了。”

    “贵妃还是收敛点。”那女子出言不逊。

    陈秋娘还真想直接就对付了这女人。但一来不知其深浅,二来在这里动手会给费小怜带来危险,自己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贱人,你敢威胁本宫。”费小怜恨得牙痒痒。拔剑就要上前。

    那女子轻轻一闪,躲避过费小怜一剑。而后将她手中长剑夺下来,整个手法干净利落。陈秋娘瞧那手法也不是个等闲之辈,她自己若用武力出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若是用上些别的手段,智取一下还是可以的。

    陈秋娘分析了形势,立刻就扑上去抱着费小怜的衣裙。哭诉:“娘娘是婢子嘴贱,没能忍住。祸从口出。犯了大忌,死有余辜,娘娘就不要再为婢子伤神了,婢子的命本就低如尘埃,随了婢子去吧。”

    “你这说的甚胡话?你也不过人云亦云,来此忍不住告知本宫,到底也是一片好心,罪不至死,难道本宫竟不明白么?”费小怜想要伸手扶她,但怕事情更加不好收拾,会让陈秋娘落入赵氏兄弟之手,于是就站在那里端着贵妃的架子了。

    “有娘娘这句话,婢子死而无憾。只求往后,娘娘能为婢子念两段佛经,助婢子早登极乐。”陈秋娘一边说,一边又嘤嘤抹泪,尔后对着费小怜郑重其事地叩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提了篮子大步往外走。

    “秋娘。”费小怜喊了一声。

    陈秋娘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身子瑟瑟发抖,那眸光却是异常平静。费小怜看她的眼神,想到王全斌都被她算计在内,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宝莲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吧。再说了,她是那个小子看中的女子,是张氏这一代的当家主母,若没有点斤两又如何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费小怜思绪翻涌,暗暗地安慰自己一番。

    “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陈秋娘问。

    费小怜虽担心这孩子,但越发觉得她不会输给宝莲,便摆了摆手,说:“你且去吧。”

    陈秋娘没再说话,提了篮子与那宝莲走出了醉香宫。醉香宫所在地十分偏僻,人迹罕至。安排的侍卫本来就很少,再加上赵廷美早上调派了一些去别处,这醉香宫周围此时此刻基本就没有侍卫了。至于太监宫女基本都不往这边来。

    其实,醉香宫这边就是冷宫。若不是皇上隔三差五来醉香宫看望那个费贵妃。这边还没有现在的人气的。不过,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这里花木葱茏,藤蔓垂络,鸟雀自在,安静得很。

    从醉香宫往御膳房走,要跨越大半个皇宫,期间走的都是廊檐园林。虽北地春日才解冻不久,但到底是树木众多,所以这一路上基本看不到一个鬼影子。

    那叫宝莲的女子亦不说话,只手中持剑,跟在陈秋娘身后,保持着约莫两米的距离。陈秋娘知道这两米距离是宝莲手中那把剑可控的范围,若她有任何异动,宝莲可瞬间取了她性命。不过,陈秋娘并不担心,因为之前她与费小怜在屋内挺久,这宝莲定然是想套出什么的。

    两人皆没说话,走了一阵,在一处废旧的宫殿前,宝莲喊:“站住。”

    陈秋娘便站住,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她。大约是看到她眸如秋水,并没有一点的畏惧与恐惧,宝莲略略蹙眉,动了动鼻子,讽刺说:“果然是可恶的老鼠,说,你来此何为?”

    “你又是什么货色,胆敢如此跟我说话。”陈秋娘毫不掩饰地说。

    宝莲一听,一柄长剑“唰”地出鞘,寒光闪闪的剑尖指着陈秋娘,说:“你既不识抬举。我就此结果了你。”

    “我既敢来,就不曾怕你这等货色。再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未曾在我不知你底细时,一击必中,就断然不可能赢。你这段路白走了?”陈秋娘冷笑。若是先前在醉香宫这女人就动手,她也没把握,但这走了这么一段。她鸡蛋篮子里的粉末药物已在风中飘散。这种具有强烈致幻作用的粉末是她师父特制的。只需吸入一点,就会出现强烈的幻觉。而且这并没有解药,只能等药性过去。

    师父对她的训练。就是不断对她用药,然后由她来控制心智,分辨眼前景象的真假。所以,久而久之。她对这药有了抵抗,再者。这女人一直走在她身后,而风就是往她那个方向吹的。

    “少废话,纳命来。”那女子喝道,长剑舞得唰唰的。招招狠毒。

    陈秋娘亦不敢大意,利用周围的廊檐树木躲避。袖中匕首在手,准备找准机会一击必中。来来去去的几个回合。陈秋娘终于看到这个剑术精妙的女子劈空了一剑,随后又是一招失误。

    看来是药性起作用了。陈秋娘很是高兴。但也不敢大意,毕竟这宝莲的剑术很高,否则赵氏兄弟也不会让她去看守费小怜了。

    陈秋娘各种试探,最终认定宝莲已出现强烈的幻觉,她先扔了篮子过去,而后用了树枝当剑,唰唰唰地往宝莲要害处去。宝莲乱了步伐,陈秋娘紧接着将匕首深深扎入宝莲左胸。

    强烈的疼痛似乎让她清醒了一些,反手一剑划在了陈秋娘的肩头,虽然划偏了些,但还是破了皮。陈秋娘疼痛得很,狠狠拔了匕首,在浓烈的血腥味中,暴起再一击,狠狠插入她的左胸,然后绞了一圈,血大团大团地涌出来。

    陈秋娘只觉得之前吃的那点东西都要呕出来了。她再度将匕首拔出来,血喷射而出,打脏了她的裙子。她虚脱一般靠着旁边的一颗不知名的树喘息。

    她不是第一次取人性命,但依旧觉得恐惧压抑难受。如果真的有天堂地狱,怕自己定要下地狱吧。不过,形势逼人,为了自己能活着,为了守护自己在乎的人,下地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靠在树便喘息一阵,渐渐平复下心情,这才开始着手处理了宝莲的尸体。她将宝莲的剑拿起来拭擦干净血迹,而后又将宝莲的尸体拖到废弃的宫殿之后,寻了一口井推了下去,盖上井盖。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自己的伤处理一番,收拾好随身物品,将那篮子丢到水池里,提着宝莲的剑寻了一处宫殿躲避起来,直到掌灯时分才出来活动。

    好在宝莲所穿的衣衫并不是很特别,只是宫中高阶品级的宫女装。陈秋娘等宫女们不在时,偷了一套宫装穿上,易容成宝莲的样子,手提宝剑往醉香宫去了。

    醉香宫门口挂了红灯笼,有个小太监在门口走来走去,像是在等人。待陈秋娘近了,那小太监沉了声问:“那贱婢呢?”

    陈秋娘瞧了瞧他,亦没理会,径直往宫内去。

    “我问你话呢。”那小太监耐着性子问。

    “处理了。”陈秋娘丢出三个字。她虽易容成宝莲的模样,但却不太把握得了宝莲的声音,所以一直不想说话。

    好在那小太监也没听出所以然,只着急地问:“哎呀,你怎么就处理掉了?忘了主公说的了么?出如此地刻意之人,皆要他亲自审问。”

    陈秋娘冷冷扫了他一眼,说:“贼人功夫甚高。打斗中,我亦只伤了她。”

    “那你却说处理掉了?”那小太监疑惑。

    “剑上有毒,不日即可死去。”她说着拔剑而出直指那小太监。小太监被吓得往后一跳,说:“你可别乱来,不然我告诉主公,哼,反正你们这一群,死那么一两个也影响不了大局。”

    “你说得对,你这种人死一两个也不影响大局。”陈秋娘说,目露凶光。是的,对于这一点,陈秋娘把握宝莲的神色还是很准确的。

    那小太监果然停了嘴,陈秋娘提剑进屋。有个小宫女柔柔弱弱的样子,细声细气地问:“宝姐姐可要吃饭了。”

    她点了点头,便跟了那个小宫女入了一个房间。小宫女说:“宝姐姐,你且等等,红玉去端来。”

    “去吧。”陈秋娘冷冷地说。待那宫女离去,她四处瞧瞧,这宝莲除了一些衣物之外,就只有一块红木雕成的牌子,上面有一个莲字。

    陈秋娘想起曾经见过术也有这样一个牌子。看来这宝莲与术是同一批人。只是术的待遇明显比宝莲好,而且术也比宝莲聪明,所以更受赵光义器重。

    这块牌子这张脸,或者会有用。她想着就将那块牌子贴身收起来。红玉手脚倒是快,端了饭菜前来,还絮叨说御膳房那边又克扣醉香宫的伙食了,先前红霞去拿吃穿用度被刁难了。

    陈秋娘想这费小怜的日子果然不好过,看来处理了当下的事,定然要给费小怜一个新生。

    她胡乱吃了一碗饭,费小怜就差人来找她去了。她也只是略略弯了弯膝盖,算作行礼。因有之前宝莲对费小怜的态度在,她就好办多了。若此时,她下跪,才叫人一眼就看穿了。

    “你好大的胆子。”费小怜喝道。

    “贵妃青灯古佛,实在不易动怒。”陈秋娘淡淡地说。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费小怜喝道。(未完待续)

第323章 龌龊之人

    陈秋娘很平静地瞧着费小怜,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小太监:“贵妃还是认真为陛下祈福,顺带为你那半死不活的妹妹积点德。”

    费小怜的妹妹?陈秋娘很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费小怜脸色顿时刷白,动动唇想要说出什么来,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但那表情却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二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看费小怜这表现,这小太监说的话定然是真的。她当真是有个妹妹落入了赵氏之手,而费小怜之所以并没有殉国殉夫,恐怕很大的原因并非因自己的女儿,倒是因自己的妹妹落入了敌手。

    只不过先前与她相见之时,她却为何不曾与自己透露她还有个妹妹?

    陈秋娘百步不得其解,却听旁边的小太监又说话了,那神情语气猖獗得不像话,哪里像是在对待一个贵妃,分明就是在对一个女囚说话。

    费小怜也不语,只是静默在原地。那小太监更是得意,啧啧嘴说:“贵妃这副模样,恐怕佛祖不喜。你是福泽深厚之人,你的妹妹就不一定了。”

    小太监句句含威胁,就是陈秋娘这个局外人看着都恨不得将之拍死,但费小怜却比先前平静了,连眉目间的暴戾之气都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貌似大彻大悟的安宁。

    她神情平静,不理会小太监,只将眸光向陈秋娘投过来,轻声问:“你真将那个婢子杀了么?”

    “应该活不了。”陈秋娘何很平静地回答。

    费小怜垂了眸,问:“此话怎讲?”

    “我剑上有毒。她中了毒,过不了几日,就会死去。”陈秋娘继续忽悠人。

    费小怜愣了愣,那眼泪簌簌落下。整个人像是雕塑一样僵直在那里。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对陈秋娘摆摆手,说:好了,你且退下吧。”

    “领命。”陈秋娘回答了这一句,也没拜她,径直就走出了厅堂。

    她前脚出厅堂,先前威胁费小怜的小太监就追了出来。与陈秋娘在并不是宽敞的廊檐下走着。陈秋娘知晓宝莲话语很少。索性也就不说话,倒是那个小太监先开口问:“你确信那女子会死?”

    “确信。”她语气依旧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几日?”小太监又问。

    陈秋娘脑子短路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几日才会死去。她便想了想师父讲解的可以抹在刀刃毒的种类,随便找了一种来回答:“该有五日。”

    “该有?这话可不是你能说出的。”小太监讽刺了。

    反正宝莲是个闷葫芦,陈秋娘此刻也就不作声了。倒是那个小太监见她不吭声,就更加来劲了。蹬鼻子上脸地指责她办事不力,不该放走那女的。作为能被派到这醉香宫来监视费小怜的人。不该辜负主上的信任,更不加麻痹大意,让那女人逃脱。

    陈秋娘任由他说,脚步也不停息。凭着记忆径直往宝莲房里去。小太监见她不搭理,就发起火来,喝道:“宝莲。我这是为你好,你却听不进去。主上这会儿是不在开封,但早先就有安排,你且自己看,东宫那边传过来的讯息。”小太监说着就将一张纸条丢给了陈秋娘。

    陈秋娘接过来瞧了瞧,上面简短的话,写的是让宝莲一行人严密监视醉香宫的一举一动,这几日会有陌生人来访,务必抓住,抓活的。若是女孩,立刻关起来。注意:来人诡计多端,擅长易容。

    “你没瞧见,上头多重视。”小太监啧啧地说。

    陈秋娘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若是上头追究下来,亦是你的责任。你不曾将此信及时交与我瞧。”

    “你——”小太监咬牙切齿想要叫嚣,但转念一想这女人说得似乎是实情。

    “若主上问起,我顶多办事不力,你却有心私通外人,放走那女子。”陈秋娘很认真地指出这一点。小太监的脸色瞬间就刷白了,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休想唬我。再者,我可说早给你了。”

    “你觉得主上信你,还是我?”陈秋娘语气依旧没有波澜,但语气明显很讽刺。她断定赵氏兄弟对于宝莲和这个小太监的情况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若真的说起来,赵氏兄弟会相信她说的,而并不相信那个聒噪小心眼的小太监。

    果然,小太监听了这话,脸色更白,手脚都有些发抖,却还外强中干的样子,说:“你,你别唬我。”

    “我从来就事论事。”陈秋娘说。

    小太监不说话,只哆哆嗦嗦地站在宝莲的房门口。陈秋娘亦不管他,径直就跨步进了房间,转身要关门时,小太监连忙抵住门,喊了一声:“宝莲姐。”

    哟,这都上升到姐了。陈秋娘冷冷地看他一眼,只看着他抵住门的手,冷声喝道:“放开。”

    “哎哎哎,宝莲姐,此事确是我失误,但我也是刚拿到不久。这事肯定我承担大的责任,但你也脱不了干系的。你可是主上手下一等一的好手,你让这女子从你眼皮底下溜了,你自己想一想主上的手段——”小太监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寒颤。

    陈秋娘不置可否,只冷冷地说:“拿开。”

    “哎呀,宝莲姐,我知你是个硬气的。听闻你上次在沧州拿人失误回来被主上罚,是一声都没吭。但何必呢?如今你我系一绳之蚂蚱,何以如此离心呀?”小太监此刻点头哈腰,与之前的咄咄逼人判若两人。

    陈秋娘听这话很有戏,但她也怕是对方做的苦肉计,所以还是不敢贸然谈些什么,只冷冷地说:“说完就拿开。”

    小太监这会儿真是着急了,哆哆嗦嗦带着哭声说:“宝莲姐,这事我们从长计议,不然你我都可能掉脑袋。我知你是女中豪杰,不怕掉脑袋。但因这么个小角色让你我掉了脑袋,实在不值当。我们还要为主上镇守这一方呢。”

    陈秋娘垂眸,惊出一身冷汗,因为她根据小太监所言,那宝莲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当时那样贸然出手,还亏得是小太监那纸条没送给宝莲,而宝莲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否则。她根本就阴不了宝莲。

    小太监瞧见她垂眸。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她,十分激动地说:“我向来知宝莲姐对主上忠心,今日之事。怕我们得从长计议。”

    “如何计议?”陈秋娘略缓了语气,但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冷冷的。

    小太监看她终于松口,立刻就推门,说:“我们进去说。”

    陈秋娘亦不阻止。反正在这屋内,她的胜算比眼前这小子大得多。小太监走进屋之后。就在桌边坐下来,压低声音说:“这纸条其实是我早上接到的,并非主上所写,主上还在千里之外的南边。”

    陈秋娘本想问是谁人所写。但言多必失,索性宝莲性子本就沉闷,她也就是静坐着不说话。等小太监自己说出来。果然,不一会儿。小太监就全盘说出来了。

    说主上前些日子送过一张纸条过来,让他的人在这边尽量配合石金尚的行动。至于石金尚的身份,则是赵匡胤的暗卫队长,此番赵匡胤出征,却将石金尚留在了开封。小太监不知赵匡胤何意,主上也没明说,但只让他们尽量听石金尚的吩咐,毕竟他们有一部分人还安插在赵匡胤的暗卫里。至于另外的人,明面上也是赵匡胤的人,实际上是赵光义的人。

    就是小太监和宝莲明面上都是赵匡胤的人,但实际上是赵光义培养的亲信。

    这赵光义心真黑啊,看来从陈桥兵变开始,就在谋划亲哥了啊。他亲哥赵匡胤是个杰出的将领,有勇有谋,敢打敢拼。身上的沉甸甸的军功都是拿性命打拼而来的。而赵光义则就算是个聪明的小人,可以说没有任何人威望存在。所以,他要当皇帝,天下肯定是不服的,尤其是这种乱世,反骨者论群出现。那么,他当然要找一个有威望的人了。而在柴荣死后,这个人非赵匡胤莫属了。

    为何非赵匡胤莫属?根据历史记载,当时资历最高的就是张永德与赵匡胤。但张永德历来性格平和,没什么大野心,从暗里来说,张氏子弟自有祖训,自然不会去争。而且赵光义也没有扶持张永德的必要啊。张永德登基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那么,赵光义在柴荣死后,定然在他哥的军中散布了一些言论,煽动了众人的情绪。于是,将赵匡胤推上了风口浪尖。而正因为是军功满身的赵匡胤在震慑得了各路的牛鬼蛇神,才能调动得了军队统一天下。

    等自己的哥哥将国家清理得差不多了,再凭借自己的智慧拿了他的江山。呵呵,神不知鬼不觉,甚至他大爷的都不算造反。

    对自己的哥哥玩阴谋,这心又黑又脏。陈秋娘内心鄙视。

    那小太监则还在说那纸条就是石金尚下的命令。说着还悄悄地凑过来说:“不瞒你说,陛下回来了。”

    “什么?”陈秋娘不由得看向小太监,这人并不像是恶作剧的模样。

    “陛下回来了。”小太监又重复一遍。

    “据闻南边战事正紧。”陈秋娘说到这里,便打住了。

    小太监摇摇头,说:“谁知汴京又有何风云。陛下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是秘密回来的。连御林军都带回来了。”

    陈秋娘就有些疑惑了,问:“你如何得知?”

    “猛哥在太后宫内和东宫都安了眼线。把这些消息要给我们,让我们谨慎行事,最近就听石金尚统一安排。免得露了马脚。”小太监低声说。

    陈秋娘垂了眸,冷声说:“你说了这么久,却都是废话。”(未完待续)

第324章 逮住那个女子

    那小太监低声道:“你且莫急。这纸条早上送来,你不在醉香宫,而是探查西苑去了。而那女的来时,我亦不在这宫内,被费小怜支开了。”

    陈秋娘本想问什么,尔后转念一想,这怕就是小太监在跟自己对口风,索性没说别的,只问了一句:“没了?”

    “这是被责问时,你与我该说的。那我这番说了,至少可免了死罪。”小太监叹息一声。

    陈秋娘垂眸在一旁,任小太监看来像是在思索。小太监则又说:“你莫多想,如今汴京危得很。我们总得保住性命,在主上安排的位置上不动摇才是真的。”

    “我知了。”陈秋娘回了一句,就要逐客。

    那小太监连忙说:“莫急,莫急,还有一事。既然石金尚让我们活捉那女子,想必那女子很关键,怕是对主上的大业有帮助。我亦问了猛哥,猛哥口风紧,但说了那女的很会易容术,所以,不日会派一个易容术高手前来坐正。”

    易容术高手?陈秋娘心内一惊,暗想这世间能够将易容一技玩得出神入化的就只有自己的师父以及那潘家老八了。难不成是潘家老八要来?

    陈秋娘不确定谁要来,但一定不是师父会来。因为师父当年欠了赵光义一个情,早就在为他培训术那一队人时还清了,此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么,不管是谁要来,只要不是师父来,她在这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她这易容技术虽然很不错了,但若有高手来,多多少少还是会看出破绽的。

    “猛哥这是不信任我们。”陈秋娘冷哼一声。

    “猛哥不是这样的人。”小太监嘟囔一句。尔后又叮嘱陈秋娘一定要与他同一口径,不然两人必定会被灭的。小太监明明怕死,还拖着陈秋娘说什么不怕死,只怕死得没价值。陈秋娘也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尔后,小太监又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既然那女子中了毒。而今宫内又戒严,她肯定还在宫内,我们还得四处找一找。若能找到是最好办的了。”

    陈秋娘垂眸片刻。点了点头,又说:“你且注意各方动静,我换件衣衫找找。”

    小太监看她十分配合,心上悬着的一块大石落了下去。立马屁颠颠地出了门,为她带上了门。陈秋娘从宝莲的衣橱里挑了一套干练的夜行衣。深青色,并没有蒙面。

    她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费小怜却亲自来了她的房间。陈秋娘从费小怜的脸上看得出这个女人在极力地隐忍。她拢了宽袖,径直走进房间。端坐在凳子上,开门见山地问:“她如何?”

    “贵妃不应到此。”她站在一旁平静地回答。

    费小怜闭了眼,深深呼吸一口。极度压着火气说:“宝莲,勿要如此。本宫若要取你性命。自有办法。”

    “若她是贵妃重要之人,贵妃应信任之。”陈秋娘依旧平静地说。

    费小怜一愣,陈秋娘却已在她掌心里飞快地写了“娘,勿念”,然后没等费小怜反应过来,便已说:“若那女子所言为真,贵妃恐怕真要准备一二。”

    “哼,你越发放肆了。”费小怜喝道。

    陈秋娘只瞪了旁边那宫女一眼,喝道:“你还不扶贵妃回去?春寒露重,若有三长两短,你有多少脑袋皆不够掉。”

    那宫女貌似平日里就很怕宝莲,被她这么一吼,立马就哆嗦起来。费小怜知晓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女儿,而宝莲早就被解决了,便也不多作纠缠,顺着陈秋娘的话就说:“哼,你太放肆了。等你家主人回来,定不轻饶你。走。”

    她顺了台阶,拂袖而去。陈秋娘这才将该带的携带完毕,又检查一番,趁着夜色,越墙而出。

    醉香宫外,原本就很荒凉,加上御林军外调,这儿更是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但陈秋娘眼尖,看到有个人躲在醉香宫外的花圃里,她长剑在手,沉声喝道:“出来。”

    “是我,是我。”那人低声回答。

    陈秋娘听出是那小太监,心中很是疑惑,便问:“你在此作甚?”

    “与你一同去找那女子。”小太监说得天经地义。陈秋娘只觉得千万头羊驼呼啸而过,好不容易才认出没骂他,只是很高冷轻蔑地回了一句:“你?还不配与我一起,还是各找各吧。”

    小太监对陈秋娘的讽刺没所谓的样子,只说:“是是是,宝莲姐说得极是。那你可别忘了到了猛哥跟前....”

    小太监一副哈巴狗的语气,又提醒了一遍。陈秋娘从中觉察出这破组织的惩罚肯定是很重的,要不然这小太监也不会三番五次地来叮嘱。

    “知了。”陈秋娘冷冷地说,抬步就往曲廊里走。那小太监没跟上来,却是说,“别忘了一个时辰后,去东宫见猛哥,似有重要事情吩咐我们。”

    “嗯。”陈秋娘回答,大步往阴森森的角落里走,心里却在盘算要不要去见一见那猛哥,也许从他们那边可以摸出张赐的下落。当然,去见这么一个人,肯定有风险。毕竟,她跟宝莲不熟悉,也没多少交流,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就穿帮了。

    陈秋娘在宫中行走了许久,遇见有侍卫巡逻,就出示了腰牌,侍卫一看是这种腰牌也就不过问了。她熟悉了一下宫廷,思量再三,还是往东宫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秋娘心里想。于是在时间差不多时,她就往东宫去了。只不过,她有点纠结,自己不认识猛哥,也不知这次会面是秘密会面,还是咋的。所以,走到东宫门外的乔木林时,她停住了脚步,正琢磨如何才不引起疑心。便看见那小太监从曲廊那边鬼鬼祟祟地过来了。

    这真是来得正好。陈秋娘灵机一动,就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跟了一阵,就看到他来到了一个假山的门洞旁,在那里蹲着四处张望。

    陈秋娘琢磨了一下,便在他背后问:“你瞧什么?”

    小太监吓了一跳,看到是陈秋娘。抚着胸口低声说:“吓死我了。我这是在瞧你是否来了。”

    陈秋娘亦不说话。只站着。小太监说:“时辰差不多了,别让猛哥等急了。走吧。”

    陈秋娘依旧沉默,但跟上了小太监的脚步。小太监在东宫附近七弯八拐。终于到了东宫附近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有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明眸皓齿掌了一盏灯,瞧见小太监与陈秋娘前来,便说:“猛哥命我在此等候众人。”

    “有劳香蕊姐。”小太监嘴甜。

    陈秋娘不语。只站在小太监身后,那香蕊瞧了瞧他们。也不多说,径直开了地砖,露出往下的楼梯。那楼梯因点了蜡烛,便是灯火通明了。楼梯很窄,到底之后还延伸了出去,不知道到底通往何方。

    “猛哥和几个兄弟已在里面了。”香蕊说。

    小太监便大步往下。陈秋娘略犹豫,却还是跟了上去。其实这里就是个简易的地下室。从楼梯下来,走了几步就是地下室了。她和小太监进去时,里面已有了六个人,正围桌而坐。坐在主位上的一个男子十分魁梧,面目凶狠,那眸光更是冷得让人看一眼都想要打寒颤。

    小太监落座,陈秋娘看了看唯一剩下的凳子,亦默默坐下。那为首一人便说今日召集几个负责人前来碰面,实在是因辽人来袭,陛下又提前回了宫,似与张氏火器有关,且很可能此次还能取得宝藏。

    “陛下回来,那主上的意思是?”其中有个红衣小子问道。

    “主上命我们按兵不动,不可私自行事,一切都听石金尚调遣。”猛哥说道。

    “那主上何时回来?”红衣小子继续问,看他与那男子说话那样随便,就可知这位应该是赵光义跟前的红人了。

    “主向来留守京城,这次却被陛下带去征讨,本就十分可疑,看陛下中途回来,定是有大事要做,不想主上回来。所以拿了事务给主上,将之留在前线脱不开身,暂时不能回来。”猛哥叹息一声,尔后又说,“但主上说这是好事。如今汴京风起云涌,各方势力错综盘绕,一个不小心,就卷入危急之中,此番正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之时,月饼和宝莲务必要盯紧醉香宫。据探子所报,费贵妃之女还活在这世间,且极有可能已来了汴京,这位亡国公主唯一的亲人就是费贵妃,想必她想方设法都会要来见费贵妃一面,你们务必要将之擒住。”

    “是。”小太监立刻回答。

    陈秋娘也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想:原来这小太监叫月饼。只是这小太监有何过人之处?赵氏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将他放在了醉香宫。

    猛哥没理会二人,却是颇为讽刺地说:“王全斌赔了性命也算计不了这亡国公主,可见此女很有些手段,你们不可大意。抓住她,蜀国的宝藏就有望了。一个为人母之人,其子女便是软肋。另外,据可靠消息,此女乃张氏当家主母。”

    “呀?张氏当家主母?”一直坐在陈秋娘对面的络腮胡子忽然惊讶起来。

    “老徐不必惊讶,若非张赐从中作梗,此女焉能苟活至今?”猛哥说。

    “那此女身价不菲,蜀王宝藏,张氏火器。这笔买卖到底是划算。”红衣小子十分兴奋。

    络腮胡子却是摇摇头,说:“张赐诚然当之为宝,然换火器定是换不到的。不过,我探听消息时,听闻九大家族内讧,张赐这小子就在汴京,自身难保。这人一旦走投无路,我们便可与之合作。再加上此女在手,便可利用之。”

    猛哥冷笑一声,说:“如今唯一的事是将张赐引出来。至于合作利用,这是主上的事,不用你我操心。”

    “是,猛哥教训得是。”那络腮胡子与红衣小子立马回答。

    猛哥也不多说,只瞧着陈秋娘与小太监,说:“月饼与宝莲那边任务重大,且要好好盘查每个人。因此女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擅长易容,防不胜防,你们却要万分注意。我本要再调派人手,却发现被人监视起来了。所以,只能依照主上所言,按兵不动,但你们两人却要机警一些。”

    “是。”小太监与陈秋娘异口同声,只不过陈秋娘的声音实在不大。

    猛哥点点头,又做了个总结,就让大家散了。至于汴京城的风起云涌,只是那个络腮胡子在散场时问了一下,猛哥只说各方势力盘踞,互相不信任,各种兵荒马乱,早就乱成一锅粥,根本说不清楚。至于张赐此人,依旧无人知晓其下落。而围困汴京的辽军也没有进攻或者退兵的打算,让人看起来似乎更像是在汴京城外安营扎寨,围而不攻,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总之,你们不可乱来,为今之计,按兵不动,重点是逮住那个女子。”猛哥做了最后的叮嘱。

    陈秋娘与小太监开了会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曲廊里,捡了偏僻之处往醉香宫走。走到一处无人,小太监月饼低声问:“宝莲,你说猛哥不知今日之事么?”

    陈秋娘没说话,月饼却继续说:“也许,送信之人是石金尚。”

    陈秋娘依旧没说话,正在这时,横斜里“嗖”地出来了四五个人,手持长刀,为首一人沉声喝道:“纳命来。”

    “你们,你们何方神圣?敢在这皇宫内院撒野。”月饼壮着胆子问。

    “取你狗命。”那人答非所问,刀唰唰而来。陈秋娘闪避到旁边的花圃里,月饼却是身形一闪,然后像一只身手敏捷的田鼠在周遭的花圃间流窜,那速度之快,让陈秋娘瞠目结舌。原来这月饼竟有这等手法,难怪被赵光义吸纳进来了。

    “先把那女的干掉。”有人提议。

    陈秋娘拔出长剑,手中的小动作早就做了。那几人唰唰而来,陈秋娘一把灰撒出去,长剑唰唰,一剑比亦剑快,竟然是将三人都刺伤在地。那月饼见状,立马就过来,与陈秋娘一并对付了那个为首的黑衣人。

    因陈秋娘在那群人出现之前,就暗地里放了致幻的药剂。那群黑衣人很好对付,当然在对付他们的当口,月饼就软趴趴倒地了。

    等对付完这些人,将他们一一捆起来,陈秋娘这才蹲身下来,问那为首的:“谁人派你来杀我的?”

    那几人不回答,陈秋娘想了想将他们拖去了离这里不远的废宫,也就是宝莲尸首所在之地。其中,月饼也被她绑了,一并拖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325章 宸妃

    一群黑衣人都是嘴硬的主,一旦清醒过来,什么都不说,有几个还服毒自杀了。

    月饼见状,便问:“宝莲,你绑我作甚?”

    “作甚?你岂不知这些人的身份?”陈秋娘反问。

    月饼蹙了蹙眉,说:“你想绑我,就直说,却还弄了这借口。这些人的手法身形,一眼都能看出是石金尚训练出来的。我能看出,你岂能看不出?”

    陈秋娘不是宝莲,自然是看不出这些黑衣人的来路的。她方才审问这些黑衣人,这样的举动怕月饼早就有所怀疑了,此时此刻,月饼还这样与她说话,怕因为是他现在是阶下囚,不好撕破脸罢了。

    绝对不能放了这小子,否则后患无穷。陈秋娘心里一惊,好在自己之前就想过要将月饼绑了,若是没有绑了,那自己多危险啊。

    本来她的剑术虽不错,但这里高手如云,她能得手,完全靠的是下三滥的手段。她师父爱徒心切,虽然觉得自己的徒弟聪敏,易容技术不错,但江湖险恶,他当年都栽到了赵光义手里,何况是自家徒儿。所以,浮光公子再三琢磨,除了教了一些速成的幻术之外,还调配了各种坑人阴人的药,并且在陈秋娘下山之前的半年都在进行各种测试训练。

    也因此,陈秋娘在江湖上行走时,就有点有恃无恐了。

    “他们为何杀你我?”陈秋娘思绪飘飞了一下,立马拉入了正题。她要从月饼这里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你不是宝莲。”月饼忽然很笃定地说。

    陈秋娘站在阴影里,没有说话。月饼却问:“你到底是谁?”

    “你猜。”陈秋娘还是用宝莲的声音,但那言语已默认自己不是宝莲了。

    “你是主上要抓的女子?”月饼低声问。

    “你猜。”陈秋娘还是这样说。月饼到底是聪敏之人,立刻就笃定陈秋娘就是他的主子要抓的女子。整个人激动起来,问:“你,你,你要如何?”

    “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别紧张啊。”陈秋娘蹲身下来,拿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月饼的脖颈上比划着。

    “你,你问。莫要拿了匕首来。这匕首不长眼,一个失手....”月饼十分惊恐的样子。

    陈秋娘斜睨了此人一眼,一抬手就在他脖颈上划了一条口子。在他即将要叫出声时,她沉声喝道:“别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除此之外,你多说一个字。我就在你身上划一刀。”

    “可你不怕我大声喊,引人来么?”月饼不死心地问。

    陈秋娘没回答,一边数数一边拿匕首在他身上划刀痕。月饼“啊啊啊啊”地咬着牙。陈秋娘划完之后,才说:“我耐心有限。别拿你的命来赌。”

    “嗯。”月饼低声回答。

    陈秋娘便问:“杀我的是什么人?”

    “是陛下的人。本来以为他们不会这么快动手,却没想到陛下出其不意,看样子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将主上在汴京的势力连根拔除。”月饼说。

    原来真是赵匡胤开始行动了,看样子兄友弟恭都是假象。两兄弟早就生了罅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不过,这批人没能完成击杀宝莲和月饼的任务,想必赵匡胤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不一会儿就有另一批人到来。在他们到来之前,必须要换个身份。

    “你们在这宫内多少人?”陈秋娘又问。

    月饼哭着说:“我只是个小角色,平素也是只与猛哥联系,除了今晚见到的几人,就没见过别人了。”

    陈秋娘也不追究这话的真实性,便继续问:“费小怜的妹妹关在哪里?”

    “西苑,西苑的湖心亭。”月饼回答得快。

    “当年你主子的暗卫领头去蜀中的,除了王全斌,还有谁?”陈秋娘只捡自己感兴趣的问。

    月饼一愣,随即便说:“执行任务的人是猛哥,宝莲也是去了的。我当时没去。”

    “陛下在何处?”陈秋娘蹲身在月饼面前。

    “据闻在太后宫中。”月饼回答得很快。

    陈秋娘总觉得不对,但来不及细想,只思量先问完再打算下一步,于是继续问:“石金尚如今何在?”

    “与魏王守城去了。”月饼回答得十分顺溜。

    陈秋娘也不理会其中疑点,只又询问了一些别的问题。正当月饼以为糊弄了她,希望她放人之时,陈秋娘冷笑道:“你说的话还不足以让你活命,你以为我那么傻?还真相信你说的?”

    “你,你到底是谁?”月饼十分惊恐地问。

    “你不是知道了么?你们也说我心狠手辣的,更何况你们常常给我母亲脸色看。”陈秋娘一刀狠狠扎在了月饼的手腕上,几乎将他定在了木柱头上。月饼疼得龇牙咧嘴,破口大骂她不得好死。

    “是你,是你。”月饼咬牙切齿地说,“小小年纪如此狠毒,张氏那位看中你什么?不过也是看中你是蜀国亡国公主,可能知道宝藏的下落罢了,你以为,呵,你以为——”

    “王八羔子,还挑拨我们夫妻关系。”陈秋娘恶狠狠地说着,将匕首抽出来将月饼的另一只手定住。

    “你不得好死。”月饼咒骂。

    “我如何死法,你是看不到了。但我却能看得到你怎么死的。你以为拖延时间就能利用缩骨功逃脱束缚,从而对付我。呵,你太天真了。若你真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师承何人。再者,我可不相信赵光义那个王八羔子会将一个废物放在那么重要的地方。”陈秋娘笑着说。

    “你如何得知缩骨功?”月饼不再是之前的惊恐状,现在被陈秋娘识破,他也没有藏着掖着了,语气反而平静了。

    “没空告诉你。”陈秋娘冷笑一声,匕首从他的左手手腕上拿下来。拭擦干净放入袖中,然后长剑一挥,直接将这个月饼穿胸而过。

    其实,月饼不知的是费小怜到她的房里,得知宝莲已死,而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女儿时,曾给了她一份儿名单。其中。专门详细说了这个小太监的情况。还说当年屠杀蜀王宫的,也有这小太监,另外还有东宫那位护卫首领。也就是所谓的猛哥。当年联合击杀青梅的就是这两人。而且这两人凶很毒辣,诡计多端,尤其是这个叫月饼的太监,似乎身体奇特。有时能够将自己关入非常狭窄的箱子里。

    陈秋娘当时就怀疑是缩骨功,所以就特别注意了一下月饼的手。仔细看那些骨节,还真是缩骨功。于是,她就先发制人了。由于费小怜说了这人不知沾了多少血,而且诡计多端。做事咄咄逼人。

    她实力不济,全靠一些不光明的手段,所以不能铤而走险。更不能妇人之仁。因此,她在处理月饼时。几乎不敢有一丝一毫细想,更别提想什么现代人与人平等的观念,她怕想了就会犹豫,最终害了自己。

    于是,她不断告诫自己的就是在这个杀人如麻的乱世,要想守护一个人,就要变得更强,必要时还要狠毒。

    “我要活着,我要变得强悍,这样才可以并肩与他站在一起。”这就是陈秋娘的想法。于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心无旁骛”地杀掉了月饼。

    月饼在临死前以一种难以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仿若是不相信他真的就这样死在了一个小女子的手里。

    陈秋娘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埋头拔出长剑,又怕这个人渣不死,继续狠狠补上一剑,撒上师父给的麻醉药粉。过了片刻,在确认了月饼死之后,才将月饼的尸体严严实实地捆起来,扔到了先前抛尸的井里,将盖子盖上。

    她冷静地做完这一切,这期间不容许自己有半点的思考与犹豫。待做完这一切,她才闻到自己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强忍住胃部的翻腾,不让自己呕吐出来。她将现场收拾一番,估摸那些黑衣人的同伙快来了,于是快步离开。

    她并没有回醉香宫,因为经过眼前的事,那边肯定很危险了,此刻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于是陈秋娘快步离开了这偏僻的宫殿,找了一个僻静院落,在人迹罕至的湖水里清洗了一下匕首以及手上的血污。

    这会儿,天已完全黑了,北方春夜起了呼呼的大风。温度颇低,水有些刺骨。她刚清洗好匕首,就听见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越来越近。陈秋娘不由得皱起眉头,暗想可能是相当于警犬之类的。

    “真是麻烦。”她自语一句,将怀中的药品玉佩都收拾起来,用防水布裹了又裹,当然这防水布就是来自于九大家族的工艺。她师父在拯救了陈秋娘之后,开了清单给张赐,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大堆东西,比如洗发水、香皂、肥皂,防水布,精美的铁箱子,各种纸张.....

    拿苏清苑的话说“我帮了你张老二这么大的忙,你要敢皱一下眉,我保准你娶不到我徒弟”,苏清苑说这话是张赐转诉的。他转述这话时,一脸不屑地说,“什么公子如玉,宛若神人,敲诈勒索,与匪类无异。”

    陈秋娘只是笑,先前她以为师父屋内那些现代化的玩意儿是出重金买来的。当然,这种玩意儿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只能九大家族内部人员使用,且一旦流出去,就会被追查到底,家法伺候。九大家族各有所长,互相之间的物品也是要买卖的。

    陈秋娘这回出来,从师父的宝库里捡了很多携带方便又有莫大用处的东西,这防水布就是其中之一。她将师父给的药品以及一些重要东西包裹严实,就跳入湖中。湖水冰冷刺骨,她也顾不得,只快速游向远方。游了一阵,她渐渐靠边,在湖边低矮处爬上去后,她回头看方才蹲着清洗的地方,已经是火把点点,狗叫起伏,看来那些狗还是真拿来追踪她的,可惜即便师父没教过,但在现代社会刑侦抗日电视剧里泡大的她早知道如何摆脱狗的追踪。

    不过,这会儿真不是得意的时候,北方春夜降了温,又呼呼刮风。风一吹来,刚从湖里爬起来的陈秋娘直直哆嗦,此时此刻,她迫切想要的是温热的火炉,干净的衣服。再者,那些人必定不是省油的灯,追踪到那里不见人影,定知她入了水,肯定要沿着湖边寻。此时,万不可在此逗留。于是,她思量一番,又入了水。果然,那群人很快就沿着湖边寻找,在她方才逗留的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天气太冷,在水中太长时间,即便是熟悉水性的陈秋娘也觉得四肢渐渐僵硬,整个人忍不住打哆嗦。她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即便不死再这湖里,也会生一场大病。而至此关键之时,生病也是大忌讳。

    必须要上岸了。陈秋娘咬紧牙关,看了看周遭,又游了一段距离,在湖水曲径浅水处上了岸。由于天黑,陈秋娘亦不此地为何处,只觉得这应该不湖水的边缘,也不该是湖水的源头。她是学建筑的,基本的地理知识还是懂得点。这水流的速度以及这周围的布局,应该是湖心。

    湖心?难道游了一阵子居然到了西苑了?陈秋娘略略思考了一下所行的方向以及大约所用的时间,确信这就是西边的太仙湖。而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太仙湖上一个人造的岛屿。至于这岛屿是不是关押费小怜的那一座,她并不确定。

    但因这里是宫内最大的太仙湖,可能关押着费小怜的胞妹,那么就一定有人看守,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陈秋娘蹑手蹑脚地爬上岸,在竹林里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这才四处看了看。这座岛比较大,竹林掩映处是一座小型院落,具有中国南方私家园林的特点,倒是少了皇家园林的大气。大约是仿了江南风格吧。

    陈秋娘在这座院落外的树丛里隐蔽起来,看见院落里有灯火,透过格子的竹编落地花墙,似有人跪坐在软榻上在泡茶。旁边人影绰绰,看姿势像是伺候的人。

    “宸妃,风甚紧,落了外墙否?”有老妇人恭敬的声音响起。

    “竹林掩映,不必如此麻烦,你且拿些糕点过来。”是极其温润的女子声音,让人想到日光下温润的玉。

    赵匡胤的宸妃是谁?陈秋娘仔细想了又想,然而还是没印象。她那会儿与戴元庆谈起这个时代,所谈最多的还是英雄豪杰。赵匡胤的后宫亦只知花蕊夫人,此人是谁?陈秋娘很是疑惑。(未完待续)

第326章 无题

    风吹得实在冷,她不由得打了几个哆嗦。不行,不能再等了。不管是不是有洪水猛兽,她得想办法先换了这身衣裳。所以,她没有继续在树丛里瞧正厅里的情况,而是沿着围墙摸索一番,到了院落后院,踩着一棵树翻了进去。后院在一般人家,有人用作女眷房,有人用作下人房,还有人用作园林,用作什么用途,完全看主人的喜好。但这座岛上的小院落,显然是将后院当做下人房和杂物房。

    陈秋娘在墙外的那棵树上待了一会儿,确认周遭没有危险,才轻轻落在花圃里,随手将一只跳过来的黑猫无声无息地放到。她借着廊檐下的灯火四处摸索了一会儿,便听到几个护卫围了火炉在喝酒。其中一个在抱怨没能上前线建功立业。

    “在此不好么?我们也算陛下的亲信,不然不会让咱们来保护宸妃了。”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男子说。

    “对啊。前线刀剑无眼,我可还没娶媳妇呢。”另一个人附和。

    “亦是如此,只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困在这一方小岛上,实在没劲儿。”先前那男子又说。

    “诚然,皇宫内院,守卫森严,贼人何以至?”另一个人也是叹息一声。

    屋内沉默片刻,便是杯盏之声。陈秋娘正欲寻一处五人之所,找点干衣服穿。却听屋内人压低声音说:“你们可知,宸妃阿姐为何人?”

    “李三,休得多言。”有个苍老些的声音低声喝道。

    那李三则是说:“李爷无妨,此番都是兄弟。”

    “李三,祸从口出。”那被称为李爷的人又警告。

    “嗨,李爷何必这样谨慎。想必兄弟们早已知晓了。大约就是新来的廖静不知罢了,我们总得与他说一声,免得以后犯了禁忌。”李三醉醺醺地说,舌头都有点打结了。另外几人亦附和,那李爷也不好继续反对。

    陈秋娘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才从压低了声音的李三那里听出了这宸妃的秘密。原来这宸妃竟然就是费小怜的胞妹。

    “廖静啊,别说哥没提醒你。宸妃是陛下的心头好。居住在此,亦菲外界所传被陛下拘禁。陛下与她甚为恩爱。”那李三继续说。

    陈秋娘听来却不知滋味,敢情这位姨娘在这里吃香喝辣。却是于赵匡胤一起合起来欺骗自己的姐姐了。真是贱人啊。陈秋娘撇撇嘴,想到方才在前院看到她泡茶的手法作派,完全就是一副装逼模样,一点被拘禁的愁绪也没有。

    贱人。贱人!陈秋娘默默地骂了几句,一阵风吹来。让她忍不住哆嗦。

    不能继续偷听,不然真的要生病了。她赶忙蹑手蹑脚地四处摸索,最后在一间下人房前停下来。她停在房间拐角处,仔细听屋内两个人对话。其中一个趾高气昂的貌似是个婆子。在这园里应该是个管事的,此刻正在训斥一个叫莲心的丫头,大意是这个丫头做事不机灵。今早又惹了宸妃不高兴如何如何。小丫头只低声啜泣,说是一时失误才打碎了花瓶。这婆子则是恶狠狠地说:“若不是宸妃大度。加上姑姑我为你求情,你此刻尸首都喂狗了,还不晓事。”

    那小宫女还是嘤嘤哭泣,不明所以。陈秋娘却是很鄙视那婆子,这不就是在敲诈小宫女么?不过,眼前的小宫女很是愚钝,并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只一味嘤嘤哭泣。那婆子被她哭得烦了,直接就来了一句:“真是丧门星,一点都不知感恩,就是一只狗,也懂‘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

    饶是小宫女再愚钝,这话已说得这样明白了,也是懂了。所以,小宫女这才恍然大悟,说:“云姑姑的恩情没齿难忘,定要报还,这块玉,是阿娘给我的,望云姑姑能不嫌弃。”

    “哼,算你有点良心。”那老宫女拿腔拿调的,尔后像是收下了玉佩。又使唤小宫女去为她烧热水,她要沐浴。

    小宫女得了命,吱呀推门出来就小跑步往厨房那边去了。陈秋娘想了想这老宫女欺负人,连人家祖传的玉佩都下得去手,实在可恶。当然,陈秋娘最在意的还是热水洗澡。这个貌似很不错。

    所以,她走到老宫女门前敲了敲门。老宫女在房间里问:“谁?”

    “姑姑,是婢子。”陈秋娘学着方才那小宫女声音回答。

    “何事?”老宫女不高兴地问。

    “厨房已在为姑姑烧水,婢子想到方才未能明白姑姑好心,弄脏了姑姑房间,现特来打扫一番。”陈秋娘回答。

    老宫女没了声音,片刻后,便不耐烦地说:“那你进来。”

    陈秋娘得了允许,就轻轻推门。在推门的过程中,从缝隙里将屋内看了个大概。这老宫女品级较高,单独的房间还是套间。一推门进去是个小房间,作为招呼客人的小厅,小厅与卧房之间用了木墙隔开,厅与卧房之间的方门挂了珠翠的门帘。

    一个宫女,品级再高,也该低调啊。挂珠翠帘子,简直找死。陈秋娘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个老宫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轻轻挑开珠帘,看见老宫女坐在靠窗的床上,正在就着烛火看一本竹简册子。

    陈秋娘挑开帘子,一个箭步跳过去,掐住了老宫女的咽喉,低声喝道:“别出声。”

    “你,你,你是谁?”老宫女吓得很,却也算镇定,并没有脑残尖叫。

    “我是狐仙姑。”陈秋娘冷哼一声,直接就将这老宫女的嘴堵上,尔后将她绑个结实,丢在了雕花木床后的柜子里,将柜门索得死死的。然后,她从箱子里找了干衣服换上,将桌上的一盘糕点吃光。吃跑喝足后,陈秋娘才拿出工具略略装备,一双手几乎是简单的几个动作。那倾城的容颜被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三十多岁的平凡女子脸。

    做好这一切,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先前的小宫女烧了热水。陈秋娘躺在床上,让人将水抬进来放好。整个过程,她都只在床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看过那些宫女太监。待宫女太监都退出去之后。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在老宫女的床上四仰八叉地睡下了。

    第二日,在小宫女来伺候时,假意咳嗽。说是着凉了,怕过了病气给宸妃,就先不去伺候了,饭菜都由小宫女送来。

    陈秋娘就在这老宫女的房间里休息了整整一天。那些品级低的宫女大约平素就很忌惮这老宫女,知晓她生病了。也不敢怠慢,各种好吃好喝伺候着。

    陈秋娘在这里休息了一晚加上一个白日,算是养精蓄锐了。等到日暮黄昏,正想要有所行动。亲自瞧瞧这宸妃时,就听得小宫女在门外敲门,低声说:“云姑姑。陛下要来了。”

    赵匡胤来了。陈秋娘打了一个激灵,“嗖”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低声问:“可是来了?”

    “方才陛下跟前的石将军前来通知宸妃,说让宸妃准备接驾。宸妃让婢子来问问姑姑平素里如何准备,却是仔细叮嘱了。”那小宫女在门外低声说。

    “行了,我知了,你且退下。”陈秋娘说,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对着镜子又仔仔细细地瞧了这一张脸,拉了一条丝巾蒙上了口鼻,便去了前厅。

    宸妃云鬓低垂,步摇轻轻摆动,正低头在为绣的一幅山河图做最后的收针。因她侧了头,瞧得仔细,陈秋娘的角度便只瞧见这女子的侧影,脖颈颇长,在烛火下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诱惑。看那身段也该是婀娜妖娆,一袭红衣被她穿得明丽妖冶。

    “宸妃。”陈秋娘站在门口地喊。

    那女子抬起头来,果然长了一张与费小怜颇为相似的脸。但即便与费小怜颇为相似,陈秋娘也看得出这不是费小怜。这一张脸眉目里多了妖娆与狐媚之气,而费小怜的神情眉宇之间则是仙气。

    “云姑,听闻你感了风寒,本宫也不曾来看你,你可好些了?”宸妃将手中的绣品结束,一边看绣品一边问陈秋娘。

    “托娘娘的福,好多了。”陈秋娘装作十分激动的样子。

    宸妃呵呵笑了笑,并没有正眼看她,而是问:“你瞧本宫这绣品,陛下可会欢喜?”

    “这山河秋色美,陛下肯定喜欢。”陈秋娘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

    宸妃见状,则是很鄙视地说:“你有病在身,不可靠近本宫。”

    “是,是。”陈秋娘略略躬身,继续说,“不该不该,只是听闻陛下要来,特来询问娘娘可另有安排?”

    那女子抬头看陈秋娘,眉目之间很是不悦,大约是觉得眼前这婆子不知趣了,明明病了还敢留在这里。陈秋娘立刻说:“若是宸妃无吩咐,这就告退了。”

    “去好生歇着,这几日,各种事务交与雨荷即可。”宸妃一边说,一边轻蔑地挥了挥手。

    陈秋娘恭顺地行了礼退出了厅堂,莲心早就等在厅堂外,看到她出来,便怯生生地上前,问:“云姑,可有什么吩咐婢子?”

    “你且让雨荷去见宸妃,我到底病了,不宜操办。”陈秋娘说着拿了帕子捂嘴咳嗽。

    莲心得了令,一路小跑往后院去了。陈秋娘则兀自出了这小院的门。门口的侍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云姑”,她则是哼了一声,手帕捂嘴咳嗽了一阵,才说要四处瞧瞧,今晚宫里有犬吠。那守卫笑道:“姑姑心细,却杞人忧天,贼人如何来的了此?这湖水深,且有食人之鱼,没船却是来不了,想要泅水而来,食人之鱼自会骨头不剩。”

    陈秋娘大惊,看来自己是运气很好才没遇见食人鱼,否则自己早就葬身这湖中了。她心里大惊,面上却是颇为不悦地教训那两个守卫说:“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记夜郎自大。小心行事方为上策。”

    那俩守卫听闻,很是受教地说自己不应该如何如何。陈秋娘正要转到旁边竹林里瞧瞧地势,却听见有爽朗的男声笑道:“云姑见识过人,不让须眉。”(未完待续)

第328章 双生绝色

    不管贼人是谁,搜索的士兵大部分都聚集到竹林的另一边去了,陈秋娘所在之地只剩了三个士兵在此把守。对于陈秋娘来说,三个人就是绝佳的脱身机会。她将手中的药粉轻轻撒在周围,其中有个士兵便问:“咦?怎么突然起雾了?”

    “呀,这雾这样浓。”另一个士兵惊讶地叫。

    陈秋娘缓缓从竹叶里起身,在雾气散去之前,走出了竹林,轻轻跃入了院落之内,将一个宫娥迷晕拖到了人迹罕至的角落,片刻之后,化身为那女子宫娥模样往正厅而去。

    正厅之内,灯火通明,费少庄正碰陪着赵匡胤,在那主位置上。主位之下,站立了十来个侍卫,正厅中央跪了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嘴里塞了布条,正是那云姑。

    咦!这个仿若是真的云姑。陈秋娘仔细瞧了瞧,瞧不分明,又转了个方向,绕过了布帘仔细看,还真是云姑,并非何人所扮。

    “启禀陛下,已捕获贼人。”那为首的正是髯须将领。

    赵匡胤并未答话,反而是问站在一旁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潘云,可是假扮?”

    “非也。”那人立马回答。

    看赵匡胤都问这人,此人又姓潘,那想必就是先前那两个侍卫口中的高手。陈秋娘不由得认真看了看。三十来岁的男子,右边眼角有一颗泪痣,脸上没有留胡须,显得颇为白净,羽扇纶巾,倒装逼得有模有样。

    赵匡胤冷哼一声,理了理髭须。笑着对费少庄说:“爱妃,你这阿女不简单啊。”

    “于吾姐与姐夫比,实乃天壤之别。”费少庄回答。

    “若诸位无可捕获此女,皆身首异处。”赵匡胤冷冷地说。

    一干侍卫听得此语,立马战战兢兢,唯独为首那髯须将军还稳站正厅,问:“敢问陛下。可否让潘江云与我们走一趟。”

    赵匡胤看了看潘云。只挥挥手,说:“你且随他去。”

    潘云行了叉手礼,便与那髯须男子大踏步往外走。至于那真正的云姑此时已醒转过来。在向费少庄哭诉那贼女子如何可恶。费少庄颇不耐烦,却也是按着性子听她诉说一阵,才打发了她下去好好歇着。

    云姑离去后,费少庄却是蹙眉说:“阿姐愚钝。而此女甚为聪颖,真是难对付。”

    “若好对付。就不会被张氏看中了。”赵匡胤颇为苦恼地扶了扶额。

    “陛下是天下之主,张氏何惧。”费少庄安慰。

    赵匡胤白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摆夜宴,你亦弹奏一曲。”

    “诺。”费少庄盈盈叩拜。尔后吩咐左右摆宴席,她则径直取古筝弹起来,弹奏的竟然是改良版本的《至少还有你》。

    陈秋娘略惊。她知晓此曲因张赐的改动,更名为《白首吟》。在这时空算作很流行,但她真的没想到会流行到这宫里来。

    不过,陈秋娘也不得不佩服费少庄的琴技,实在是比自己高不少,一曲《白首吟》弹得如泣如诉,却又充满浓浓的爱意。

    这个女子爱这个男子么?陈秋娘不由得瞧了瞧赵匡胤。仪表堂堂,英武不凡,脸上却是风悲日曛的古铜色,显示了这个帝王是真正的军中将领,是身先士卒的军事领袖。可这样一个男子,决计不会如同孟昶李煜一样沉溺于情感与美色吧。单看那冷漠的眼神,就知此君要的就是天下,美人情感于他来说都是浮云。

    这人必定是个合格的帝王!

    她兀自躲在帷幕之后,不敢动弹。一刻钟后,歌舞升平,有侍卫来报告无任何进展;又一刻钟后,又有侍卫来报告发现了那贼女子躲藏的竹林,但人已离去;再一刻钟后,来报告未曾觅得贼子踪迹的侍卫被杀。

    赵匡胤一个酒杯狠狠掷在地上,对亲信护卫说:“包围院落,一只蚊子也别放出去。”

    瓮中捉鳖!这一手来得好。湖中有食人鱼与暗桩机关,而这岛屿上又有专门对付易容术的高手潘云。她被捉住是迟早的事,这是陈秋娘早就知道的事。

    不过,她可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在被捉住之前,她会先下手为强。于是,他从帷幕后隐去,化作布菜的小宫娥,默默近了费少庄身边。

    费少庄因弹奏一曲,见赵匡胤没要她停下,又继续弹了一曲《上邪》,之后又弹《忆江南》。陈秋娘布菜完毕,就低眉垂首站在一旁。而这个一旁,离赵匡胤的主位约莫三米远。

    在费少庄耐着性子要继续弹奏《长相思》时,赵匡胤示意她停下,对快步走进来的髯须将军说:“你可知何为?”

    “回禀陛下,掘地三尺,擒获贼子。”髯须将军声若洪钟。

    “嗯,去吧。”赵匡胤半眯着眼挥了挥手。

    髯须将军退下,费少庄正要继续演奏,赵匡胤却是摆摆手,说:“少庄,你过来。”

    费少庄踩着小碎步走过去,像只温顺的狗在他脚边倚靠下来,低声说:“愿为陛下分忧。”

    “真的么?”赵匡胤忽然弯腰,用手捏住了费少庄的下巴,恶狠狠地问。

    那眼神凶狠,着实吓了陈秋娘一跳。费少庄脸上有吃惊的表情,或者她不曾想到对自己甜言蜜语的男子会这样凶相毕露吧。

    “是。”费少庄泪眼盈盈。

    陈秋娘内心鄙夷,真是单纯可笑的女子,为了一个男子背叛至亲,坑蒙亲姐。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会放心心疼?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那——”赵匡胤只吐出一个字,手起刀落,就砍断了费少庄的双腿,鲜血如注喷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过震撼,陈秋娘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反应,只看到费少庄捂着双腿惨叫起来,完全不曾顾及什么君臣礼仪或者殿前失仪。

    “朕将你双腿治愈,亦给予你许多时日,却不计你连小事都办不成。与孟昶相会不曾得到什么消息,多次与费小怜相见,亦不曾有所收获,留你何用。”赵匡胤冷冷地说。

    费少庄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地上打滚。赵匡胤垂眸,问:“可有将费贵妃带来?”

    “回禀陛下,费贵妃带到。”外面有人回答,随后费小怜就被带进了这厅内。她看到费少庄的双腿,大惊失色,顾不得向赵匡胤行礼,径直蹲身问:“少庄,少庄,何人所为?”

    费少庄瞧着她,咬牙切齿地喝道:“滚,我这辈子恶你之甚。你我同卵所生,孟氏先钟情于我。就因我腿疾,父贪慕荣华,让你做贵妃。而我则被他幽禁家中。你,你风光无限,我,却不见天日。城破之日,我却还要受你连累,来这不毛之地,错许这没心没肺没人性的伪君子。我好恨啊,恨你费小怜。”

    费少庄说得断断续续,每一句却都是强烈的恨意。费小怜一脸震惊,她连连摇头说:“我并不知父亲做过此事。我亦不知你与他先相遇。”

    “你不知,呵,你不知。你住锦绣花园,我睡柴扉偏角,自然不知。”费少庄一边说一边大哭。

    费小怜亦泪眼婆娑,要用那手帕去捂费少庄的伤口,却如何也捂不住,便只得跪求赵匡胤:“陛下,你有任何要求,亦请先救救少庄。”

    赵匡胤冷冷地扫了费小怜一眼,说:“从前,朕问过你孟氏宝藏。你说你不知,既不知,何以与朕谈条件?”

    “求陛下救少庄,小怜定知无不言。”费小怜说着匍匐在地,行了稽首大礼。

    “宝藏之事,朕已有眉目,并不指望你。不过,你姐妹还有一点价值。”赵匡胤说着站起身,对那髯须将军招招手,说,“让丁三来,若是陈秋娘不来救母,就让丁三练练刀吧。”

    “是。”髯须将军略一迟疑,却还是领命出了大厅。

    费小怜脸色骤变,质问赵匡胤:“孟氏江山已在你手,孟氏并无宝藏,你为何不信?如今,孟氏唯一的血脉,我那孩儿,你也要加害。她不过是个孩子,甚至不姓孟。”

    “斩草除根,何况她冠夫姓张。”赵匡胤冷冷地说。

    “曾以为你是一代枭雄,雄才大略,必不喜此等小人手法,却不计逮不住一个女娃,竟也失格至此。”费小怜不住地摇头。

    赵匡胤不说话,只缓缓抬头从正厅的大门看出去,看向漆黑的夜空,淡淡地说:“原本,朕并不想站在此处,但既站在此处,就要全力守护。张氏欲要取而代之,是朕心头大患,必定要除。”

    “辽人兵临城下,你要除张氏,陛下真真厉害。”费小怜忽然大笑起来。

    赵匡胤不谈辽人兵临城下,只蹙眉说:“你果然见过陈秋娘。”

    “你休想以我威胁我女儿。”费小怜向来柔弱淑女,一说到女儿却有说不出的刚毅。

    “你莫急,丁三是汴京城最好的刽子手,尤擅剐刑。”赵匡胤瞧了费小怜一眼。

    费小怜目光一凝,充满绝望。陈秋娘看她那目光,知晓她定不想活了,连忙上前一步阻止道:“贵妃且慢。”(未完待续)

第329章 联手

    她徐徐而出,赵匡胤蹙眉瞧着她。【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陈秋娘拜见宋祖。”她笑意盈盈,站在赵匡胤面前略略福身,然后宽袖略遮挡,如同变脸的绝活一般,须臾之间,一张风华绝代的少女之面容出现。

    赵匡胤略一惊。虽然他阅人无数,亦见过不少美人,却从未见过这样风华绝代,稚气未脱,眸如秋水明净,眸光却锐利无比的女子。

    “秋娘!”费小怜惊叫起来,随后又自言自语道,“阿娘累你也。”

    “母亲何须自责。宋祖深谋远略,即便无你在手,亦有自信将儿困于此岛。”她笑着说,施施然走上前扶住$↗,w≈w.co∷m了费小怜,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孟氏后人。

    髯须将军听闻此女就是贼子,唰地抽刀在手,跃跃欲试。陈秋娘轻蔑扫了他一眼,说:“就凭将军才略,须蠢事莫为。”

    “你!”髯须将军恨恨地喝道。

    赵匡胤摆手示意那髯须退下,只问了匆匆赶进来的潘云,此女这张脸是否真实。潘云盯着陈秋娘仔仔细细地瞧,陈秋娘扫了他一眼,眸光明明很柔和,但潘云只觉背脊发凉,像是被人算计了一般。

    “启禀陛下,正是此女。”潘云证实。

    赵匡胤听闻正是陈秋娘,便端了架子,不悦地责怪很秋娘见他不行礼。陈秋娘哂笑,回答:“我父亦一国之君,我岂有拜杀父仇人之礼。”

    “如今你沦为阶下囚。”赵匡胤指出这个事实。

    “宋祖亦知我如今冠夫姓张。”陈秋娘很傲然地指出这个事实。赵匡胤大怒,拂袖喝道:“少拿张氏来压朕。”

    “谁为阶下囚。亦未可知。这城外辽人围城,宋祖可知为何围而不攻?”陈秋娘朗声问。

    “你勾结辽人,自此一条,张氏株连十族。”赵匡胤冷冷地说。

    陈秋娘轻轻垂眸,而后笑道:“宋祖这位置为张氏所有,辽人那位置亦为张氏所有,陛下此说,真可笑。”

    “天下百姓皆瞧着。”赵匡胤起身,愤怒地指了指厅外的天空。

    “脏水莫要泼我。若是围城之人指名要我才肯退兵,你亦不得不交。”陈秋娘指出赵匡胤说的话毫无力量。

    赵匡胤冷哼一声。说:“至少辽人退兵了。”

    “北汉呢?据闻天下百姓皆以你与北汉为自家人之事。”陈秋娘说。

    赵匡胤没说话。只瞧着她,脸上的怒气渐渐盛了,动了动嘴唇想要放出什么狠话来,却终究碍于天子的身份不曾说出来。好一会儿。才对髯须将军说:“且带了这两女人下去。你们亦退下。”

    髯须将军一愣。才反应过来陛下是让自己带走费氏姐妹。他连忙领命带走了两个角色美女,将士兵都撤到了院外。

    “潘云,你亦退下吧。”赵匡胤挥挥手。

    陈秋娘还是站在原地。傲然而立。她趴在竹林里时就已仔细分析过,若与赵匡胤谈判,自己的胜算大得多。

    “宋祖屏退左右,足可见其诚。”陈秋娘说。

    赵匡胤指了指次榻,说:“坐。”

    “谢宋祖。”陈秋娘依旧坚称宋祖,一是不愿跪拜此人,二是为了真正陈秋娘的颜面,毕竟此人是杀父仇人。

    她拱手算作谢谢,正襟危坐于榻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赵匡胤审视地看着她,问:“姑娘才略不让须眉,朕想问一句,若姑娘执掌天下,因权倾天下富贵荣华而喜,还是别的?”

    “宋祖过奖。我虽女子,亦知权力愈大,责任愈大。为王者,何来喜也。执掌天下,便操心天下苍生,社稷安宁,百姓和乐。”陈秋娘回答。

    “姑娘不愧为新任张氏当家主母,见地自不同普通闺阁女子。然姑娘可知:自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为祸,至唐末,社稷坍塌,礼乐崩坏,饿殍遍野,民不聊生,食人者比比皆是。此等惨剧,姑娘可曾闻?”赵匡胤问道。

    “我虽生于蜀地,亦读过典籍,与走南闯北之人谈话,更与我夫论这天下形势。而这一年多,我亦亲自北上,看中原之苦。宋祖所言,秋娘自是知晓。”陈秋娘回答。

    赵匡胤赞许地点点头,又说:“姑娘既是知晓,可知止战之战?”

    陈秋娘轻笑,说:“宋祖确为杰出军事家,然结束这乱世之人为世宗,江山执掌者为柴氏,你窃取而得,实乃盗贼所为,何来礼乐一说?”

    “天下初定,各势力盘根错节,姑娘以为一个小娃能担当了天下苍生,平定四方?”赵匡胤朗声说。

    陈秋娘叹息一声说:“宋祖扪心自问,从未因了自己的私心?”

    “未曾,陈桥兵变,实属不得已。”赵匡胤朗声回答。

    “那如今,何以要将张氏杀绝,又何以志在藏宝图?”陈秋娘缓缓地问。

    赵匡胤看着她,尔后来回踱步,最终走到了正厅门口看着一轮朗月,说:“站在这个位置俯瞰天下,便再也不想下来。张氏,枕畔猛虎,何以安眠。”

    “张氏若要这天下,一个张永德就可对付你,何以要张氏当家出手?当年张氏助你登顶,便不会有拿回去的道理,除非阁下太不知好歹。”陈秋娘说到后来,语气已满是讽刺。

    “你放肆。”赵匡胤喝道。

    “宋祖恼羞成怒?据我所知,你觊觎张氏火器,孟氏宝藏,派了不少人暗害张赐。你认为让张氏最有能力的人死了,张氏青黄不接,火器就容易获得,张氏就任由你拿捏。你如意算盘打得响当当的。我夫君被你暗害多少次,我可以记得清清楚楚。”陈秋娘冷笑。

    赵匡胤看着眼前的女子仿若洞穿了一切,他才想起那个少年的脸。觉得方才的自己真是可笑,妄图与这女子讲天下苍生来感动她。她是那个少年选定的女人,又怎会是泛泛之辈呢。

    “你若在朕的位置,怕比这还不择手段。”赵匡胤怒道。

    陈秋娘哂笑,说:“腐鼠而已,我夫若想要,莫说你宋家王朝,四海之内皆为他所有。如今,我只想问宋祖,你一心要灭我夫君。认为我夫觊觎你的天下之位。那你可曾听闻九大家族?”

    赵匡胤一听她提起九大家族。心内一阵警觉。就在半月前,九大家族的几个长老找上了他,说他们九大家族本是从上古时代起,就奉命守护真龙天子的天选者。谁知道这一代的族长为了一个妖女逆天而行。意欲杀真龙取而代之。他们阻止不力,不得不现身与他说道一番,共同商讨对付之策。而那个执掌九大家族之人正是自己的心腹大患。手持火器的张氏族长张赐,那个妖女正是孟氏的亡国公主陈秋娘。

    他不信任九大家族,但能对付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他便选择与他们合作。也是这时,他才见识到同气连枝的九大家族是多么可怖,也是这一次合作,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大臣、将军大多数都出自九大家族,自己的处境原来如履薄冰,俨然是对方手中的一个傀儡。什么真龙天子,简直可笑得很,在对方眼里不过一只蝼蚁。

    他不作声,陈秋娘却是笑了,说:“看宋祖这模样,定是见过九大家族那些老家伙了。”

    赵匡胤点了点头,陈秋娘继续说:“九大家族所拥有的技艺,无论哪一项,都轻而易举能让陛下江山倾覆。”

    “朕知。朕这一生,皆逼不得已。浑浑噩噩上了这个位置,只能走下去,作为帝王,便尽力让百姓和乐,天下太平。然,得知九大家族才知自己如同别人棋盘上的蝼蚁——,实在,实在可笑。”他摇摇头,觉得十分无力。

    陈秋娘看他神情,不由得一愣,想起当初她在窥伺命运时,亦有如此的沮丧,心里对赵匡胤到底是多了几丝同情,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昔日,与我夫论天下。他以为九大家族不该再存在于世间。”

    赵匡胤十分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面容沉静,神色坚定,眼神认真,没有一点说谎或者开玩笑的样子。

    陈秋娘看着他,继续说:“我夫说,因祖上私心情爱种下的因,也该由私心情爱结了这果。”

    赵匡胤听得一头雾水,陈秋娘自己却是明白得很。上一次在沧州,有个晚上,她睡不着,兀自起身找水喝,却看到张赐坐在窗边看着满天繁星愣神。

    她走近,还没说话,他却出声说:“云儿,如你所言,先祖是穿越时空的灵魂,因爱上了陈阿娇,才将未来的才学带到了不该的时空。那么,九大家族是不是不该存在?”

    陈秋娘一时无语,因为她实在不知到底什么是合理,什么是不不合理。所以,她站在他身后,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他见她没答话,便倏然站起身,宽袍飘飞之际将她搂入怀中,窗外是璀璨的星空。

    “佑祺,我不知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或者存在就是合理,我们不是神灵,唯有凭着本心行事罢了。”她在他怀里缓缓地说。

    “凭本心做事。”他喃喃重复一次。

    “嗯。”她低声说。

    等到他放开她时,那神情哪里还像是平素里厉害的张氏族长,分明就是一个迷茫的孩子。陈秋娘反手将他抱在怀里,他说:“因祖上私心情爱种下的因,也该由私心情爱结了这果。”

    陈秋娘不太明白,便问:“何解?”

    张氏摇摇头,说:“我隐隐觉得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然而,我怕没了九大家族,便无法守护你。此时,我万分理解先祖的心。因手持利器才能让刘彻忌惮,因手持利器,才能守护得了所爱。”

    “然而,他没有内部的阻力;而如今,九大家族内部有罅隙,我们的处境比他艰难。”陈秋娘叹息一声。

    张赐再不说话,神情十分迷茫。陈秋娘也不说话,只与他一并坐在窗边看着璀璨的星空发呆。良久,他才说:“若能去你的家乡,倒是好的,此间纷纷扰扰,甚为讨厌。”

    陈秋娘心里更是无奈。原本若是平凡人,找个乡野隐居便是。但偏生两人都不是平凡人,即便是换尽千面,亦不能逃。

    她也只得叹息一声。张赐却是伸手将她搂到怀里,说:“放心,总会找到方法的。”

    “朕不明白。”赵匡胤问。

    陈秋娘这才收敛心神,说:“此为九大家族的秘密,不便与宋祖透露。但我夫亦赞宋祖乃心怀天下苍生之人,若不是你苦苦相逼,他从不愿与你为敌。他一生心愿,便是天下太平,与我执手到老,儿女成群。权力财富,他皆无心。不过,若是宋祖执意要将他置于死地,成为长老手中之傀儡,此亦宋祖之选择。”

    她一番话说得明了,赵匡胤心中大为震动。暗想此女如此聪慧,竟能知晓他与那群长老谈判时的感受。不错,他与那些长老谈话时,总有被当做傀儡之感。

    “左右全在宋祖一念之间。”陈秋娘看赵匡胤有片刻失神,又朗声提醒。

    赵匡胤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蹙眉,问:“与你联手,有何好处?”

    陈秋娘轻笑,说:“宋祖想要的,无非‘天下、自由’罢了。长老们不可给你,张氏却可给你。”

    赵匡胤不作声。他从前投身戎马,只为了出人头地,不被人欺侮;后来浴血奋战,只为守一方百姓安宁。不得已经历陈桥兵变最终上位,最初的他是慌乱的。但他很快冷静,认为自己应该“以战止战”,以强大的军事结束割据,为天下百姓迎来太平盛世。那时的他充满了斗志,亦天真地认为除掉那些有碍军权的势力就可将天下真正执掌在手中。于是,他一方面想办法将自己的军中威严放到最大,想尽办法在缺金少银的情况下建立最强大的宋朝军事帝国,另一方面,他培养真正的心腹暗卫,在帝国铁骑还未到达的地方安插眼线,形成庞大的情报网络。

    一幅天下皆在手,盛世太平的蓝图在他脑海里构想。赵匡胤一直是冷静的男子,但当他开始勾勒这样一幅蓝图时,竟也止不住热泪盈眶。

    将锦绣江山握于一手,亲自缔造天平盛世。这样的理想任凭是谁都会激动不已的。他也不例外,为着这样的理想,他熟读兵书,学习先贤,广开言路,体查民情,同时,多次御驾亲征。

    他梦想将藩镇彻底消灭,将世家拿捏在手。他竭尽全力,最终却才明白九大家族的存在,明白自己所有的一切,皆是虚幻,全是他人的施舍。

    什么天下苍生,什么伟大君王,皆是镜花水月的虚幻!赵匡胤瞬间兵败如山,足足在中军帐里关了三天。第四天早上,当他走出营帐时,看着江畔初升的太阳,他很冷静地知道他要这天下,还要自由,虽然那时,他还很茫然。

    如今,眼前这个少女轻易地说出了他最想要的东西。他莫名兴奋,却更觉可怖。这少女凭什么以为洞穿了他的心。所以,他冷冷说:“你别自以为是。”

    “宋祖自知那群老家伙守旧,必不可给予你自由。”陈秋娘很耐心地说。她心中越发明了该如何去解这个困局了,赵匡胤就是最大的突破口。他虽是九大家族可轻而易举换了的君王,但只要他毕竟是天子,有着强大的号召力。汴京城里的士兵还是以这个军事帝王马首是瞻的。

    “朕又如何信你?”赵匡胤亦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径直问。

    “两害相权取其轻,宋祖没选择。且秋娘之母在你手中。”陈秋娘笑。

    赵匡胤垂了眼帘,片刻后,抬眸看她,没有说话。但陈秋娘已知这个开国君王的选择,她微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330章 转机

    相视一笑,尔后,在宋王宫的湖心小院里,屏退了左右的赵匡胤与那个绝色的张氏当家主母到底谈了什么,没有人知晓。人们唯一知晓的是宋太祖最终与那个身着宫娥装的少女一前一后走出来。有观察仔细者传言,陛下的脸上有从未有过的轻松。

    尔后,两人共乘一船离去。赵匡胤临行前,吩咐髯须将军请了大夫好生照料费少庄与费小怜。君王吩咐髯须将军时,语气平静,如同闲话家常。

    当晚,月明如镜。离开湖心小院后,赵匡胤与女扮男装的陈秋娘一起上了城楼,守城之人正是赵光美。一袭戎装,面容严肃,见来人,大惊道:“陛下,此地危矣,何来?”

    “守城而来。”赵匡胤说。

    赵光美赶快送上了铠甲,瞧了瞧陈秋娘,一边递上小号的铠甲,一边问:“陛下,此女何人?”

    陈秋娘微笑,打趣:“魏王眼力非凡。”

    “男子哪有姑娘这般香风四溢。”赵光美回答。

    “在下冠夫姓张,乃江云,字丹枫。”陈秋娘缓缓地说。

    赵光美一愣,眼前这女扮男装的人就是那个让张赐心心念念的女子么?赵光美与张赐是旧识。昔年,张赐在汴京,亦是年少轻狂的少年,加上才学过人,长相俊美,受得众人喜欢。赵光美最喜诗赋,便与张赐成了朋友。他清楚地知晓那个人前冷漠,独自看云卷云舒,露出如沐春风微笑的少年,心性与眼光都高得不得了。当时,汴京城达官贵人家的姑娘。教坊里的头牌都对他仰慕不已。但他虽眠花宿柳,放荡不羁,但从未将谁看得入眼。赵光美与他私下里结交,也一直认为这世上再无谁适合他。后来听闻,他竟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女子便是花蕊夫人之女,孟氏的亡国公主。更是豪门盛宴的创始人。他一直想见一见是何等的女子可征服他那样傲气而又惊才卓卓的男子。还能做出那样的美味。

    可如今一见,虽着了男装,但却像是没长开的黄毛丫头。除了身上有一种清新的馨香,再无特别。哦,不对,她的眸子特别清明。透着一种狡黠。

    “光美。”赵匡胤看自己的弟弟失了神,便出声提醒。

    赵光美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张夫人莫见怪,实乃我与你家夫君为旧识。”

    “魏王真性情,才学过人,佑祺常常提起。何来见怪一说。”陈秋娘叉手一拜。

    赵光美嘿嘿一笑。露出深深的笑涡。赵匡胤询问了城楼情况,赵光美十分不解地说:“依照惯例,辽人出兵。向来不拖泥带水,更不会打围城战。这一次甚为奇怪。另。据探子回报,辽人是绕开了几座城池,走了小道,日夜兼程,直往汴京而来。他们长途奔袭,若是以汴京为目标,则该快速拿下,更何况陛下御驾亲征,他们该知消息。臣想不出这汴京城到底有什么能让他们忌惮。”

    赵匡胤没对此发表意见,只瞧着陈秋娘,问:“你当真能让辽人退兵?”

    “若是陛下与我合作,不仅辽人,还有之后的北汉都会退兵。”陈秋娘说。

    赵匡胤没说什么,只是瞧着远处的营帐看了许久,才对愣在一旁的赵光美说:“你且派人送一封信给对方主帅。”

    “是。”赵光美一边回答,一边从陈秋娘手中接过了火漆密封的信。

    之后,三人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熊熊的篝火,圆形的安营阵法,谁都没有说话。陈秋娘自然在担心张赐,赵光美怀疑的是仅凭一封信如狼似虎的辽人是否真会退兵,而赵匡胤则是觉得前路如同这暗夜迷茫得没有方向。

    良久,赵匡胤才问:“你真有把握么?”

    “这世间哪有绝对的事,宋祖要我如何回答。”陈秋娘看了看身边的男子。原本冷静异常的男子此刻脸上全是迷茫。

    “也是。”赵匡胤语气更加迷茫,尔后又说,“回宫吧。此处甚为凶险。”

    “其实你是怕我跑掉。”陈秋娘打趣。

    赵匡胤被说中心事,只是咳嗽两声说:“你多虑了,朕只想这城楼之处,危机四伏。”

    陈秋娘也懒得去戳穿他的掩饰,同时也认为城楼凶险,更何况月虽明净,风却冷得很,便也与赵匡胤一并回了宫中。

    两人依旧是回了湖心小院,因赵匡胤说宫里各处,那里是最安全的,何况她的母亲在那里。他说这话时,停下来转过身看着陈秋娘。

    陈秋娘亦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方才那话的意思是说让她去湖心小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与母团聚,便对他略略点头说:“多谢宋祖。”

    赵匡胤不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湖心小院。陈秋娘入住东院,与费小怜在一处。费小怜也无心过问她,正与大夫一心一意地照顾费少庄,从她的神情动作都可看出她极爱这妹妹。费少庄则是不领情,即便躺在床上,双腿疼得钻心,还是不忘用各种恶毒的语言与事实往费小怜心上捅刀子。

    “费小怜,你可知,你怀着孩子时,你那夫君与我颠鸾倒凤呢。父亲想关住我,呵呵。还不是死在我手上,按老家伙。”费少庄哈哈地笑。

    费小怜只是低头替她理好了被子,吩咐宫娥将血水倒掉,自己则是坐在榻上,一边倒水喝,一边说:“往事而已。”

    “你真会装啊。哈哈哈,你的心疼得要命吧?费小怜,你可知,你夫君把藏宝图给我了。”费少庄哈哈笑。

    费小怜垂了眸不语,费少庄继续说了一堆乱七八糟不堪入耳的话。最终,费小怜喝了一杯水,才缓缓地说:“少庄,我从不知,你如此恨我。”

    “只因我腿略有残疾。爹爹就关起我来。”费少庄恨恨地说。

    陈秋娘蹙眉,只觉得这女人戾气太重,心里已经严重扭曲,正待要劝解费小怜不必费心,却听闻费少庄又说:“你可知,那么多宫娥,为何专门斩杀青梅?那是因我知晓青梅定然会护着你。早就告诉了王全斌。至于告诉了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青梅是你害死的。”费小怜忽然站起身来,语气严厉地质问道。

    “对一个残疾的女子比对自己的妹妹好,费小怜。你活该。”费少庄再次狂笑,大约因笑声扯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地呼呼了几声。

    “少庄,你太不懂事了。”费小怜的生气也仅止于此。陈秋娘不由得摇摇头,推门而入。喊了一声“母亲”。费小怜转过来,眼泪潸然而下,扁着嘴喊了一声“秋娘”。

    “哈哈,秋娘这个青楼性质的名字亦是我去找陈柳氏取的。陈柳氏没认出是我。”费少庄笑道。

    陈秋娘扫了她一眼。呵呵一笑,说:“上天让你有腿疾,让你一生得不到爱。做得真是漂亮,简直大快人心。”

    “你这个杀千刀的。青楼妓者。”费少庄辱骂起来。

    陈秋娘上前就是“啪啪啪”三巴掌,说:“我母亲良善,念了姐妹情,才对你一再宽容,但你胆敢侵犯我一句,必得让你加倍偿还。”

    “我早就活在阿鼻地狱。何惧你那小小手段。”费少庄睁着大眼睛愤恨地瞧着陈秋娘。

    “你出身大富人家,虽被禁足,但衣食无忧,国破之后,你被赵氏接入宫中,为他做事,锦衣玉食也不缺。你还真不知什么叫阿鼻地狱。”陈秋娘说。

    费小怜则是将陈秋娘一拉,说:“少庄不懂事。秋娘莫与她一般见识。”

    陈秋娘看费小怜乞求的眼神,心中怒火也是忍了下去,只对宫娥说:“陛下在西院住着,她这般闹,怕会惊扰陛下,你们且将她的嘴堵上,切莫惊扰陛下啊。”

    那几个服侍的宫娥一听陛下就在附近,立马吓得手忙脚乱,连忙拿了布条将费少庄的嘴堵上,又将她双手捆起来。处理好费少庄之事,陈秋娘这才牵了费小怜一并走到院子里赏月说话。

    费小怜并不知方才陈秋娘与赵匡胤出去作甚,只好笼统地问:“事情可办好了?”

    “母亲无需担心,只需在这湖心小筑保护好自己,待几日后,处理好眼下的事,退了敌兵,我自然会向陛下说起你的去留。”陈秋娘安慰。

    “我的去留?我还能去何处?”费小怜颇为惊讶。

    “自是看你愿意去何处。”陈秋娘笑着轻拍她的手。

    “我从不知还有走出这宫墙的一日。”费小怜看着天空感叹。

    “母亲,不要以今日之绝境来判定来日之处境。人生不可捉摸,时移世易,要处处都充满希望。”陈秋娘安慰她,同时也算作在安慰自己张赐定然没事,这几日看来汴京的情势并不那么糟糕,毕竟人总是欲望的动物,几方利益之下,所谓的合作关系是很脆弱的。

    只是张赐真的没有遭遇什么不测么?若真没有,为何她来到了汴京,他却始终不出现。即便是她在十分危险的时刻。

    陈秋娘想到张赐的安危,一颗心就悬了起来,连费小怜在一旁说什么,她亦听不进去。直到后来,费小怜摇了摇她,她才回过神来问费小怜说了什么。

    费小怜轻笑,说她这样子定是在担心张赐。陈秋娘也不矜持,大方承认。费小怜说:“我虽只见过他一面,但他那谋略与心性,定不会有什么不测的,他至今不出现,必然有他的深意。”

    “母亲,我知晓,你却不必担心我。”她说。

    “如何不担心。你比母亲幸运,遇见的人比你爹长情,我如何不担心。”费小怜叹息。

    “母亲真不必担心,我不是弱者,而且心胸狭窄,十分记仇。如果谁要让我过得不好,我必定让他全家都过得不好。”陈秋娘缓缓地说,间接告诉母亲“即便是张赐遭遇不测,她亦不会殉情,因为她要手刃仇人”。

    “女儿。”费小怜喊了一声。

    陈秋娘轻笑,说:“今晚月色甚好。你我难得团聚。莫说这些了。”

    费小怜点头,却又说起名字一事,觉得十分歉意。她说她记得当初是赐名为“颖”字,叫陈颖,若是恢复了姓,则叫孟颖。

    陈秋娘摇摇头,说:“母亲,这个你不用纠结。我早就不叫陈秋娘了。我乃江氏丹枫。”

    “丹枫,丹枫,这个名字好。”费小怜喃喃地念,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时夜,陈秋娘与费小怜同睡一床。母女俩秉烛夜谈,聊小时候的事,聊孟昶,聊红色栀子花,最后聊了蜀王宫里的吃食,各种菜谱。没想到母女俩都是吃货,说到吃时,两人来了精神一拍即合,聊得十分兴奋,直到东方发白方才睡去。(未完待续)

第331章 惊天一问

    第二日中午,陈秋娘方才起身,赵匡胤派人通知母女俩去正厅用膳,而一同用膳之人,还有辽人新晋将领韩德让。陈秋娘仔细想了想,韩德让似乎比历史上记载的早出头几年。

    韩德让坐在次席,与陈秋娘相对。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时,她看到他的眼,确认那的确就是江帆。江帆亦不曾与她相认,只客套地说:“早听闻张氏大名,今日若能与张氏合作,大辽自会退兵。”

    “韩将军说话可有分量?”赵匡胤问。

    “陛下多虑。此次领兵者虽为耶律休哥,但韩某乃钦差大臣。”江帆说,眼神却是看了过来。

    他眸光里有太多陈秋娘不忍深究的东西,她便避开他的视线,瞧着他衣服上繁复的花纹,说:“张氏能给予两位的东西,想必两位皆知其中价值,我亦不多说。”

    “自然。”江帆不疾不徐地说。

    赵匡胤则是笑道:“张氏望族,镇守天下。能得张氏辅佐,朕如虎添翼,求之不得。”

    陈秋娘轻笑,说:“那我明人不说暗话,今次,因陛下调走张氏大军,有人设局暗害张氏子弟,诱我夫入局。两位可有良策?”

    “张夫人,恕韩某直言,能算计张氏族长之人,怕还没出生吧?”江帆喝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说。

    陈秋娘颇为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反问:“韩将军此话什么意思?”

    江帆看她似要发怒,连忙说:“我也随口一说,只想你放宽了心,你家夫君人中豪杰,胸中有丘壑。定有自己的判断。”

    陈秋娘端坐在案几前,敛了眸光,不作声,只管吃酒。赵匡胤端坐在主位,见气氛尴尬,也是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朕已下令让张永德将军带了大军回京。明面上是驱除辽兵。实际上则是驰援张赐。”

    “陛下所派之人可靠实?”陈秋娘连忙问。

    “写了五份圣旨。三批人前去。都是靠实之人。”赵匡胤回答。

    “还有两份圣旨是我的人送去的,你这下可是放心了?”江帆斜倚在软榻上,懒懒地问。

    陈秋娘看向他。很郑重地说了一声“多谢”,江帆端酒杯的手一凝,说:“你我之间,何至于生分至此?”

    “韩将军真会说笑。”陈秋娘淡淡地笑。此时此刻,张赐没有真正脱离危险。这里的任何人都可以是敌人,都可以是仇人。

    江帆听她这话,只轻叹一声,说:“明日必定是好戏连台。风云突变。今晚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才是。时候也不早了。”他说着就站起身来,抬手向赵匡胤与陈秋娘告辞。继而大步出了厅堂,朗声问宫娥他的住所在何处。

    待江帆走远。赵匡胤才问:“看起来,你与这韩德让像是旧识?”

    “九大家族千年来以天选者自居,要维持所谓的上天预示。宋祖以为只将中原之地握于掌中即可?”陈秋娘反问。

    赵匡胤没说话,但荧荧烛火之下,神情更加沮丧。他愣在原地片刻,终于叹息一声,来回踱步了十来次之后,终于弯腰很严肃地问:“你言下之意是说,不管北汉抑或蜀国,还是辽人、吴越皆为九大家族所控?”

    陈秋娘抬起头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赵匡胤神情如同花朵迅速颓败,眉头皱成一张纸,整个人愣在原地。

    陈秋娘很明白他的心情,如同当初她想到冥冥中有命运这回事时的沮丧悲观是一样。当然,赵匡胤的沮丧与失望或许会更深浓,他到底是个骄傲的君王。

    “你不必失望,若非你是天选之人,九大家族又如何会辅佐你?”陈秋娘安慰他。

    赵匡胤摇摇头,说:“你不会明白。”

    陈秋娘亦不辩解,只静静地喝着醇香的米酒。赵匡胤缓缓地说:“如同一个最美的梦,我用了所有的智慧与勇气,甚至拿了命去赌,眼看马上就要实现了。可,忽然有人将你摇醒,告诉你:你不过是在做梦而已。不可笑么?”

    陈秋娘蓦然,又喝了一口米酒,才施施然站起身说:“宋祖雄才大略,生于乱世,却能安平成人,护得全家周全,不愿接施舍,从籍籍无名的小兵做起,凭胆识、智谋与勇气屡立战功,成为军中第一人。尔后,掌控天下,震慑蛮夷,征战四方,消除藩镇兵祸,如今还为统一天下,给百姓带来安宁,御驾亲征。此番话,实在不该是宋祖该说的。”

    “你谬赞了。我这一次,从小就没有大志向,只想着男儿总该有所作为罢了。到如今,站在这个位置上,肩负天下,却心常戚戚,怕一个不小心,就辜负了天下苍生,辜负了臣子百姓,因此事必躬身罢了。然如今才知,一切努力不过是别人弈棋之子——”他说到这里,便只是摇头,说不下了。

    “但如今这天下,最适合之人,恰是宋祖。”陈秋娘站起身来。

    “也许你夫君坐了这位置,会比我更好。”赵匡胤已不再用“朕”来自称了。

    陈秋娘轻轻摇头,说:“我夫君说过,那是全天下最辛苦最孤寂的位置。他懒惰又贪恋美色,若在这个位置,怕会成为千古昏君。”

    赵匡胤听闻此语,倒是呵呵一笑,说:“想不到他竟会这样说。”

    “你们忌惮他,不过是不了解他罢了。他要的,在你们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而已。”她说,想起与他在一起的日子,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很清楚。这个算无遗策的少年,想要的不过是最普通的家庭生活,执起最心爱的人的手,结婚生子,白头到老。世人不了解他,总要做鸱枭之流,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他站在那个位置。又太惊才卓卓。昔年,我还是将军,见过年幼的他,他虽不言语,安静地站在那里,竟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许多年来,每次见到他。我就会感觉很压迫。后来。我是一代君王,又得知张氏一族有秘密的火器——”赵匡胤说到此也是停住,瞧着陈秋娘问。“若是你,你当如何?”

    “易位而处,恐如此。”陈秋娘回答。

    赵匡胤转过来怔怔地看看她,问:“于理如此。然于情。我灭了蜀,你父亲因我而亡。你不恨我。找我报仇么?如今你是张氏主母,张氏子弟遍布各处,火器在手,你也身怀绝技。要报仇简直易如反掌。”

    “于情自是恨你。也曾想过找你报仇,也在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时,想过竭尽所能换了这天下大旗。”陈秋娘说。

    “却为何不曾来找我报仇?”赵匡胤问。

    陈秋娘摇摇头。说:“成王败寇的事,又有什么好恨的?是我父亲守不住锦绣蜀地。他只能选了投降,保护蜀地子民。而后到了汴京,即便陛下想留了他的命,怕也留不住。何况,孟氏宝藏的传说,对于一个缺少军费的帝王来说,是何等诱惑啊。而他始终是骄傲的,与其说是你们给他下毒,还不如说是他自己给自己下毒。”

    赵匡胤脸色骤变,很惊慌地问:“你知我攻打蜀地之意?你竟还知晓你父亲是自己服毒?”

    “军队疲惫,还攻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蜀国,不过因蜀国富饶,拿下蜀国,不仅有军费,还能得到沃野千里,为宋提供粮食。至于父亲之死,听闻是你们兄弟下的毒手,实际上,我知晓他断然不可活着。不管有没有这个宝藏,他都不会留给他的仇敌。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他要以死捍卫,将宝藏的秘密带入棺材里。”陈秋娘缓缓地说。

    “你,你是说,没人知晓宝藏的秘密?”赵匡胤很惊讶地说。

    陈秋娘点头,说:“几年前,我被王全斌困在蜀王宫中,曾有幸翻看典籍,他的诗词手札,明白他是个骄傲而孤寂的君王。他的梦想不比你小,也曾想过为天下带来永太平。然而,任凭怎样的英雄志都会被蜀地的繁华消磨,他身边实在无人可用。他也曾携带重礼前往张家,想学古人礼贤下士,获得张氏一族的支持。很可惜被张氏拒绝。他空有抱负,却不可实现。这一点,比你更惨。”

    赵匡胤“嗯”了一声,说:“他曾与我说过,说他若有贤才猛将在手,未必不如我。”

    “虽天下以为他将我父母宠冠天下,但我知,他从不曾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他的心里与陛下一般,只有天下。他知无法实现抱负,便转而想要守住蜀地。囤积财富,想要招兵买马,甚至派人到中原游说著名将领。不过,他派出的使臣没办成事。而他亦不知九大家族的预言里,他注定是要被灭的。那些所谓的天选守护者又怎会任由他找来强力的帮手呢。”陈秋娘叹息一声,不由得又在心里骂了那张烨一顿。

    “你何以知道这些?”赵匡胤很惊讶地问,随后,不等陈秋娘回答,他倒又自己回答,“想必是张氏的记载吧?”

    “正是。”陈秋娘回答,随即说,“我父亲不曾信任过任何人。宋祖,可知何意?”

    赵匡胤一头雾水地摇头,陈秋娘便将之前与张赐一并研究宝藏的所得全盘托出。那时,他们分析蜀国其实是没有宝藏的。因早年,孟昶就知晓蜀国军事太弱,便让人秘密携带大笔金钱四处招兵买马,想要训练一支强大的秘密军队。但那些使臣很不可靠,携带了大量的金钱,却人间蒸发,又加上中原地带兵祸连绵,孟昶亦不好亲自追究,所以派了自己的亲信云启千里追击。对云启亦称说这些人盗取了国家的军事机密以及大量的金钱,是他国间谍,务必击杀之,取回金钱与密信。

    云启爱慕孟昶,从不怀疑他的话,开始执行任务。作为第一女剑客,她不如众望地将名单上的人统统击杀。但那些人早就将金钱用来扩充实力,根本无法收回。

    “这就是当初,各处新晋军阀头目被一剑封喉的原因?”赵匡胤忽然想起之前出现过的奇事。

    “张氏情报上亦这样记载的。因这些人秘密携带大量金钱自理门户,以至于那些年蜀国的国库账目与实际存在不符合。也因此,才让世人怀疑繁华蜀地孟氏一族有秘密藏宝地。而我父亲亦在知晓蜀国难保之时,就将错就错,花费心思布了疑阵,让世人都以为真有宝藏,包括我母亲。当然,这个宝藏可以暂时保住他与我母亲的性命。虽然,他最爱的是他自己,但对于我母亲始终还是怜惜的。”陈秋娘说到此处,赵匡胤眉头紧蹙,又开始来回踱步。

    来来回回地走了许久,才停下来问:“真没有宝藏?”

    “我认为没有。我父亲作为蜀国帝王时,虽有大志,生活却骄奢,开销颇大。再加上被人携带走的那些财富,蜀国国库真的就不会剩多少了。不管宋祖相信与否,张氏曾根据我所得线索寻找过所谓的宝藏,根本不存在。”陈秋娘很肯定地说。说完之后,又问,“宋祖,认为张氏的能力与你相比,可会弱?”

    赵匡胤摇头,问:“那么,他故布疑阵,让我们寻寻觅觅,不过是最后的报复吧。”

    “可以这么说吧。谁知道呢?败了的君王也是有尊严的。”陈秋娘说。

    “我既是逼死你父之人,又灭了你的国,你却如此平静,你不该——”赵匡胤说到此又打住,随后叹息一声说,“是我小人之心了。”

    “是人皆会怀疑,宋祖何须自责!我早年是想过找你报仇,但杀了你又有何益?兵祸绵延,民不聊生,至少在你手中,各处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在此乱世,没有比你更适合的君王了。”陈秋娘回答,一桌的菜都凉了,屋外狂风大作,打着转从照壁两旁穿进来,甚是可怖。

    赵匡胤面色稍霁,只认真地看着她。

    “宋祖不信?”陈秋娘看他神色奇怪。

    “非也。不过,我还想问一句:既是如此,那柴瑜与我相比,谁更适合这天下?”赵匡胤语气平静而缓慢,问出的话却是惊天一问。(未完待续)

第332章 宋太祖

    此话一出,陈秋娘随即就被震惊了,向来神情收放自如的他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太多,径直就被震惊在当场。因为她认为让柴瑜取而代之的事是很私人化的,也没几人知晓,但最不应该知道的赵匡胤竟然知道了。

    不过,即便震惊,她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人,只瞬间的呆愣后,立刻就问:“陛下此言何意?我不明白。”

    “找我合作之人,曾与我说起,说张氏欲以柴氏后人柴瑜取我而代之。不知可有此事?”赵匡胤缓缓地问,语气十分平静。

    “那在回答陛下之前,我先问陛下:你何以知晓柴瑜?当年追杀柴瑜之人可是你?将他放到六合镇朱家看管是否又是陛下的授意?”陈秋娘没正面回答赵匡胤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他一些情况,她得要从对方的回答中来看看对方掌握多少,才能说出自己的话。

    今时今日,虽九大家族是弈棋者,但这君王毕竟不是随意可以动的,更何况他是君王,站在谁哪一边,谁的赢面就会大。她可不想因自己的言行而让对方选择与张赐为敌。

    “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赵匡胤长袖一收,目露精光,直直地看着她问。

    “自是听实话。”陈秋娘笑迎着他的目光回答。她知晓对方在审视她的目光,想要看看她是否在说谎。

    赵匡胤看她神色如常,便移开了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坐了身子,说:“其实,我并不知世宗还有这样一个有才的儿子。陈桥兵变后。百废待兴,周遭又有贼人蠢蠢欲动,忙着剿灭叛匪,我亦马不停蹄,送上来的情报与请示,只要有关叛匪,皆一律通过。剿灭柴瑜等人的命令就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发出的。”

    “呵。宋祖该知我与柴瑜是旧识吧?他所言。来剿灭他的并非军队,而是黑衣蒙面的杀手。”陈秋娘指出了这一点,便看着赵匡胤等回答。

    “那时。若不是大规模的叛匪,皆以手持腰牌的侍卫便装处理,并不需要出动军队。一则太过扰民,二则亦太浪费军力。”赵匡胤解释。

    陈秋娘也觉得该是如此。便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又说:“那宋祖是何时才知柴瑜的存在?”

    “灭蜀不久。六合镇探子送来的情报。当时并未证实其身份,之后又多方查证,才证实那确是世宗后人。”赵匡胤说到此处,却是停住了。不由得轻叹一声。

    “若你真拿世宗当兄弟,你就该接他回来,可你并没有这样做。甚至没有改变他的悲惨遭遇。为何?”陈秋娘问。心里却隐约猜测到了答案。

    赵匡胤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她,问:“你前日里易容改装。混在侍卫里,已知晓我与光义已生罅隙,有反目之嫌了吧?”

    陈秋娘点点头,赵匡胤才叹息一声说:“我从来很爱护家人,亦信之。从没想到一直在外东奔西跑为江山社稷操劳,为大哥固守天下的广义会在背后搞那么多小动作,会在我身边安插无处的暗桩。而知晓他这些举动,就是从知道柴瑜的存在开始。顺着柴瑜查下去,越查越心凉。到最后才明白,当日陈桥兵变,也不过是他欲要登上帝位的一步棋罢了。”

    他说得甚为悲凉,陈秋娘默不作声,任凭谁被自己最亲近的兄弟算计都不是好受的,而作为一个外人,她此刻任何言语上安慰都是无用的,更何况两人现在是在讨论柴瑜之事,这赵光义的算计只是随带提一提的。

    屋外风声大作,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都没出声,任凭那帘子被风吹得起起落落。

    “你知这事最好,也无需我想着如何与你说起,才能让你不认为我在挑拨你兄弟之间的关系。”隔了半晌,陈秋娘才找了一句得体的话来说。

    赵匡胤“嗯”了一声,尔后才看过来,说:“因此,柴瑜之事,我却是知晓的。包括前日里刺杀辽国萧丞相,在燕云十六州附近集结他先祖留下的那一支秘密军队,还有前日里被江家老幺擒住之事。”

    陈秋娘听得背脊发凉,原本她觉得赵匡胤不过是个棋子,棋子的命运就是在不被需要时可以随意被替换,谁会去管棋子的意愿?然而,这枚所谓的棋子却有这样的实力。

    “可宋祖所谓你与柴瑜,何人更适合这江山之说,我却不知。更不知宋祖问我有何意?若只因我认识你与柴瑜,那从公平的立场上来讲,你更适合。柴瑜纵使少而敏,但他永远不具备你所积累的经验,不论是打仗还是管理。另,你心系天下,一心想让天下百姓过太平日子,这一点,柴瑜是不会有的。你们赵氏兄弟给了他的人生太多坎坷磨难,他剩下的便是恨,便只是观己,而非观世。一个帝王,若只观己,便不会成为天下百姓之福;反之,若放眼世界,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有杀伐决断的谋略与大气,自是百姓之福。”陈秋娘缓缓地说出一番得体的话,既没让赵匡胤感到是敷衍之说,又不曾有恭维的嫌疑。

    赵匡胤听闻,脸色稍霁,却又追问:“那从你私人角度而言,谁会更适合这天下?”

    陈秋娘听闻此问,已断定当日定是有九大家族安排的内奸在侧,知晓了张赐欲要帮柴瑜取得天下之事,且九大家族的老家伙定是告知了赵匡胤,想要绝了他与张赐合作的可能。

    “宋祖此言差矣。张氏一族护的是正统江山,天选之人。何来一点私情?宋祖若不是天选之人,以九大家族的势力,陈桥兵变也可以不发生的。”陈秋娘朗声说。

    赵匡胤脸色难看了些许,大约又想到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别人安排好的。陈秋娘觉得今日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说,于是起身说要就寝。

    待她走了几步,刚到正厅门口,却听赵匡胤喊:“且慢。”

    “宋祖有何吩咐?”陈秋娘停步转身,看这个穿着如同寻常公子哥的男子站在案几前,手向前像是挽留的姿势。

    “我想你拿一个秘密与我。”他说。

    陈秋娘一愣,随即明白他所谓的秘密就是未来的历史走向。谁让九大家族那群老家伙泄露了家族秘密呢。

    “这是你合作的条件么?”陈秋娘问。

    “是。”赵匡胤坦言。

    “那你想要哪方面的?”陈秋娘也不拖泥带水,径直询问。

    赵匡胤见她同意,便上前一步,绕过了案几,离陈秋娘近一些,才缓缓地说:“宋有多少年,这不是我能掌控,潮起潮落,历朝历代,谁曾有千秋万载。所以,这个我不问。”

    陈秋娘“嗯”了一声,继续听他说。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说:“在方才,我曾想过问一问,我卒于何年,然顿觉不妥。”

    “哦?宋祖何以觉此不妥?”陈秋娘先前以为他会问这个,却没想到此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个故事,不知结局,才更有兴趣听下去。一个人的一生,不知何日而亡,才会更有意义。”他说。

    陈秋娘略略蹙眉,她忽然明白,为何戴元庆会对赵匡胤给予那么高的评价。从前,她一直以为他不过就靠陈桥兵变从孤儿寡母手中夺取了江山而已,现在与他接触,才发现此人雄才大略非寻常有才者所比,单单就是这一句话,就是气度非凡。

    “宋祖大智。既是如此,却不知宋祖欲问何事?”陈秋娘这会儿倒是越发想知赵匡胤想要问什么。

    “你谬赞了,我不过是没勇气面对的懦夫罢了。”他叹息一声,尔后又说,“我想问的是光义,他,是否有帝王之命。”

    陈秋娘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抬眸仔细看他。赵匡胤正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宋祖,若他有。你待如何?若他无,你又待如何?”陈秋娘没正面回答,而是作了假设,这样应该不算泄露天机。

    “若他无,便别怪我心狠手辣;若他有,便顺应天命。”赵匡胤回答。

    陈秋娘一怔,她没想到这帝王心里竟是这样想的。她以为这个男子会将威胁自己帝位的人除掉,哪怕那个是他的弟弟。却不曾想他的回答是顺应天命,而对方若无帝王命,他则会斩草除根。看来还是自己太小人之心。

    “宋祖大义。”陈秋娘竖起拇指,尔后问,“不过,宋祖当真认命?”

    赵匡胤苦笑,说:“我经历这几十年,早知这世间冥冥中有定数。只是兄弟之情,到底割舍不下。”

    “宋祖这番说法,却是不对。若你自知冥冥中有定数,又何必知晓他有无帝王命呢?”陈秋娘反问。

    “老母年迈,兄弟之情,左右为难。你尚年幼,怕不曾有过这种左右为难之事,这有得选择比没得选择更让人难受。”赵匡胤回答。

    陈秋娘也不对他说她还小做什么辩解,只说:“既是如此,那宋祖还是顺应天命吧。”

    她这话说得很轻,但她却清楚地看到赵匡胤脸上的身材迅速颓败,连眼神似乎都充满哀伤,变得十分空洞。

    “当真?当真?”他低声问,嗓子也因急切变得沙哑。

    “宋祖也可以选择不信我,其实一切全在你一念之间。”陈秋娘平静地说,尔后拱手告辞,转身离开正厅。屋外大风肆虐,树木使劲摇曳,有些屋檐下的红灯笼被刮得飞出很远,宫娥太监正手忙脚乱。(未完待续)

第333章 兰轩

    陈秋娘在屋外的廊檐下站了片刻,果然有黑衣人踩着厚厚的竹叶前来。

    “是我高看了宋祖。”陈秋娘轻笑。

    那为首一位黑衣人是个白面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宫里太监。他斌没有拔刀,反而是上前一步,很恭敬地说:“江姑娘,陛下有旨,今夜风紧,未免不测,请姑娘暂且先入主兰轩。”

    “你是何人?”陈秋娘倨傲地站在风里,朗声问道。

    “小的乃陛下近身侍臣郭潇,请江姑娘移驾兰轩。”白面男子继续弓着身子。

    陈秋娘也不多言,只一句:带路。一群人便簇拥她往廊檐的左侧前行。走了两百步左右,就到了一座临水的院落。院门口有草书的“兰轩”匾额,朱漆大门徐徐打开,迎面是一堵大理石的照壁,照壁被打磨得光滑无比,上面雕刻的是嫦娥奔月图。绕过照壁,便是种植了花木的院落,大风肆虐,花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江姑娘莫要见怪,明日一早,风停了,小的们自然会将院子收拾妥帖。”郭潇说。

    陈秋娘亦没理会,径直迈步进了厅内,厅内有七八个宫娥正等在那里。陈秋娘这才转身瞧了郭潇一眼,问:“你家主子呢?”

    “陛下吩咐,若江姑娘想见他,他便来见。”郭潇弓身回答。

    陈秋娘哂笑,说:“他既让我不与母亲同住,囚禁在此,却不来说一说目的,这不是待客之道了。你且去请了他来。”

    “那姑娘稍后片刻。”郭潇连忙说,随即就提了灯笼退出去了。

    陈秋娘累了,让宫娥拿了软靠垫。斜躺在一旁的软榻上,吩咐几个宫娥帮自己捶捶腿。不消片刻,赵匡胤便来了,陈秋娘丝毫没有要起身的觉悟,只扫了他一眼,挥手让宫娥都下去。

    赵匡胤一身灰色袍子,玉簪绾结。他身后的郭潇一张脸都要绿了。大约是愤怒于陈秋娘如此无礼,竟然不跪拜他尊敬的陛下。

    “可是累了?”赵匡胤轻声询问,声音沉静而柔和。

    陈秋娘略略诧异。便是斜睨了他,见他神色柔和:“夜已深,宋祖为何不就寝?”

    “心中有一事,拿捏不定。今夜定是夜不能寐。故来求证。”赵匡胤说。

    陈秋娘心道果然有事,面上却是十分惊讶。问:“何事?”

    “若张二公子遭遇不测,你何去何从。”赵匡胤问。

    陈秋娘呵呵一笑,说:“这是我的事,何劳你费心。”

    赵匡胤正待说什么。陈秋娘却是朗声问:“郭潇,你在何处见到你家主子的?”

    “回禀江姑娘,在云轩廊檐下。”郭潇回答。

    陈秋娘似笑非笑。说:“今晚之事,你须保密。我没见过陛下。你亦没去请过陛下,日后亦切莫对任何人提起。可知?”

    郭潇一头雾水,看了看赵匡胤。赵匡胤对他点点头,说:“你忘记今晚即可,派人守着兰轩,若有人来,便说江姑娘已就寝。”

    郭潇不明所以,却还是十分听话地退下了。屋内只剩二人,陈秋娘懒懒地倚在软垫上,斜睨着站在厅堂正中的男子,妩媚一笑,轻声问:“你不知我师承何人么?”

    “我只知浮光公子只有一位弟子,名叫苏樱,可不叫江丹枫。”眼前的男子声音越发温柔,一边说一边上前来在她身边坐下来。

    陈秋娘一只手支着头,歪着脑袋看着他,说:“既知我是苏樱,还不快快现出原型?”

    男子哈哈一笑,说:“你看不出我是谁么?”

    “这声音便是听出来了。”陈秋娘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心中有止不住的激动。但她还是强行按下心中激动,说,“不过,你装神弄鬼,我怎知你不是糊弄我呢。”

    “倒也算谨慎。”男子轻笑,如同山风过境,明月在天。他一边说,一边将脸上人皮面具缓缓揭下,宽袖遮了遮,便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人说浮光公子千人千面,谁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事实上,是他自己记不清自己的脸了。”男子缓缓地说,眸光明净如同天上的星斗。

    陈秋娘长身而坐,很恭敬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紧紧抿唇。男子粲然一笑,说:“我模糊记得,这一张脸与我本面十分接近。所以,山中岁月,这一张脸便是对着我的徒儿苏樱最久的一张,对吧。”

    “嗯。”陈秋娘还是抿着唇回答。

    “你向来沉静,喜怒皆淡,此次紧抿双唇,却是为何?”男子一边问,一边将发簪一抽,秀发纷纷垂落,披拂在身后。

    “师父。”陈秋娘终于确认这就是苏清苑,传说中的星河先生、浮光公子。

    “哎,在。”苏清苑笑意温和如同三月晴天里的风。

    陈秋娘却因了那一声“师父”,这些时日来的担心酸楚竟一股脑全都涌上来化作簌簌的泪珠。

    “你这丫头,前几年在山上,也没见你这般撒娇过。”苏清苑宽袖一甩,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拿了手帕与她擦泪。

    陈秋娘这些日子都是一个人,步步为营,处处小心,心里还记挂着生死未卜的张赐。前路在何方,自己这样走下去是否就可扭转乾坤?张赐是否还活着?自己是不是能战胜命运?

    她统统没有答案,亦没有一个人可帮助自己,更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此时,自己赖以信赖的师父忽然出现,她顿时像是航行已久的孤舟见了海岸,呜咽着扑倒了苏清苑的怀里,泣不成声。

    “师父,师父,张赐不见了。”她将脸埋在苏清苑的怀里,边哭边说。

    苏清苑被她这举动吓得一惊,他从没想过自己那凡是皆淡然的徒弟会在汴京重逢时像个小女孩一样嚎啕大哭。他愣了一下,随后就将她搂在怀里,像个父亲安慰女儿那般轻轻拍她的背。说:“小樱莫哭。你可曾记得,我与你说过那虫蛊之事?缶中养千种毒物厮杀,最终只留一种,称为蛊王。蛊王哪那么容易死啊?”

    “他又不是蛊王。”陈秋娘此时就是一个撒娇的小女孩,便反驳苏清苑。

    苏清苑无奈地笑笑,说:“这只是比的手法。师父是想说,张赐没那么容易死的。他所经历的危险与磨难比你想象的更多。九大家族的族长选拔不是常人可想象的。断手断脚都是家常便饭。不会算计。或者算计的能力不足。早就被自己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哪还能成族长,且还在族长之位这么多年?”

    陈秋娘听闻。倒是忘记撒娇,亦忘记流泪,只恨惊讶地看着苏清苑。

    “看我作甚?那家伙与你说的那些过往,皆往轻巧里说了。”他一边说。一边替她将鬓边的乱发理整齐。

    “他,他从选为候选人开始。就每日里都过那样的日子么?”陈秋娘问。

    苏清苑点头,说:“是啊。每日里学习,每日里考试。师父考完,还要同行较量。而同行较量里。基本就是生死之战。而且,最终脱颖而出的那几个,在学得所有本事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战胜自己的老师。小樱,你可知战胜自己的老师是何意?”

    陈秋娘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意味着要亲手结果自己的恩师。她一想到一向重情义的张赐在那些岁月里,每日里都被逼向同行下手,尔后被逼亲手结果自己的恩师,亲手结果自己的父母,她就觉得心疼得呼吸都痛。

    她倒吸一口凉气,疼惜地说:“他那样重情,该有多难过。”

    “那些都过去了。”苏清苑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秋娘低头“嗯”了一声,心里还是痛如刀割。

    “你师父一生放荡不羁,年少时就叛出家门,四处游荡,窥伺命理,千人千面。最让我佩服的也不过是他一人罢了。小小年纪,豪气干云,谋略无人能及。更可敬的是他经过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却依旧心存美好。”苏清苑缓缓地说。

    陈秋娘也是想起与张赐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语气柔和地说:“初见他,只觉此人异常坚强,又聪敏过人,只是冷漠了些;后来,与他熟识,不曾想他待我竟是如此赤诚。”

    苏清苑哈哈一笑,说:“徒儿啊。你莫担心他被人算计。你师父我认识他十多年。想方设法算计他,却只得逞了一次,而今我都还不知这次算不算成功。”

    “咦?既已得逞,为何不算成功?”陈秋娘十分疑惑。

    “结果未定,自不知成功与否。”苏清苑神秘莫测地笑着,成功勾起了陈秋娘的好奇心,她便追问到底何事。

    苏清苑依旧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到你与他大婚,我便知晓了。”

    “跟我有关?”陈秋娘很是疑惑。

    苏清苑卖关子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师父,你就透露一点点嘛。”陈秋娘心情已大好,一心想要知晓苏清苑如何算计张赐还跟自己有关,便又撒娇起来。

    苏清苑无可奈何,笑道:“谁让我宠溺徒儿呢。”

    “就是就是,师父是最疼徒儿的。”陈秋娘拍马屁。

    苏清苑哈哈笑,说:“先前,他不过是将你放在浮云山庄,收你为徒,是我擅作主张。我当时想,你是他的意中人,若收你为徒,他日他赢取你,到底也要叫我一声师父。我这当然就荣升为他的长辈了。”

    “呀,师父收我为徒打的这个算盘。”陈秋娘撇撇嘴,打趣道,“师父,你大手笔啊。”

    “哎。可后来与他喝酒几次,说我收你为徒了,他反应平淡,像是早就在预料之中。小樱啊,他那神情语气让我觉得是我被算计了,而且他还有后招呢。因此,我才不确定我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苏清苑说到此处,又骂了一句,“张赐这个混蛋,算起人来简直连人家骨头渣都不剩。小樱啊,你说他这样的人,能亏待了自己?”

    陈秋娘知晓苏清苑是在安慰自己,她也很想相信苏清苑,但她在沧州曾亲自感受过张赐的强大与脆弱。她便情绪不高地对他的安慰回了一声:“嗯。”

    苏清苑看出她不信,便是叹息一声,低低地说了一句:“傻丫头,你要相信,他没事的。”

    “我一直相信他没事。”她说,情绪还是很低落。

    苏清苑都不知该说什么,只用力拍拍她肩膀,叹息一声说:“夜深了,你且先休息,我先离开,尔后再回来。”

    “嗯。”陈秋娘点头时,苏清苑已将人皮面具带上,一边绾发髻,一边往外走。

    屋外风声大作,陈秋娘没送苏清苑,径直在一旁软垫上小憩。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从容而来,她抬头扫了一眼,只见郭潇走了进来。

    陈秋娘呵呵笑,伸了个懒腰问:“郭潇去哪里了?”

    “嗨,随便找个厢房让他睡个一两天呗。”黑衣劲装的男子关了正厅门,又说,“你躺这里,成何体统?”

    “师父,什么是体统?”陈秋娘一边施施然起身,一边嘿嘿笑。

    苏清苑则是将人皮面具摘了,身上打扮并未除去,伸手就敲了一下陈秋娘的头,说:“这皇家内院,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懂好好享受。”

    陈秋娘只是笑,与苏清苑一前一后入了东厢房。东厢房是三间屋,正屋为外间与里间。苏清苑笑道:“我现在可是首席内侍,怎可有自己的房?”

    “我吩咐人来铺床叠被便是。”陈秋娘说着就走到窗边朗声喊“来人”,片刻后,便有宫娥前来依照陈秋娘的吩咐在正屋的外间铺了软垫被褥。

    陈秋娘挥退了宫娥,便与苏清苑坐着下棋。虽说是下棋,她却不过是借着下棋来说话,棋子落的随意,简直是一番乱走。

    “你这般乱走,为欺师。”苏清苑哼哼地说,落了一子,断了她的棋路。

    陈秋娘看左右都走不通,索性撒娇将棋子往桌上一丢,嘟嘴说:“不下,不下,心烦意乱。”

    苏清苑也将棋子扔入盒中,安慰说:“你不该这样。”

    陈秋娘却听不进去,只很认真地瞧着苏清苑,问:“师父,你说他是不是不在了?”

    “祸害遗千年啊。你那男人是一等一的祸害,谁能祸害得了他啊?别瞎想。”苏清苑打趣地说,想尽量让气氛轻松些,陈秋娘却并不买账,反而像是鲁迅丫丫电子书的祥林嫂,一遍又一遍地纠结:“师父,你说他若在,为何不出来见我?”

    苏清苑扶额,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无奈地说:“他自有他的算计,你且等着,不出几日,这厮定会出现。”

    陈秋娘听自家师父这么说,心想看来不出所料,自家师父不轻易下山,如今下山肯定是张赐请来的。不过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推测,她需要证实,于是立刻逮住师父这句话,问:“师父,师父,他若真的在,为何不出来见我?”

    苏清苑又扶额,点着陈秋娘额头骂道:“小樱,你怎如此一副无赖样。”

    “师父,你说他定会出现,你有依据吗?没依据就别安慰我了。”陈秋娘扁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语气十分黯然:“若是他不在,我定也不活了。”

    “呸,呸。那家伙肯定有自己的计算,要不然怎么会在去沧州前就托人给我带信,喊我到汴京一叙,有好戏可看呢!”苏清苑说。

    陈秋娘一听,连忙惊喜地问:“当真?”(未完待续)

第334章 咬死你

    苏清苑拍了拍她的额头,说:“为师何曾欺骗过你?”

    陈秋娘听到这回答,整颗心都放下来,想要笑,却又不知道如何笑,只抽动了脸上的肌肉,呵呵呵呵几声。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苏清苑连忙蹙了眉,嫌恶地说:“芳华绝代,却学呆霸王笑,毛骨悚然。”

    “嘿嘿,师父,我是高兴啊。”陈秋娘嘿嘿地笑着回答。

    “矜持,矜持。美人势必嫣然,讲究笑不露齿,即便露齿,亦要莞尔。你这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笑快停下。”苏清苑竖起了手掌,示意陈秋娘不要笑得这样呆。

    “师父,我这是真性情。”陈秋娘反驳,整张脸掩不住地笑起来,整个人从内而外都充满了欢喜。

    她原本以为的雨箭风刀,以为可能的凶多吉少阴阳相隔都没出现。自己最记挂的那个人是真的潜伏起来布局了,而那个局还不是他来到汴京才开始布的。不知在多久之前,他就计算到了汴京可能的一切,开始将重要的棋子一颗一颗地安插在了汴京。比如眼前这位名震大江南北在各个领域都有杰出贡献的浮光公子。

    “行行行,你一边傻笑去吧。我先睡了,为了找你,累死我了。”苏清苑一边说,一边就在一旁的床上躺下。

    此时此刻,陈秋娘哪里还睡的着,恨不得知道张赐让苏清苑来汴京的全部,于是赶忙蹲身在自家师父身边,撒娇地口气,问:“师父,师父,他给你信上说了什么?”

    “甚烦。他就一句话:请速速动身前往汴京,不日后,汴京一叙,有好戏看。(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等我来到此处,不曾见到什么好戏,就觉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乔装打听,却知你也来了此处,我便四处寻你来了。”苏清苑翻了个身,头枕着手。

    “这么说,你也没见过他啊。”陈秋娘颇有些失望。

    苏清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他动身来沧州找你之前,就开始布局了。你以为这局棋,他会输么?”

    陈秋娘仔细想想若是如此,张赐输的可能确实很小,不过关心则乱。她还是有些担心:“虽说如此,但百密一疏也不是没有的。”

    “别再跟我说话,倔强若牛。”苏清苑撇撇嘴拉了被子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陈秋娘赝本还想找自家师父聊聊张赐的情况,分析一下当前形势,但听闻狂风怒号中表明夜深的钟磬声,以及作势要沉睡下去的师父,她便忍住不问。

    施施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陈秋娘带着愉快的心情转身往里屋去。这一夜,她心潮激动,睡得不甚安稳,但却不是前些夜晚那般一颗心悬空得疼痛。今晚,到底从自家师父嘴里知晓张赐来汴京是早有准备。如今隐匿不见,只为等待时机,她就觉得心安了不少。

    第二日,风定天晴。陈秋娘起床,自家师父早已不见。翻身下床,吩咐宫娥伺候梳洗方完毕,郭潇就气喘吁吁跑来,说皇上请江姑娘去用膳。

    陈秋娘亦不推辞,径直随了郭潇前去了锦瑟园。锦瑟园是隶属长乐宫的一座小院,临湖而建,恰好就在太乙湖的西北角,正是清净之所。

    锦瑟园里花木扶疏,丝毫看不出昨夜狂风肆虐,院内的草坪上有个五彩花绳的秋千,布置得十分女性化。陈秋娘疑心这是某个妃嫔的住所,便在门口停住脚步恶狠狠地看着郭潇,问:“真是你家主上请我?”

    “千真万确。”郭潇回答。

    “可这地实在偏远,且布置像是女眷所居。”陈秋娘说。

    “江姑娘敏慧。此处偏僻,但好在清净。这在先前是世宗义妹所居之处。后世宗驾崩,长公主出家长青寺。锦瑟园便闲置至今。”郭潇解释。

    “你家主子常到此处?”陈秋娘还是站在门口。

    “自长公主离去,此处便只主上一人。”郭潇解释。

    “看来长公主与你家主上交情匪浅。”陈秋娘询问。心里也瞧出端倪,怕这长公主与赵匡胤原本就暗生情愫,本有机会可成就良辰美景,却不料柴荣死得早,赵匡胤又取而代之,这长公主自然没办法与一个夺了兄长江山之人谈情说爱,只得出家了。

    “长公主与主上认识多年,乃主上知己。只是醉心佛法,便剃度出家了。主上惋惜,命小的打理锦瑟园,不可胡乱动长公主之物什。”郭潇压低了声音说。

    陈秋娘“哦”了一声,这才踏步入了锦瑟园,心里却在疑惑:这赵匡胤在此请吃饭,到底是何用意。

    郭潇将她带入正厅,正厅里置了八仙桌,桌上已上了几样菜,却是豪门盛宴的手笔。赵匡胤一袭圆领胡服,黑色高帽,正端坐在八仙桌前。

    他看到陈秋娘,便是笑盈盈地说:“略备薄酒,接风洗尘。”

    郭潇在一旁听这“接风洗尘”,只觉得自家主上用语荒唐。而陈秋娘瞧着主位上的赵匡胤,却明白这四个字等同于:欢迎来到汴京。

    她努力克制想要上前咬他的冲动,端端地站在正厅门口,对郭潇说:“我与你家主上有重要事情要谈,这边不用伺候,你且吩咐都撤走。”

    郭潇看了看赵匡胤,得到了自家主人的示意,便立刻对锦瑟园进行了清场,且调派了侍卫将锦瑟园严密保护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人都撤走了,你还不过来,饭菜都凉了。”赵匡胤笑道。

    陈秋娘将牙咬得紧紧的,竭力让自己平静。但她到底忍不住,在他再次问“怎了”时,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咬下去。

    “你这恶妇。”他被咬了,立刻叫起来,却只是任由她咬着。

    陈秋娘下口十分狠,用了十分的力道,直到隔着衣服都能咬出了满嘴血腥,她才放开,紧紧地盯着他。那一双眼,眸如秋水,盈盈生辉,美得让人沉醉。正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你这恶妇啊,是狗变的么?”他又说,却并没管胳膊上的伤口,也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陈秋娘却不言语,只伸手去摸他的脸,在脸庞边缘慢慢地捏,尔后将脸上那一张面具揭了下来。那面具之后那张脸,赫然是她朝思暮想日夜担心的张赐。

    “云儿。”他低声喊。

    陈秋娘抿着唇不语,只狠狠地看着他。

    “云儿,你怪我?”他问。

    “是。”陈秋娘径直回答,然后又要扑过去咬他的另一只胳膊。r1152

第335章 有些真相

    张赐连忙将她拉住,说:“你这是谋害亲夫。热门小说”

    她没咬到他的胳膊,索性就势伏在他怀里嘤嘤哭起来。陈秋娘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却就是想扑在他怀里哭一场。

    这些日子,得知他以身犯险,来了凶地汴京,她将生死置之度外,马不停蹄地赶来,屁股还没落地,就生了变故。她只能谁也不信,易容乔装在汴京里活动,而他则生死未卜,遍寻不着。她日夜为他担心,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这家伙完好无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

    多日来的担心、害怕、想念混杂在一起,化作泪水让她在他怀里呜咽哭泣。

    张赐看到她哭起来,也是慌了,连忙抱着她,温柔地说:“莫哭,莫哭,你若想咬就咬,我不避。”

    “谁要咬你这臭胳膊。”她还在哭,埋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

    “既是不舍,便不哭,可否?”他语气竭尽温柔。

    陈秋娘哭了一阵,心情舒畅多了,便没再哭,但整个人却还伏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

    “我让你担心了,你咬我也是应该的。”他自我检讨。

    陈秋娘不作声,只是将他抱得紧一点。张赐身子一颤,亦将她搂紧,激动地说:“我不会再离开你,这次的情况,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佑祺,你可知,我甚为惊怕。”她缓缓地说。

    张赐“嗯”了一声,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另一只轻抚她的后背,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咪。

    “我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我想若你为奸人所害。我定要手刃奸人。为了你,我这双手站了血了。”她闲话家常一般叙述这些日子的心理。

    “云儿,是我不好。”张赐很难过地说。

    陈秋娘摇头,说:“你既是这般,定有安排,我怪你,也只怪你不与我说道一番,让我甚为担心,心如刀绞。”

    张赐听她这边说法,顿觉自责,立马将她紧紧搂住,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间。她的发是清洗过的香气,清新干净。

    “抱歉。”他低声说。

    “罢了。你且与我说道说道,这几日汴京风云,以及如今形势。”陈秋娘经过这番发泄,气也平顺了,索性从他怀里挣扎开来,在他面前正襟危坐。

    张赐略有不爽她挣扎开来,却也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说汴京如今已掌控,长老会那些家伙的势力有一半倒戈,另一半因张永德大军、北汉、辽的军队在,已退走汴京,剩下的残渣余孽,汴京的御林军正在清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

    “你见过赵匡胤了?”陈秋娘问。

    “昨夜你走后,我去见过他了。”张赐一边说,一边又上前将陈秋娘拥在怀里。陈秋娘也不挣扎,只打趣:“那你也胆大包天,竟敢扮作天子。”

    “他求我扮的。”张赐说。

    陈秋娘连连摇头表示不信,说:“哪有人求着另一个人扮自己的呢。”

    “怎么没有了?他需要掩人耳目,我在这边大肆招待敌对族长的老婆,他便可秘密去南边处理叛贼之事,他求之不得。”张赐说。

    陈秋娘却不明白了,再三追问,才知南边的平乱大军因他回到了汴京处理事,便有异动。有人想取了南地几大州,自立为王,与赵氏王朝抗衡。赵匡胤几天前就接到这个情报,无奈汴京危急,他脱不开身,所以他急于与陈秋娘合作,因陈秋娘可让辽人退兵,暂时解了汴京之困。

    “他这么信任你?”陈秋娘感觉很疑惑,心想此君一定跟赵匡胤说过什么。

    “傻姑娘,一个帝王何曾信任过谁啊?他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张赐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

    “也是。”她不知不觉就靠在了他怀里,即便询问事情,但张赐与赵匡胤的这次会面,张赐轻描淡写三言两语说没什么,只是普通的会面,共同看看天下形势,苍生百姓。赵匡胤便对汴京之事作了安排,匆匆赶去南边。

    “哎,我还是不太相信他自愿去了南边收拾叛徒哎。人家凭什么相信你啊?”陈秋娘朗声说。

    张赐哈哈一笑,说:“到底还是瞒不过你,是我绑了他,让十八骑丢去南边大帐的。原因嘛,第一,南边确实有人贰心;第二,他竟敢对你有非分之想;第三,他也搞不定这汴京城的烂摊子。”

    陈秋娘很是无语地看着张赐,问了一句“啥叫对我有非分之想”,我怎么没看出来?

    “哼哼,你能看出啥来?男人的心思,我最懂。”张赐哼哼地说,十分得意的样子。

    陈秋娘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你当宝的,别人不一定就当宝。你跟那鹓鶵腐鼠有啥区别?”

    “一个人,站在这个位置,女人也是锦上那朵花。”张赐说。

    陈秋娘立马打趣:“哦,那你是无冕之王,我是不是也只是那朵花啊?”

    “乱说话,该打。”张赐在陈秋娘屁股上拍了拍。

    “说中心事,就揍人。不要脸。”陈秋娘叫起来。

    “你明知你对我意义非凡,比我生命还重要,还说这种话来气我。”张赐神情严肃得吓人。陈秋娘拍开他的手,说,“不理你,开个玩笑也不行。”

    “我怕你心那样看低我,亦看低你。”他说,语气神情还是严肃得很。

    陈秋娘亦觉得这个玩笑过火了,便低头愧疚地道歉,说:“好了,是我不好,莫生气。”

    “云儿,你记得,你比我生命还重要。”他很郑重地说。

    陈秋娘点头,“嗯”了一声,眼泪簌簌滚落在襦裙之上。张赐伸手替她擦眼泪,低声问:“很感动吧?”

    “特感动。”她回答。

    张赐呵呵轻笑,尔后说:“快用膳吧。豪门盛宴的东西浪费了的话,就真是暴殄天物了。话说,文人一旦从商,那心可真黑啊。”

    陈秋娘已在他身边坐下,正在检查自己方才咬的地方,却听他来了这么一句,便问:“好端端的,怎么说这话了?”

    “就是感慨一下陈文正那样欲要兼济天下的读书人,一旦从了商,这简直就是逐利高手。还有你那弟弟,小小年纪,跟陈文正简直是如出一辙。打理了陈氏农场。如今,陈氏农场名震南北。打理豪门盛宴,也是花样百出。我上次去瞧他一次,谈了谈话。小小年纪,跟老夫子似的,以一家之主的礼仪接待了我这个客人。问及他的生意经,结果却听闻是你留下的秘籍?”张赐说了一大串。

    陈秋娘已经在对付金丝芙蓉馅饼,嘴里喊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只是留了简本,能看得懂且运用的才是高手。

    “你那弟弟与陈文正若为朝廷效力,绝对是国家栋梁。但两人似乎无意于此。”张赐亦坐到了餐桌前,毫不客气地品尝鲈鱼脍。

    “人各有志,他们能看透,人生大幸。”陈秋娘喝了一口果酒。

    “这倒是。”张赐亦点头。

    两人就在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将一桌好菜扫干净,待二人移居厢房,开了临湖的窗,就着太乙湖的湖光山色,煮茶品茗时,陈秋娘才明白原来汴京确实危急,但不至于像自己想的那般。而他来处理事情,因为出了叛徒的原因,确实一度十分危险,但因早有防备,各路人马皆纷纷到了,况且他还带了柴瑜的那一支秘密部队前来。而那支秘密部队大部分人驻扎在汴京城外,少部分与他一同进入了汴京城。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张赐的人马其实很多。至于为何不见陈秋娘,那是为了试炼。

    所谓“试炼”是说要成为九大家族的族长夫人必定要经过的考验,族长夫人试炼期间,族长不可出现,不可出手。而这一次汴京之围,正是对陈秋娘的一次考验。

    知道真相的陈秋娘简直眼泪掉下来,也顾不得淑女,径直来了一句:老娘这边厢使劲了吃奶的力气,杀人放火都干了,你们告诉我这是试炼。张赐,你大爷的。

    张赐连忙起身抱住她安抚道:“祖宗规矩,祖宗规矩。再说了,我是一直在你身边。你从未离开过我的视线啊。要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顺利地到达湖心小岛的,不被食人鱼撕了啊。另外,在那竹林里,你以为是是调开那些士兵的啊。乖了,我一直守护着你的。”

    陈秋娘听到他说这些,顿时热泪盈眶,半撒娇地问:“那我扮乞丐,扮厨娘,你都知道?”

    “嗯,我都跟着你,自是知道。”他说。

    陈秋娘不知怎的,“哇”地一声就哭起来了,哭得比之前都大声。张赐慌了神,连忙抱在怀里安抚。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哭,将他紧紧抱住,说:“以后,不许悄无声息地不告而别。”

    “谨遵娘子教诲。”他调皮地笑。

    陈秋娘抬头凝视近在咫尺的容颜,眼泪又涌了上来。张赐唇边含了温柔的眼,那眼神如同最柔和的波浪,直直地涌来。周遭清风徐徐,日光和暖,天空一片湛蓝,两人对视,情意绵绵。正在这时,扮作郭潇的苏清苑来了,径直将两人这暧昧的氛围悉数破坏。

    苏清苑一屁股在胡床上坐下,说:“你小子让我好找啊。”

    “你来得不是时候。”张赐坐在主位上。

    陈秋娘喊了一声“师父”算作礼数,尔后就跪坐在一旁泡茶。苏清苑不屑地瞧了张赐一眼,说:“你何必这样着急,来日方长的事,再说了小樱还小。”

    陈秋娘到底不是真正十三四五的小姑娘,一下就知自家师父所说何意,一下子就红了脸,连忙低下头,装作研磨茶叶。

    “休得胡言。”张赐着急了,立刻喊道。

    “对师父大呼小叫,你还想不想娶我徒弟了?”苏清苑不悦地说。

    张赐不语,就在一旁坐着。苏清苑见他闷不吭声,哈哈一笑,说:“我就知道,只有我徒儿才制得住你。这么多年,我总算是赢了一招。”

    “胜之不武。”张赐说。

    “那把她丢上山来,算计我一定会教她,不是更卑鄙么?”苏清苑试探道。

    张赐哈哈一笑,说:“我以为你穷尽此生都不会明白过来。”

    苏清苑冷哼一声,语气威胁地来了一句:“天地万物、风水罗盘,你不想要测量结果了?”r1152

第336章 那又如何

    张赐一听,眉目立马舒展开来,问:“有眉目了?”

    “我说张二,我就是一个神棍,装神弄鬼,骗点钱财,发财致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你让我帮人推演天地星辰,这合适么?”苏清苑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也不正面回答,而是来来这么一长串。

    “你星河先生可不是浪得虚名。”张赐笑道。

    苏清苑宽袖一挥,撇撇嘴,说:“小小幻术,何足挂齿。世人愚,你却也愚了?”

    “看我知若星河先生亦无法推算,那这世间便无人能做。”张赐说。

    陈秋娘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本想着听下去就明白了,但越听越糊涂,她立刻就问:“打什么哑谜,我却没听懂分毫。”

    “你家郎君出难题。”苏清苑将茶杯放下,亦瞧着窗外的湖光山色。

    陈秋娘依然没听懂,便是问:“他何以为难师父?”

    “唉,倒不是张二为难于我。”苏清苑叹息一声,瞧着张赐说,“他那心思,我算是知晓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既是亡国公主,又涉及孟氏宝藏,更有倾城之貌,即便成为张氏当家主母,这身份恐亦不能百分百庇佑于你。张二是想要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他绝对没法接受像我这般——”

    苏清苑说到此处,又是一声叹息,说:“我亦不喜欢了。千人千面,到如今,我亦想不起我真正的面目。况且,脸上削骨去肉,动了刀子,总是无法回到从前的。张二心高气傲,自是想以自己的面目活下去。”

    “苏兄既懂我心思,甚为感激。”张赐十分感动的样子。

    苏清苑一摆手,说:“打住。你妻是我徒弟,你应该喊我师父。”

    张赐哈哈一笑,说:“喊你师父又何妨。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苏清苑脸色忽然变了,变得十分严肃,怔怔地看着张赐好一会儿,才说:“你这一拜,我受了,从今以后,不管折福折寿都得护了你们周全了。坏了,又上你的当了。”

    张赐满面带笑,说:“师父乃世间奇人,我与云儿这小事,何足挂齿。”

    “你们总高估了。这一点上,我欺世盗名也。”苏清苑叹息,尔后看了看陈秋娘,最后看着窗外的风景,才说,“张佑祺,烂柯人的典故,桃花源的传说,在我看来都是无聊之人编造,以供人娱乐罢了。依我看来,世上根本没有穿越时空这种事。”

    陈秋娘听到此处,才算明白二人所言之事,关乎穿越时空。【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苏清苑纵使惊天之才,未曾遇见,又怎知这世间确有穿越。比如张氏的好几个先祖,比如张嘉不得不手刃的吴王妃杨氏。又比如自己。

    不过,即便自己是穿越而来。但她有时会有迷茫,想会否是“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你徒儿就在你面前。”张赐忽然正声道。

    陈秋娘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张赐这样直截了当地将她的事说了出来。苏清苑一听,不由得转头来看她,但神情也没有多少意外,他很认真地看着她,很郑重地问:“你来自何处?”

    “一千三百年后。”陈秋娘也不藏着掖着,很平静地回答。

    苏清苑蹙起眉头,问:“赵氏灭于何人?”

    “与辽对峙多年,被金所灭,以长江为界,分江而治。北地为金,南地为南宋。随后,蒙古崛起,蒙哥与忽必烈挥军南下,一举灭金,尔后渡江灭南宋。师父,这够了吧。”她缓缓地说。

    苏清苑还是不相信,就看着张赐,问:“是你违规?”

    “我是一族之长,不会违背祖训。这是九大家族历代族长最基本的素质。”张赐很严肃地回答,尔后又说,“你好歹曾是九大家族长老之一,可不能这样含血喷人啊。”

    陈秋娘一惊,问:“师父,你竟曾是九大家族的长老之一。你今年贵庚啊?”

    “没大没小,你师父看起来很老吗?”苏清苑撇撇嘴。

    “你千人千面,手法独到,谁看得出真正年龄嘛。”陈秋娘小声说。

    “哼。谁规定九大家族长老不能是年轻人?”苏清苑不悦地说。

    张赐哈哈笑,伸手抚了抚陈秋娘的头,说:“你师父男人三十一枝花,正是风华少年。昔年,不喜长老会老气横秋,管得太宽,设计坠入万丈深渊,换了脸与身份,过逍遥日子。”

    “呀,那师父,师父其实姓潘?”陈秋娘恍然大悟。

    “哼。潘美那家伙还得喊我一声‘三姥爷’。这下,你知你这郎君让你师父来汴京的真正目的了吧。他这人啊,阴险得很,什么都算在内,一丝一毫都不放过。蚊子腿上都要割下二两肉的主。”

    张赐咳了两声,笑得很是无耻,说:“多谢潘兄谬赞。”

    苏清苑扫了他一眼,转过来研究陈秋娘的事,与跟张赐斗嘴相比,他显然更感兴趣的是陈秋娘的事。

    “徒儿,你真的来自一千三百年后?”他很严肃地坐下来。

    “正是。可以说,这身体是属于这个时代,而我的灵魂属于一千三百年后。师父应该听过我曾被毒蛇咬死,而景凉亦说过那种蛇无解。”陈秋娘丢出了这一点。

    苏清苑点头,说他与景凉亦讨论过此事,而景凉现在还正在研究这种蛇毒,不断做实验。

    “因此,陈秋娘其实已死。而你,你叫什么来着?”苏清苑抓了抓脑袋。

    “江云。”她回答,又说,“在那个时空,我是个美食家,简单点说,就是四处游走,研究菜式。我也有自己的酒楼。”

    “你现在这张脸,就用的是那个时空的容颜?”苏清苑问。

    陈秋娘点头,说:“我希望你们都能记得我真正的样子。”

    “这一张脸虽不如真正的陈秋娘倾国倾城。但也是美丽女子。”苏清苑啧啧地点头,尔后才说,“既是如此,难道世间真有穿越时空这种事么?”

    苏清苑说到此,不由得叹息一声,似乎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而张赐则连忙说:“不仅如此,根据云儿的推测,张氏第一任先祖亦属于穿越者。为了守护陈氏阿娇,才将不属于那个时空的技术带到了那个时空,才有了我们九大家族。”

    “不错,历史上,如同你们火器那般的热兵器真正要出现,则是1841年之后。而历史记载中,历朝历代,基本都是冷兵器,刀枪剑戟,战马嘶鸣。而你们的火器,还有各个行业的领先技术皆来自一千年后。不仅如此,你们七世祖也该是来自我那个时空,你们所谓的先祖灵器,是我们那边人人都能用的电子产品。而启动的方法只能給族长,但我不曾见过那玩意儿,亦说出了启动方法。你们七世祖立下那种规矩怕是你们扰乱历史秩序,给未来带来大灾难。什么天选者,怕只是一场骗局。你们想一想,若不是他那样做,你们是否早就用火器统一南国北地,横扫漠北草原了了?张氏,或者潘氏,又或者曹氏,是不是早就从幕后到了台前?”陈秋娘缓缓地说。

    苏清苑听完,点点头,说:“你分析得颇有道理。如此看来,九大家族什么天选择本就可笑得很。拥有最高端科技的人却不能君临天下,真是可悲。不过九大家族这样沉浮千年之久,也早已明白,在幕后远比在台前要存活得好。盛极必衰,这些道理,九大家族如今各个当家都还懂。”

    “懂了就好。只要大事件不改变,历史上还是那个人。至于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火器,先进的冶炼技术,纺织技术,造纸术,诸如此类,若是公诸于世,九大家族就失去了独一无二的依附,失去屏障。一个家族想要长盛不衰,还是需要有所凭恃。”陈秋娘亦说。

    “这世间没人比你更适合与这小子白头到老了。”苏清苑呵呵一笑,随后对张赐说,“我看回了蜀中,可让她瞧一瞧‘灵器’了。”

    “这是犯规。”张赐说。

    苏清苑“呸”了一口,说:“狗屁的规矩。我早就讨厌九大家族长老会那帮垃圾了。虽说维护家族是不错,但选拨族长时的残酷,简直是在残杀九大家族子弟人才。”

    “唉。潘兄。你却不知长老会的宗旨么?”张赐叹息一声。

    苏清苑吓了一跳,“咦”了一声,问:“什么宗旨?”

    “怕那时,你入会晚,又太年轻。那群老家伙没与你说,你便坠崖了。九大家族的宗旨:九大家族的人才,十之八九都是拿来杀的,比如皇帝的儿子,起码一半生下来是拿来杀的。不然,才俊太多,不利于统治。”张赐这才道来原委。

    陈秋娘与苏清苑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九大家族还有这种可怖的规矩。

    “不是人,不是人,简直是蠢货。九大家族多少人家子弟凋零啊。人才都凋零了,以后谁还守得住九大家族。”苏清苑十分愤怒地喝道。

    “潘兄,你已是方外之人,何须再操心九大家族之事。”张赐说。

    苏清苑叹息一声,说:“也是。我如今叫苏清苑,世人叫我浮光公子,又有人叫我星河先生。罢了,你张二与小樱都信任我。我便与你二人推算一二,至于结果,半月之后,蜀中来来问我。”

    他说罢,起身拂袖飘然而去,宛若传说中的仙人。陈秋娘看了他消失的门帘半晌,才回过头来对张赐说:“他果真神人。”

    “你却不知,他师父是一名道士。青天白日,驾鹤腾云升仙。他是嫡传弟子,对幻术寻仙一类自有心得。索性我才冒险将你之事告与他。”张赐这才解释,又问,“你不会怪我吧?”

    陈秋娘摇头,说:“不会。即便他有问题,大不了你我联手即可。”

    张赐十分高兴地拉着陈秋娘的手,说:“这句话,我最爱听了。什么妖魔鬼怪,大不了你我联手,何惧之。”

    “嗯,何惧之。”她笑着靠在张赐怀里,任凭清凉的风徐徐吹来,带着浓重的水汽。她真的想通了,即便回不去现代,就留在这里,周遭即使雨箭风刀,那又如何!两人联手共拒之,即可。r1152

第337章 初定

    久别重逢,二人在锦瑟园耳鬓厮磨,恋人间的私房话没少说,这里自不必叙述。总之,张赐在陈秋娘面前,面上总是如沐春风的温柔笑容,语气柔和得如同和风,整个人沐浴着干净柔和的光。而陈秋娘撒娇、发嗲也是本能为之。她在他面前,总不自觉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孩。

    耳鬓厮磨,低头软语,屋外是醉人湖光山色,北地的狂风怒号、汴京的形势逼人似乎都是隔世的事。两人在锦瑟园内呆了三日,足不出户。宫里流言四起,说帝王宠幸花蕊夫人,三日不朝,堪比杨贵妃。那花蕊夫人怕是祸乱朝纲之主。大臣亦纷纷进谏,折子都堆成山了。

    陈秋娘扮作小宫娥躲在帷幕之后,问身边也扮作小宫娥的张赐:“这咋回事呢?”

    “哦。我总不能让人说是赵匡胤跟张氏主母在锦瑟园三日不出吧?反正你那便宜姨母也自尽了。我索性让你成了费贵妃,让你母亲住在那湖心小筑,成了宸妃。一来,保全你的名节;二来,贼人不能轻易上那小岛,你母亲也可周全些。”张赐低声解释。

    陈秋娘“哦”了一声,总有些不祥预感,不由得问:“那历史记载,我母亲那一年被赵光义射杀?”

    “我不知你所熟知的历史是如何记载你母亲与赵匡胤,但七世祖留下的记载却是:孟昶既死,花蕊若萍,宋祖为护其周全,迁入宫中,封贵妃。野史皆传花蕊为太宗所射杀。然史料不详,吾多方查证,射杀之妃乃金城夫人。此女乃南唐进献之美女。因此,花蕊去向当为不明。而或以975年天大旱,宋祖大赦天下,放逐宫人,花蕊乃去。”张赐干脆席地坐在帷幕后,与陈秋娘说了张烨所持有的电脑上所记载的这一段。

    “你这意思是说,赵匡胤让我母亲进宫。封为贵妃。乃是护其周全,并无贪其美色?”陈秋娘盘腿而坐,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见到的赵匡胤。貌似真的心怀天下,一心想要结束乱世,对于美色倒没有多沉迷。

    张赐点头,说:“赵氏算是历代帝王里最平和的一位。但即便如此。却也别忘了他是一代枭雄,而今天下未定。内忧外患,宋朝摇摇欲坠,他何来心思贪慕美色。再者,前日。我亦从你母亲与赵匡胤那里证实他们二人确无私情。他派了诸多人保护你母亲,一则是想要查出孟氏宝藏,毕竟他缺钱;二则是不许别人打扰。”

    “那这么说。我母亲既不是赵氏宠妃,那历史上记载她干涉未来继承人被赵光义射杀就可能真的只是传说?”陈秋娘想到费小怜有更好的结局。整个人都高兴起来。

    张赐点头,说:“恐怕是传说。因你之故,我特意查看了花蕊夫人生平,七世祖所论有理有据,推测你母亲于975年被宋祖放逐出宫,隐匿乡野,了此一生。”

    “若是这般倒真是好。”陈秋娘点头。

    “云儿可没说实话了。”张赐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陈秋娘没听明白,抬眸瞧他,问:“什么?”

    张赐虽是女妆打扮,但眉目仍是他本来面目,那眉目含笑,好看的紧。他低声说:“方才你听那些宫人所言,想起你此刻扮演的是费贵妃,便怕是历史应劫在你身,对吧?”

    陈秋娘没想到他体贴入微,鼻子泛酸,抿着樱唇点头。

    张赐将她搂在怀里,说:“你且放心。张氏与陆氏私兵,一半屯兵渝州码头,整装待发,另一半则在汴京城外安营扎寨。北汉、辽兵皆是我部众。而城内,十八骑已在清理,至于身旁的内奸,早就伏诛。宫内侍卫,该拔出的,我一个都没放过。”

    陈秋娘听闻,便知汴京已雨过天睛,心也放下来。却听张赐又说:“你如今是年岁不到,否则我立马就娶了你,也免受了这相思折磨。”

    “不理你。”陈秋娘听得出他言下之意,脸“嗖”地滚烫,只别过了脸。

    “娘子倒是越发聪颖,于人事像是有所研究?”张赐打趣。

    “呸,不理你了。”陈秋娘挣扎站起身来,就往帷幕后的拐角处跑,却不料横斜里出来个老宫妇,喝道,“好啊,你是哪宫的丫头,白日里不干活,却在这里偷懒。到底与何人私会?”

    “呀,姑姑莫怪,我是锦瑟园的洒扫。”陈秋娘连忙求饶。

    “呸,偷懒的人多了。别以为你搬出锦瑟园,我就饶了你。今日,我偏看看,你与何人私会。若是**宫闱,可不得了。”那老宫妇一边说,一边上前挑了帘子

    。这帘子一挑开,老宫妇只见到一个宫装丫头,面目却是熠熠生辉,让整个宫殿都失了颜色。

    呀,贵人之相。老宫妇唯一只剩了这念头。

    张赐施施然从她身边走过时,老宫妇已迷茫。陈秋娘讶然,说:“我以为只有我师父会幻术,不曾想,你亦会一些。”

    “那有何难?幻术方面,若论起来,我与你师父还有师兄弟情分,只是他师父坚决不肯认我这弟子罢了。”张赐说。

    陈秋娘八卦心来了,几番追问。张赐笑笑,只施了小小幻术,两人正大光明往锦瑟园走,一路上竟没一个宫人阻拦二人。一路回去,陈秋娘便知晓原来张氏族长是要学习幻术的。然,擅长幻术者原本极少,而要在这一脉上有大成者,只有天逸先生。天逸先生因早年倾慕于潘氏嫡女,与潘家结缘,二位传人皆出自于潘氏,其中一个就是苏清苑。九大家族欲请天逸先生教授张赐幻术,天逸先生当场拒绝。拒绝理由便是九大家族组长选拔太过冷血,欺师灭祖之道,不配与之沾染。尔后,又过了几年,苏清苑以坠亡瀑布之举换了身份。成为了星河先生、浮光公子,与张赐也成了好友。机缘巧合下,张赐得见天逸先生。天逸先生一看他,便啧啧称奇,传授他些许幻术,只不许有师徒名分,权当是朋友之谊。

    “我师祖是否说你根骨奇佳。有本秘籍要卖给你啊?”陈秋娘笑得花枝乱坠。直直在软榻上坐下来。

    张赐倏然将女妆卸下,换了青衫宽袍,倚窗斜睨她一眼。说:“哪里有的事。他只说我的面相机缘,玄之又玄,怕自有一番造化。”

    陈秋娘听闻此语,对这天逸先生极有兴趣。只不过这些年在浮云山庄学艺,亦从未听闻师父说起师祖之事。而小环与云心也并不知祖师爷之事。有几次问起,他没也是十分迷茫地摇头说从未见过祖师爷,也未曾听公子提过。如今张赐像是知情人,听他这说法。那天逸先生是极有修为之人,这穿越一事,既然科技办不到。那玄学或者可以。于是,她问:“那郎君可知天逸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张赐摇摇头。说:“自从潘氏亡故,他便云游四海,仙踪难觅。”

    “真可惜,若是能见着他,凭他造化,或者可于穿越一窥得一二。”陈秋娘说了自己的心思。

    “也许——”张赐点点头,随即又说,“他也许真的可以,我记得当日他教我幻术之时,说了句晦涩难懂之话,说九大家族本为虚空,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等我继续追问时,他又说,或者天地命数自有其规矩定数。如今想来,他怕是知晓九大家族所拥有之技能并不该是这世间所有。”

    陈秋娘心动得厉害,若天逸先生不是穿越人士,而是真正懂得幻术之人,想必还真有办法,但此君来去无踪,也不知何年可寻踪迹。想到这些,陈秋娘心情也暗淡了许多。

    张赐看出她的心思,便是跨步过来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你放心,即便雨箭风刀,我必以命护你周全。能跨越时空,寻一方净土,自是好。若不能,我便为你托一净土。”

    她听得动情,泪湿了眼眶,但什么都没说,只斜了斜身子,将张赐紧紧抱住,脸贴在他胸口上。

    “你若灼灼艳阳,在吾之天。待过几年,你年岁长成,我们便可大婚。结婚生子,白首不相离。”他在她耳边低声说。

    陈秋娘泪如雨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天给予了她最坎坷的命运,却也让她跨越时空,遇见了世间难求的对待。这紧紧拥抱住的,希望命运垂青,能让他们相守一生。

    两人拥抱良久,屋外响起通报之声,却是赵光美来了。

    陈秋娘只得回避在里间,张赐易容去了正堂与赵光美会晤。赵光美此次前来,是汇报汴京情况,说张永德与潘美皆班师回朝,辽兵已退兵径直回辽境,北汉还为开拔。潘美已分三路军,意欲合围,至于京城内奸细走狗尽数伏诛。

    “辛苦三弟。”张赐说。

    赵光美一袭戎装,拱手行礼,道:“光美惭愧,当日惊恐万状,怕汴京毁于吾之手。幸得陛下英明,转危为安。”

    “光美谦虚了。如今告一段落,你且去看望母亲。这些时日,她亦是忧心忡忡,甚至于茶饭不思。”张赐立马来了这么一句,想要将赵光美打发走了。谁知他得了令,却不走,而是说:“陛下英明,臣有一言,欲进献于陛下。”

    陈秋娘听闻此语,大概都猜测此君前来恐怕是为劝谏,毕竟最近流言四起。赵匡胤都快成“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唐玄宗了。

    “但说无妨。”张赐朗声说。

    赵光美便说:“臣斗胆,只因外间流言四起,说陛下宠费贵妃冠绝三宫,罢朝三日。此女乃亡国之人,本为不祥,怕损了宋之祥瑞。还请陛下三思。”

    “此事,朕知之。你且去,与众人言,奔波两地,一去千里,朕疲甚,修养而已,不必惊慌。”张赐说。

    赵光美听闻,甚为惊喜:“臣告退,愿陛下身体康泰。”

    “去吧。”张赐挥手,赵光美离去。

    陈秋娘过了片刻才于屏风后转出,说:“此人亦是国之栋梁。”

    “可惜命运不济。”张赐亦感叹。

    陈秋娘静默了,因为想到了命运这个玄妙的东西。张赐似乎能感觉到她轻微的情绪变化,一双手缓缓放在她肩头。轻轻摁了摁,说:“莫怕,有我在。”

    那动作言语都给予她安宁的力量,她点头,脆生生地来了一句:“哎。”

    张赐哈哈笑,二人便又开始自娱自乐。

    之后的几日,两人都觉宋王宫不好玩。便躲在锦瑟园里足不出户。最远的时候。就是在锦瑟园临水的亭台里钓鱼,太乙湖里的鱼实在懒惰,并不好钓鱼。于是二人做了麻将。拉了前来辞行的江帆、江航一并玩,玩了个昏天黑地。

    到了第三日,江帆觉得再玩下去就要玩物丧志了,连忙就打住。还指着陈秋娘说:“此乃妖女,好吓人啊。亏得没有嫁给我,否则我得英年早逝。”

    “呔。”陈秋娘撇嘴。

    江帆亦做了个鬼脸,涂了个舌头。一向不苟言笑的江航也笑了,随后说:“娘亲托我叮嘱你。北地天寒地冻,辽人性情凶残,你且要仔细些。”

    “大兄不必担忧。烦请亦告之娘亲,勿念。”江帆很郑重地拱手。尔后看着陈秋娘,说:“今日一别,关山梦断,愿再无相见之日。”

    这个没有网络与电话的年代,一别经年,音书断,生死未卜,这是常态。然而江帆所愿再无相见之日,却是希望她再无一丝一毫的危机。陈秋娘明白他此语之意是说:若她有难,他必定来相救。

    “多谢江兄祝福。缘聚缘散,自有定数,惟愿别后珍重。”陈秋娘竭力稳住情绪,泪光闪闪。

    张赐见此状,拉了江航往屋里,说要共同商议蜀中大事,留了陈秋娘与江帆告别。

    暮春初夏,北地日光明亮,天空碧蓝。两人站在如烟柳树下,一如多年前相见的那个午后。

    “你且放心,我替你守着北地。”他说。

    “到底是我欠你的。”她对于他,始终歉意。

    “每个人皆有每个人之命数,你不必介怀。如今,天下初定,九大家族内里全在张赐掌控之中,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都被九大家族所监视。三年五载,你且游这天下,也是无忧。”江帆说,眼神始终看着远处高而远的天空,天空里是丝丝缕缕的浮云,还有鹞子在高中翻飞。

    “你虽如此说,我自过意不去。”她叹息一声。

    江帆呵呵笑,说:“你呀,何须如此?过两年,我自会觅得良人,娶妻生子,过这一生。我且活得好好的,你又有何过意不去?”

    “嗯。你且活得好好的。”她低声重复了这句。

    “定会。”他语气铿锵有力。

    陈秋娘便不知说啥,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几个红衣宫娥在采摘初出的莲花。

    “我马上启程回上京。若迟,恐生变。燕燕虽为蛮夷女子,骑射无一不精,到底比不得之聪慧。怕她一人,压不了那帮老头儿。”江帆忽然说。

    “嗯,那我送你。”陈秋娘心里有些不舍。

    江帆挥挥手,说:“不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

    陈秋娘没坚持,只道:“那江兄一路仔细,要岁岁平安。”

    “自然要。你赠予之美食谱甚厚,自是要品尽其味。”他说着,翻身上马,对她挥挥手。

    陈秋娘“嗯”了一声,笑着落了泪。江帆却在策马奔腾之前,留了一句:“最后一言,赠与挚友:对待江瑜,切勿感情用事,以免留下祸根。”

    陈秋娘还未回答,江帆已策马绝尘而去,只留了她站在如烟的柳树下,看见他的马消失在视线中。良久,她回头才看到张赐就站在身后。

    “江帆走了。”她说。

    张赐点头,慢慢走过来,将锦绣的大氅与她披上,搂着她的肩往锦瑟园去。一路上,两人皆沉默,待回到锦瑟园,他才说:“这些时日,我亦不知如何与你说道柴瑜之事。”

    “他怎了?”陈秋娘轻声问。其实,她心里隐约知晓柴瑜已不是当初那个有着最干净眼神倔强少年了。人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十分可怖,甚至变成怪物,变成另一个人。至少上一次见他时,他浑身充满了戾气。而这一次与赵匡胤接触之后,陈秋娘更明白:赵匡胤本人执掌江山才最有利于百姓,他才最适合这个天下。而阴郁的柴瑜执掌天下,她无法想象将会是什么样。

    张赐蹙了眉,说:“那时,到底是我想得浅薄,想着赵匡胤若是逼人太甚,就将他换了,让柴瑜上位,也算是张氏还了柴氏当年的一份儿恩情。另外你也不会太难过,毕竟他是你朋友,且有救命之举。何况,他本身极有才华,若是用于治理天下,也是极好的。但沧州一见,江帆派人盯着他,我亦放了眼线。柴瑜怕已不是当日的柴瑜了。”

    陈秋娘大体也是知晓张赐所言,但这最后一句她却不明白,立马就问:“郎君所言‘柴瑜已非当日之柴瑜’乃何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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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92/ 第一时间欣赏食色生香最新章节! 作者:紫苏落葵所写的《食色生香》为转载作品,食色生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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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生香介绍:
作为一个吃货,穿越到调味品都不齐全的古代农村已经很悲剧了
结果老天还配置了不祥的身份、嗜赌老爹、年迈奶奶,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极品邻居外加泼皮未婚夫.......
哟喂,这是分分钟要毁人不倦的节奏咩?
作为吃货,陈秋娘很负责任地决定:带领全家奔小康
只是在这乱世,她规划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一段食色生香的风华录,一个魂穿女的智慧与幸福追寻史,一部缔造盛世的女人传奇。食色生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食色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食色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